眼前英俊警官声音和她记忆中三年前那道永不褪色的声线重合——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别怕……
我是来救你的。
第6章 On Call
◎“红皇后”◎
Chapter 6
头顶从法国巴黎订购来的水晶吊灯在日光下一寸寸熠熠闪光,纯银天鹅绒落地窗帘屹然不动,墨绿色绒布沙发旁只站着一人。
由于危险,盛夏里没在沙发坐下。
而在一旁贴身护着她的阿sir看着很镇定,好似十分镇定,他心头已隐隐有猜想,只是还未得到证实。
只手扶住耳麦,声音不紧不慢。
“怎么样?抓到了吗?”
下一刻。
耳麦内就出现林嘉助的声音:“头儿,刚才是个意外,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其实是边上一个剧C组的工作人员……什么木/仓..支都是道具。”
季家明附和:“不是‘鬼’。”
“鬼”或者“贼”这种词是他们的内部用语,沟通起来表达的意思就是有可疑人员。陈不周派去调查的三两警察回复说那几个人不是“鬼”,也就是不是绑匪。
只是过路人而已?
陈不周却只平静地嗯了一声,语气很沉稳:“保险起见,派两个人去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Yes Sir。”
“Yes Sir。”
“——盛小姐。”
头顶落下道声音。
盛夏里闻声,仰起脸去看他。
他身高极高,大概将近一米九,平常大抵是俯瞰众生的王牌警官,只是此时,他微微低下脸,看着她。
身形颀长利落,帅得很周正。
那英俊面孔依稀可见流畅明显的骨骼线条,下半张脸的线条流畅但又有浅浅的转折,英俊骨气之余又实在俊美,是那种又帅又好看。
“没事了。”
他说:“现在很安全,只是一出意外。”
她静默,侧脸,指尖用力发白。
后颈干净修长,莫名有股坚韧劲儿。
而那位英俊警官早已经拉开和她的距离,并礼数周全地为方才的工作意外向她致歉:“抱歉,盛小姐,让你虚惊一场。”
他身上流露出来的压迫感不重。
不像是久经沙场的警官。
反而是微微敞着怀,舒展着眉眼,没有其他帅哥身上那种端着的架势。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不想让她害怕,他故意在她面前收起压迫感,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危险。
垂下眼帘。
她低低地静静地说:“没事就好。”
也许是相处了几天了,她对他们也没那么抗拒了;也许是警察天生就给人一种信服的安全感,不那么令人生惧。
思忖片刻,盛夏里开口。
声音低缓温和,极致客气礼貌地说:“陈Sir……Madam于,其实你们不用这么客气地叫我盛小姐。”
两人视线交触。
粉霞缎一般的光映照着她,像是想要给她增添几分暖色,也许她没有传闻中那样坏脾气,也不是那种大小姐。
她伸手,将碎发捋到了一侧耳后:“盛夏里,或者Shirley都可以。”
这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自我介绍。
声线极其平静,仿佛没有什么波动,好似出口前并无翻来覆去踌躇过好些回。
其实“盛小姐”才不过十九岁。
这两天看着她那张胶原蛋白满满的脸,他们“盛小姐”“盛小姐”这么称呼也总觉得哪里有点怪。
于咏琪欣然同意,在她面前流露出了与冷面精英截然不同的温和;再因她比盛夏里大了七八岁,看她就像是看妹妹似的,当场改口:“Shirley。”
陈不周也没有拒绝。
他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季家明和林嘉助恰好双双走进入别墅。
季家明点头:“头儿,真的没什么事,其他几个同事已经去查了。不过我们刚刚进来,发现大门口忽然被人放了一枝花,就像是鸢尾花。”
他手握着花茎,“这是你们刚刚放的吗?”
花?
陈不周微微眯起眼:“不是。”
“别摸,拿去给他们查一查上面有没有什么指纹。”
那是一束鲜艳欲滴的鸢尾花。
颜色正好,鲜嫩多汁,花瓣柔软,是无数富家小姐最喜爱的需花大把钞票才能从米兰、纽约或巴黎订来的好颜色。
盛夏里目光在他们手上停留片刻。
半晌,她收回视线:“陈警官,如果真的没危险的话,刚才的意外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我祖父?他这两天太担心我了,我怕他太紧张会影响身体。”
陈不周点头,没多言。
“好。”
盛夏里握住佣人递来的水杯,低下头,却被人突然打断:“不要喝。”
她抬头。
看向嗓音的来源方向。
黑发警官上前从她手上拿下水杯,解释:“从现在起,你的饮食起居都应该受到严格管理。”
“这水没有验过毒。”
盛夏里从善如流只好放下杯子,看他顺手把玻璃窗放回玻璃茶几,跟着又平静地说了一句:“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回卧室里休息一会儿了。”
他点头。
旋即吩咐下属去研究那束花。
回到房间,关上门,缓缓走了几步,盛夏里停在窗台前,沉默良久,她突然伸手,抓住窗帘一角猛地拉开。
唰——
她眼帘低垂,只见一张残留着淡淡香水味的卡片出现在窗台上。
「逃跑的爱丽丝,准备好被红皇后抓走了吗?」
·
月黑风高,远离港岛浮华璀璨灯火,空荡且充满铁锈味的郊外仓库没有一点灯光,更别提月光。
一片深黑里看不清任何东西。
没有任何声音,只有自己的呼吸声,而在这空旷的夜里,就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足以令人心惊肉跳。
幽深的地狱只剩下一个人。
那个年纪很轻,看上去还在读高中的小姑娘被麻绳捆在角落。
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
盛夏里仿佛是在半空中,以第三视角俯视这一切。
远方似乎传来几声吊诡的木.仓响,在深夜中敲响了地狱的丧钟。
砰砰砰——
木/仓响过后,门外忽然响起三声敲门声。
那突兀声响好似亡灵号角,不轻不重,在这个诡异的夜里快速地响着。
而她知晓。
隔着那扇门,站着一个人。
正在敲门。
——快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砰砰砰敲门声似晴天霹雳惊心动魄,快速,带着令人心寒胆战的可怕振动。
只是沉默敲门,一句话也不说。
就在即将松一口气放下警惕的时候,敲门声又催命一般再次响起,很快很快越来越快。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敲门的声音和上一次如出一辙,速度慢悠悠,像是刻意在恐吓人。心跳声越来越急促,四周似乎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人看。
浑身汗毛耸立,手脚冰凉。
不敢动。
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翌日太阳照常升起,在她快要精疲力尽前,密室大门轰然被人打开,一双深黑皮质靴子猝然映入眼帘。
再抬头。
两具已经凉透的尸体避无可避地映入她微缩的瞳孔深处。
敲了一整夜门根本不是人。
而是两具吊在门外的尸体。他们的脖颈被打过结的粗绳死死卡住,尸体脸色死白,苍白丑陋的脸上青筋凸出,双手空落落地垂在身侧。
风吹过,吹得尸体轻轻摇动。
尸体撞击大门,发出砰砰砰的“敲门声”,沉重可怖。
他们大概是被活活勒死的。
也许死前产生过挣扎,昨晚最开始几声比较急促的敲门声,可能就是他们垂死挣扎时不小心踢到铁质大门产生的动静。
而后来逐渐缓和下来的敲门声,是风吹动他们的尸体,敲击大门产生的动静。
两具尸体在门外陪她度过一夜。
肿胀不堪的尸首仍在半空荡啊荡,好似幽灵俯视着她——
有人摘下塞在“她”嘴里的布,一摘下来她就狠狠地喘了几口气。
很狼狈。
喘过气后,死死咬住自己的唇,咬得出血,却又疯狂得想要干呕,仿佛这个世界天翻地覆又地覆天翻地来了一回,震荡得她又恶心又想呕。
而那双靴子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
“Good lass。”
那人近乎温柔地说。
·
逃跑的爱丽丝,准备好被红皇后抓走了吗?
“!”
盛夏里从梦魇中惊醒。
她面容苍白冰冷,被汗水濡湿的鬓边色泽更深些许。
但盛夏里没有伸手去擦额前沁着的微凉的、细细密密的的汗珠,而是缓缓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
一如三年前惊魂不定的心跳声。
精神病学专家弗洛伊德在其著名代表作中提出:梦境、梦中幻像都是人的心理、意识、观念的直接或间接表现。
时隔三年。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还困在三年前的梦魇中。
盛夏里伸手捂住胸口,纤细手指用力地攥紧胸口布料,像是想要压制住什么。
晨间清风徐来,浅色薄纱窗帘被风吹出形状,门外的走廊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随之就是管家沉稳有力的声音以及敲门声:“小姐,早餐准备好了。老先生已经在餐厅等你了。”
“好。”
盛夏里声音干涩沙哑。
盛家总共就只有盛延与盛夏里二人,因此用餐时也并没有太多讲究,只有佣人们安静地站在一旁。
铺着一层白色餐布的长形餐桌上摆满不同口味的早餐,从港式到西式再到最普通的油条豆浆,只是就连油条都被摆在掐着金边的精致餐盘里。
盛延见盛夏里来了才放下报纸,一双苍老却又不失锐利的眼扫向她,试探性地问:“Shirley,你昨晚没睡好吗?”
“爷爷早安。”
盛夏里落座在盛延身旁的位置上,端起热牛奶喝了一口,才缓缓地说道:“没有,只是睡得晚。”
可能是因为昨晚的噩梦,她没吃两口早餐就放下了筷子——
就像三年前她刚回到盛家那时的状态。一整天下来,她没有任何进食。也不与任何人交谈。
盛夏里一直从白天跳到了夜晚。
陈不周来的时候。
她也没有出门,一直独自关在练舞房。
第7章 On Call
◎“断电”◎
Chapter 7
门半掩着。站在门外,可以听见轻音乐静静地流淌。
窗外都陷入了一片昏暗,盛夏里都没有停下来过,纵使体力逐渐不支,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为了练舞,盛夏里平常穿的都是芭蕾风,裹身上衣勾勒出纤细的上身,芭蕾舞裙也很有少女气质。
跳芭蕾,立起脚尖时候免不了痛楚。但这痛楚恰恰给人活着的感觉。
盛夏里不怕痛,甚至已引以为常。
她需要痛楚,那才能让她清醒。
清醒地活着。
她需要清醒。
绝对的清醒。
才能稳稳握住手中的刀。
镜中一身吊带芭蕾舞裙的少女单脚蹬着地,另一只脚迅速翘起,镜中少女身体也忽得开始旋转。
而那蓬松舞裙旋转的速度也随之加快,如陀螺般呈高速旋转之势——
这种单足立地旋转在芭蕾舞中被成为“挥鞭转”,也被称为芭蕾舞最难的动作。
转到不知是第三十二转。
还是第三十四转。
突然而猛烈地,她身形一抖,砰的一下摔倒在练舞室冰冷的地板上。
砰——□□硬生生、狠狠地摔到了地板上,好似一瞬间坠落跌入深渊,跌至地板后甚至无法第一时间站起来。
低着头,她半张面容陷入黑暗。
那张青春干净的面容有藏不住的倔强和动容,就连纤长浓密的睫毛因为用力而微微抖动。
那那双芭蕾舞鞋是绑带式,缎面丝带在白皙脚腕处缠了几圈,肌肉疼痛袭来后,丝带也渗透血迹。
“砰——”
练舞房的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
在不明的惊慌中,盛夏里抬起头。
一个人忽然出现在她眼前,他身形落拓冷冽。就站在光和影的分界线里。
整个人轮廓线条流畅分明,练舞房极亮的灯光描摹着他的脸,勾勒出很英俊明晰的轮廓。
在透亮到几乎苍白的灯光下,身高足足有一米八八的陈不周几乎是自高临下地看向地上的她。
天鹅颈,蝴蝶骨,瘦削得仿佛一折就碎。
监控室内没有练舞房的画面,陈不周是听见声音后闯进来的。
没想到她果然受伤了。
心底忽然起了一点莫名的情绪,陈不周迟疑片刻后向她伸手,低声问:“盛小姐,没事吧?”
盛夏里怔忡地看向这只手。
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也没着急,英俊眉眼微微皱了一下,随后又淡淡地继续问她:“还能站得起来吗?”
他眼眸漆黑澄亮,却几乎没有什么情绪,很冷淡克制,眉角眼梢形成一条平滑修长的弧度,有种玉质质地雕塑般的沉静光泽。
盛夏里没说话。
那只手出现在她眼前。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有薄薄的木/仓茧。
鬼使神差地,她搭上了这只手。
带着血珠、被擦破的那只手并不像平常一样白皙干净,落在陈不周带着干净气息的手心时好似握住一抹光。
握上的那一瞬间。
微弱电流隐隐约约从他们相接的肌肤上窜过,隐入血脉,运输至身体的血管、内脏、甚至是心脏。
盛夏里很快抽回手,压平唇角,没什么表情地低下头道:“陈Sir,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平常这个点,陈不周已经换班休息了。
“今天有点意外,加个班。”
陈不周将盛夏里拉起来后就收回了手,视线浅浅掠过她的伤口,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你受伤了,我让他们把医药箱拿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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