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跟着一队卫兵进了安宁山。
他们卯时三刻就进了山, 在山中走了不下三个时辰,仍未到达孙云说的那个地方。饶是心性坚韧如舒揽星,也不免皱起了秀眉。而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前不久才恢复腿疾的玄泠竟然动作比卫兵都要利落。
那道士的药丸, 威力竟然恐怖如此吗?
舒揽星一面抬袖擦拭着额前鬓角的汗珠微微喘气, 一面看着最前方边走边与孙云交谈的玄泠,这般想道。
同时视线不自觉滑到了因为突然侧脸,闯进她视野中的那只耳朵。
舒揽星指尖微颤, 昨夜染上指尖的烫意仿佛并未消失。甚至她都能回想起指腹上令她羞報的柔软触感。
“脸怎么这么红?是太累了吗?”不知何时来到舒揽星身边的玄泠一边以袖作扇帮她驱汗,一边满眼关心地问道。
舒揽星先是被他一惊,而后勉强稳下心神,故作镇定地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也不看他。
玄泠以为她从来没有走过这么长时间的山路, 便决定先将重心放到眼前人身上。他问过孙云, 按照他们现在的脚程, 最快也得再走上两个多时辰。可不能让她累着了。
“擦擦汗。”玄泠从怀中拿出一方绢帕递到舒揽星眼前。
“谢谢。”舒揽星接过并出声道谢。也就在这个时候, 她和玄泠才发现她的声音竟然哑成了这样!
舒揽星暗道糟糕,拿着绢帕的手指愈发烫得厉害。她想着闷声清清嗓子,却被玄泠递过来的水囊打断。
“喝口水。”她听到他如此说道,声音温和依旧。
舒揽星迅速抬眸看了他一眼,接过水囊后就赶紧撤了视线。
自己这是怎么了?
一定是太累了。
玄泠并不知道女儿家的复杂心思,他正在识海里跟9号讨价还价。
【达咩!除尘符什么的达咩!】
9号用翅膀在胸前比了个叉,表示这件事没得商量。
“既然这样,那我用内力。”玄泠好脾气地提出第二套方案。
【呵!等你能碰到她再……卧槽!】
9号话都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惊掉了下巴!
自打玄泠来到舒揽星身边并不打算离开后,舒揽星就开始心神不宁。昨晚看到的他的侧脸、他的耳朵、耳朵上细小的绒毛,甚至指尖触碰到的柔软和温度,都像一道魔咒般萦绕在她的心头。
她不自觉想要去看他,却又害怕暴露自己的过分出格的心思而不敢去看他。
心神恍惚之下,舒揽星被一颗莫名滚到她脚下的小石子乱了步子,身体失去重心不由自主地向前方摔去。
太丢人了!
在那一瞬间,舒揽星原本就红艳的脸蛋彻底红透了,仿佛能滴出血来。
电光石火之间,腰间突然出现的温热将她从即将摔倒的颓势中捞回!紧接着,是充斥在鼻翼间的暖香。
等舒揽星稳定身形后玄泠双手握住舒揽星的肩膀,面容急切:“没事吧?”同时他借此机会将内力汇至掌心,暗中帮舒揽星驱除身体上的疲劳。
而9号之所以大喊“卧槽”,是因为这堪比偶像剧的狗血桥段是人为的!
它亲眼看到玄泠在跟它说完要用内力的同时,将脚边的一颗石子踢到了舒揽星脚下!从而造成了现在的这一幕!
扑通!
扑通!
扑通——
这一刻,舒揽星发现自己的听觉前所未有的灵敏。灵敏得清楚听到自己愈发急促的心跳声。
“我没事。你先……放开我。”舒揽星的眼尾开始泛红,一双眼睛里也慢慢升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玄泠还在专心用内力帮她温养身体,冷不防被她颤声嗔怒,双手像触电一样立刻缩了回来。
难道是自己把人吓着了?
当他看到她被水雾腾盖住的双眸时心下一慌,手足无措地拉开和她的距离,磕磕绊绊地说:“事……事急从权,是……是我孟浪了。”
倒是9号看得真切,半是调侃半是揶揄。
【你俩又不是没抱过。要我说,多半是吊桥效应。】
“你走前面。”她又说。
“欸,好。”他听话地应道。
舒大人在确定前方的人不会回头后抬手按在了如擂鼓的心口上,努力缓解,努力平静。
也是舒大人现在芳心大乱,并未察觉到身体上的异常。
终于,在日落黄昏之前,一行人总算是抵达目的地。
孙云指着西南方向的一棵歪脖树,树干上是早就干涸的血渍。“这就是下官发现万大人最后踪迹之处。”他说。
玄泠上前检查一番,发现确实是人血没错。
他们顺着向西南方向又走了不下三里路,来到了一处小河边。经带路的猎户大哥讲,这条小河是上春江的支流,过了这条河再往南走个五十里就能看到上春江了。
而引他们来的痕迹正是被这条小河拦腰斩断。
虽然种种迹象都在把玄泠他们往宁州引,但是荣城本身就存在着诸多谜团。就比如这位身兼两职的孙云孙大人。他除了是州刺史的副官以外,他还是统领荣城一千卫兵的中府都尉。
政权兵权齐掌,除了朝廷外派来任的州刺史万睿,整个安州权力最大的官就只有他。
“前年洪涝去年蝗灾,安州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啊。”玄泠突然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话。
孙云跟着叹息两声,抬手朝着京师的方向一拱手,道:“感圣上仁慈体恤百姓之苦,将受灾地三年的赋税徭役减半,实乃百姓之福。”
玄泠看着孙云,像是才想起什么,又道:“荣城地处安州以北,不似安成县就靠在上春江边。照理说灾情应该比临近江边的几个县城轻些啊,怎么城内粮仓空至如此?”
孙云被玄泠这毫无预兆的转话惊得一噎,半晌才回答说荣城这边是蝗灾的重灾区。
“啊,这样啊。在下倒是忘了还有蝗灾了。”玄泠一拍脑门,面带歉意道。
孙云笑着摆手,主动为玄泠开脱是因为今天进山太累了。
“虽说吾等应该立即追寻万大人踪迹西行,只是州府粮仓乃一州之重。想必孙大人对安成县之事应有所耳闻……”玄泠顿了顿,一脸“为国分忧”的坚毅脸色,继续说道,“东西我们刚好带了一些,就看孙大人您的意思是?”
孙云立刻对玄泠一稽首,脸色郑重:“此等利国利民之事,下官自当全力协助。”
二人一番谈话,将追查万睿失踪案又往后推了三天。
……
京城,丁府。
所谓鞭长莫及,就是此时丁攸的心情。
他将手中的信两下攥成一团,一双狭长的眼睛里盛满了怒火。
既然远离京城,那就客死他乡吧。
……
“启禀圣上,李侍中李破狼求见。”御书房外,内侍令弓身立于殿门左角,朗声道。在他身后,是身着正三品官服的李破狼。
不到十日的时间,他便从从六品史官修撰的闲职一跃成为正三品门下侍中,成为朝廷重臣。
夸张吗?夸张。
荒唐吗?荒唐。
士族手笔而已。
“宣。”御前总侍的细锐嗓音从紧闭的殿门里传出。
内侍令上前为李破狼拉开殿门,并转身对他屈腰做了一个请字。
李破狼冷哼一声,一脸倨傲地抬脚踏进了御书房。
两次入宫,这心境,那是天差地别。
李破狼弯腰冲皇帝一稽首,称了声万岁。
皇帝看着下方完全不见昔日怯懦之态的李破狼,只是挑眉。道之权势“养”人。
“李卿不必多礼,赐坐。”皇帝将批阅奏折的御笔往笔搁上一放,亲自走下来,走到李破狼面前将其扶起。
好,真好。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远在宁州的玄泠莫名打了个喷嚏。此事先按下不表。
目光回到御书房。
李破狼坐在下首,小呷一口御赐之茶,道出来意。
言自己也有一新策献君上。
巩固皇权之策。
无关民生,只关皇权。
一番畅谈过后,李破狼志得意满地踏出了御书房。
皇帝抬手制止想要将殿门再度阖上的宫人,他行至殿前,抬头望向西方的余晖,面上笑意深深。
“方有德。”皇帝突然唤道。
内侍令上前一步,应声:“奴婢在。”
皇帝将双手笼进广袖中,幽幽道:“拟旨,密旨。将京中变化酌情告知。”
说到这里,皇帝轻叹一声,像是自语:“毕竟,时不我待。”
作者有话说: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晚还有一章。
意外发生了……
明天看能不能日六。嗐
凌晨赶出来了,四舍五入也算得上是日六了!
第60章 嫡女,表兄罩的(12)
◎《穿越之相府赘婿》嫡女篇◎
京城传来密旨,以门下侍中李破狼为首的守旧派在国子监、太学、崇文馆、翰林院等地鼓吹“女子无才论”。并召集各院生员在废除女学的奏章上署名。
奏文大书:女子因以回到后宅中相夫教子为荣,在外抛头露面,与男子争夺仕途为耻。
此事在皇帝不作为之下愈演愈烈。
女学门宇前被那些饱读诗书的男性生员们层层叠叠地围住, 努力维持秩序的府卫虽有功夫在身, 也有兵器在手, 可到底敌不过人多势众。
混在其中的有个男声高叫着:“你们都是男子!怎能帮助女子对付我们?!堂堂大丈夫,被女流之辈颐指气使, 真是丢了铮铮铁骨!”
这到底还是一个父权社会, 即便看上去对女子已是前所未有的宽容,但顽固迂腐的旧派从未消失。
李破狼的出现只不过是一根导火|索, 将被新土掩藏的炸|药彻底引爆!奏响这个时代本该有的美丽篇章!
桂玉酒楼上,李破狼正言之凿凿地为一众男性官员科普何为“三从四德”,何为“夫即是天”。唾沫横飞,热情高涨。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急匆匆的声音出现在楼梯口, 接着头顶烂菜叶、脸淌臭鸡蛋的年轻男子手忙脚乱地出现在李破狼面前。
李破狼一脸嫌恶地以袖掩面, 呵斥道:“堂堂大丈夫,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男子几欲落泪,顾不上擦拭自己的脸, 急切地说:“反了反了!原本在后宅的夫人小姐嬷嬷丫鬟,还有城郊几个村镇的农妇,都去了女学!还跟还跟……”
“还跟什么?”李破狼不以为意。
“还跟男子打起来了!”终于还是没忍住,男子“哇”地一声哭号起来!
李破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一拍桌子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们各个膀大腰粗的男子, 难道还能让区区女流之辈给欺负去了?!”
“能!”
直到李破狼在女学门前, 被撸起袖子的几位“膀大腰粗”的婶子们按在地上一通拳打脚踢之时, 他才晓得那个男子并未说谎。
“去找左右卫!快去找左右卫!本官堂堂正三品&……%%¥%&&”
“闹事?”右卫上将军斜眼看向来搬救兵的鼻青脸肿的男子, 哼唧两声道:“不听不看不管。”
那男子眉头一皱, 含糊不清地将之前在女学的说辞搬了出来。
上将军脸上鄙视的表情更甚了。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男子身上,顺带啐了口唾沫。“你们早上堵在人家学府前不也是闹事吗?怎么一大老爷们打不赢人家了现在来找老子给你们出头?要脸不要!”
“还大丈夫大丈夫。”上将军捏着嗓子学着男子说了两句,后话头一转继续道,“不怕告诉你,俺家媳妇也在里面。西城郊的人就是俺家媳妇亲自去叫的!怎么?你现在是要老子帮你去打俺媳妇?!”
“简直,简直……”
“岂有此理。”上将军一边掏鼻屎一边好心帮忙接道。
“简直,简直……”
“有辱斯文。”上将军伸手对着年轻男子一弹,那不明物就这么擦着男子的脸飞到身后。
“丁大人!”男子看向上将军身后,眼睛突然“噌”地一下亮了起来,“丁大人您可算来了!呜呜呜呜呜!李大人他……”
“死了?跟哭坟似的,没死都被你送走了。”上将军毒舌道。
丁谦嘴角一抽,冷着脸走到上将军面前,话中绵里藏针:“陈上将军慎言!李侍中乃我朝重臣,岂能随意咒骂?”
“哦。”上将军面无表情地看着丁谦,“唰”地一下抽出腰间佩剑就这么指在丁谦的鼻尖上,一字一顿地说,“你家大人,李大人,李侍中,李破狼,死了!”
“放放放……肆!我我我……乃御史大夫长长长……长子!当朝朝朝……正四品……门门门……下侍郎!朝朝朝……廷命官!岂岂岂……容你如此羞辱!”当身家性命被人威胁,他再也维持不住那谦谦君子之态。
陈上将军学着丁谦的结巴,将剑尖往前又送了一毫,挨了上去:“放放放……放你爹的狗屁!老子这是羞辱你么?老子这是要宰了你!”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正片京城的天空。
陈上将军看着眼前还没完全干涸的“水渍”,一直板着的臭脸直接乐开了花:“还朝廷重臣。嘁,德行!”
相比京城里一番鸡飞狗跳,收到皇帝密旨的玄泠一行人倒是顺风顺水地解决完春茂县的事情,往孟城出发。
宁州孟城。
玄泠:“给,土豆。”
宁州刺史:“欸,换!这就把小地主儿们全部换一遍。”
平州常芜县。
玄泠:“给,土豆。”
常芜县县令:“换换换!全凭钦差老爷吩咐。”
平州刺史:“钦差老爷堂上请嘿!”
玄泠看着眼前胖嘟嘟一脸“富贵相”的平州刺史好笑的摇了摇头,他用眼神指着身边的舒揽星道:“这位才是此行的钦差大人。”
圆刺史,啊不,是元刺史对着舒揽星连连作揖告罪,对舒揽星又说了一遍:“钦差老爷堂上请嘿!”
他转身的动作好像一只摇摇晃晃的胖鸭子,看上去人畜无害极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圆滚滚的肚子里装的是不是黑水呢?”丁浩算是摸清楚了这一路来的套路,当即嘀咕道。嘀咕的声音还不小,还被元刺史听了个清清楚楚。
五人见这只“胖鸭子”身形一顿,仿佛能让人从这胖胖的背影中读出他被一只名叫“命运”的手扼住了“鸭脖”。
“元大人不要紧张,丁三公子这是在夸您学富五车一肚子墨水呢。”玄泠笑着安慰道。
元刺史抬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讪笑两声。
是夜,晋城驿馆,天井。
38/68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