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发出的任何书信,爷素来都会提前检视。
上回福晋写给好姐妹的书信,爷看了之后,脸上的笑容挂了一整日。
福晋到底给纳兰煦写了些什么?为何今日,爷的面色难看的吓人。
“苏培盛,让福晋准备,明儿爷带她去明珠府参加婚宴。”
苏培盛福了福身,刚想问福晋这封信该如何处理,却见四爷已让将信点燃,丢进了炭盆里。
明日要去明珠府赴宴的消息传来之时,逸娴有一瞬错愕,心中不免愧疚,她竟觉得四爷故意扣下纳兰的喜帖。
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心中有愧,当夜四爷回来之后,愈发卖力的弥补他。
只不过今夜四爷仿佛不大高兴,她越是主动,他越发冷淡,最后竟说了句乏了,转身就睡了。
逸娴没忍住咳嗽了几声,他忽然又转过脸来,将她搂紧入怀中。
他不主动说,逸娴也不敢问,她打着哈欠,伸手抱着四爷的腰,窝在他怀里沉沉入睡。
第二日一早,春嬷嬷就来伺候她梳妆打扮。
“嬷嬷,你去找苏培盛打听打听,四爷这几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奴才一会悄悄去打听打听。”春嬷嬷应了一句,将沉重的冠子戴在福晋的细颈上。
逸娴穿着厚重的吉服,在春嬷嬷的搀扶下,来到朱轮马车前。
掀开朱轮马车,四爷竟然没在车内。
“福晋,爷一早就去户部办差了,晚些时候,爷会在明珠府门前与您汇合。”
苏培盛搀着福晋入了马车内。
四爷是个工作狂,逸娴并未多想,就独自前往明珠府。
她起得过早,趁着间隙,在马车内依着车厢小憩。
昏昏沉沉间,听见苏培盛在马车外头喊了一句四爷。
逸娴掀开马车帘子,就见四爷端坐在马背上,也不知在明珠府门前等了多久。
他今儿穿着一身石青色的吉服,肩上覆着一层薄雪。
见她下了马车,四爷翻身跃下马背,径直朝她伸出手掌。
逸娴将掌心放在四爷手里,被他握紧,她另外一只手取了帕子,将四爷肩上的薄雪拂开。
明珠素来低调内敛,特意将他们夫妻二人请到了一处别致的花厅内。
逸娴远远的就看见大阿哥和大福晋夫妻二人,端坐在主座上。
大福晋煞是亲昵的朝着她招了招手:“四弟,四弟妹,快来这坐。”
逸娴跟着四爷,坐到了主桌,陪坐的还有几名皇室的旁支。
一对新人行过礼后,就由明珠夫妇亲自领着,来给贵客敬酒。
纳兰煦穿着喜服,牵着妻子的手入内。
见纳兰煦朝她望过来,逸娴落落大方的朝他微微颔首。
却听坐在对面的大福晋嘀咕了一句真像。
她循着大福晋的眼神望去,目光落在新妇脸上。
她登时惊得打翻了手边的酒盏。
新娘子的眉眼,竟与她有几分神似。
她有些惶恐不安,偷眼看向坐在一旁的四爷,他面色并无过多的表情,只沉默的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一对璧人来到桌前敬酒,大福晋冷不丁开口夸赞:“哎呀,新娘子眉眼生的好,和四福晋倒是有几分相似,大抵有福之相皆如此,你快沾沾四福晋的祥瑞之气,说不定也能怀上祥瑞啊~”
那新娘子一双潋滟桃花眼,朝她看过来,毕恭毕敬的福了福身子。
逸娴心中莫名慌乱,绷着身子,鼓足勇气将指尖探向四爷垂落在侧的手掌。
才触及到一丝暖意,他竟忽然将手背到身后。
她唇角的笑意僵了僵,四爷生气了。
此时大阿哥也发现气氛有些尴尬,忙推了推碎嘴的福晋,大福晋尬笑两声,端起酒盏掩饰尴尬。
逸娴心不在焉的坐在那,直到春嬷嬷在她耳畔提醒该回之时,她才回过神来。
四爷已然不见踪影。
逸娴匆忙起身,脚下一踉跄,险些没站稳。
她急急来到马车边,就见四爷已然端坐于马背上。
她咬着唇,踏上马车,四爷则骑马和马车并行。
行至一处喧闹之地,耳畔忽而传来几句闲聊。
“整个四九城都传遍了,听说明珠家的嫡孙儿和孙媳妇在成婚前就已暗通款曲,明珠家的嫡孙,竟随身携带了一副旖旎小像。”
马车忽然停下,逸娴正要好奇的掀开马车帘子,但接下来听见的话,却让她顿觉如遭雷击。
“啧啧,听拾到之人说,那画像极为私密,甚至能瞧见画中女子,左肋骨下黄豆大的朱砂痣。”
“嘿嘿嘿,那不是没穿衣衫,你就吹牛吧。”
逸娴死死攥着马车帘子,已然没了掀开帘子看四爷的勇气。
纳兰..他竟趁着增城救她那一回,趁着她昏迷之时,画下让她难堪的小像。
她颤着手,隔着布料掐着左肋,她肋下的确有一颗朱砂痣。
她又想起纳兰成婚如此仓促,定是知道被人窥见他的秘密,为了亡羊补牢,平息谣言。
所以他才着急找了个与她相似的女子,对应画中人。
此时逸娴头疼欲裂,她又羞又怒,正不知该如何与四爷解释的时候,就听一声重重的马鞭声乍然响起。
就听苏培盛唤了一句爷,马蹄声渐远,四爷走了,逸娴蜷缩在马车内,泣不成声。
她被外男画下那种见不得人的画像,等同于失贞。
从未想过,伤她最深之人,竟然会是纳兰。
可她若将责任都推到纳兰身上,四爷定会将纳兰千刀万剐。
纳兰三番四次冒险救她,对她如兄如父,她不能看着他死于非命。
她痛苦的揉着眉心,一时间陷入两难抉择。
逸娴回到府邸之后,就忐忑难安的坐在房内,她想等四爷回来,向他好好解释一番。
可直等到天亮,四爷都没回来。
早膳之后,苏培盛行色匆匆赶来,说要收拾四爷的日常之物。
他近来忙于公务,要回乾西四所里,住些时日。
逸娴心尖钝痛,四爷甚至不想回家。
心中郁结,她忍不住咳了几声:“我也许久没进宫给太后请安了,一会我与你一道入宫。”
苏培盛垂着脑袋,低低的应了一声遵命。
她让武格格和刘格格二人,帮忙料理府邸事务,又将春嬷嬷和翠翘,留下来照料两个小阿哥。
晚膳都没胃口吃,她就催着苏培盛赶快入宫。
她一路上心急如焚来到乾西四所,疾步冲向四爷前院。
推开门就被一阵熏人的酒味呛的直咳嗽。
四爷正端着酒坛子,坐在书桌旁,似乎正在低头看着什么东西。
见她来了,他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逸娴心中愈发难安,急忙走到桌前,等到看清楚四爷方才究竟在看何物之时,她只觉得无地自容。
四爷竟在看一副让人羞于启齿的小像。
但见画中女子睡颜恬静,玉体横陈,不着寸缕,正侧躺于竹榻之上。
逸娴绝望闭眼,不忍再看,画中人,的确是她。
“呵呵呵..”
四爷忽然苦涩的笑出声来。
“爷竟活成了笑话。”
逸娴泪目,四爷看她的眼神,又回到了初见时的淡漠无情。
“滚!”四爷朝她厉声呵斥,只听砰的一声,四爷将酒坛子狠狠砸在她脚边。
“我没有背叛爷,我心中只有你,爷不信我...”
逸娴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在这一瞬都被抽走,她绝望跌坐在地。
“呵,爷信过,如今不敢再信!”胤禛怒目而视,眸中泛着猩红。
“好。”逸娴哽咽道。
此刻她终于意识到,不论她做什么,都无法扭转恶毒女配的命运。
冥冥之中,总在她抓住希望之时,让她陷入更大的绝望。
“四阿哥,您可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若我想走,全凭我意,孩子是您的亲生骨肉,若不信,您想滴血验亲也可。”
他会是个好阿玛,孩子们跟着他,比跟着命运悲惨的她强。
嘴角绽出凄楚笑意,至少,她改变了孩子们的命运。
至于她自己,她真的累了,明知她的结局凄惨,却还是徒劳的拼命活下去。
如今连四爷对她的爱都丢了,她已然没有念想,再去反抗命运。
如今,她只想孑然一人,离开这是非之地。
“乌拉那拉氏!”只能四爷怒喝一声。
她的脖子被四爷扼住,她甚至能看到四爷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她心如死灰,不想反抗和挣扎,只垂下双臂,笑中带泪,无言看着四爷。
“你休想和纳兰煦双宿双栖,你就算死,也要死在爷手里!”
她被四爷狠狠摔在了地上,后背一阵剧痛,眼前一阵眩晕,她只觉得喉头涌出一股猩甜。
第40章 第40章
◎暖床◎
“他娶的并非你, 你就迫不及待给他写信,互诉衷肠,急的字迹都凌乱不堪, 满纸墨泪, 呵~”
“爷带你去见他一面, 你该是欢喜的吧,为了不让爷反悔带你去赴宴, 那夜你谄媚讨好的样子, 爷很想吐。”
“原来如此,你偷看我的信!”逸娴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男人不但偷看她写给纳兰的信, 甚至还自己脑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再说最后一次, 我没有背叛你。”这句话她已经说厌倦了。
她知道四爷并不会相信她。
四爷的爱与恨, 同样暴烈至死。
她尝过了被爱,此刻开始, 她只能被迫面对他的恨。
满腔悲愤堵在心口,她只觉得五内俱焚。眼前一黑,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
胤禛怒火攻心, 此时见那拉氏竟呕出一口鲜血, 登时慌了神。
他下意识冲到昏厥在地的那拉氏面前,将她拥入怀中。
“传太医!”
直到苏培盛将太医请来, 他才后知后觉,这个女人已然背叛他。
宠着她, 护着她,已然成为入骨髓的记忆。
胤禛攥紧拳,面色怨毒, 那又如何?即便经历剜肉剔骨之痛, 他也要与她彻底划清界限。
.....
逸娴正半梦半醒间, 忽然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她被冷的直哆嗦,睁眼就见四爷身边的蓝嬷嬷,端着木盆站在她面前。
“福晋..哦,那拉氏,奴才奉四爷的命令,来请您去前院伺候。”
逸娴皱眉,低头看了看身上藕荷色的宫女衣衫。
“那拉氏,爷说了,出了这府邸,您才是福晋。在这府邸里,您和我们这些奴才都一样。”
蓝嬷嬷满脸鄙夷的看向那拉氏。
天道好轮回,她的闺女因为心急勾引四阿哥,被这贱人逐出了紫禁城,回去之后就郁郁而终。
那拉氏如今落在她手里,定让她生不如死。
逸娴苦笑,没想到四爷竟用这种方式羞辱她。
她颤着身子起身,朝着蓝嬷嬷福了福身。
“可否给奴才一身干爽的衣衫。”
“淬,要不再给您换一身吉服头冠吧!”蓝嬷嬷冷嘲热讽道。
那拉氏不知为何,得罪了四阿哥,她越是往死里整她,四爷就越高兴。
逸娴深吸一口气,用手拂了拂满身的水。
才打开门,簌簌寒风就无孔不入,钻进她湿透的衣袖内。
她冻得瑟瑟发抖,来到四爷前院里。
此时四爷正在和两个小阿哥们坐在饭桌前用膳。
孩子们见到她,就张开双臂,咿咿呀呀的叫着额娘。
她正要去抱抱孩子们,忽而听四爷一声怒喝。
“狗奴才,跪下!”
正在照料小阿哥们用膳的嬷嬷们和苏培盛,匆忙匍匐在地。
苏培盛正要抬头看四爷,却又听见四爷怒喝一声。
“那拉氏!跪下。”
“苏培盛,将小阿哥带回去用膳。”
苏培盛和嬷嬷们,战战兢兢的将两个小主子带走。
饭厅内只剩下跪在地上的逸娴,和坐在饭桌前的四爷。
四爷屋里没有地龙,数九寒天,逸娴抱着手臂,冻得直哆嗦,嘴唇都抑制不住颤抖。
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嗽几声后,她死死咬着嘴唇,闭紧牙关,强迫自己不能再发出任何声响。
四爷并未动筷子,而是端着酒壶在痛饮。
逸娴忍不住开口规劝:“四阿哥,喝酒伤身。”
可四爷却仿佛没听见,竟变本加厉,一坛接一坛的灌酒。
逸娴已然没有多余的力气开口说话了,此刻她浑身发冷。
跪在地上摇摇欲坠,最后眼皮都睁不开,直直坠向幽冷的青金石地面。
恍惚间,她听见四爷焦急的唤了一声娴儿。
她是被一阵熟悉的酸胀感惊醒的,睁眼就见四爷竟将她压在浴池里,对她做那事儿。
她浑身都疼得厉害,艰难抬头,竟发现身上都是青紫的痕迹。
此刻四爷正掐着她的脖子,丝毫没有半分怜惜,她只感觉到疼。
也不知过去多久,四爷宣泄之后,就寒着脸,披衣离开。
她就像个破碎的布偶,被他从浴池里捞出,甩在浴池边。
逸娴身上的衣衫都被撕碎了。
此刻她浑身都是黏腻之物,她艰难起身,再次爬进浴池内,将自己清洗干净。
屏风上放着一套宫女衣衫,想必他早就准备好在这羞辱她。
逸娴在浴池中呆了片刻,驱散身上的寒气,这才穿上宫女服,回到前院伺候。
四爷正在书房里写字,逸娴躬身走到四爷身侧,被满纸朱红的杀字吓了一跳。
她轻叹一口气,仿佛看见她躺在血泊中,死不瞑目,她一阵恶寒,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为了避免尴尬,她只能站在一旁安静研墨。
四爷写了一会字,又看了许多折子,逸娴早已昏昏入睡。
直到子时,他才缓步踱到耳房沐浴。
苏培盛见福晋跟着四爷,四爷并未阻拦,于是候在门外。
他算是看明白了,爷这是在虐自个呢,昨儿回来之时,爷一路上都抱着昏迷不醒的福晋。
方才福晋受寒昏厥,爷竟一声不吭,抱起福晋就冲进耳房泡热汤。
甚至为了福晋能暖起来,爷还在福晋昏厥之时,宠了福晋好几回,直到把福晋给折腾醒。
就连欺辱福晋的蓝嬷嬷,都被四爷震怒之下,密令杖毙了。
逸娴跟在四爷身后,入了耳房,她下意识替四爷宽衣解带,直到四爷浸入浴池内,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她此刻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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