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绊倒福晋之物,是荷花池旁牡丹花盆里的陶粒。”
紫禁城里盆栽花草多不胜数,花盆面上均需覆着一层陶粒点缀,此等稀松平常之物,着实无不寻常之处。
但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紫禁城内,越是寻常到旁人不易生疑之物,就越是杀人越货的利器。
“奴才查探过荷花池,底下并无任何能缠住人的水草藤蔓。”
“当时水下必定有人藏身,若非纳兰侍卫出现,福晋可能..”
苏培盛神情有些紧张,又附耳将探知的消息,悄悄告诉四阿哥。
胤禛冷笑着,将那颗不起眼的陶粒捻在指尖,眸中狠厉一闪而逝。
轻拢慢捻间,坚硬的陶粒在他指间化为若云烟般的齑粉。
“你让人悄悄将他在军中做的那些事,透给汗阿玛和太子爷,准备一下,明日回府邸。”
胤禛脸上笑容愈发森寒。那人越是肖想亲王之位,他偏要让他黄粱梦碎,让他连人都当不成。
苏培盛已许久未见到四爷如此阴狠的神情,登时吓得直哆嗦。
记忆中,只要四爷这么笑,必定会死人。
而且每回..死人多的甚至能摞成几座小山。
此时翠翘来报福晋醒了,胤禛面色顿时柔和下来,心中恶气难消,他又将苏培盛叫到跟前仔细交代。
“将那几个助纣为虐的狗奴才秘密处置了。”
吩咐好一切之后,胤禛面色如常,来到福晋院里。
才踏入福晋院中,就见两个面生的女子,站在庭院内,他板着脸,冷冷瞥了一眼,径直入内。
苏培盛停在两个侍妾格格面前,忍不住摇头。
“哎呦,二位格格,福晋今儿个才落水受惊,你们怎么还穿得如此花红柳绿,是在幸灾乐祸庆贺吗?”
“苏公公,我们今儿一早就穿上了这身衣衫,福晋晌午才落水,我二人着实冤枉啊~”
两个侍妾格格登时欲哭无泪,真是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
话虽如此,只不过方才看见四阿哥俊逸似谪仙般的脸,挺拔欣长若芝兰玉树的身影,二人又忍不住满脸羞红。
爷方才似乎还多看了自己一眼。
“苏公公,我们二人听说福晋落水,特意来探望福晋。”
娇媚些的端格格红着脸颊柔声说道。
“苏公公,我只是来给福晋送樱桃煎的,我进去问候一声,见福晋安康就走。”
孙格格将食盒捧在手里,语气有些急迫。
苏培盛正要将两个不知进退的侍妾格格打发走,此时福晋院里却传来一声幽幽厉喝。
“滚!”
胤禛坐在床前,头疼的揉着眉心,这些女人真聒噪,他准备让苏培盛将那两个东西赶回府邸。
此时柴玉来报,说太子爷来了。
胤禛压下眉间怒意,忙到前院迎接,走到那两个女人面前之时,胤禛忽然刹住脚步。
“到前院伺候。”
两个侍妾格格登时喜出望外,欢天喜地跟着四阿哥来到了前院。
太子胤礽正坐在主座上饮茶,见胤禛来了,忍不住陶侃。
“四弟,谁惹你生气了,这么大的火气?”
“奴才们蠢笨,着实欠教训,太子哥您怎么来了?”
胤礽招了招手,就有两个老嬷嬷端着托盘入内。
“听说你福晋今儿落水受了惊吓,孤这正好存着一块定惊墨,就亲自给你送来了。”
旁人不知,但胤礽深知,四弟颇为宠爱那拉氏,正好他有些重要的差事,需让胤禛替他去办,免不得要先来嘘寒问暖。
“胤禛多谢太子爷!”
胤禛与太子寒暄几句之后,就有南府的歌舞伎鱼贯入内。
太子素来喜欢歌舞,此时见着那两个跳白纻舞的绝色佳人,一双眼睛黏在那两个舞姬身上,舍不得离开。
这二人不愧是汗阿玛亲自甄选的女人,舞姿曼妙,步伐轻盈不似人间。
胤禛素来喜音律歌舞,不免多看了几眼,可仅仅也是欣赏舞姿,再无旁的杂念。
见太子爷看那二人的眼神颇为暧昧,胤禛从容朝太子爷举杯邀酒。
“太子哥,这是汗阿玛赐下的奴才,您也知道,那拉氏素来爱拈酸吃醋,方才还在屋里闹腾,我真不知该如何安置这二人。”
胤禛越说越小声,最后难受的涨红脸,俨然就是个惧内的妻奴。
胤礽还是头一回见四弟这副憋屈样子,登时乐的朗声灿笑起来。
“那还不简单,只不过是两个奴才而已,你就将这二人赠予孤,孤一会就带回毓庆宫里。”
胤禛暗暗松一口气,汗阿玛钦赐的侍妾格格不能随意处置。
没成想太子爷此时造访,太子爷喜欢女人的口味,与汗阿玛出奇相似,素来喜欢颜色清新温婉的女子。
兄弟间互赠些尚未破瓜的姬妾把玩,乃稀松平常之事。
赠予太子的姬妾,自然要高贵些,也只有御赐的侍妾格格,才能配得上太子爷的身份。
歌舞喧嚣间,胤礽左拥右抱沉浸于温柔乡中,好不快活。
两个侍妾格格从阿哥侍妾,荣升为东宫侍妾,岂有不欢喜的道理,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讨好太子爷。
为答谢太子爷,胤禛不免与他觥筹交错,多饮了几杯。
醉眼迷离间,伺候在旁的青衫舞姬媚眼如丝,玉手探向四阿哥衣襟。
她正娇笑着朝四阿哥抛媚眼,她的手倏然被一只铁钳似的手掌攥紧,那舞姬只觉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
咔嚓一声脆响,她的手腕骨竟被生生折断,她疼得面色煞白,却死死咬着嘴唇,谨记任何时候不得喧哗,扰了主子的规矩。
她握着被折断的手腕,忍着眼泪默默退了出去。
周遭那些觊觎四阿哥,想趁着四阿哥酒醉献身的舞姬们,登时吓得不敢再靠近他半分。
真没想到,四阿哥虽长着副谪仙皮囊,却藏着嗜血残暴的魔鬼心肠。
胤禛头都未抬起,朝着面前几个舞姬招招手,几个舞姬战战兢兢的坐在四阿哥身边侍酒,再不敢逾越半分。
这场酒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仍是不停歇。
直到子时,太子爷才醉醺醺的在两个新得来的美人儿搀扶下,踉踉跄跄离开乾西四所。
胤禛此刻有些微醺醉意,在苏培盛搀扶下,踉踉跄跄的起身。
“爷..方才福晋悄悄来过,提醒您少喝些酒。”
苏培盛的语气顿了顿,又道:“她方才走的时候语气不大好,还说了句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胤禛顿时惊得酒都醒了,虽然不知道他和大猪蹄子有何关系,但却知道福晋定见着他与那些舞姬虚与委蛇的场面。
“去福晋院!”
胤禛醉眼迷离,步伐凌乱来到福晋院里,可屋内已然熄灯。
他正要推门而入,房内却陡然燃起熹微灯火,福晋影影绰绰的婀娜身影映照在窗棂之上。
他心情忐忑,踏入屋内。
眼前一幕,顿时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爷,奴才..”
苏培盛跟在四爷身后,正要说伺候四哥沐浴更衣,冷不丁瞧见一双莹白的玉腿,还有福晋身上让人看着血脉沸腾的衣衫,登时吓得转身捂着眼睛。
哎呦亲娘啊,福晋还真敢穿。
逸娴穿着一身改短的贴身睡裙,衣襟领口极低,甚至遮不住浑圆饱满的春色。
“爷,方才舞姬好看吗?”
胤禛本想说没她好看,却想起来上回的教训,于是往后退了退,老实巴交的摇摇头:“不知,爷没细看。”
“啧啧,连人都没细看,竟连人家的小手都攥着不放呢。若细看还得了,我岂不是要多个好妹妹。”
“你瞧着那两个格格跳舞,眼神都能冒火星子呢,不若我现在就去毓庆宫,趁着生米还没煮成熟饭,把那二位格格再要回来?”
逸娴并未真的生气,只不过存心逗着四爷。
她忍着笑意,将四爷搀扶到床榻上,又取来龙华领巾,将四爷的双手束缚在床头。
“爷仔细瞧瞧,是我跳得好,还是她们跳得好。”
她扭了扭纤腰,开始穿着那身不正.经的衣衫,动作生疏的跳起白纻舞。
她方才只是看了几眼,此刻跳的错漏百出,见四爷垂着眼眸不看她,她登时气得跨坐在四爷肚子上。
“好看吗?”
“好看。”胤禛眼神闪躲,讷讷点头。
面对她的蓄意勾引,他早已疯狂的想要她,可娴儿还怀着他的孩子,再难受都得忍着。
偏她还在故意招惹他,胤禛挣扎片刻,强迫自己冷静些,可残存的理智,也在她的手在他身上游走之时,渐渐土崩瓦解。
逸娴忍着笑意,极尽所能的引.诱四爷,她正将柔软压在四爷下巴,却听见一身裂帛轻响。
原本被她捆着双手的四爷,忽然环着她的腰,这男人将满是酒气的脸颊埋在她颈窝。
他的呼吸带着微微喘息:“娴儿,别闹。”
逸娴抱着四爷的脖子,正要说满四个月可以适当那啥,四爷却将她搀起身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匆匆逃入浴房内。
逸娴脸颊泛红,知道四爷此刻隐忍的难受,需要宣泄。
她挪到浴房前,想要帮四爷纾解,可伸手推了推门,房门却纹丝不动。
她登时哭笑不得,这男人竟然害羞的锁门了,逸娴又忍不住心疼的敲门。
可无论她在门外怎么哄四爷,他都不曾开门。
约莫半个时辰后,从屋内传出水声,又过了好一会,浴房门才吱呀一声开了。
四爷已然沐浴更衣,面色尚带着潮红,平静从浴房内走出。
“早些歇息,爷去书房看会折子,等你睡着再回来。”胤禛俯身在福晋唇上吻了吻。
逸娴又觉好笑,又觉心疼,这男人溜得还真快。
“看什么折子,看我!”逸娴伸手抓住四爷的胳膊,不让他走。
“爷相信我,我就蹭蹭不乱动。”
胤禛登时愣怔在原地,俯身堵住她还想说荤话的嘴。
站在门口的苏培盛捂着嘴角快笑抽了,猫着腰笑得都站不直腰。
第二日一早,四爷就去上朝了,逸娴正在整理回府邸的行囊。
她将四爷的衣衫,放入檀木箱子内,冷不丁竟瞧见衣衫堆里,竟藏着个一尺长宽的小红漆盒子。
那盒子还上着锁,逸娴好奇的摇了摇那盒子,也不知里头藏着什么东西,摇晃起来都没点声响。
之前在他追到增城之时,逸娴也曾见过这个木盒子,里头到底是何物?
竟值得他到哪都带在身边。
她好奇极了,很想撬开锁,瞧瞧里头藏着什么宝贝。
“翠翘,你去把苏培盛叫来。”
翠翘将手里的枕头放下,扭头将苏培盛带到福晋面前问话。
“苏公公,你可知晓,这红木盒里装着何物?”
逸娴心中忐忑,就怕苏培盛说这盒子里装着什么姑娘家的送的信物。毕竟觊觎四爷的女子,犹如过江之鲫。
“回福晋,奴才也不知,奴才也是头一回见到这匣子。”
苏培盛如实回禀,这匣子,好像是福晋跑了之后,才出现在爷身边的。
福晋失踪之时,爷每日都摩挲着匣子,他也好奇至极,寻思着要不要撺掇福晋,撬开这匣子瞧瞧。
反正福晋做什么,爷都不回怪罪。
逸娴心中就像被猫儿挠了似的,恨不得立即找把匕首,将这匣子撬开。
犹豫片刻,她又将匣子塞回原来的地方,他既然不想让她看,自有他的道理。
若真的藏着什么白月光黑月光的定情信物,最后难堪的还是她。
她不会小气到揪着过去不放,反正现在和将来,四爷只属于她一个人。
只不过,逸娴面色愈发苍白,能让四爷如此念念不忘的女子,又是谁?
她心口直冒酸气,怏怏不乐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苏培盛偷眼将福晋的神态看的一清二楚,等四爷下朝回来之时,他守在门口,第一时间将福晋发现红匣子的事情,告诉四爷。
“爷,可要奴才偷梁换柱,帮您处理这匣子?”
“不必!”
胤禛面色有些慌乱,咬了咬牙,最后带着那匣子,来到福晋院里。
逸娴正坐在桌前,等四爷回来用膳,竟见四爷拿着那匣子前来,她慌得站起身来。
“爷,我没动那匣子。”
“爷知道。”
胤禛从袖中取出一把钥匙,当着福晋的面,径直打开那匣子。
逸娴转过脸去,不敢去看匣子里的东西,却被四爷捧着脸颊,强迫她转过脸,直视那匣子。
她又惊又怕,只敢睁眼朝着那匣子里的东西望了一眼,再不敢细看。
可四爷偏要让她再仔细看清楚才行,她只能硬着头皮又看了一眼。
待看清楚匣中之物后,她忍不住扬唇笑了笑,紧接着红了眼眶。
第46章 第46章
◎情丝◎
逸娴泪目, 没想到匣子内,竟放着一截断发,几颗萌出干枯嫩芽的红豆, 还有一件染血的白色寝衣。
那件染血寝衣, 她记忆犹新, 是当年她与四爷圆房之时,他执拗的垫在她身.下的那件。
逸娴眼尾洇出一抹红, 眸中蕴着泪, 抬眸看向四爷:“爷留着这些东西做甚?”
胤禛将福晋抱到她腿上圈紧,俯身贴着她的鬓角厮磨。
“当年你假死遁逃之时, 也只给爷留下这断情青丝。”
胤禛耳尖泛红, 又哑着嗓子道:“内务府早已收走假元帕, 爷舍不得丢了那件落红。”
“爷历经风雪千山寻你,身边亦只剩下这些东西了。”
“后来寻到你, 也已习惯这些东西伴在身侧,索性就带在身边。”
“爷都不怕被人笑话~”
逸娴心中酸楚,将脸颊埋进四爷的怀中。
“爷, 还有这几颗豆子, 我不是早就换成真相思豆了吗?”
逸娴百感交集,原以为她当年从小厨房随便抓的豆子, 是蒸熟的,没成想竟还会发芽。
冥冥之中, 这些顽强生存的豆子,就像她和四爷之间的感情一样。
原本注定苦果,可在他的执念下, 她与他再难分开, 如今也开花结果了。
“带习惯了, 弃之可惜。”胤禛淡然道。
逸娴伸手摩挲着有些轻微掉漆的匣子,这男人极端的专情和执拗,简直让人心惊。
匣子角落,还放着个红布包,逸娴好奇伸手打开那红布包,但见里头有两搓细软的头发,头发上还系着红绳。
这不是晖儿和煦儿洗三那日,剪下的胎发么,原来他把胎发藏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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