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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柠却沉默了。
出于某种说不上来的心理，她并不太想把赵显明的那个故事讲给这些学子们听。
又或者换个更为恰当的说法，她并不觉得那只是故事，更不认为那些事能被当做故事，以营销的方式供人消遣。
说得更矫情一点，那是赵显明的人生。
是他曾经的伤疤与痛苦，就算他现在能以调侃的口吻当做故事讲给她听，甚至也愿意让她拿来当做文案。
但她不可以！
至少她这么多年接受的教育和良知不允许她这么做。
于是在众学子的追问中，苏青柠轻浅一笑，道：“抱歉，今天没有故事。”
“没有？”众人面面相觑。
贺子黎也皱起了眉。
“是的，没有。”
“是因为蛋黄酥已经好吃到不需要故事了吗？”片刻的沉默之后，学子中有人问了一句。
苏青柠看了那说话的学子一眼，决定下次卖给他东西的时候多送他一些。
太会说话了有木有！？
“是的，蛋黄酥本身的味道已经足以让人们对它念念不忘，所以不需要故事。”
“哦，原来如此。”众学子居然也真被这个理由说服了，纷纷点头。
“倒也的确，这么好吃的点心，但凡吃过的人都不会忘记它的味道，哪里还需要什么故事呀。”
“走走走，回家喽回家喽。”
众人很快散去，贺子黎也提着蛋黄酥回到自己马车旁，仆夫忙摆好杌凳，贺子黎一脚踩上去，这时早就等在马车后侧的两个衙差连忙走上来，冲他抱拳恭敬一礼：“公子。”
“嗯。”贺子黎冷淡地应了一声，步子没停，一抬脚上了马车。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神情皆有些疑惑，其中一人便壮胆问道：“公子，这是要回去了？”
贺子黎不悦回头：“不然呢？”
那两人一怔，再次对视了一眼，胆大的那位便又问道：“不用咱们去把那几个摆摊的抓起来了吗？”
“不用了。”贺子黎懒洋洋地摆了摆手，“你们回去吧。”
那两人面上尽管依然透着不解，但也没敢多问，低头说了声“是”便打算离去。
“等等。”贺子黎却又突然叫住了他们。
那两人只好又转身回来，“公子有何吩咐？”
贺子黎看了眼手中的蛋黄酥，微眯着眼睛地说：“去查查那几人的身份，他们来自何方？家住何处？尤其那个穿青衣的姑娘，一定查仔细了。”
那两人连忙应承：“是！”
随后贺子黎便矮身进了马车，车夫一扬鞭子，马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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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食摊这边，由于今天卖得比往常快得多，三人收完摊子回到店里时，赵显明这边还正忙得热火朝天。
也是因此，苏青柠他们才知道赵显明是如何卖柠檬茶和酸梅汤的。
说起来，小食摊在聚贤书院门口大受学子们欢迎的时候，柠檬茶和酸梅汤的销量其实也在不断攀升。
从最初的十碗，到后来的二十碗、三十碗，甚至五十碗一百碗……
只不过因为柠檬茶和酸梅汤的单价太低，才一文钱一碗，论获利，那就更少了。因此在动辄日进帐三四两银子的小食摊面前，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这也导致苏青柠他们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赵显明其实一直也在努力。
他用在汤饮摊上的心思，其实一点也不比苏青柠他们用在小食摊上的少。
他不光根据顾客的反馈，让林天奇不断调整柠檬茶和酸梅汤的糖份配比，以适应更多人的口味要求。还针对附近街坊受李福财威慑不敢上门，汤饮摊子辐射区域又太小这事，开启了外卖业务。
他居然以每天十文钱外加一顿饱饭为薪酬，请了两个兼职的外卖员——
那两人本是干杂活的苦力，平时帮人卸个货，拉个车什么的，可以说收入极其不稳定，某天实在饥渴难耐，便来到赵显明的汤饮摊上，狠心花了一文钱买了碗酸梅汤喝。
赵显明见他二人面黄肌瘦，身上又都是被粗麻绳勒出的血印子，对二人心生怜悯，便没收他们的汤钱，还给了两人一人一个烧饼让他们充饥。
那二人心生感激，正不知怎么谢他，恰巧这时有人来买柠檬茶，他们见赵显明行动不便，便主动帮他盛汤和接待顾客。
一来二去，他们便跟赵显明熟络起来，而赵显明也早有拓展业务范围的想法，便找了个合适的时机跟二人提了这事。
二人自然欣然应许，反正他们的活路本来就不多，闲暇的时侯不少，现在只需用以往蹲在城墙脚下等活的时间跑几趟腿，就能换十文钱外加一顿饱饭，上哪去找这样的好事去？
因此两人也干得相当卖力，除了周边那些不好露面的街坊，甚至连城门口守防的差役都喝过他们送的柠檬茶和酸梅汤。
得知这事时，店小二和二丫头一脸认知都被颠覆了的懵逼，原来生意还可以这样做？
苏青柠却只微微一笑，似乎对这个一点都不意外。
而且因为赵显明之前讲得那些事，她对他又多了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在她以往的认
知中，她时常会混淆原身和赵显明，就是明知真正的赵显明跟眼前看到这个原身其实并不是一个人，但却从来没刻意区分过他们。
但那个故事让她明白，赵显明其实跟她一样，也只是暂居于原身皮囊下的独属于自己的灵魂。
他们都有自己的过往，也有不同于别人的伤痛，且永远无法被混淆和替代。
这个概念说起来有些复杂，其实说白了，就是苏青柠从这一刻起，才开始真正在意那个名为“赵显明”的灵魂，而不是披着原身这副皮囊的赵显明。
苏青柠突然有些激动，想把这件事告诉赵显明，于是鎏金色的夕阳中，她突然突兀地冲正在忙着盛汤的赵显明喊了一声。
“赵显明！”
赵显明一怔，抬起头。
苏青柠笑着望向他，认真说道：“很高兴认识你。”
赵显明：“……”
他再次怔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明白了苏青柠的意图。
随即展颜一笑：“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
第二十九章
既然外卖都已经搞起来了, 自然不能只局限于汤饮。
于是经过众人一番商议后，百味轩汤饮摊的延伸——自选套餐业务就出炉了。
套餐包括但不仅限于——
馒头/烧饼+酸梅汤/柠檬茶——低收入劳苦大众的充饥消暑利器。
包子/油炸桧/蒸饼+柠檬茶/酸梅汤/绿豆汤——普通打工人的实惠午餐。
鸡蛋饼/煎饼果子/肉加馍+红豆甜汤/莲子百合汤/木瓜银耳汤——包括青楼和私塾在内的各高收入人群的尝鲜美味。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不光搭配可自由选择, 针对不同的客户群体, 他们对食物的份量和口味也做了细分。
如给那些干苦力的人吃的充饥套餐，必定要量大管饱，如果顾客有需要，汤饮还可不限次免费续碗。
普通打工人套餐则以实惠为主, 除了份量，定价也不能过高, 至少得比珍馐楼低，主打的就是一个方便快捷性价比高。
而针对高收入人群的尝鲜套餐，那自然强调的就是一个“鲜”字，需以新奇取胜。
至于多新——
那还得看聚贤书院那帮公子哥什么时候吃腻了，又或者对某种小吃兴趣不大, 呼声不高，那便可下放至市面上做套餐了。
之所以做这样的决定，当然也还是苏青柠和赵显明讨论后的结果。
原因无非两个。
一、不管怎么说, 聚贤书院那边目前仍是他们最大的收入来源。因此讨那帮公子哥的欢心，把他们哄得开心了舒服了, 仍是他们当下最要紧的事。
而这帮人, 那是个顶个的清高。设想一下, 如果某天他们发现他们当成稀罕物的东西, 却早已烂了大街, 连某青楼头牌或某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土财主都吃的跟他们一样, 那相信别说继续卖东西给他们了，估计他们路过小食摊时都得啐苏青柠一口。
二来, 这玩得其实也是一个心理战术。
就跟奢侈品为什么能风靡现代一样，有时人们喜欢的并不是这个物品本身，而是物品所带来的一些隐形的价值和意义。
就比如眼下——
“赵公子，你就卖给我吧，我家这小子都缠了我好几天了，就想吃跟聚贤书院那帮学子们一样的吃食，说叫什么什么糯米糍。”
“不对，是状元糍！我们书院的田老二昨天就吃了，说是他在聚贤书院上学的表哥给他的，还说他吃了以后将来就能考状元当大官，让我做他的小弟。我才不要，我也要当状元！”
是的，时隔半个月后，卖布家的二小子又来光顾百味轩的生意了。
而且这回他居然都不怕珍馐楼打击报复，非喊着他爹带他来。
赵显明故作为难：“状元糍？珍馐楼不是也在卖么？”
没错，珍馐楼也一直没停止抄作业的步伐，只要百味轩这边一出新，他们立马也会跟着卖。
但有些东西能抄走，有些东西却是抄不走的。
“那不一样！”二小子一梗脖子，“他们卖得又不是田老二吃的，我要跟田老二一样的！”
要是苏青柠在场，估计要笑着跟二小朋友说一句：“小朋友，听姐姐一句劝，搞盲目跟风可使不得！”
但接待他的是赵显明，赵显明只微微一笑，然后拿出一份桃花饼，“抱歉，状元糍没有了，只有桃花饼，不过也是聚贤书院那帮学子们经常吃的。要么？”
二小子为难半天，勉强点了点头：“要！”
“好。”赵显明打好包，递给二小子他爹，“五十文！”
“哦好。”二小子他爹付完钱，感恩戴德地领着二小子走了。
而这种效应一旦形成，必然引来更多人跟风模仿。
果不其然，往后的好几天，都不断有街坊带着孩子上门，要买所谓的“聚贤书院特供”。
一般这种时候，赵显明选择的依然是“能不卖就不卖，实在不行就找别的替代”，总之就是不让这些人如愿。
起初林天奇的二丫头还理解，在他们的认知里，人家钱都送上门了，岂不卖之理？
就问赵显明：“咱们后厨明明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公子为何说没有，不卖给他们呀？”
赵显明只淡淡一笑：“有句话叫物以希为贵，何为希？自然是不容易得到的东西才为希，如果随随便便就能买到，那还能叫稀罕物吗？”
林天奇和二丫头连连摇头，可依然一脸茫然。
倒也是，以他们古人的脑子，又如何能理解“饥饿营销”的魅力？
赵显明只好耐着性子继续解释：“那我换个说法，比如这个糯米糍，我们在卖，珍馐楼也在卖，他们卖得还比咱们便宜，那为何这些人却偏偏要来买咱们的？”
“他们是只想吃这个名为糯米糍的点心吗？不！他们要的是“跟聚贤书院那帮学子一样”，可如果是个人都能跟聚贤书院那帮学子一样，那这个“一样”还值钱吗？”
林天奇和二丫头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称赞赵公子聪慧过人。
而在人员方面，他们也重新做了分配。
去聚贤院摆摊的只剩店小二和苏青柠，二丫头留在了店里，跟林天奇一起，全天在后厨待命，随时满足顾客的各种套餐需求。
赵显明除了看摊，也兼职搞起了宣传，写了不少传单和套餐说明，以便于两位外卖员送外卖时顺便给顾客推荐。
几人各司其职，在不同方向共同发力，百味轩的生意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好。而最为直接的体现，便是每晚算帐时，桌上堆着的越来越多的铜钱。
用二丫头感慨了无数次的话说：“我以前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咱们居然还能有赚这么多钱的一天。”
而且不光是钱，最令林天奇和二丫头他们欣喜的是，周边街坊邻居对百味轩态度上的转变。
要是换作以前，那些人别说找上门来主动要求买东西，就是大老远看见他们，也跟见了瘟神一样，恨不能躲得远远的。
说到林天奇，街坊们也不再谈之色变，有人还热情的推荐熟识的大夫，让二丫头他们带着林天奇去看看试一试。
总之，百味轩在苏青柠和赵显明加入以后，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复兴，林天奇甚至开始期待，希望有朝一日百味轩能在他手里恢复到他爹在的时候，那种独步宁安县城，将珍馐楼踩在脚下的荣光。
不过有句话叫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有时候风光无限的背后，往往也伴随着危机。
珍馐楼这边，李福财就坐不住了。
第三十章
忙碌的日子, 时光总是匆匆，不知不觉，端午到了。
一早周边的商铺就开始营造节日气氛, 张灯结彩, 整备货物，大街上也随处可见香囊、纸龙纸鸢、五色丝线等与端午
相关的小物件。
百味轩自然也不能落于人后，他们是卖吃食的，便包起了粽子。
但与别的吃食不同, 这个时代的粽子已演变出了多种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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