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阵掀顶的呜呼。
班主任话开始拐弯:“有一点,我要提醒大家。一定要戒骄戒躁,保持住成绩和纪律!千万别觉得自己成绩好,就粗心大意,高考可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不容许有半点儿失误的,尤其是忘涂答题卡这种事。”
这话大家都觉莫名其妙。
谁忘涂答题卡?
章雨椒在分发答题卡,察出了班主任射过来的视线。
没剩几张,她用手肘托着的姿势改成捻在手里,照常做自己的事。
抽出张辜恻名字的答题卡,递放在他桌面。
辜恻视线从她身上游弋向班主任,神色瞬黯,睇睨着班主任眉目厌烦。
班主任心里那个气啊。章雨椒卷子他看过,选择题全对,涂了答题卡,就是满分。数学单科第一也就又花落自己班里了。
正欲目光敲打章雨椒,冷不防撞上辜恻冷飕飕的眸子,心不由犯哆嗦。
掩饰似的拿起卷子,咳了咳嗓子:“好,都拿到答题卡了吧,好,继续讲月考卷,昨天选填讲过了,好,我们接着看大题。”
朱朋吉出差未归,电话里问起章雨椒成绩,得知数学没涂卡后,顿了顿,说:
“偶尔犯糊涂不要紧。实力还在就行。等妈妈回来跟你好好庆祝英语成绩有提高,加上之前没过的生日都补回来。”
字里行间的宽容度令章雨椒意外。
她思忖,朱朋吉是否也可以接受她女儿是个木讷无趣的人,其实一点也不灵动讨喜,也不能呼朋引伴。
念头冒出瞬间被否定。朱朋吉喜欢拿生意场要求来衡量她。想想后者才是大忌,至于成绩上的偶然失误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刚挂电话,孟露哒哒朝她跑来,嘴里惊得能塞鸡蛋。
“章章!”
“平均分的事我打听到了!”
这段时间凭大家削尖脑袋也没琢磨出1班平均分一跃在年级第一的决定因素,最后总结:纯靠运气。
孟露迫不及待分享:“说出来都超级难相信,是辜恻给那帮成绩吊车尾的请了家教!还放话说月考提高一分他给对方一万块,一分值一万啊,我气我气!恨我没生在1班。”
加之辜恻自己由倒一变第一,也起到关键作用。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
章雨椒:“这样。”
孟露早习惯她任凭云卷云舒的性格,呼啦啦倒豆子:“我跟你说,这我蹲坑听来的,听不出声音是谁,不过她们才聊了几句就互相提醒,小心厕所有其他人,一副要保密的样子,我还想听听细节呢!”
孟露琢磨,“也是,比如我知道了就要嫉妒死了啊啊啊啊。”
“果然男生面子比天大,就为了句说出去的话,这么壕无人性!”
听孟露絮絮叨叨完,章雨椒回班级。
班里不少人扎堆,热火朝天在讨论什么,章雨椒还以为大家都知悉了事情始末。
却听人堆里有声音叫住她问:“章雨椒,你有想好送班主任什么礼物吗?”
见她不明所以。
参与讨论的季晴旸解释:“明天感恩节,我们在商量要送点什么小礼物给赖老师。”
“你是他的课代表,有什么想法吗?”纪律委员龚圆问。
章雨椒说没有。
“那你会送吗?”龚圆追问。
“不会。”章雨椒不知道送什么。
龚圆:“可以写张小贺卡什么的呀,也是心意。
“我不想写。”章雨椒坐回位置惯常拿出份英语卷,理顺了耳机线,插好mp3,戴上耳机开始听听力。
众人面面相觑,互相皱眉眨眼,露出那种“她果然是这样”的表情。
龚圆用气音猜测:“可能赖门牙批评她没涂卡,她不高兴了。不然写封贺卡不就顺手的事嘛,其他课代表都给自己科任老师写呀。“
“我靠原来没涂卡的人是她,我说她这次数学怎么退了这么多呢。”旁边人小声错愕。
数学办公室老师们会交流各自班里学生成绩,少不了要聊起数学尖子生章雨椒这号人,她没涂卡的事,是从别班老师口中传出来的。
“难怪不想写贺卡,不好意思吧。”有声音应和。
季晴旸插话:“她只是那样的性格,不是你们说得那么复杂。”
“我没见过她这么不合群的性格,布置考场做完自己的活就拍屁股走了,一点集体感也没有。”有替季晴旸抱不平的。
大概这话引起共鸣,其他组有人凑过来冒泡:“对啊,而且没谁跟她说话超过十句以上吧。除了隔壁班那个孤僻得要死的孟露。”
暗恋过章雨椒的付晟亮语气酸溜溜:
“其实我撞见过她和辜恻讲话,还会笑呢。”
这话又挑着话题偏向其他槽点,接连得到回应:
“我在电玩城也遇到过!她和辜恻孙冽好几个男生,当初以为他们只是碰巧在一块地方,互相不熟。现在想想……”
“这么说,她只是对我们冷淡咯。”
“按她性格,应该不屑去什么生日宴吧,辜恻生日她可是去了。”
“最烦汉子茶。”
“话说她家干什么的?你们看她那双鞋,是Concepts和新百伦998联名款,刚出的mint配色,价格炒得特别高。”
“讨好辜恻送她的咯。”
“可辜恻只送男的东西吧。”
“谁知道她做到什么地步了。”
“哈哈哈哈哈哈有阔能。”
“你们够了!辜恻不是那种勾勾手就能诱惑的人。”龚圆维护道。
大家都品出龚圆的醋劲儿。
龚圆作为纪律委员,吼不住晚自习纪律,被班主任点名去谈话。事后辜恻揽下管纪律的事。大家私底下纷纷揣测,辜恻是为龚圆出头,弄得龚圆春心萌动、又羞又臊。每每遇见辜恻都特别不好意思。
现在龚圆回想起来,好像是章雨椒要被安排男生同桌,辜恻才出言反对的。
在场唯有她敏感察觉出这层逻辑关系,话脱口而出。
他们怂了立即改口:
“我们哪有那个意思。”
“都在说章雨椒,说她装高冷、很汉子茶啊。”
“就是嘛,我们明明聊的是这个。”
辩解间,“嗖”,一瓶矿泉水朝围聚的人群重重砸来。
“啊!谁啊!”五六人抱头躲避。
章雨椒听力结束,刚摘了耳机揣放口袋,便听见这句音量陡尖的惊呼。
矿泉水瓶撞向桌面溅了四周的水。
他们受惊的表情定在脸颊,拿手背去拂衣摆被溅着的水珠。离得近的甚至溅湿了头发。
贺乔柏斜倚门框,手里还圈着枚白色塑料盖,环臂边说:“啊,手滑了。”表情却丝毫不见歉意。
愤懑的视线朝贺乔柏身上扎刀子。他浑然不觉,朝章雨椒勾了勾手,叫她出去的意思。
被他示意,章雨椒发现视线齐刷刷朝自己这边扎堆儿,其中龚圆眼角红红的,季晴旸则有浓浓的同情。
她来到走廊,贺乔柏把一个袋子往她手里塞。
章雨椒:“做什么的。”
贺乔柏:“礼物。”
章雨椒不解。
贺乔柏立马撇关系,“别误会,贺荣涛给你的生日礼物,你最近不是一直没回家。他让我捎给你。”
章雨椒:“回头我会当面谢他。”
贺乔柏兴味,“真情实感还是,装的?”
等章雨椒听到“装”字,眼底筑起疏离,他方收起那副逗弄她的无赖样。
“他讨好朱阿姨,当然是要跟你打好关系。所以,其实你可以讨厌他。”
“还有事吗?”
贺乔柏耸肩。
章雨椒转身要回教室。
走廊尽头连接的楼道迎面而来四人,为首辜恻,傍晚刚从舞房回来,额际微湿,校服外套随意攀在肩头,耷拉只袖子要掉不掉,也不施手拽回来理理好,下面那件小众奢牌的白t,布料柔软,贴着肩脊,劲瘦的肌肉流线观感十足。
入冬后黄昏夕阳没什么温度,一如辜恻脸色,随着他牙齿往内抿咬唇肉,唇颊沟的点状唇洞变得明显。
“章雨椒。”
扫去眼,身后的贺乔柏忽地喊住她,拿手去扯她校服侧兜里的耳机线。
莫名其妙。
章雨椒手快,低头揪住半截,瞪他。
耳机线两端被扯,绷成直线。贺乔柏只能凑近了点,压低头,瞥清耳机上的字样,说:“哦,这个牌子,明儿我也买一对,看你戴还挺降噪的。”
章雨椒用力拽回线,团团塞进兜里,冷不丁呛:“降噪可降不了自己的噪音。”
这是在说他话多很烦?
贺乔柏被噎,笑滞在颊边,不过还是加深了笑意,显得宠溺。在章雨椒恶寒的视线里直起腰,朝楼道来人掷去悠惬的一眼。
走之前洋洋留下句:“回见了,妹妹。”
章雨椒头也没回,把碍事的纸盒绸带拆解开,扔进垃圾桶,里边的钢笔则插进桌角的笔筒。
月考结束至今,辜恻撒手没再管过纪律。前两堂自习还算静,到了最后节自习,尤其临近放学,抑不住的躁动。
龚圆给辜恻传纸条:
【能不能继续帮忙管下纪律(叹气)】
龚圆坐第一组,不时扭头去观察。纸条被传放在辜恻桌角,他压根儿没注意。
等他撕了张草稿纸,寥寥落笔数字,对折两下,却递给前桌孙冽,朝前头扬了扬下巴。孙冽会意,往前传时说:“给章雨椒。”
桌角没拆的纸条像垃圾似的被他用书页拂落。
晚自习结束后,章雨椒拿着纸条来到早读的那条连廊。
夜幕下,远远能瞧见对面教室走廊黑乎乎的人影,放学了正三三两两下楼,连接两栋教学楼的连廊无人经过,吵闹在远方。
近处凉风习习,横栏旁的辜恻轮廓清峻。
“历史周测卷古希腊民主政体的选择题,答案是什么?”辜恻的问题居然是题目。
“c,直接民主存在制度缺陷。”这题是超纲题,历史老师特地说过让他们划掉。
“最后一道大题呢?”他甚至更无厘头了。
“字很多,我不想背给你听。”章雨椒说,“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气氛丝丝阒寂,辜恻呼吸沉了些。
“贺乔柏找你……”
章雨椒打断:“他帮贺叔捎东西给我。”
辜恻恹恹的:“我讨厌他们来找你。”
这话放以前能充盈章雨椒空洞的内心。
她忆及孟露的话。
径直问:“你是喜欢我吗?”
这话问得稀松平常,比感慨晚上天气转凉、食堂的肉丸硬得像乒乓球还来得随意。却死死扼制辜恻的心跳。
作者有话说:
p.s.讨厌他 们。
第9章 第9章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害怕。◎
他的心脏倏地紧缩,放大,血液汇涌大脑,脑子“嗡”一下,失去任何思考,就在他点头之际——
四野岑寂,借着灯光,章雨椒那对毫无色彩的瞳仁,淡淡掀眼看过来时,他整个人像被浇了盆凉水,燃得旺盛、甚至缺氧的脑子登时醒透。
某些记忆杀了个回马枪:四十天训练结束回校那晚,路灯旁身影重叠,章雨椒的发丝被分成两捋,捏在一个陌生女生手里,一如既往的独占欲,发作对象却不再是他,女生的反问是什么来着……你会和辜恻在一起吗……
“不会。”
不经丝毫犹豫的回答。
这两字,足以卷荡所有冲动。
那种喉咙被线死死缠绕的感觉又萦绕他。
难以喘息,“只是我对贺乔柏有偏见,而已。”
“是不喜欢的意思吗?”章雨椒问,脸上辨不出失望或遗憾,仿佛单纯在探究被喜欢这道命题的真假。
他哑声:“嗯。”
临了问:“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章雨椒轻轻点头。
得到答案,他复又开口:“那,孟露呢。”
说起孟露,章雨椒想着要赶紧回班里,孟露通常一放学就会来找她去吃宵夜,这会儿该扑空了,她快步往回赶时音色不同于方才的每句话,亮亮的:“她当然是。”
一阵风过,原地的辜恻眸光熄成灰烬。
翌日感恩节,下午第一堂课是体育课,章雨椒午休睡久了脑袋昏沉沉的,她趁上课前去洗手间掬了捧凉水洗脸,低着头,水龙头的水淌过指缝,隔间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昨天贺乔柏来送她东西你都看见了吧?啧啧,自己连写张贺卡都懒得写,收男生礼物倒很熟练嘛。”很熟的声音,是了,是平时在晚自习扯嗓吼“安静”的纪律委员,龚圆。
“也、也不一定是礼物了。”结巴的是季晴旸。
龚圆:“是只万宝龙钢笔,而且是大文豪巴尔扎克那款!我亲眼看她拆的,还能有假?这时候怎么不装高冷范了,嘁……人家付晟亮递给她情书接都不接的,傲到那种地步,结果转头和辜恻说说笑笑,现在又和贺乔柏勾搭不清,还不看他们俩男生家里条件好、长得好呗,虚伪势利眼。”
话连着抽水声一并传出。
刚出隔间的龚圆被吓一跳,只见章雨椒迎面伫在门口,挡了半扇光,脸颊扑了自来水,湿痕蜿蜒,水珠汇在下巴尖往下淌,她抿唇一直不说话。
龚圆回过神,发现唯一出路被堵,她白了她一眼,欲挤开她。
面前的章雨椒忽然开腔:“龚圆,你这么了解我吗?”
还是那副寡凉的语调。
龚圆比她矮半头,闻言后撤一步,端手学她用那种无所谓的语气:“怎么,被我说中了?”
另侧推门出来的季晴旸驻足无措,蚊蚋般劝:“龚圆,你少说两句吧。”
话被忽略,章雨椒竟缓缓点头,眼也不眨。
“是。”
龚圆顿觉自己扳回一城,下一秒,却极其清晰听见章雨椒嘴皮子里蹦出的冷嗤:“这样的我,也让你嫉妒成这样么。”
激得龚圆跳脚,“谁嫉妒你了,就你这种人,我看都懒得看一眼!”
可惜章雨椒漠然走远了,徒留她急赤白脸。
-
孙冽能明显感觉到辜恻心情宕到极致,体育课现了个身,跑圈热身也了无兴致,不见了人影。大约是他那双腿太金贵,他不参与跑圈这种行为也能在体育老师那睁只眼闭只眼。
从昨晚,不,准确来说从辜恻长假回来,他整个人就有点不对劲,生日宴算是他难得心情好的一天,可刚刚,他明显瞧见辜恻兜里揣着只打火机……
武海曙心大,还跟个没事人似的乐呵呵,但孙冽却陷入怔忪,过去辜恻在国际学校的那段历史,打架狠得令外校混混闻风丧胆的历史,他自己身上也经常伤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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