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大不了另谋出路就是。”
“出路?您可还有其他出路?”
杨大人被老太傅一句话问懵了, 口中却还争辩道:“往南有成王往西有蒋大人,哪里不是去处?”
老太傅摇头道:“若是那些人当真好,杨大人并不会直接来投奔九皇子了。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杨大人家也是世代忠良, 前来投奔九皇子不只是为了周朝大业也是,为了一个忠军爱国的名声。
您瞧瞧其他人, 您若去投奔, 可还能算得上是忠臣?”
杨大人自然知道这些道理, 脸色便又灰沉了一些:“我又有什么办法, 那婆子占了府城的地方却又不拥护九皇子上位, 便是留在这里也没甚所谓。”
老太傅文言脸色一沉:“这便是杨大人所有的忠心了吗?!”
杨大人被老太傅的疾言厉色唬了一跳, 讷讷不敢言。
“我还当杨大人同我一般,为了匡扶大业什么苦都吃得, 却原来杨大人不过是为了恢复自己从前的荣华富贵罢了,既如此,道不同,不相与谋,在此别过,祝大人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这……”杨大人脸色涨红,怒道,“难不成在太傅眼中杨某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吗?若非为了匡扶大业,我便是替那叛军为走狗,又如何不能荣华富贵了?!”
太傅却没有给他好脸色:“如今九皇子年幼且寄居于徐知府家中,本就无权无势。
那徐知府一介女流,又没读过什么书,哪里懂什么君臣思想,可想而知,九皇子必然是在城中受人压迫。
如今连九皇子都自顾不暇,你却偏要趾高气扬仗着前朝官员的身份,与那徐知府叫板,你说你为的是自己还是九皇子?
若是那徐知府因你之故,迁怒到九皇子身上又该如何?”
“这……是那徐知府欺人太甚……”
“她掌兵权有钱粮,能打天下,你又有什么可以给九皇子?
不错,如今她是有不臣之心,然则既然她能利用九皇子,咱们又如何不能利用她?
只要我们这些人在朝中掌握实权,他日等九皇子长成,我们便是九皇子争权的后盾。”
杨大人似乎有所顿悟:“太傅的意思是……”
“忍辱负重。”
杨大人眉头一皱,似乎十分不适,过了会儿才道:“可我如今已被驱逐出境……”
老太傅也是皱眉,想了一会,才道:“我在府中已经待了多时,知晓徐知府手头其实十分缺人,以杨大人的才干,徐知府不可能不想用。”
老太傅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才叹气道:“说来说去也就是当初杨大人心直口快,在城中传言,以至于得罪了徐知府,才落得如此,只要洋大人诚心悔过向徐知府诚恳道歉,想必徐知府也会过往不咎。”
“我、我向她道歉?!”
“古有韩信受胯下之辱,杨大人只想着是为了九皇子大业……委屈您了。”
杨大人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是在内心挣扎。
老太傅也不逼他,只静静等了会,才道:“大人又是不愿我也能理解,哎,只可惜九皇子的身边又少一人。”
这最后一句感叹,倒是他的真心想法。
“罢了,只是我如今已被驱赶出城,又如何能回去?”
“杨大人放心,我在徐知府家教书,也有几分薄面,大人随我来就是。”
“哎,便如此吧……”
有老太傅带着,兵士们也没有阻拦他们,很快一行人又进了城,到了府衙门口。
“已有人进去通报了,我并不随杨大人进去了。”
杨大人点点头,知晓这也是老太傅的好意,毕竟是丢面子的事情,没有人在场才好呢。
以杨大人为首的几位当官的进了府衙,他们的家眷便等在外面。
晾了几人好一会也没人上茶,徐秀越这才出来接见,一见面便是阴阳怪气道:“怎的几位大人又回来了?”
杨大人出身官宦世家,何时受过这等气,此时也只能按捺住脾气,扯出一抹尴尬的笑,道:
“大人容禀,先前是我等不能领会大人的意思,以至于误会了大人才传出了谣言然则我们确实不是他方奸细,还请大人重新处置。”
徐秀越抿了一口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茶水,才道:“这么说,是我错怪你们了?”
杨大人心中一个咯噔,这话听起来像是问他们,实则伴君几十年的杨大人,瞬间听出了其中的愠怒。
这一刻,杨大人忽然将眼前这个女子与当初他随侍的帝王联系在了一起。
若是将这一城视为一国来看,这位徐知府可不就是现任的帝王?
而他做了什么?骂“帝王”?
杨大人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只把徐秀越当成了一个比他官小的知府来看,却忘了如今他这样的京官,还不如这一地势力的掌权人。
如此一想,他只落得个驱逐出境的下场已经是徐秀越仁慈了。
将徐秀越的身份转换成一城的帝王来看待之后,杨大人再道歉起来,便丝毫没有了心理负担,且十分真诚。
“怎会是大人的错,是我等不知缘由,轻信了旁人谗言才会如此,只希望大人能给我等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徐秀越沉吟片刻后才道:“你既这样说了,若是我还一意孤行,倒显得我不够仁慈。
可当初你们的罪名也是照告了百姓的,如今说收回便收回,旁人还当我是个反复无常之人。
这样吧,你们几个先写一封赎罪信张贴在府衙门口,就算本官接纳了你们的诚心悔过,这才将你等留下,也说的过去。”
杨大人瞪大了眼睛:“赎罪信?”
“怎么,不行?”
徐秀越挑眉,不就是个检讨书,这都不愿意写?
杨大人脸色转换,又开始了心理挣扎,这张贴在府衙门口,岂不是让人耻笑?
“既然大人有所吩咐,自然是可行的。”杨大人一咬牙,应了下来。
“不过嘛,这事也不可能就这样轻轻揭过去。”
杨大人握紧了拳:“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有罪自然当罚,杨大人想要将功补过也是个办法。听闻前朝有赎罪银子这回事儿便先收一部分银子当做赎罪吧。”
“这……自是……应该的。”
“至于将功补过,衙门暂时不缺人手,大人们既然有心,便来打个下手吧。”
这意思其实就是,不给他们权利,但给他们事情做,顺便还能带一带徐秀越手下的新人。
都是官场的老狐狸,徐秀越一吩咐,他们便听出了其中的含义,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最终只能应下。
达到了目的,徐秀越便直接送客了。
杨大人的心情如何,徐秀越不去猜测,但她的心情十分之好,待到了下衙时间,徐秀越便买了些糕点回家了。
徐秀越到家便去了后院,将糕点递给老太傅,道:“今日多亏老太傅了。”
老太傅能够那么及时出现,自然是徐秀越专门请的。
对于这些心不在自己这边的人,他倒不是非要留下不可,而是因为人言可畏。
虽然嘴上说的硬气,但若是这些官员被她赶走,那天下人再想投奔她的时候,便要多思量几分了。
而九皇子所能起到的号召力也会大大减弱。
因此她才请了老太傅前去说项,目的就是为了将这些人留在城中,还不能闹事。
让他们去打下手也是为了废物利用,毕竟这些人有着好几年的当官经验,能力也都是有的,顺便还能把他们抄家得的钱财合法化。
老太傅瞧了瞧手中的糕点,道:“大人这里背的是否轻了些,与其送我糕点,倒不如让我与九皇子亲近一下。”
徐秀越笑道:“虽说是我所求,但留下杨大人几人,也是老太傅所愿,不是吗?”
多一个保皇党,九皇子便多一份力,老太傅自然是宁愿他们呆在九皇子身边。
“大人算计的倒是清楚。”
徐秀越叹了口气,道:“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秋收过去又迎来了冬至,这是徐秀越在古代过的第二个年。
今年产的棉花,徐秀越没有往外卖,而是只在自己辖地内售卖,价格也十分便宜。
补充了一部分经济的同时,也提高了百姓的生活质量。
徐秀月没有闲着,抓住这个时间,训练军队,整顿粮草,发展经济,维护民生。
因为她知道,等明年开春,冰雪融化,人们脱下厚重的衣服,战乱便要频起了。
就算没有人攻打他们,为了强大自己,徐秀越也会选择主动挑起战争。
以九皇子的名义,徐秀越决定,先向西扩张。
第138章
选择向西扩张, 徐秀越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南边成王正在跟东边,互相消耗兵力,徐秀越这时候出头, 很容易把对方关注拉到自己身上, 得不偿失。
而若是固步自封,虽说能发展地方经济,但等各地打完了仗,地盘扩大就会盯上他这个小势力, 太过被动。
西边缘是几个府城的联合,据走商带来的消息, 那边的几位知府是以兄弟相称,以大哥为尊。
这样的结义模式,虽说在一开始很容易接受,但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各自为政, 内心并不团结,很容易分崩离析。
而促使徐秀越做出决定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就是玉玺所在。
叛军入主皇城,残杀皇嗣也是为了逼问玉玺所在。
玉玺虽然只是一个大印, 但在古代人民心中, 就是天命所归的标志, 而叛军无论如何都没有拿到玉玺, 也正是天下人攻讦的一个重要点。
听闻当初这玉玺被西边的一个将领带走, 现在应当是流落在了西边势力手中。
九皇子加玉玺在手, 徐秀越也可以称一句天命所归了。
然而战争不是说发动就发动的,譬如成王东征说的就是为兄报仇, 得有理由,大面上说的过去才行。
徐秀越先给西边的势力写了一封信,其中言明九皇子所在,另外各位尚书太傅也已入城,自己有重新组建朝廷,拥护九皇子上位的意思,请西边几位知府大人,前来商议。
直接让人家将城池拱手相送,那太过直接,邀请几人前来商议,就是委婉的说法。
徐秀越已经做好了得到拒绝或是不回应的准备,然而她却收到了一封回信。
信里的意思很明确,直截了当的询问徐秀越,是否真的会拥护九皇子,若当真拥护,他们便投入九皇子麾下,若是想自立为王,他们也不是傻子,不会白白便宜了徐秀越。
这一场道德高地的战争。
徐秀越知道,要想得到最终的胜利,这一场战绝不能输。
背地里你可以为了活命抛妻弃子、小人行径,但大面上,一定要站在正义的一方,不然则只会被天下人嗤笑,凡有志之士皆羞于与之为伍。
古人对名声看的极重,有时候宁愿饿死,也不愿意留下千古臭名。
徐秀越提笔,用她练得初具雏形的字体回了信,告知他们只要玉玺送回,她立刻便会让九皇子登基。
徐秀越说的可不是奉主,而是登基,奉主日后可以找各种借口拉九皇子下位,但登基就是一朝皇帝,除非九皇子身死或者让位,都不能反叛,否则便是叛贼。
便是让位,也不是件易事,是要经过整个朝廷同意的。
徐秀越不仅跟西边的人说了,还回家跟太傅将话说了一遍,太傅闻言连表情都控制不住了,问了三遍“当真如此”,都得到了徐秀越的肯定,这才相信。
当天,太傅便将口风透给了城内的保皇党们,一应纷纷写信向西边劝降。
有的讲情、有的讲理。
这一场书信劝降也是在各地传的沸沸扬扬,因此又吸引了一批人前来府城。
这些人有的是觉得投靠正统以后能当官,有的则是觉得徐秀越这边地盘虽小,但看起来势力却大,还在发家,说不定能进来分一杯羹。
西边沉寂了一段时日后,回了信。
信是写给徐秀越一人的,只说玉玺应在京城,不在他们手中。
看到信的太傅一脸失望,徐秀越则是早知会如此的样子,看了一眼太傅大人,提笔将太傅的怒气一同宣泄到信中。
这一次,徐秀越没有委婉,而是指名道姓的描写了当初上京抗贼时,西边的哪个统领拿了玉玺,走的哪个门离开,最后质问他们,此时推脱说玉玺不在手中,是不是有不臣之心?
关于玉玺所在,民间早就传的沸沸扬扬,指向都是西边势力,而徐秀越将信发出的同时,也将信中所写的细节一并传扬出去。
所谓三人成虎,这一下,他们就是没有,也是有了。
西边没有再回信,或许是因着流言甚广,无从辩驳,只能不回应以回应,也或许是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徐秀越也不急于一时,就算真的要玉玺,她也得给人家一点时间找找不是?
最着急的当属太傅大人。
每隔三日,太傅便会亲自来衙中求见,询问西边是否回信,春天本就容易上火,这些日子,徐秀越眼瞧着太傅嘴角起了三个水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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