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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陈王的抱怨是一句叠着一句, 祁珩根本是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祁珩听的一个头两个大，他就是在朝堂上被弹劾的时候，都没有这般的无措过。
“钟菱……”他企图开口插进去话，却被钟菱的声音盖了过去。
如此循环往复了三次，当钟菱说到陈王强抢已婚女人的罪行时，祁珩再也忍受不了了。
他无奈地抿了抿嘴唇，抬手掐住了钟菱的脸颊。他并没有用力，只是微微向上提了一下。脸颊上粉嫩的皮肤被指尖抵着，彻底掐断了声音。
钟菱被迫抬起头，因为被掐着脸，红唇微启，她瞪着眼睛看祁珩，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祁珩满是歉意地朝着她笑了笑：“咱们吃饭的时候就别聊倒胃口的事情了吧。”
他手上动作不重，声音也是温和的。但是莫名就叫人觉得有一丝危险的感觉，在他身上飘荡。
钟菱眨了眨眼睛，保证自己会安静。
可就在祁珩松开手的一瞬间，钟菱眼中一亮，她猛地窜了起来，一个飞扑，伸手就要去掐祁珩的脖子。
钟菱不是逆来受顺的性子，可祁珩也不是吃素的，他察觉到钟菱眼中光亮的时候，便知道了她要干什么了。他们之前在赤北村就没少打闹，尤其是钟菱经常会欺负祁珩腿脚不变，占点便宜就跑。
只是祁珩刚下地走路不久，便回京城了。再见面时，他们一个是天子近臣，一个是掌柜，都保持了几分体面。
可如今战火一触即发，谁也不是能忍气吞声的性子。
祁珩衣袖一翻，却因为握着筷子的缘故，并没有完全阻止钟菱的动作。
于是画面一变，钟菱素白的手指刚碰到了祁珩温热的脖颈，祁珩就在半空中就捏住了她的手腕。
两人就这样僵硬的对峙着，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旗鼓相当的斗志和笑意。
店里唯一一桌客人还是个熟客，大概不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他本就吃得差不多了，见了这边的动静，三两口吃完了最后两口饭，熟练的把钱留在桌子上，逃似地快步离开了。
钟菱放松下绷得很紧的手指，扭头看了那背影一眼，疑惑道：“他跑什么？”
“大概是认识我吧。”
“嗯？”
“那是国子监的司业。”
还有什么比吃饭碰到了一个隔壁单位的大领导，而且大领导还公然和食肆掌柜动起手来更尴尬的事情吗？
真惨啊……
祁珩也松开了握着钟菱手腕的手，那白皙的手腕只是在松手的一瞬间浮现出指印来，很快便再无痕迹。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们面对面坐着。祁珩拿起了筷子，钟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是从哪知道陈王这么多事情的？”
大部分是钟菱在陈王府收集的，甚至她手里还有一些陈王的一些“把柄”，只是上辈子的变故来的太突然，没来得及用上。
这辈子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钟菱故作神秘地朝着祁珩招了招手，祁珩拧着眉头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向前凑了过来。
“陛下有意打压陈王，那你们不会没有打听到，唐家有意投靠陈王吧。”
钟菱毕竟在唐家生活了这么久，她会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也很正常。
但是她对唐家的排斥也有些太明显了。
虽说祁珩表示过自己会尊重“秘密”，但是他本能的还是正色了几分，习惯性地就垂下了目光，眼眸里光暗流转，思绪飞转。
祁珩的“职业病”，钟菱一早就发现了。他真的很会串联事件，并且保持逻辑清晰。
但钟菱早已想好对策，她托着下巴，指尖搭在自己的脸颊上，轻声说出了祁珩心里所想的：“你在奇怪，为什么我对唐家没有一点亲近之心？”
思绪被打断，祁珩抬起眼眸。
他的眼里并没有钟菱想象中的怀疑或者质问，只是平静又温和，像是坚定又带着鼓励地朝着她伸出了双手。
“因为起了这心思的不是唐老爷子，而是唐之玉和唐之毅。唐老爷子没有背靠谁的意思，但是他身体不好，所以蠢蠢欲动的，是唐之玉。”
祁珩恍然大悟：“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决心离开唐家？”
“不全是，我当然是想要回到我爹身边的。”钟菱抿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我和唐之玉关系不算好，若是她掌权当家，定是容不下我的。一旦唐老爷子让出了当家的位置，那我就会首当其冲，成为唐家送给陈王的一个……礼物。”
她语气平静，像是再说一件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情，但是字字句句，都透露着她曾经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险。
“不知道陈王强抢的妇女，和平日里喜好的伶人舞女，你有没有注意过。”
钟菱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一字一句道：“唐之玉知道，我这张脸，陈王会喜欢的。我身后代表唐家的滔天的富贵，他也会喜欢的。”
她说完后周围寂静了一瞬。
烛光将她的脸庞照得清晰明亮，祁珩死死皱着眉，心脏的位置像是被谁捏住了一样，鼓胀的有些难受。
难怪她走的这样拒绝果断，也难怪她讨厌陈王，不喜欢唐家。
祁珩忍不住想起了那日在青月楼，那妆容之下显得成熟清冷，极其具有韵味，叫人看过一眼就忘不掉的容颜。
按照他平日里的办事习惯，他一定不会只听信钟菱一人之言。
起码，要去查陈王的喜好。陈王暗中接触的官员富商也不少，唐家只是其中之一，因此他们并没有那么深入的去调查过。
但是此刻，祁珩毫不怀疑相信了钟菱所说的。一想到唐家想要把钟菱送给陈王，祁珩就有些说不出的烦躁，他别开目光，胸口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良久，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钟叔知道这件事吗？”
钟菱摇摇头：“他不知道，你也别告诉他啊。”
钟大柱最近状态不错，难得的打起精神来要帮助孙六他们。钟菱自然是不想让他扯进来，让他担心太多。
祁珩长叹一口气：“我知道了，如今陈王在朝堂之上的左膀右臂已经斩断一半，接下来会把重心朝着他的经济来源调查的。”
这就是钟菱的目的。
她一个人单打独斗，不如借同一阵营的皇帝的手。她只要给出一个方向，那以祁珩的敏锐程度，自然知道要怎么去干。
不算利用，只是共赢罢了。
钟菱悄然松了口气，和聪明人打交道，有时候很麻烦，但是这个时候又非常让人觉得省心了。
“快吃吧，菜都要凉了。今日芸姐给烤了一点改良版的枣花酥，要给你祖父和柳阿公带回去些吗？”
“不必了，他们这几日出游去了。等回来应该也会第一时间就过来的。”
后厨没什么事情做，钟菱就不急着走，她捧着脸，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祁珩聊着。
但是祁珩有些心不在焉，看着对面明眸皓齿，言语细碎跳脱的钟菱。他的胃像是被攥住了一样，翻涌起一阵一阵的难受来。
所有人都觉得，唐家养女风光幸福。可是她居然是顶着这样来自同辈的恶意长大的，她能如此清晰地洞察到这一切，得多绝望难过啊。
这么想着，祁珩没有吃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钟菱忙紧张地问道“怎么了？不好吃吗？”
“没有，胃有些不舒服。”
“你可能是作息太不规律了，那快别吃这大鱼大肉了，我给你熬点暖胃的甜粥吧。”
说罢她便站起身来，准备往后厨走去。
祁珩摆手，嗓子有些发紧：“不用了，改日再喝吧。”
他这反应……有些奇怪。
钟菱皱着眉把祁珩送出去，看他的脚步有几分的乱，倒是和刚才那个国子监的司业，有几分相似。
祁珩走到马车边，朝着车夫低声吩咐道：“不回府，去翰林院。”
钟菱并不知道，她的几句话，让祁珩又跑回去加班调查唐家的事情了。
她揉着脖子，轻轻合上小食肆的门，有些不解地朝着后厨走去。
照理说，她这套说辞，不会有问题啊。
祁珩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呢？
后厨里众人吃饭的吃饭，收拾的收拾，各忙各的。但当钟菱踏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怎么了？”
众人忙摆手：“没事没事。”
怎么大家都怪怪的……
钟菱皱着眉头，脸上的不解越来越浓重了。
好在解惑的人，很快就出现了。
宋昭昭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拽了一下钟菱的衣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刚刚我和大柱叔想要去给你们端羊肉汤，然后，然后。”
宋昭昭的小脸上窜上一抹诡异的绯红。
“然后看见祁公子碰你的脸，你扑过去抱他。大柱叔就把我拽回来了……”
钟菱的脑子轰得一声炸开了，她涨红着脸侧过目光。
钟大柱倚着门框，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不是啊！爹你听我解释！”
第45章
钟菱解释了整整一个晚上, 她和祁珩只是在玩闹。
但是无济于事，韩师傅他们一脸“我懂我都懂，你不用解释了”的表情, 笑眯眯地附和着钟菱, 但很明显就是在敷衍她。
虽然他们不知道祁珩的真实身份, 但是钟菱和祁珩不仅郎才女貌，在容貌上般配。最重要的是, 俩人之间有一种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的亲密和熟络。
韩师傅暗自将那日的陆青和祁珩比较了一下, 还是觉得祁珩和钟菱站在一起更般配些。
钟菱放弃了解释，她有些头疼地扶着脑袋，走出了厨房。
后院里, 钟大柱正坐在柴火堆旁, 手里捏着柴刀, 长木块夹在两膝之间。一把木剑在他手下初具雏形。
“爹……”
钟菱捏着衣袖, 朝着他走了过去, 她真正在乎的其实是钟大柱的想法。
只听见钟大柱沉沉应了一声，他手上动作不停, 在将剑柄打磨好后, 才放下了柴刀。
他侧过目光，看向钟菱。眉眼间不再是一如既往平静, 而是在月光下，荡开了层层涟漪。
钟菱第一次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担忧和思虑。
但是他没有说出口，只是朝着钟菱笑了笑：“你虽已及笄, 但是年纪还小。你先想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他顿了顿, 似是在思虑什么东西：“如今两家条件还不太对等，等过上几年……再谈婚事吧。现在就算两家都愿意, 但对你来说，不太合适。”
言语之间，没有反对，而是全心全意的在为钟菱考虑着。
“我……”
这短短几句话里所蕴含的滔天的父爱，迎面朝着钟菱扑了过来，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钟菱嗫嚅着，不知道今晚重复了多少遍了：“我没有喜欢他……”
“没关系的，你不需要思虑太多，只要确定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就好了。其他的事情，我会去解决的。”
在韩师傅还在喜悦钟菱开窍的时候，钟大柱已经在考虑到更深层次的问题了。
他有些挣扎，不愿回过头去面对一些过去的事情，可是又想要给钟菱最好的，起码要让她和喜欢的青年能实现门当户对。
钟菱有些回不过神。
当天晚上，她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脑子里反反复复的，从盛夏之时，山坡底下的第一次见面，到后来小院子里的日常，小食肆开业的那一天，青月楼里。
每一个画面里，都有祁珩的身影。
从一开始的斗心眼，到后来展现出信任，那对外沉稳的年轻人，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透露出几分闲适和幼稚。
钟菱睁大眼睛，盯着窗台那沐浴在月光下的兰花。
在深夜时刻，她终于对自己产生了一丝怀疑。
真的……没有喜欢祁珩吗？
……
代价就是，钟菱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哈欠连天，满脸倦色。
在院子里和宋昭昭一起洗菜的韩师傅有些诧异：“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周芸捧着粥小口抿着，随口插了一句：“偶尔睡不好不是也正常。”
院子里，钟大柱昨夜削的木剑，在阿旭手里。
小少年终于可以不再用那木棍，拥有了一把像模像样的剑了。他满脸兴奋，手上动作有力，将那木剑挥舞的“呼呼”作响。
他不知怎么的突然开窍了似得，不再藏着掖着，而是每天一早就跑到小食肆开阔的后院练习。
而小食肆里的众人对他的到来表示非常的欢迎。
韩师傅夫妇还没有孩子，他们瞧着阿旭勤快又懂事，看他的目光中都带上了几分的慈祥。
周芸就更不用说了，她刚失去了一个孩子，看着阿旭的时候都几分母爱在其中。
宋昭昭自己都是个孩子，又怎么会不喜欢在干活的时候看一场舞剑表演呢。
钟大柱不怎么开口指导，只是看着，叫他一遍遍的重复练习。
同样需要练习的还有钟菱。
虽然小食肆里红白案师傅齐全，但是钟菱没打算就这样从后厨抽身。她充分利用了后厨丰富的人才资源，做菜的时候跟着韩师傅学习一下技巧。
闲着没事就和周芸一起揉面团，学习醒面、揉面和开酥的规范操作，顺便还能研发一下的新的菜品。
她还抽空给祁珩煲了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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