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权收到他的回绝信息后,只是哑然失笑,人家父亲都把你搞得这样狼狈了,你居然仍不愿斩断和人家女儿的情愫。
宁愿以迂回的方式,也要保留一丝余地。
这样的情意,对于他这样年过半百的人来说,确实有些不理解了。
但无论如何,对于两位聪明人来说,不在同一屋檐下共事并不影响互利互惠。
陆砚书跟崔权的公司一向保持着往来,或者说,他在海兴立足的第一笔业务就是来自飞凌那边的。
不过,崔权也不全然是刻意帮扶陆砚书的意思,主要是陆砚书的能力是他所需要的,合作对他公司来说也是双赢。
只是从合作之初,陆砚书就跟崔权明确道,与他女儿无关。
崔权是很拎得清之人,虽然非常赏识陆砚书,但也知道这种事勉强不来。
两人在午宴现场闲聊起来。
崔权问他:“砚书,现在不谈生意,你就把我当成老大哥拉家常。我只是想问你一句,是心里有人了?”
陆砚书没否认:“对。”
崔权略惊异,笑道:“我很好奇,那位小姐有多优秀。没有别的意思,我觉得我女儿也够优秀了。”
“令千金很优秀,只是我确实心有所属了,那个姑娘很有韧劲,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却从来不消沉自弃。她很聪明机灵也很吃苦耐劳,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事业。”
“那我倒挺想见见那姑娘,难得看你这么不吝言辞夸一个人。”
陆砚书笑了笑:“崔总知道的。”
崔权略一惊诧:“难道还是……?”
“对,她姓棠。”
崔权不由自主地摆了摆头,感慨人之长情:“我到现在也没真正见过棠小姐的模样,什么时候一定得带来给我介绍一下。”
陆砚书忽然想起那日咖啡馆内棠初猫着腰在隔壁桌偷听两人谈话的样子,:“她倒是早见过崔总了。”
一晃两周过去,年关到来。
这个春节,棠初和母亲两人在海市度过。
棠母催她叫男朋友来见一面,棠初解释说对方因为工作需要在国外,因此无法马上来见她。
她的想法时,先拖一阵,等陆砚书回国后再从长计议。
除夕那天,万家灯火,灯笼高悬,年夜饭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小区。
虽然家里只有两个人,但棠初还是和母亲一早去农贸市场采购了一大堆食材,又去超市买了一车年货。
两人忙碌了一天,终于在除夕之夜布置了满满一桌的菜肴。
自从家里出事后,已经好久没有好好过个年了。
如今,终于从阴霾中走出来。
八点,电视里的春晚准时开始播放,歌舞开场,色彩斑斓一片。
棠初给自己和母亲斟满了低浓度果酒,两人举杯碰了一下,算是庆祝新年。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棠初撑得肚子里终于再也装不下任何一只泡椒凤爪,才心有不甘地放下筷子。
去阳台的水池处洗手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在毛巾上擦干,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是陆砚书的电话。
棠初下意识朝客厅方向看了一眼,电视里的歌声嘹亮,母亲应该没听见。
于是,她又往阳台另一头走了走,接通了电话。
陆砚书的声音从大洋彼岸传来,带着电磁一般的低沉撩人:“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你们放假么?”棠初双手捧着手机,不动声色地压低了嗓音。
“总部这边会给中国籍员工放春节假期,但美国员工照常工作,”陆砚书顿了顿,似是轻叹,“所以我也得照常工作。”
棠初抿唇,可能这就是身居高位的无奈吧。
公司运转离不开的中流砥柱,既是荣耀,也是束缚。
她正失神,突然,棠母的声音响起。
“初初,怎么洗个手这么久,你在阳台打电话么?”
棠初吓得一惊,对着电话那头快速交代最后几句:“那你要好好吃饭哦,即使吃不了满汉全席,也要让秘书多订几个大菜,还要记得吃饺子哦。”
这时,棠母已经走过来:“你在跟那个男朋友打电话么,让妈也——”
话没说完,棠初猛地将手机挂了。
心跳砰砰,杂乱不已,像是被窥破了什么秘密。
棠母意外:“怎么,不想我跟他说话?”
“不是、不是,我就是,不小心按到了。”棠初吞吞吐吐地解释。
棠母看了看她,没再说什么。
两人回到客厅里,电视里几个流量明星正在唱歌。
背景led屏幕上花团锦簇,争奇斗艳。
“哎呀,现在这些明星,都不认识了。”棠母的注意力似乎很快被吸引了,眯着眼盯着电视。
棠初忙跟着讲解:“哦,最左边那个我知道,他刚演了一部爆剧……”
陪母亲看着春晚,棠初得空给陆砚书那边发了个信息:【抱歉,挂得太快了。】
陆砚书很快回复了:【是你母亲来了么?】
棠初:【对。】
L:【不想让她知道我?】
棠初从他那句问话里,似乎听出了一丝委屈。
但是,她也有她的难处和顾虑。
棠初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回复。
犹豫的这几分钟,时光仿佛飞逝。
很快,电视里便出现一个硕大的时钟,指针嗒嗒嗒几下,正正指向零点。
悠长的钟声敲响,电视里的主持人集体报出“新年好!”
窗外嗖嗖声此起彼伏,升起一缕缕烟花,流星般滑过,在空中粲然绽放。
棠初头转向外面,久久凝视着被光束点亮的夜幕。
烟花总是在最绚烂的时刻骤然凋零。
盛极而衰,盈满则亏。
春节过后没多久,陆砚书也要返回国内了。
回来的当天,棠初专程去接机。
飞机晚点了两个小时,她一直倚在出口处的栏杆上,翘首以盼。
终于,在大屏幕上看到了航班降落的信息。
几乎是同时,手机上也收到陆砚书的消息:【很快出来。】
棠初咧嘴笑了,又伸着脖子朝里面望了望。
十五分钟后,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棠初刚挥手想叫他,却停住,变了脸色。
她看到陆砚书跟崔芷雯一起从出口走出来,两人并行,似乎乘同一航班。
陆砚书看到棠初,跟崔芷雯说了句话,就快步朝她走过来。在对方的视线下,毫不避讳地抱了她。
“哼。”棠初头还埋在他话里,就不高兴地抱怨,“难怪在美国赖着不肯回来,还找些什么理由,原来是跟老情人约会去了。”
“瞎说什么。”陆砚书刮了下她的鼻头。
“难道不是,你还跟人家甜甜蜜蜜地坐飞机一起回来呢。”
“我上了飞机才看到她也在这个航班。”
“那你可以跳机啊。”
“……”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约好了呢,反正你在外面我又管不到。说不定连出差都是约好的,早就暗度陈仓。”棠初不依不饶。
陆砚书似是无奈,将手机直接递她面前:“你自己查。”
“谁要查你手机了,显得我都是什么人了。”
棠初说完拿起他手机开始翻。
打开陆砚书的微信列表,一眼看到最上面置顶的聊天框,棠初。
她指尖一停:“你什么时候设置的?”
“从加上开始。”
“……”
棠初抿了下唇,将手机锁屏,默默塞回他的口袋里。
“这下满意了?”陆砚书哼笑了一声。
“你真的这么喜欢我?”棠初扯着他的衣襟,望向他的眼睛亮闪闪的。
“为什么会这样问?”
“就是...不太相信。”
陆砚书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我不喜欢你为什么会跟你上床?”
棠初想了想:“为了锻炼身体?”
“……”
陆砚书笑了一声,刚想说什么,突然神色变了变,视线定格在前方。
棠初疑惑地转头,顺势看过去。
看到母亲站在不远处。
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第60章 管理
机场人来人往, 却在此刻都变为了虚化的背景。
三人相对而视,定格为对峙僵持的三角形。
棠母脸色很差,定定地站在那里,半晌才艰难开口:“棠初, 你那个男朋友, 是...是陆砚书?”
今天她碰巧去店里, 听里面那个员工说棠初去机场了, 她猜到是去接那个男朋友, 所以也跟了过来。
“对。”棠初松开抓着陆砚书衣襟的手,声音微不可闻。
“你怎么...你们怎么?”棠母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怎么兜兜转转, 又遇上了他?
她的脸色很差, 胸口的呼吸一直急促又沉, 在公开场合又不好发作什么。
就这样, 都已经有三两个路人看过来了。
棠母向来是个很体面的人, 只沉声对棠初道了声:“你跟我回家。”
说完也没有看陆砚书一眼, 转头往机场外走。
棠初看着母亲远去的背影,又转头去看陆砚书。
他表情冷静,拍了拍她脑袋:“你先回去。”
“哦。”
“放心,先看你母亲怎么说。”
“嗯嗯。”
棠初来到机场出口外, 棠母已经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车门留着,她也坐了进去。
在后座, 她惴惴不安地看着母亲那边。
棠母神情复杂, 似是有好多话想说, 最后只汇成一声叹:“你怎么能跟他在一起啊?!”
“我为什么不能?”棠初绞着手指。
“你知道当时你父亲做了什么么?你知道当时我们家和他的关系闹得多僵么?”
棠母原本还想说什么,往驾驶座司机的方向看了一眼, 噤了声。
她不想让家事对外人宣扬。
一路上,母女二人没有再说话。
车内空间不大,开着暖气,烘得棠初的面庞热得发烫。
四周玻璃紧闭,一丝初春的凉风都吹不进来,让她感到一阵窒息。
就这样,一路沉默到目的地。
五十分钟后,两人下了车,一前一后往小区里面走。
快到门口时,棠母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当年你父亲做错了很多事,是我们家亏欠他,这个我们从来不否认。但正是因为这样,你知道陆砚书他有多恨你父亲,多恨我们家么?”
“……”
“你有没有想过,他跟你在一起,会不会是在报复你父亲,报复我们家啊!”
“妈,其实我们已经在一起一段时间了,”棠初急忙解释,“我很清楚他不是这种人,父亲当年说的话确实不好听,也让他很灰心,但是这些都过去了。”
在她看来,陆砚书没有那么记仇,不会因为父亲阻挠两人时说的一些气话而报复到她的头上。
“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不只是一些话而已,当年你父亲——”
突然,棠母话语一顿,蓦地想到一件事。
“棠初,你,柜子里,你跟他已经...你们已经......”
棠初霎时面红耳赤,她明白母亲是指柜子里安全套的事。
“唉!你真的是!你简直要气死——”
棠母没说完,只觉头一阵晕眩,往后踉跄了两步。
棠初连忙上前扶住她,拿出钥匙开门进去,将母亲扶到沙发上坐下,又急匆匆去拿速效救心丸和水。
棠母服下药后,绞心痛的症状缓解,情绪的波动也不再像刚才那么大,靠着坐垫,沉沉地呼吸着。
棠初坐在一旁,也不再言语。
平日里母亲身体不好,她害怕再刺激她,暂时不想争辩陆砚书的事了。
尽管她并不明白,为什么母亲的反应这么强烈。
但她决定,母亲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暂时先不跟陆砚书见面了。
开春之际,万物复苏,欣欣向荣。
嫩芽从冰雪消融的土地下钻了出来,早春的花骨朵儿已然绽放,空中浮动着花粉蜜,让人忍不住想尝尽世间甜味儿。
棠初的两家店生意都非常火爆,每日客流量激增,甚至不得不采取预约制入店的策略。
借口忙着毕业之事,顾萧然在两个月前提出了辞请。
棠初同意了,除了之前的工资外,另外又给他发了一笔奖金,叮嘱他有空随时来店里转转。
本不宽裕的人手又少了一名得力干将,眼看着店里每个人都像陀螺一样脚不沾地,棠初决定再雇几名新成员。
这次,她还收了几位学徒。
棠初比之前更为忙碌了,紧锣密鼓的日程里几乎针插不进。
除了正常的经营之外,她所有的空余时间都用来培训新人。
她是位很负责任的老师,从基础到进阶,从练习到精进,每一个环节都亲自把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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