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湫坐在原地,她真没看出来谢灼有抑郁症,她以为他只是平时冷了一点, 暴躁了一点, 却没想到他真是一位病人。
听说抑郁症的人都非常敏感、神经衰弱,严重的话还会有自杀倾向, 夏湫深吸一口气, 脑袋里面乱糟糟的, 心情复杂。
过了许久,雨还没有小下来的趋势,夏湫拿过伞跟谢灼告别,谢灼起身去房间拿了一把大号的雨伞给她:“你那把小伞根本遮不住,拿这把。”
“谢谢。”
谢灼的伞很大,也非常厚实,让人很有安全感,她撑开伞走进雨里,和他道别。
走远了,她回过头,发现谢灼打着一把破破烂烂的小伞站在门口目送她。
她朝他挥挥手,大声喊:“谢灼,回去吧。”
回到家,夏湫洗完澡,和乔兰坐在火炉边,她伸手拨弄里面的炭火,心不在焉目光游离。
乔兰停下手里的针线活,扶了扶老花镜,问:“遂遂,有心事?”
夏湫回过神,托着腮:“外婆,我今天才知道我有一个朋友他有抑郁症。”
乔兰脸色一变,话里满是惋惜:“哎呦,咋这么小就有抑郁症了,那遂遂,你一定要多关心关心她。”
夏湫叹了口气,缓缓说:“好。”
临近深夜,暴雨彻底倾盆而至,一晚上狂风大作,树被连根拔走了,天亮时分,雨才停下来,但是由于怀县地势低平,加上城里的排水系统没有完善好,导致现在路面上都是半人高的积水,根本没法出行。
各个学校都开始放假。
夏湫在家里做英语听力,她拿手机查单词,手指却点开了vx界面,她看着那个黑漆漆的头像,想到昨天外婆说的要多关心关心他,她点开对话框,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然后又删删减减,最后才发出去一句“吃早饭了吗?”
她把手机扣在桌子上,继续听英语听力。
听完听力已经是二十五分钟以后,她打开手机,发现有一个小红点,点进去一看,是谢灼在25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吃了。”后面还跟了一张团子在吃饭的照片,饭里有几个小鱼干。
看着这么可爱的团子,她嘴角不自觉的流露出一抹笑,她快速打字:“团子今天怎么样?”
对面很快回复:“胃口很大。”
夏湫“噗嗤”一声笑出声:“那就给它多吃点。”
“好。”
她盯着这个“好”字,就在她找话题的时候,谢灼的消息再次发了进来:“你吃了吗?”
夏湫回复:“吃了,外婆今天做了小馄饨,改天你也来尝尝。”
对面再次回了一个“好。”
夏湫发过去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大雨一连下了好几天,夏湫没有出门,每天就窝在家里做题,或者是帮乔兰做些家务,晚上会抽出一些时间跟谢灼聊天,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在第五天的时候,大雨终于停了,只不过街上的积水还是很深,要过两天才能上学。
雨停的这天,夏湫去看了团子。
团子精神很好,在屋里不停打滚,露出来的肚皮圆滚滚的,一看就吃了不少,夏湫走过去把它抱在怀里:“小团子,你怎么这么可爱。”
谢灼在收拾它刚刚滚乱的小窝,忍不住朝夏湫抱怨:“它又调皮又贪吃。”
夏湫摸了摸团子的头:“人家还是个小宝宝,多吃多动很正常。”
团子窝在她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夏湫小心的把它放回窝里。
谢灼给夏湫倒了一杯热水:“后天上学,我们继续一起走,好吗?”他问得迟疑,有点怕她知道他有抑郁症后嫌弃他。
夏湫大大方方的说:“当然可以。”
……
大雨连续下了很多天,空气中都是潮湿的味道。
马上要期末考试了,各科的作业试卷多得像雪花一样,夏湫飞快的写着生物试卷,苏禧顶着两个黑眼圈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生物老师眼睛锐利的望向下面。
夏湫赶紧推了推苏禧。
苏禧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用手撑着头挡住老师的视线继续打盹。
下课的时候夏湫问她:“你昨天晚上干嘛了?今天怎么这么累?”
苏禧趴在桌上:“昨天晚上看电视去了,新出了一部剧可好看了,然后我没忍住一看就看到凌晨三点多。”
夏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那你抓紧下课时间睡会儿吧,上课睡觉老师看到的话估计要请你去办公室喝茶了。”
苏禧又睡了过去。
……
天气越来越冷,大部分人都穿上了棉袄羽绒服。
夏湫裹紧身上的衣服,看到谢灼校服里面穿的还是一件单薄的卫衣,她忍不住问:“谢灼,你不冷吗?”
谢灼:“不冷。”
夏湫走到他前面看着他:“是不是你们男生都比较抗冻啊?”
“可能吧。”
夏湫又说:“下个星期就要期末考试了,你复习的怎么样?”
谢灼心虚的眨了眨眼:“我也不知道。”
夏湫帮他补习过,知道他的实力,她没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加油。”
两人一起走出林榆巷,夏湫一直在说,欢快的像个小麻雀,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认真在听,随时附和几句。
谢灼看着眼前这个笑容灿烂的小姑娘,他也跟着笑了,段成还说她高冷,其实一点都不,她很可爱。
……
期末考试如约而至,考完两天后老师就把试卷改出来了,夏湫的分数和排名毫无悬念,陆景朝比上次考试多了20分,苏禧这次倒退了,成绩没过500。
苏禧拿到成绩单的一瞬间就念叨着“完了”。
“完了,我这个寒假完了,我哥不会放过我的。”苏禧说着说着眼泪都快出来了。
夏湫帮她分析试卷,软软的补刀:“电视剧好看吗?”
苏禧停止哀嚎,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哭的更大声了。
“好了。”夏湫安慰她,“这一次失败不代表什么,下次继续努力,还有不准熬夜看电视剧。”
苏禧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点头。
……
五中。
段成看着谢灼桌子上的试卷,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拿起来一看:“灼哥,你这成绩也太太……”
“语文50分,数学5分、英语12分、理综66分,灼哥,语文书上不是说什么路漫漫远兮远兮吗,加油呀。”
谢灼烦躁的把试卷丢进抽屉,妈的,他真的很认真的在考了,谁晓得还是这个鬼成绩。
他没敢跟夏湫说他的成绩,还好她也没问,他算是松了口气。
高三考完试又补了一个星期的课才放寒假。
吃完晚饭后,两人终于有时间带着团子出来散步了。
团子在前面欢快的跑,两人就在后面跟着。
走在刚修好的绿化带上,夏湫裹紧身上的羽绒服,鼻子被风吹得通红。
谢灼看着她的样子,提议道:“要不我们回去吧。”
夏湫摇摇头:“看团子它多开心,我们再多走两圈。”
团子这段时间长胖了很多,路人见了都要夸一句这猫长的好看。
夏湫像个老母亲一样,可骄傲了。
转过一个路口,迎面碰上一个人。
是贺寻。
他依旧是一头耀眼的金发,眼底乌青,脸上是深深的疲倦,他插着兜,看到谢灼后打了声招呼。
团子撞到他脚边,停了下来,他抱起团子,夏湫上前:“你好贺寻,这个是我们的猫。”
她对贺寻没什么感觉,可能就比陌生人更熟悉一点,毕竟他帮自己修过手机,但一想到上次他和那个女孩去宾馆开房还要用女孩的钱时,她就觉得他好抠啊。
贺寻把猫还给她,又给谢灼递了根烟,谢灼摆摆手拒绝,贺寻把烟收回盒里,看着前面两个人,突然低头笑了声。
“谢灼,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他转身离开。
夏湫抱着团子,谢灼跟在后面。
她抱着团子去玩了荡秋千,又和谢灼玩了跷跷板,一直到晚上八点多两人才回家。
分别的时候,夏湫把团子给谢灼,然后再把自己身上的毛清理干净,这才走回屋里。
一走进屋就看到乔兰愁眉苦脸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手机不停叹气。
夏湫连忙过去问怎么了。
乔兰也不瞒她:“房屋快拆迁了,但是你大姑他们一家赖在那里不肯走,他们撒泼打赖,拆迁办的人也没办法。”
夏湫神色不愉,大姑一家真是把小人嘴脸发挥的淋漓尽致。
她握着乔兰的手:“外婆,我明天去乡下看一下。”
乔兰立刻摇头:“遂遂,你大姑一家难缠得很,你不要去。”
夏湫安慰她:“外婆,没事的,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如果解决不了我就马上回来,不会有事的。”
乔兰还是满脸担心:“遂遂,明天外婆和你一起去。”
夏湫看着眼前身形佝偻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心里弥漫起一股无言的心酸,她不想再让外婆这么奔波劳累,而且外婆本来就晕车,去乡下汽车要两个半小时,老人家可经不起这么多折腾,上一次她一个人去乡下,夏湫就心疼了好久。
第39章 告白
◎赶到乡下◎
第二天一早, 夏湫就拉着一个小型行李箱去了汽车站。
汽车站的人不少,里面都是拿着大包行李的旅客,尿素袋蛇皮袋随处可见, 每个人脸上都风尘仆仆, 夏湫去窗口买了票。
“请问要去哪?”窗口的服务员问。
夏湫把身份证递过去:“去夏家村。”
“想买哪一趟?最早的一趟是八点半。”
“那就买八点半的。”
大厅里的座位少, 加上人多, 此时已经没有空位置了,夏湫拿着票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车站里面有卖早餐的, 她去买了一个茶叶蛋和一瓶水。
上车的时候,大家都一股脑的冲到前面抢座位,夏湫被挤到最外面, 她握着手里的票, 反正都会有座位的,她不急。
她把行李箱放到客车后备箱里, 这时车门口的人少了许多,她排在队伍末尾上车, 一上车, 一股浓重的汽油味直冲鼻心,她又跑到车外面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进去。
车里面的座位基本都被坐满了,夏湫愣住,咋没座位了?
售票员在挨个检票, 夏湫走过去问:“阿姨你好, 我买了车票为什么车上没座位了?”
售票员看了一眼她的票,又朝车厢巡视几圈, 然后朝后排走去, 她指着后排的一个小孩子问:“这小孩是谁家?买票了吗?”
小孩旁边一个妇人说:“小孩要买什么票啊?”
售票员叉腰跟她理论:“你要坐一个座位就得买一张票, 这是规矩。”
妇人一边抱怨一边不情愿的抱起座位上的小孩。
售票员回头朝夏湫喊:“小姑娘,这有座位。”
夏湫跑过去:“谢谢。”她把票递给售票员。
从她坐过来开始,旁边的妇女就一直在对她翻白眼,夏湫懒得理会。
客车开始发动,驶向她记忆里遥远的小村庄,夏湫盯着窗外的风景,心里百感交集。
车子行驶在弯弯曲曲的村道上,外面是黄泥土路,灰尘飞扬,夏湫把窗子关上,开始闭目养神。
或许是路太绕,她旁边的那个小孩开始呕吐,猝不及防的都吐到了地上,周围的人开始抱怨,夏湫把窗子开了一个小小的口,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橘子递过去:“晕车的话,闻橘子皮会好很多。”
这是外婆告诉她的,虽然她不晕车,但外婆还是给她备了几个橘子在书包里。
妇人感激的接过,也不对她翻白眼了。
一路上,夏湫昏昏欲睡,在车上颠簸了两个小时之后终于到了夏家村。
司机在前面喊:“有到夏家村下车的吗?”
夏湫从梦中惊醒,连忙站起来:“有,我后备箱还有行李。”
司机师傅打开车门走到后备箱,帮她把行李拿出来。
夏湫:“谢谢。”
汽车朝前面开去,留下一地灰尘。
夏湫被呛了两下,村里温度比县里更低一些,她从包里翻出围巾带上。
她是六岁的时候离开这里的,对这个村子还有点印象,外婆的老屋在哪她还是知道的。
沿着记忆进村,只能看到一些老人,村子里面很少有年轻人,整座村子一片死寂。
她每路过一个人,那些人就会驻足打量她,夏湫加快脚步。
突然一盆污水从自己脚边泼过,幸亏她反应及时闪到一边,只有鞋面上沾了几滴。
出来倒洗脚水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妈,她细细看着夏湫,最后像是看出来什么一样恍然大悟“啊”了声,然后热情的走到她旁边:“你是夏富家的?”
夏富是她爸的名字,夏湫有些恍惚,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过她爸的名字了。
她点点头。
大妈拉着她左看右看:“你小时候还抱过你嘞,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长的这么水灵啊,不错不错。”
夏湫被她打量的有些不舒服,她往前走几步拉开距离:“我先走了。”
大妈笑着挥挥手:“娃啊,有空到我家来坐。”
“嗯。”夏湫脚步匆匆。
翻过一座小山坡,又走过几条巷道,隔老远夏湫就听到了大姑的大嗓门,虽然隔了这么多年,但她还是能听出那就是大姑的声音,大姑的声音又尖又细,辨识度极高,而且小时候动不动就吼她,她记得无比清楚。
夏湫调整了一下心情,慢慢走向不远处那座稍显破败的小房子。
房子前,一位身材矮小的女人正在吃饭,在她跟前围了一大群鸡仔,都眼巴巴的瞅着她碗里的饭,女人拿起旁边的扫把就是一挥。
“死鸡一边去。”
这个女人就是她的大姑妈夏红玲。
驱赶完鸡群后,她脱下凉鞋用手抠了抠脚趾,再把手指甲里面的泥掸掉,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扒饭。
旁边的猪圈里还有一个瘦弱的女孩,她正在清理猪圈的猪屎,女人朝她大喊:“你干个活怎么那么慢?今天不把屎清完你别吃饭。”
女孩答了一声,弯着腰,费力清理猪圈里的猪屎。
夏湫提着行李箱来到院子里。
夏红玲这时候又装了一碗饭出来,她边走边用手剔牙齿,看到夏湫的时候,她眼睛一斜,问:“你谁啊?”
夏湫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淡淡地喊了声:“姑妈。”
夏红玲睁大浑浊的眼睛,脸上的皱纹根根分明起来,她忽然大喊一声:“是你啊,你回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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