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聿在钟敏走后还坐在沙发上没动,正琢磨着那句“不是完全无解”的意思。
有钟敏在一边支招,加之陈守全先前的宽慰,他眼前忽觉一亮,要求得林佑今的原谅不是没有机会。
但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先处理好。
秦恩庆转交的文件一份一份条理清晰都分类好了,从头看到尾,他挑不出错,也没有不明白的地方。
签了字,秦家的一切就又回到正轨。
手头没笔,秦聿不再做挣扎,拿了东西就往书房去。
在笔筒里找到那支林佑今送他的Parker,拧开笔盖,墨水丝滑流畅,大笔一挥签名就落在纸上。
一切如他母亲所愿,尘埃落定。
秦聿没有耽搁,也不怕关玉媜不见他,第二天一早就开车去了石澳。
关玉媜像是知道他会来,正端坐在沙发上泡着茶。
她不说话,也没让秦聿坐,甚至眼皮都没抬,好像眼里只有面前的茶具。
“这些是二叔给我的股份转让书,”秦聿将文件一一摊开在她面前,“我都已经签了字,你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缺少的内容。”
比起直接的道歉,还是实质的内容更起作用。
关玉媜总算抬头了,却仍旧不看秦聿,只是略过茶台将文件拿了过去。
她从头到尾每一页都看得仔细,在各项条款处停留许久,确认无误才满意地合上。
水烧开,先将茶具都烫一遍,再将第一泡倒掉。
“坐吧。”她终于开口同秦聿说了第一句话,只是语气里透着生硬,心里到底还是有所介怀。
不过也是,任哪个做母亲的听了昨日那样的话,能不生气不心寒呢?
秦聿依言坐下,关玉媜却当他不存在,这会儿又没了动静。
气氛沉默一阵,秦聿不知该不该先开口。
就在他做好心理建设准备好措辞时,关玉媜终于看他了:“听讲你做了些惹阿今不快的事,她没细说只让我问你,你不打算讲讲?”
这件事昨晚才刚和钟敏说过一遍,现在又要对着关玉媜重述一遍,秦聿不觉得麻烦,他本就打算两边都坦白。
有过昨天的经历,现在说起来还更有逻辑,不必要的细节都省略了。
“阿今说不想和你结婚了,我知道你以前也是这样想的,但每次在信里提起都是一笔带过。我从前和你说到她,你不表态,都只说好。你现在对她是什么态度?”关玉媜握着茶杯吹了两下,她像是一杆天平,征求着双方的意见。
“你从前总是教育我要尊重他人的意愿,所以我一直都按你的话照做,只是现在在我还能争取的时候,也一定要如此吗?”秦聿问得委婉,但意思十分明确。
他话未说完,就被关玉媜抬手制止:“我本来就猜她定是与你商量未果后才会同我讲这些,现在听你亲口说,我就更加确定了。”
秦聿略显紧张,双手不安地环在胸前:“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答应了阿今重新考虑你们的婚事,但也可以答应你先不和她父母重新谈,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让她回心转意了。”关玉媜说完喝了口茶,一派云淡风轻。
“假如两个月后她依然坚持现在的决定,那我会尊重她的意愿,无论如何都会想方设法说动她父亲解除婚约。”
第41章
因为脚伤, 这个周末林佑今就待在家里哪都没去。
她给林耀生打了通电话,话里话外皆是抱怨:“阿爸,要不是秦聿, 我怎么会把脚给扭伤呢?”
钟敏在一旁听了直摇头, 忍不住想为秦聿喊冤。
林耀生在电话那头只顾着笑, 关心了她不到两句, 就转而说起自己的打算:“过两天的家庭聚餐你叫上秦聿吧。”
“为什么啊?”林佑今哼了声,明知林耀生是打定了主意,但她还是丝毫没有掩盖自己的不情不愿。
“秦太都叫你去好几回了,我难道不应该也表个态,礼尚往来一下?”林耀生似乎心情不错也不是很忙, 陪着林佑今说了好一会儿。
又好声好气劝解:“再说了你今天来找我告他一状,那我不得为你撑个腰?到时候我跟你妈还有你哥,一个一个轮流拉着他兴师问罪。”
钟敏听了又是一阵摇头, 她没话说,默默走开了。
当然, 林佑今也不会被这几句不能当真的戏言弄昏了头,不过她明白这是林耀生变着法给她台阶, 哪有再说不的道理, 只好配合着答:“行吧,那阿爸你可千万不要留情,必须好好说说他。”
而秦聿这两天也没有出现过,他在秦恩庆的陪同下正忙着熟悉公司业务, 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才勉勉强强对各项流程有了一定了解。
秦恩庆的确遵守诺言, 签了字交了权,便甩手再不干涉了。
“二叔, 我虽然已经如母亲所愿签了字,但那终究不是我的本意。你这些年的心血都在这里,走到这一步你我皆是因形势所迫,可不是没有商榷的余地,一切还是照旧,我会在你身边跟着学习的。”秦聿好理想,公司仍旧交给秦恩庆打理,自己要做的不过是虚心求教。
权力更迭难在一蹴而就,即便秦恩庆和秦聿都姓秦,但到底隔了一层。可若是秦恩庆放低姿态一心辅佐,那就好办多了。
是以秦恩庆笑他天真:“聿仔,亲兄弟都要明算账,就算你信我,你母亲可不这样想,底下那些人就更不用说了。我自然是会留下教导你,否则如何叫人信服?但要延续从前的格局,是不可能了。”
秦聿沉默半晌后点了点头,两人最终达成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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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永盛前段时间被林耀生派去星加坡处理了一些上回的遗留事务,等他再回来时候发现又变天了。
这日送林佑今去学校他在鞋柜上找了半天没找到车钥匙:“阿妈,放这儿的钥匙呢?”
钟敏陪他找了一圈,然后才猛地想起来:“我忘记跟你说了,现在那车给秦聿开,没你的事了。”
“他自己没车吗,要开我的?我还要送阿今去学校呢。”钟永盛急得跳脚,他知道林佑今喜欢踩点,但也清楚她最讨厌迟到。
眼看时间差不多,林佑今就该下楼了,再找不到钥匙,今日必然要迟到。
“我说没你的事是指以后阿今不用你送了,秦聿自告奋勇要当司机,人家抢着表现,你别来捣乱。”钟敏还真怕他横插一脚,非得尽忠职守。
“无事献殷勤,他缺这个表现机会?”钟永盛一脸狐疑,又听见院子里传来的引擎声。
开了门,就见秦聿发动了车子,那样子显然是在等林佑今。
钟永盛丝毫没客气,二话不说就直接坐进了副驾驶室:“秦聿,我们还没正式见过面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钟永盛。”
秦聿感觉到来者气势汹汹,但他还是礼貌地伸出手,简洁明了的一个回答:“秦聿。”
钟永盛握着他的手不放,手里力道不断收紧,才发觉对方也不相上下:“秦生好闲,连我的活都要揽?”
钟敏没给两人长谈的机会,她打开车门将人一把拽出来,对秦聿道:“我这个仔有点痴线,你别理他。”
随后钟永盛就被钟敏半拖半拽着拉进了屋,嘴上还不忘唠叨他:“我都说了别添乱,你要真闲不下来就去你契爷那待几天。”
林佑今洗漱好了下楼,就听见客厅里好不热闹。
看见钟永盛,她先是一喜:“盛哥,说今天回来还真就是今天,你可真准时。”
又瞥了眼挂钟,匆匆换了鞋背上包就要往外去:“那就赶紧送我走吧。”
哪知钟永盛没动,准确来说他是被钟敏扯着动不了。
林佑今回望一眼,看见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她心下当即了然,没再说什么就独自走了。
拉开后座车门,调侃的话就随之而来:“原来你好闲?”
她不愧是和钟永盛从小长到大,说话从内容到语气都一模一样。
“这个点路上不算空,再不走就该晚了。”他四两拨千斤,一句话就让林佑今没了挑剔。
她撇撇嘴往右边挪了点,这样就不会从侧面看见秦聿,也不会在后视镜里与他对视。
去学校的路上她拒绝交流,指使秦聿放CD:“在你头顶上的倒数第三张。”
秦聿也没打扰她,将风口调小,音量调大。
那是王杰去年发行的一张CD,专辑名称与第一首的《谁明浪子心》同名,获得了当年十大劲歌金曲奖。
到学校的时候,歌曲刚好放到第五首《一再无言》。
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秦聿跟着下车陪她走了一段。
“林佑今。”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她。
“嗯?”林佑今听得一愣,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感到一阵陌生。
“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他这几天除了在忙公司的事,就一直在思虑该如何同林佑今开口。
他以为两人的关系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初见时自己的一念之差,现在只期望能重新来过:“我叫秦聿,刚回国不久,目前在为纸阅周刊写书。”
林佑今顿住步子看向他伸出的手,但没有回握,只是抬手拂过,指尖轻轻擦过掌心,似有若无的接触。
她扭过头又继续自顾自走,鬓边的碎发垂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光听语气觉察不到情绪变化:“知道了。”
很平静地回答。
“那我还是在老地方等你下课。”明明无比简洁的三个字,秦聿的唇角却止不住上扬。
林佑今走出几步后转过身来,举着手里的课本挡住刺眼的光线:“对了,下个月家庭聚餐,我爸叫你一起。”
肉眼可见的,秦聿的笑意更甚。
已经是八月底,九月的家庭聚餐就定在月初,眼睛一睁一闭就到了那天。
秦聿见林佑今不再抗拒自己当司机,就把车钥匙还给了钟永盛,每天都开自己的车接送她。
“你们之间的事可别牵扯到我。”钟永盛收了钥匙还不忘低估两句,生怕两人当他不存在。
如今钟永盛是林耀生过了上契仪式的契仔,真正算是林家人了,自然不会缺席之后的每一次家庭聚会。
本该由他带着林佑今一起到场,却因为秦聿的出现让他变得多余起来:“阿妈,现在什么都不用我干,我还有必要天天在这吗?”
“所以我上次就说了,你要是闲得无聊就让林生给你找点别的事做。”钟敏懒得理他,送三人出门后就回了屋里。
秦聿的车跟在钟永盛后面,前车时快时慢,一看就是故意的。
林佑今难得坐在副驾,虽然知道钟永盛这样开是在针对秦聿,但他似乎是忘了自己也在车上,耐心一点一点被磨光:“你开他前面去,我告诉你怎么走。”
三人一到浅水湾,林佑今就把钟永盛拉到角落“教育”,完全没听见旁边秦聿让她下车小心的嘱咐。
还是林耀生出来打断了他们:“阿今,盛仔,吵什么呢?”
“阿爸,你快说说盛哥,他现在连车都不会开了。”林佑今见到林耀生就如同找到靠山,说话又硬气了几分。
钟永盛指着秦聿:“反正你现在有个开车四平八稳的好司机,也用不着我了。”
两人一拌嘴就吵个没完,林耀生无奈笑笑也没有制止,只是对秦聿道:“让你见笑了,在我面前他俩还跟细路仔似的。别管他们,我们先进去好了。”
秦聿微一点头,跟着林耀生先走了。
等院子里只剩林佑今和钟永盛后,钟永盛才嘲笑她:“阿妈都同我讲了,我说细妹,你俩这多大点事呀,他能把你气死了?瞧你这作劲,真要斤斤计较的话还肯让他天天在你面前晃悠呢?”
“我就不爽,你管得着吗?”她想这人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又一针见血,说得她好没面子。
而这样的下场就是,钟永盛的一语道破只换来林佑今的狠狠一脚,高跟鞋踩在他脚趾上,未有半分留情。
林佑今快步走在前,钟永盛龇牙咧嘴跟在后,本来打算进去后再和林耀生说道说道,哪知推门一看,客厅里人都坐满了,却又诡异地安静。
其实是有说话声的,林耀生同秦聿聊得好不开心。
二房和三房今日早得出奇,竟比林佑今他们先到,全围坐在一边充当听众。
这场面十分怪异,看着严肃,却又引人发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人物的会谈,一个个聚精会神地听着。
林佑今没兴趣加入他们,只在路过客厅时扫了眼众人的反应,二姐的目光紧盯着秦聿,三姐倒是低着头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听见门口动静转而与她对视。
看见林佑妍不明所以地笑,林佑今浑身都不舒服起来,那笑意味深长又叫人觉得不怀好意。
每月的家庭聚餐都像场腥风血雨的战争,林佑今本就猜到一旦她带秦聿共同出席,其他人必然不会消停。
而这种预感在看到林佑妍别有深意的笑后,变得更为强烈。
毫无疑问,今晚她会成为众矢之的。
但在不安的同时,她也好奇,这帮乌合之众会说些什么。
第42章
廖兰茵下午约了人打麻雀, 晚餐时间是最后一个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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