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到了,林佑今今日的赛马是彻底没了戏,她只得放了东西坐下来。
还有钟永盛,他本想上楼休息,却被林佑妍喊住:“盛哥,事情也和你有关,就别走了。”
的确是好大的阵仗,林佑今等了会儿没忍住:“还有什么要求不如一并提了,用不用把大哥大嫂都叫来?”
“阿今,”林佑妍看着她略带同情,“希望你等会儿还能笑得出来,不过秦聿不在吗?我怕你到时候想哭都找不到人呀。”
钟敏多想把手里的茶泼林佑妍脸上,她也只敢背着林耀生如此嚣张:“我同样希望你等会儿当着林生的面还能这么说话。”
陈瑛涵护短,但最后也只是瞟了眼钟敏,等把事情公之于众,有廖兰茵如此强势要面子的人在,她和她那位风光无限、未来顺遂的儿子,还能在这个家待多久呢?
林耀生同廖兰茵进来时桌上茶水已备好,陈瑛涵拉着林佑妍让了位置,自觉坐到旁侧的沙发上。
“究竟什么事?”林耀生看了眼陈瑛涵,眼神略带不悦,“你怎么如此唐突就来找阿今?”
又转头问林佑今:“你今天下午什么节目?”
“刚才已经准备和盛哥去跑马地了,哪知……”林佑今撇撇嘴,“总之今天是看不成了。”
“下次带你去马会,刚好前段时间他们也邀请我去,说是新来了个擅长做葡国菜的厨师。”林耀生好脾气地安慰她。
钟永盛帮着在边上加条件:“阿今今天是特意去看Mathew的,好靓一个骑师,轻易不上马场。”
“那下次请他陪你一块吃饭,”林耀生当即明白,“如果你想,请他教你骑马也可以。”
“阿爸,”林佑妍默默翻了个白眼,她来可不是看他们秀亲情的,“我今早收到一封信,是之前那个狗仔寄来的。”
此言出,林佑今多了份警觉。
这么久以来,但凡出事,似乎都和仇真脱不了关系,真是好一个阴魂不散的七头仔。
林佑妍从包里拿出她珍视不已的信纸,似是在犹豫不知该递给谁先看。
“磨磨蹭蹭做什么?”林耀生很是不满,“阿盛,你读给我们听。”
钟永盛应声称是,起身从林佑妍手里抽走信纸,先自己扫视了一遍,笑容便于刹那之间凝固在唇角。
即便钟永盛这些年已经学着控制情绪,也很少在林耀生面前露怯,但这一刻他再无法克制骤变的脸色。
林佑今见了他这反应心里满是疑惑,皱着眉凑上去,这动作看得有些吃力,等终于看明白上面的内容,脸色同样顿时变得煞白。
她脸上血色尽褪,嘴唇抑制不住地发抖,声音微颤喃喃自语:“这不是真的。”
难怪陈瑛涵会不管不顾找上门来,难怪林佑妍敢目中无人对她冷嘲热讽。
原来是手里有这么一份东西,从开始就为了等着看他们的闹剧。
“阿敏,你拿来给我。”廖兰茵本就不想来,她原先约了好友打麻雀,那日子多随心所欲,偏偏要被拉着来这看不想看到的人。
钟敏埋怨儿子:“你读个信都不会了?”
她没看内容,径自把东西转交到廖兰茵手上。
比起欣赏林佑今的反应,其实陈瑛涵更好奇廖兰茵会如何应对。
想当年她都能因为林耀生娶了自己而放火烧家,不知这次又会做出何种出格的举动。
被丈夫和始终信任的人联合起来欺骗,应当会更为恼火。
廖兰茵亦没有例外,读了信后脸色越来越差,起初轻捏着信纸的手渐渐攥紧,纸张随之褶皱。
读到最后,她“噌”地一下站,怒气冲冲把信甩在钟敏身上。
没等林耀生发问,一杯热茶就猝不及防泼到了他脸上。
林耀生毫无防备,等水已经泼了出来,他只剩下应急反应地闭眼。
幸好茶水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倒好,泼到身上也不觉得烫。
这变故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惊,但正是陈瑛涵乐得瞧见的,她目的达到,一切都在预料中,这趟不算白来。
只是林耀生尚不明所以,被当众泼了水好没面子,他忍着没有立马发作,脸色却阴沉难看,那样子比直接发火还可怖。
熟悉他的人知道这是最坏的一种情况,但凡见到林耀生摆出这副表情,就全都退避三舍躲得远远地,唯恐招致灾祸或被迁怒。
廖兰茵丝毫没有畏惧之色,也马上就想明白陈瑛涵为何闹这一出,摆明了是来看她笑话的。
换是以前,廖兰茵定不会平白无故叫她们如愿,可今天她顾不得那么多,谁想看这热闹便看去吧。
家丑不可外扬。
到这时候谁还管什么家丑。
钟敏小心翼翼捡起从身上掉落的信纸,越往下读脸色越灰败,到最后她跌坐在沙发上,茫然不到数十秒,她便冷静下来:“这上面的话不可尽信。”
不可尽信的意思是,有一部分是真的。
比如林耀生的初恋情人的确是钟敏,如果没有廖兰茵,他本来是要与她结婚的。
而不可信的是,两人自林耀生决定娶廖兰茵之后就再无瓜葛。林耀生娶妻落沪,钟敏回乡嫁人,分手时都和和气气,祝对方各自安好。
但从未听闻的过往以一种突如其来的方式被揭开,廖兰茵的脸色比惨淡的天光还要白。
她将周围的人都当空气,一手撑着沙发,一手抚着心口,死死盯着林耀生厉声问:“阿盛是不是你的仔?”
钟永盛好不容易才从自己看到的内容中缓过神来,听了这话又不由浑身一震。
莫非唐鹤予的命运,也要在他身上重演?
林耀生纵然觉得莫名其妙,可看这一干人等的反应,总该有些眉目。
他不答这话,反是看向挑起争端的陈瑛涵,目光冰冷如霜:“还不滚?”
让她滚不是不问责,而是留着秋后算账,眼下有更紧要的问题亟待解决。
“兰茵,”林耀生抽纸擦了擦脸和被水浸湿的衬衣,方才的怒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未曾坦言的愧疚,“你冷静点听我解释。”
只是这愧疚只有他自己觉得,落到林佑今等人眼里,只是再平静不过的神色。
“你不用解释,就回答我一个问题,钟永盛究竟是不是你的儿子?”她的力气在头先那一声厉声质问后消失殆尽。
“不是。”林耀生否认得干脆利落,他分明不想旧事重提,可眼下不得不耐下性子好言相劝,“你能不能听我说?”
廖兰茵摆摆手,撑着沙发边沿走到林佑今身边:“我要离开这,你送我走。”
“茵姐。”钟敏下意识就要去扶她,却被廖兰茵一掌挥开。
她无言退至一边,向林佑今投去目光,却被忽视。
林佑今陪廖兰茵走到外面,竟已日暮西沉,天色渐暗。
耀眼的光分明变得柔和,两人望着天边却仍被刺痛了眼,渐渐模糊了视线。
“阿妈……”她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觉得喉间如同落了灰一般艰涩难言。
廖兰茵没理她,兀自上了车,没作停留就吩咐司机开车。
望着渐行渐远的汽车,林佑今立在原地良久,她此刻不想回去同里面的人再有接触。
哪怕林耀生说他能解释,钟敏讲信里的内容不可尽信,钟永盛和她一样才得知真相。
但不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讲再多都无用。
她漫无目的地在山道上四处乱走,一圈不曾走完,天色就完全暗了。
对岸维港的灯定时亮起,那般的璀璨耀眼,再度迷离了视线。
而这时身后响起汽笛声,一辆红色跑车驶来,缓缓停在她身后。
单看背影,秦聿就认出站在不远处的人是林佑今,不知何故,望着那单薄的身影他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
下了车,门还没关好,那柔软的身躯就投入怀抱。
有什么微凉的东西沾湿夏日薄薄的衣衫。
他一时愕然,再低头,就见林佑今捏着自己衬衣埋下头去。
她肩膀微微发颤,是在哭泣。
第51章
近晚时分, 山道上除了身后的红色跑车,再无他人往来。
夜越深,周遭越寂静, 耳边只剩林佑今低声的啜泣, 带着十分的克制与隐忍。
她很少哭, 已记不得上回流泪是何缘由。
今日忍了半晌的酸涩, 终是寻了个契机一并发泄出来。
或许林佑今到现在都没意识到,她在秦聿面前无所保留,本来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
但那是无意识的,从未刻意收着的脾性。
林佑今一向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若非事情牵扯到了钟敏——她从小就亲近、喜爱且全身心信任的人, 大概是一滴眼泪都不会掉。
大概是平常过于冷静,到这时连对自己都不曾太过宽容,只抽泣了一会儿, 便平复了心情。
她松开捏着秦聿衣衫的手,那两处已褶皱不堪。
待亲手抚平了褶皱, 她眼底已寻不着水光,只剩脸上两道清浅的泪痕没能掩饰一切。
秦聿见她终于缓过气来, 没急着追问发生何事, 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抚。
“你是刚从公司离开,准备回去吗?”林佑今抹掉泪痕,声音也不再哽咽。
思绪在方才独行时已理清,情绪也于哭过之后稳定下来, 眼下又和没事人一般。
但她依旧不打算回家,还是无法面对钟敏, 哪怕问一句什么是真的,她暂时都无法做到。
“本来是打算回去的, 没想到会碰到你,但是你怎么在这呢?”
“看了出戏,以为是旁观者,没想到是戏中人,”林佑今勾了勾唇角自嘲一笑,“送走我妈就顺便走了一圈。”
“你吃晚饭了吗?”秦聿瞧了眼时间,“我还没吃,要不要一起?”
林佑今想也不想就答应:“好啊,一起。”
她拉开车门先坐了上去,过了会儿才像想起什么似的:“你会做饭?”
“算不上好吃,但肯定毒不死人。”秦聿同她玩笑,见林佑今一脸不信,“我十多年在国外也不是白待的,早几年也请了阿姨做饭,或是去餐馆吃,后来觉得不如自己学着做。”
“有人尝过你的手艺吗?评价如何?”她可不想做第一个试毒的人。
“沈魏坤,我的一个朋友,现在我住的房子就是他的,”秦聿想了想当初他是如何描述的,“他的评价是能吃,还不错。”
林佑今将信将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跟他回了家。
秦聿十分知趣,见林佑今没有要说原因的意思,他就绝口不问。
两人好不默契,尽捡着无关紧要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路过贰号的时候,钟永盛正从里面出来,看见秦聿的车多瞧了眼,便见到坐在副驾的林佑今朝自己的方向看来。
四目意外相撞,又各自慌忙移开。
等秦聿停了车,再回头去寻,钟永盛已开车下了山。
秦聿将一切尽收眼底,他虽不明内情,但知道林佑今定是同家里人闹了不愉快。
“你想吃什么?自己去看看还剩哪些食材。”他说着自己先去洗手。
林佑今打开冰箱,里面除了几瓶豆奶和一罐凤梨罐头,就剩洋葱与土豆,倒是可以做个清炒洋葱和清炒土豆。
秦聿见厨房迟迟没有回应,他大步走近,看到空荡荡的冰箱有些尴尬:“我忘了上次整理东西的时候把冰箱里的东西一并处理了。”
“不要紧,刚好我想吃胜芳冰厅。”
“那走吧。”秦聿爽快答应,才回来没多久,又拿了钥匙要出去。
“但冰厅在九龙,以前每次盛哥不放心都会陪着,最近不太平,不知道那边会不会出乱子。”
“没关系,我陪你都一样,现在还不算晚,大不了吃完了早点走。”秦聿已然推开门。
林佑今立刻跟上,反正有秦聿在,她也不想考虑那么多了。
正是用餐时间,胜芳冰厅门口排起长队。
“人有点多,要不换一家?”林佑今觉得毕竟是自己把他喊出来,让他跟着一起排队有点过意不去。
“等等好了,当然如果你饿的话我们就换一家。”
“那等等吧。”
两人在门口坐下,店员给他们递了扇子和菜牌。
当餐点得差不多,也快轮到他们的时候,忽然有人隔着街喊了声:“林佑今!”
那一声又惊又喜,令行人纷纷侧目。
有人认出那是唐鹤予,既想上前又看到他左右各跟着一个彪形大汉,不由望而却步。
秦聿循声看去,眉头不着痕迹皱了下,适才想起离开公司时看到bb机有来电,本来准备回家再复机,结果转头便忘了。
而来电人似乎就是唐鹤予:“他今天好像给我打过电话,但我没接到。”
不等俩人猜,唐鹤予就带着人过了马路向他们走来。
“你们来吃晚饭?”他也是好不容易说动唐秉荣,派了两个人跟着出来用餐。
“真巧,在这遇见。”秦聿笑得违心,“你白天是打过我电话吗?”
虽然是拨了他的号码,但肯定是为了找林佑今。
果然,唐鹤予点了点头道:“有点事要找林佑今。”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他又说:“刚好我也没吃饭,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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