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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道：“先见见吴通吧，若是这笔生意能成，漕行以后再去不迟！”
南音知道曹流是为她着想，可是她却坚持自己的意思。
她虽身在古代，可内里却完完全全是个现代人，既然要做生意，要挣钱，哪里还分什么男女？漕行有什么不能去的？不去看一看实际情况，她怎么放心把白花花的银子投进去呢！
见南音坚持要亲自去吴记漕行看看，曹流也就没有多劝阻，“那不如就明日晌午吧！漕行没什么生意，人员也少，不在乎什么时间，也没有方不方便之说。”
南音答应了之后，曹流便起身告辞了。
时间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小春就出门去雇了一顶小轿子，快到晌午的时候，轿夫抬着轿子进了槐树巷。
南音早上将陈小寒托付给了江大娘的大妹妹照看，然后将一切准备妥当。
等轿子来了，小春便扶着南音上了轿，按着曹流给的地址往吴记漕行去了。
吴记漕行在上元县西南边，西南临着一条大河，有个专门走货运的码头，吴记漕行就在码头附近租了个小铺面。
漕行主要是船，倒不在乎铺面的体面，吴记漕行的这间铺子是一前一后两大间，门上的牌匾书“吴记”两个大字，斑驳掉漆，门口的台阶上歇着好几个穿短打的男子，正用手里的手巾扇着风，和同伴侃大山，他们俱都是一副船工打扮。
南音的小轿停下，曹流老远就看见了轿子旁跟着小春，便走向了她们。
曹流旁边跟着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皮肤黝黑的大汉，身形魁梧像座小山似的，瘦高的曹流在他旁边也瞬间失去了气势。再仔细看脸，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岁，可这副打扮乍一看，却显得他比曹流还大十岁，此人虽年轻，却正是吴记漕行大当家吴通！
第113章 耿直的吴大当家
小春见曹流走过来，朝他笑了笑，正打算打招呼，又看见曹流身边跟着的人，顿时被吴通这魁梧大汉的形象给吓了一跳，连要出口的话也憋了回去。
她一直在温府内院里做丫鬟，见过最魁梧的汉子也就是温府的护院了，都是跟曹流差不多的身形，却还第一次见到吴通这样的人，看他那胳膊，恐怕比自己的大腿都要粗！
小春看了他一眼，有些怯怯的，转身去掀轿帘子扶南音下轿。
吴通自然注意到了小春看见自己之后的反应，有些苦恼又有些尴尬地摸摸他的大鼻头。
他也恨自己长了这么一副五大三粗、过于粗犷的模样，多少姑娘看见他都跟见了怪物似的，走在路上经常吓哭孩子，这也就算了，关键是他这副长相影响他娶老婆，他都二十四了，还是个光杆司令……为此他也很苦恼。
吴通两条毛毛虫一样的粗眉揪成了一个“八”字，看着对他来说超小只的小春，有些委屈：又不是我乐意长成这样的。
小春扶了南音下了轿子，曹流便朝她拱了拱手：“陈姑娘。”
曹流对她的拱手礼是江湖人之间的礼节，南音便也不向他福身还礼，只是浅浅笑笑，“曹三爷。”
又看向曹流旁边愣杵着的“人形小山”，眼里微微露出讶异，这人……这身形真不像是东方人能长出来的，倒是像外国电影里那些魁梧强壮的黑人拳击手形象，这人就是吴通？
“曹三爷，这位就是吴记漕行的吴大当家？”南音问。
曹流用胳膊肘拐了愣怔的吴通一下，吴通这才醒了过来，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要买他船的陈姑娘，竟然长得如此美，简直就跟仙女一样！他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美女也见了一箩筐，可是跟这位陈姑娘一比，竟都黯然失色了。
见曹流朝自己挑眉，吴通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盯着人家小姑娘使劲看，实在太失礼了，不禁老脸一红，低着头朝南音拱了拱手。
“陈姑娘，在下正是吴通，是吴记漕行的大当家。”
吴通的脸红的跟猪肝似的，南音自然知道他为什么红脸，有些想笑，硬憋着没有笑出来，她觉得吴通这人倒是有点趣。
“吴大当家，想必曹三爷早已经把我的来意跟你提过了，我今天冒昧来打扰，就是想亲自实地来看看漕行的现状，多了解一些情况，才好仔细考虑考虑这买船的事。”
南音也不客气，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她并不是巴着赶着来买船来了，还得先评估评估到底有没有投资价值再说！
吴通脸上的烫红慢慢退去，却还是不敢正眼看南音，只能盯着自己的鞋尖，尽量捏着嗓子说话，怕自己的大嗓门吓着人家小姑娘。
“陈姑娘客气了，我是个粗人，也不会说什么客气话，只要你不嫌弃，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吧，反正我这吴记漕行上上下下也没什么可看的了，船少人稀，穷的叮当响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第114章 我说的都是实话
这话说出来，南音憋笑憋得脸通红，小春站在她身后捂着嘴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刚刚看这个大个子有些害怕，此刻却觉得这人既傻又耿直。
南音默默在心里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曹流，更加觉得好笑。
没想到这吴通还真是曹流说的那样，“根本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
一般的生意人，哪有第一回 看见买主，就这么一顿把自家漕行往死里踩的，这样的生意人大概也就他吴大当家一个了，怪不得短短几年就能把好好一个生意兴隆的漕行给败成这样！
见小春忍不住笑出来，吴通抬起脸，有些奇怪地看着小春，想也不想，傻傻地张口就问：“这位姑娘，你笑什么？”
小春一呆，转头朝南音求救，小声道：“姑娘，你说这问题我怎么答啊？”说完又是一阵好笑，根本停不下来。
最后还是曹流看不下去，再让吴通这么丢人丢下去，他能马不停蹄丢一整天不带歇脚的！
“咳咳！”吴通掩唇虚咳，“陈姑娘，去铺子里吧，请！”
南音便朝小春使了个“给我憋住”的眼色，扶着小春的手，一拐一拐地朝吴记漕行租的那唯一一间铺面走去。
后头，吴通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曹流，有些虚，问：“怎么了……”
“怎么了？”曹流重重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不会说话，就不能少说两句？”
吴通脸上一个大大的遄郑“我怎么不会说话了……我刚刚说错了啥？”他抬手挠挠后脑勺，“我刚刚说的都是实话啊……”
曹流已经真的不想理他了，径自往铺面走去。
吴通却还没完，追着又道：“曹哥，那陈姑娘长得挺美，怎么是个跛子？真是可惜了啊！”
曹流猛然转身，目光恨不得咬吴通一口，“你一会别给我废这些话！她不是跛子，只是脚伤了！”
后半句曹流本来不打算说的，不过想想吴通这口无遮拦又有口无心的性格，他还是说了，万一等会他真的当面说南音是跛子，那不是添乱又添堵嘛！
小春边走边跟南音咬耳朵，窃笑着：“姑娘，这人真是漕行的大当家吗？我怎么瞧着这么不靠谱呢！”
南音也忍不住一笑，嘴上却道：“别瞎说，当心人家听到。”
门口台阶上坐着的船工，见迎面来了个娇花似的小姑娘，全都站了起来。
刚刚他们看到这位姑娘在跟他们大当家和曹三爷说话，想必就是要来买船的那个陈姑娘吧！想不到这陈姑娘小小年纪，竟生的这样美，这货运码头边什么时候来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啊！
原本懒懒散散的船工这一刻焕然新生，全都面带微笑，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南音。
南音一愣，这些人齐刷刷对自己行注目礼干嘛？
她不知道的是，吴通早就跟兄弟们说了，有位陈姑娘要来买船了，让他们好好表现表现，千万不能像平时那要死不活地样儿！
船工们自然也很是兴奋，这船要是卖了，他们拖了好几个月的工钱就能发了！
第115章 后堂惨状
不知道谁起了个头，船工们竟三三两两地喊起了“陈姑娘好”。
这些跑船的男人嗓门本来就大，几个人一起喊出来，吓了小春一跳，下意识地就赶紧护着南音。
南音好笑地道：“人家在跟我问好，你怕什么啊？”
小春却一副完全不适应的神色，“做什么这么大声问好，吓死个人了！姑娘，早知道给你拿个帷帽戴着了，这里生人太多了！”
“我是来考察漕行的，戴个帷帽像什么话。你别多想，只管跟着我就是了。”南音小声道，又对面前那些船工道：“你们好，叨扰大家了，我只是随便来看一看，各位忙自己的吧！”
这话一说完，船工们便散开打算忙自己的事，却发现漕行里没生意，他们根本没事可忙，只好又坐回那台阶上聊天吹牛。
这时，曹流和吴通也跟了上来，私人便进了铺子里，去了后堂那一间。
后堂里并不像南音想象的那样挤杂，而是空旷的很。
一张方桌，四个条凳，墙角还摆了一张旧旧的竹凉榻，凉榻一只腿撇了，上面对着些看似是账簿一样的东西，都落了满满一层灰。
这也……太萧条了吧？真是一家漕行？
小春掏出帕子，在一条长凳上擦了一下，白生生的帕子就黑了一片，惊得小春脸都绿了。
朝后走进来的吴通见小春用帕子擦条凳，哎哟！忘了让人打扫地方了！
他惊得一步就直接蹦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勤快地拽着自己的衣摆弯腰擦条凳。
他一边擦一边抬头嘿嘿地朝小春笑，糙脸跟一块大红布似的，“好几天没打扫了，你们要来，我给忘了，对不住对不住！”
他飞快地用衣摆擦着条凳，擦好了往外一抽，将条凳摆在南音面前，傻笑道：“坐！二位坐吧！我都给擦干净了！”
小春瞥了一眼吴通又黑又皱的上衣，脸黑的跟包公一样，恨不能立刻就走。来了没看见茶水也就算了，连条长凳都脏成这样，哪有这样怠慢人的！
见小春面露不悦，吴通有一丝窘迫，他一个大老粗，哪想得到这么多，再说这后堂平常也没人进来，他明明记得陈账房走之前，这里都打扫过的啊！他扭头看看四周，怎么会这么脏呢？
哦对了，陈账房辞职都是一年半之前的事了。
南音看了看那张条凳，上面的灰被吴通给抹的还挺匀的，只是看着不太像能坐的样子……
小春又掏出一张帕子，轻轻垫在凳子上，这才扶着南音坐上去。
其实小春真的不想让南音坐在这脏板凳上，不过南音的脚还伤着，站着更难受，只好这么办了。
见她们主仆二人这般做派，吴通自然知道是嫌他的板凳脏，顿时更加窘迫了。
南音呵呵一笑，原本想开口问问吴记漕行的事，可是看着后堂这一片惨淡的状况，她不问都知道，这漕行究竟被吴通给经营成什么样了，恐怕曹流那天所说的，还有所粉饰呢！
第116章 态度问题
曹流看着这些，也觉得甚是头疼，他明明都叮嘱过吴通了，让他好好准备准备，他到底准备了什么？连杯茶都没的给客人喝！
好在南音是真心实意来考察漕行的，倒不在意这些虚的，只不过……这一盘散沙的破败惨状还是令她有些失望。
原本她以为，就算漕行的生意再怎么惨淡，至少该有的还是有的，可是刚刚除了门口坐着聊天的那几个不管事的船工之外，南音还没见到一个“办公人员”。前堂没人，后堂还是没人，那吴记漕行平时怎么接生意？
南音这个疑惑还没问出口，吴通搓着手，自己先说开了。
“陈姑娘你凑合着看吧，我刚刚就说了，这也没什么好看的了，账房和管事早就辞职不干，另谋出路了，这漕行如今就我带着兄弟们在干，要啥啥没有。”
曹流无奈地一叹，却没有插话。这做生意有赚自然有亏，他只是中间的介绍人，也不适合说太多，到底买不买吴通的船，还是得凭南音自己的判断。
“那平时你都在这铺面里看着？”南音问。
“啊？”吴通摇摇头，“看着它干嘛？我平日都跟兄弟们在一块，要不就喝酒，要不就在船上。”
“不看着铺面，要是有生意上门，谁来接？”
“哪有什么生意上门，都得我亲自出去找活儿接！”吴通倒老实。
“那账房先生离职以后，谁来记账？”南音瞥了一眼墙角竹制凉榻上对着的那些账本，问道。
吴通摆摆手，“记账？我是个大老粗，字儿都不识几个，哪会记账啊！”
南音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了，深看了一旁默不作声的曹流一眼。
曹流自然接收到了南音的眼神，却好像不知道似的，还是沉默地站在一边，好像这事儿压根儿跟他没关系。
南音已经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了，她根本不懂跑船，就算买了吴通的船，也还是希望让吴通来经营，她只要给他出谋划策什么的就行。但这样做的前提是，吴记漕行必须有个基本的不掉链子的业务流程，可她知道吴通平时连账都懒得记的时候，确实有些愠怒。
曹流这不是坑自己嘛！
南音用最后一丝耐性问：“吴大当家，我听曹三爷说，你很缺钱，急着卖船？”
吴通认真点头，老实回答：“是，我缺钱，兄弟们的工钱我都发不出来了，他们都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等着养活呢，我就差急的没把自己卖了，给兄弟们发工钱呢！”
“那你可明白，你这漕行为什么挣不了钱？”
吴通挠了挠头，“我、我根本就不是个会做生意的人，唉！我家这漕行，就毁在我手里了。”
南音摇了摇头，“这跟会不会做生意没关系！”
“啊？”吴通傻了。
南音扶着方桌站起身，悬殊的身高差，让她不得不仰着脖子看着吴通，痛心疾首，“我看这里，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生意，你根本就不是在做生意！你不是不会做生意，你这是态度问题啊！”
第117章 不买也罢
听南音这么说，吴通有些懵，小春则在一旁拼命点头表示同意，曹流也站直了开始听南音说下去。
南音板着小脸，问：“吴大当家，我问你，你现在有几条船？多少工人？工人家眷又有多少？”
吴通赶紧掰手指开始算，边磕磕巴巴地回答：“六艘船，不过有一艘得修了才能用，工人有……四十五，哦不，是四十三个吧，至于他们的家眷……加起来少说也上百了吧！”
“好，你既然知道自己有多少工人，工人又有多少家眷，你怎么还敢这么胡来？那些人的饭碗可都是你砸的！”南音顿了顿，觉得自己头一回见吴通，这话说的似乎过重了，便又道：“吴大当家，我今天不是来教训你的，只是想为了外面那些船工，劝你两句罢了！”
吴通被她说懵了，他确实一直愁着没办法发兄弟们的工钱，但还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是的，百十号人的饭碗都在他手上呢，他怎么就把漕行给败成了如今这田地？吴通一直没想过兄弟们会不会怨他，可经过南音这么一提醒，他突然觉得自己没脸出这个门去见兄弟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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