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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音苦笑了一下，其实也不尽然是临场现编的，很多都是她的猜测，并且她觉得自己的猜测也许是靠点谱的。
“对了，后头该怎么办？”
谢秋娘问的当然是南音之后的打算，丁氏蠢笨，也许能被糊弄住，可李梅花是完完全全遗传了李全的那副心眼的，必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的。
“后头的事，我有打算，等明天小春来了，你就知道了。”南音看起来有些精神恹恹。
谢秋娘点点头，也不多问。在她的眼里，南音再怎么改变，也还是那个陈南音罢了，以前她对陈家所有人有感情，如今不得已闹成这样，今后很可能见面就是仇人了，自然心里不好受，再说这中间还夹着一个陈元新呢！
但她也不想劝南音，毕竟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旁人最好不要影响她。
那边，小春乘着马车回了上元县城，一路上催了又催快马加鞭，颠得车夫自己都有些受不住，可车厢里的小春却跟个没事人似的。
到了槐树巷的时候，车夫就差没吐一地了，又见小春好好地从车上下来，半点反应都没有，也很是惊奇。
“明日一早我还要去趟庄子，到时候你再来送我一趟。”小春跟车夫打了一声招呼。
那车夫对刚才玩命驾车心有余悸，心道这银子可不好挣啊。便连连摇头，“姑娘，你还是找别人吧！明日再这么来一回，小老儿这副骨头就要散架了！”
小春皱了皱眉，转而又松开，“明日我给你三倍的工钱，而且我保证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催你。”
车夫到底还是抵不住金钱诱惑的，这跑一趟就抵得上三趟，便是累一点也值得，便点头答应了。
约定好第二天的出发时间之后，车夫便赶着马车出了槐树巷。小春抬脚进了家门，却发现陈元新已经回来了，正在堂屋里坐着，似乎是在等她们。
“陈二哥，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小春见到陈元新有点惊讶，陈元新在沈府当差，每日都是要到酉时之后才回家，小春催着车夫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时间还在申时，离酉时还有半个时辰呢。
陈元新并没有马上回答小春的问题，而是朝她身后看了看，没有见到南音，皱了皱眉，“音儿呢？”
这一问，小春刚好把在庄子发生的事一股脑地跟陈元新说了，陈元新听完，气得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今日南音回去，所以才早早告了假回来等着，就是害怕丁氏和李梅花让南音受委屈。
没想到自己临到县城之前，苦口婆心跟丁氏说了那么多，她竟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把南音嫁给刘二？陈元新面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冷笑还是无奈。
他那个老娘，怎么就这么糊涂呢？难不成她到现在还看不明白，现在陈家人只有倚仗南音的份，哪里还能算计她？娘怎么也不想想，她怎么可能还像以前一样拿捏南音呢！
见陈元新脸上表情古怪，半天没有说话，小春有些着急，却沉着气没有说话。
片刻后，陈元新眉头稍稍松了一些，问：“南音叫你回来做什么？”
小春想了想，便将南音交代自己的话，全部和盘托出。
陈元新听了之后，没说什么，只是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她既如此交代你，你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出去办吧！”
小春“哎”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又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愣愣发呆的陈元新，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陈二哥，我明天一早还要赶回去，你明天要不要告个假？跟我一起回庄子上？”
陈元新心里有些难受，此刻目光有些浑浊似的，茫然地抬头看了小春一眼，声音有气无力。
“我回去做什么？我还是不回去了，我若在的话……算了，你快去吧，我明天照常去沈府。”陈元新说完这话，便起身离开了堂屋。
小春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只能叹了叹气，转身去了南音的房间。
按照南音的交代，她在架子上的一本书里，果然翻到了一张画着玉佩的宣纸。宣纸只有半尺见方，似乎是画好了之后特意裁剪成这样的大小，平平整整地夹在了一本《大晋地理志》中。
小春认得上面画的那块玉佩，她在南音的身上见过这块玉佩，一看就不是凡品，南音一向是贴身放着的，不过小春并不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
她将图纸收了起来，又从箱笼里摸出了一些银子和银票备着，也顾不得吃什么晚饭，赶紧出门去了。
等一切办妥之后，已经是戌时，天都完全黑了。
回到院子里，小春有些心神不宁的，思考挣扎了许久，还是偷偷点蜡，提笔写了个小小的字条。
写好之后，她站在轩窗前，拔下头上插着的一枚短短的银簪，仔细看那银簪，其实是一个类似哨子的东西。
小春将银簪凑近唇边一吹，便发出一阵微弱又尖细的声响，她将银簪插回发髻，不一会，就有一只通体漆黑的小雀飞进轩窗，那小雀不过两三寸大小，速度极快，极为灵活，乖巧地落在小春伸出的手心。
小春将纸条插进小雀脚上绑着的的竹管里，便将它放飞了。
沈府，西苑的一处花厅。
沈熙正坐在桌前吃晚饭，圆桌上四菜一汤，多素少荤，都是寻常菜色。
他自五岁就跟着沈老夫人生活，那老太太年轻就死了丈夫，因此饭食上一直都是以素为主，沈熙跟在后头，小时候不太喜欢，但是不敢说出来，等到长大了，反倒习惯了。
他是个很冷静自制的人，这样的口味也确实很适合他，因此即使现在跟沈老夫人不在一起用饭了，也还是保留着这样的习惯。
青山侍立一旁，也只是静静地站着，沈熙吃饭从不需要旁人服侍的。
不一会，门口有个小厮探头探脑，青山注意到了，也不惊动沈熙，悄悄出去听了话回来。
沈熙放下碗筷，“什么事？”
青山看了一眼自家少爷面前的碗，饭虽吃的干干净净，可那小碗根本就只盛了一半的饭而已，几个菜也没怎么动过筷子，他面上的忧色就更深了。
最近自家少爷食欲似乎不怎么好，虽然他自己什么都没说，但是青山就是再瞎也看出来了。可他一字不敢提，更半句不敢劝，只能眼睁睁看着主子消瘦。
似乎是斟酌了一下，青山道：“是去庄子的人回来了。”
这话一说出来，沈熙马上就将头转向青山，双目灼灼，眉头却不自觉地皱在了一起。
今日一早从陈元新口中听说南音今日回了庄子，沈熙就不太放心，暗暗叫青山派人跟着去看看情况。
陈家的那些糟心事，沈熙都知道，他怕南音回去遇到什么麻烦，受了委屈，虽然不能明着去帮着她，但是至少他得知道这些事。
青山见自家主子一触及到陈姑娘就立刻这副反应，心里暗暗叹了一叹，面上却只是如实汇报着情况。
“晌午到的，中午在谢家吃的饭，吃完饭后，丁氏将周婆子找来了。”
“周婆子？”沈熙眉头蹙的更紧，他自然不知道周婆子是什么人，但是既然是丁氏特意找回来，肯定没好事啊。
“是个媒婆，口碑不太好，丁氏找她来，是想给陈姑娘找个亲事，对象是一个杀猪匠刘二，前头都折磨死了两个婆娘了。”
这回沈熙没有插话，只是目光中露出一丝冷意。
“陈姑娘将小春姑娘先打发回来了，跟去打探消息的人就留了一个在庄子，另一个跟回来了，小春姑娘回了槐树巷不到一会，就急匆匆出门去了，我们的人也就没再跟，急着回来报了。”青山说完就垂首站在一边，等着沈熙的指示。
沈熙低着头心思转了个来回，半天都没有说话。
青山瞧着他这样阴沉沉的，便试探了一句：“少爷，我们要不要……搭把手？”
他们派去的人也都只是寻常的小厮，并不是专业盯人的影卫，因此打探回来的消息很粗糙，基本没有什么细节，但是很明显，南音是遇到麻烦了。
丁氏和李梅花屡屡对南音发难，沈熙其实很早就知道了，但是并不好插手。他其实也知道南音并非陈家的女儿，这事只要随便找个当年一起跟着沈老爷出门的老仆一问就知道了。但尽管是这样，丁氏和李氏毕竟还是南音的养母和大嫂，他觉得她这样忍让，肯定有她自己的考虑，自己贸然去做点什么，反倒可能会惹了她的不快。
但是这回，似乎情况有些不同了。
“我写封信，你让人连夜送到别院里给祖母。”沈熙眉头舒展开，仿佛是想通了什么。
青山一愣，这是叫沈老夫人出出力？可这叫老夫人怎么好去介入人家家里的事呢？陈家虽然是沈家的佃户，但总归是脱了籍的，脱了籍就不算是奴才，主子想管也得有个冠冕堂皇的由头才是啊。
“少爷，这……老夫人会答应吗？”
“你只管照我说的做。”
青山便不再多嘴，乖乖去准备纸笔。
沈熙何等聪明，他知道南音一旦想要整治丁氏和李氏，后者自然是斗不过她的。以丁氏和李氏的性格，不肯输就只能胡闹，一旦胡闹起来，惊动了沈老夫人，那么管管庄子里的事，便是顺理成章的了。他也不必叫老夫人做什么，仅仅只是打个招呼罢了，沈老夫人只需要警醒一些，届时瞅准机会插一脚便可，其他的他相信南音自己能搞定。
第132章 少女情思
当天晚上，南音歇在了谢家，像去上元县城之前一样痛谢秋娘睡在一个房里。自上次从陈家搬出来，南音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并且她也不想回去。
半夜辗转，南音始终莫名心烦地睡不着。
谢秋娘是个睡眠质量极佳的，但是南音这样翻来覆去，她也不得不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一句：“南音，你怎么了？”
“我睡不着。”
谢秋娘睡在床的外侧，她翘起身子摸到了床头柜上的火折子，点起了小油灯。
“我看你都翻了半夜的身了，该是两面都煎熟了吧？”谢秋娘有点无语地开了句玩笑。
南音尴尬地笑着，借着油灯昏暗的光看着谢秋娘，“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谢秋娘知道南音今天下午开始就有些心神不宁，至于原因，她自然也知道咯。
“南音，你是不是怕跟你娘和大嫂彻底闹翻了之后，伤了元新的心？”
南音坐起身，一副打算要秉烛夜聊的样子。
“这事我早已经实现跟二哥打了招呼，反正这一天总会来的，二哥应该是不会怪我的。”
谢秋娘眉头微蹙，不为了这事？那为什么事？
“既然你二哥都不会怪你，那你还焦虑什么？我所能想到的，便只有这一个理由能让你这样了。你自小跟你二哥关系最好，不为了他，你还能为了谁？莫不是……南音，莫不是你有心上人了？”
南音一脸错愕地看着她，转而压着声音轻轻笑了出来，点了一下谢秋娘的额头，“你想什么呢！我哪来的心上人！倒是你，你莫不是有了心上人罢！”
听了这话，谢秋娘一噎，耳根没来由地红了红，一时竟接不上南音的话。
南音笑着，看她这个反应，心里更是对自己从前的猜测笃信了几分，谢秋娘果然是动了少女情思了。
“南音你别笑了，你跟我说说，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辗转反侧睡不着，害得我都睡不好！”谢秋娘仿佛刚刚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能赶紧把刚才那个“心上人”的话题给带过去。
南音轻轻叹了一声，这才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秋娘，这次要是跟陈家彻底断了关系，我便不想再待在这上元县了。”
“啊？”谢秋娘傻眼，“为什么？”
“你小声点！别把你大嫂和念儿吵醒了！”南音赶紧捂了她的嘴，朝隔壁的方向看了一眼，“念儿今晚没哭夜，你大嫂好不容易才睡一个好觉，你要吵醒她们吗？”
谢秋娘赶紧噤了声，压低声音问道：“南音，你为什么要走？你要去哪儿啊？”
“如果我真的跟陈家脱离了关系，再待在上元县也没什么意思了，还不如离开这里，找我自己的新生活。”
“那你二哥呢？小寒呢？我呢？”谢秋娘有些难过，“你就一点不留恋我们吗？”
南音苦笑，“所以我才辗转难眠啊。”
谢秋娘突然一把抱住了南音，将脑袋靠在她的肩上，嘟着嘴道：“南音，你要是走了，我唯一的好朋友就不在身边了，以后我谢秋娘，不高兴的时候没个人能够诉苦，高兴的时候也每个人能一起分享。你知道的，我性子直老爱得罪人，庄子里的姑娘都不大待见我，你走了，就谁都能欺负我了！”
南音汗颜，“你不要说的那么可怜好不好？我什么时候看见过别人欺负得了你？不都是你欺负别人才对嘛！”
谢秋娘捏着粉拳轻轻在南音肩上敲了一下，“你打趣我！把我说的跟个母老虎似的！”
“我可不敢，我指望你继续保护我呢！”南音笑眯眯地。
这话突然提醒了谢秋娘，她灵光一现，赶紧道：“南音，反正你一个人走我也不放心，要不……我跟你一起走吧！”
南音心里温温热热的，深看了谢秋娘一眼，“你有大哥有大嫂，还有个刚出生的可爱小侄儿，你舍得走吗？”
谢秋娘犹豫了，果然认真考虑了起来，突然她又抬头问了一句：“南音，你真的一个人走？你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生活，你不觉得这很不可思议吗？这事你有没有跟元新提过？他怎么说？他……有没有要陪你一起走？”
南音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谢秋娘，直到看的谢秋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秋娘，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我二哥？”
谢秋娘好像被人踩中了尾巴一样，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急的话都说不利索，“你、你说什、说什么呐！我怎么可能喜欢、怎么可能喜欢陈元新？你别开玩笑了，不可能的，你不要瞎猜了，捕风捉影的。”
看她这副反应，南音就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测了。谢秋娘这个人大大咧咧的，既然动了这样的心思，又怎么可能滴水不漏呢。何况她跟南音的关系又一向亲密，多多少少都会流露一些出来，只可惜原主是个老实的，从来就没有发现。
谢秋娘长得并不算国色天香，但也是个清秀的小佳人，性格麻辣爽利，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若她真的喜欢陈元新，南音是十分乐见其成的。
“这是你心里的实话吗？”南音一脸的不相信。
谢秋娘早已放开了抱着南音的手，此刻正用力绞着自己的衣角。
“自然是我心里的实话，你不信便罢了，反正你不许到你二哥面前去乱说。”
“若是这样，那真是可惜了。”南音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原以为你喜欢我二哥，我还盼着你做我二嫂呢，既然不喜欢就算了！我二哥也快十七岁了，大哥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大嫂早都已经过门了。都是二哥的腿疾耽误了他，在庄子里不能下地干活就等于没饭吃，要不然他这亲事也不会拖到现在，不过现在他去了沈府当差，可比在庄子里干活强太多了，想必过不了多久，这亲事不必费多少心思就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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