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镜拉着她远离了窗口,捂住她的耳朵:“别听,听得久了容易心悸。”
他的手带着温热很快就焐热了桑枝冰凉的耳朵。
少女眼里的茫然渐渐地消失,她眨了眨眼,往后退了一步:“谢谢。”
姜时镜垂首看她:“地窖里有一股异香,里面掺着慢性毒,你在里面待得太久了,又长久没有吃东西,出现恍惚很正常。”
桑枝想起最开始她和苏淮之看到的群魔乱舞,她知道那香味有问题,但没到只待那么一会儿都能有那么大影响。
“那他们……”她望向窗外。
姜时镜:“活不了多久,没有这个异香维持,精神很快就会出现异常,况且他们又都吃了长生丸。”
桑枝沉默了一会儿:“我们去省城吧。”
她不想再待在这里了,突感的疲惫让她无法再忍受混杂在一起的哭声,越听她的心跳便跳得越快,快到她大脑一阵阵的眩晕。
姜时镜看了一眼她破破烂烂的裙摆,外头风大若是再吹一夜风,明日怕是又得风寒发烧。
“等下。”他走到柜子里翻翻找找,翻出来一件男人的斗篷,虽然破旧但好在能遮风。
把斗篷披到她身上:“若是再染上风寒,我就直接把你丢这里。”
“不会的。”桑枝系上带子乖巧地跟在他身后出门,“对了,我的包袱是不是还在救我的姑娘家里。”
“在省城客栈。”姜时镜带着她走的前门,刚出门就被官兵拦了起来。
她见此默默地把兜帽戴上。
只见少年似乎跟他们说了什么,他们很快就被放行。
马拴在门口的横栏上,他上马后,拉了桑枝一把让她坐在后面。
桑枝小心翼翼地捏着他的衣角,不敢有过多的接触:“我坐好了。”
一声“驾”,马匹前腿原地高抬了起来,桑枝惯性后仰吓得立马就环住了少年的腰身,双手交握抱得死死的。
她顾不上男女有别,突然意识到什么,逆着风大声问道:“我的马呢?也在客栈吗?”
姜时镜:“回家了。”
桑枝:“啊?”
…………
到省城已是戌时三刻,城内被隔壁县来的人控制住,街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官兵,不允许任何百姓出门走动。
姜时镜靠着县令给的令牌顺利到了苏淮之在的医馆。
里面燃着烛火,屏风后人影绰绰,桑枝着急地跨过门槛,绕过屏风就见苏淮之上衣被脱,光着上半身,上面布着数根银针。
就连脑袋上也有。
身边还守着一个一身玄衣的男子,面若寒霜,没有一丝表情,桑枝猜想他应该就是地窖内听到的名唤云母的暗卫。
大夫还在继续扎针,桑枝不敢打扰他,小声地问云母:“他如何了?还能醒过来吗?”
云母像个雕像,连眼神都没分给她一个。
姜时镜拴好马后也走了进来,云母立马行礼道:“见过少宗主。”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吓了桑枝一跳,她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
决定还是问大夫:“大夫,他还能清醒过来吗?”
大夫停下手中的动作,让旁边的药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叹气道:“我只能尽力把他身上的毒都排出来,至于能不能醒过来,得靠他自己。”
“不过……”他犹豫了下,不确定道,“他的脉搏有力,心跳也很稳健,像是在来之前就有人救过他了,若是有这样的神医在,兴许早就醒了。”
桑枝抿住唇,不敢言语,苏淮之之所以心跳稳健是因她种了蛊虫进去,那只蛊虫会让人的心脏在短时间内保持高度活跃。
若是用在正常的活人身上,则会让他们在一定时间内精神异常充沛,即使身受重创也不会感到疲惫。
蛊虫一旦失效,人就会在一瞬间被抽离全身力气,进入漫长的虚弱期。
这并不是起死回生的东西。
姜时镜闻言后,伸手去探了一会儿苏淮之的脉搏,他常年与蜀地打交道,对蛊也有一定了解。
隔间内其余吃了长生丸被割腕放血的五个村民都死了,没有一个被救活。
但苏淮之却直到现在还活着,且脉搏有力,若不是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光看这脉搏如同健康人一般无二。
他瞥了一眼桑枝,当时只有她还清醒着。
后者避开他的眼神往云母身边挪:“看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医术。”
姜时镜的眼神逐渐变得意味深长,他垂下眼睫凝思了片刻,看向大夫道:“我能救他,麻烦你帮我准备些止血的药材。”
大夫愣住,捏着银针的手停在半空,上上下下地扫了一眼他:“小伙子,你不要开玩笑,这可是人命,不是儿戏。”
第34章 晋江
◎白日失踪34◎
桑枝更相信神农谷的医术, 当即就拉着大夫往外走:“我陪您去取药草。”
离开前,她转头看了一眼少年眼里隐隐透着感激,用口型无声道:“谢谢。”
大夫被强行拉走后, 屏风后只剩下姜时镜云母还有药童。
云母依旧摆着死人脸:“少宗主是发现什么端倪了吗?”
姜时镜出门在外几乎从不救人, 即使人死在他面前, 他也不会施展医术。
“他身上有蛊虫。”
云母脸色一凝:“又是咸鱼教的人,属下去杀了他们。”
姜时镜垂着眸, 看着被强行吊着一条命的苏淮之, 据他所知咸鱼教如今被分裂成了两派,一派以蛊化医想要挤到正派里。
另一派则是继续兴风作浪试图重整往日的毒刹教。
难不成小魔教骗子是咸鱼教的人, 可咸鱼教似乎不收没有武功的人, 毕竟他们教的功法有很多弊端。
不习武, 无法自保。
“不用。”他拿出随身携带的药丸硬塞进苏淮之的口中,而后取过放在矮桌上的小刀, 在烛火上熏烤了许久。
边跟云母说道:“咸鱼教之所以改名被魔教除名,是想要撇清几十年前教内做的那些肮脏事。”
刀尖划开胸口的皮肤,血珠密密麻麻地钻了出来:“教主换代后, 便下令禁止所有教中弟子私自离开蜀地, 踏入中原。”
“我们先前遇到的那些人,身上大多都有赤色的蛊蛇印记, 我将他们身上的蛊虫刨出来,印记就会消失不见。”鲜红的血肉里安静地趴着一只极为小巧的蛊虫, 咬着里面的经脉。
姜时镜用大夫打造的银夹将蛊虫夹了出来,一离开身体蛊虫迅速地变得干煸成为死蛊,连带着苏淮之的身体也肉眼可见的灰白了下去。
他把蛊虫放在托盘里, 继续说道:“咸鱼教虽以蛊毒威慑蜀地中原, 但不至于会给所有弟子身上种蛊虫, 也就是说……”
“他们分裂内斗非常严重,教中有人为了权力地位,给部分弟子种下蛊毒以便更好地掌控他们。”他把伤口缝合后,又取了线把苏淮之手腕上血液凝固的伤口也缝了起来。
云母眉间拧起:“少宗主的意思是先前的那批人不是咸鱼教教主的意思?”
姜时镜将银针一根根地捻入不同的穴位,神情变得专注且认真,额上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地冒出了层细密的汗珠。
他头也不抬地说:“能将曾经的毒刹教改名成咸鱼教,可想而知如今的教主有多想摆脱魔教的骂名。”
“这种毁坏名声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去做,应当是下面的人阳奉阴违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东西。”
他将最后一根银针慢慢捻入,看着苏淮之的面色不再灰白,松了一口气。
药童拿着手里的布巾不敢帮他擦汗,又害怕自己听到那么多话被灭口,害怕地退到屏风边上当隐形人。
姜时镜见此索性放弃了擦汗的想法,任由汗珠往下淌,他将手悬空等着蜡烛一点点往下烧。
视线扫过矮桌上那只已经干煸死亡的蛊虫,淡淡道:“只要等母亲研究出他们身上带着的休眠蛊虫究竟为何物,就能知道背后那人的具体目的。”
云母敛着神色,浑身散着冷气:“属下直言,不如同三年前一样,捣毁总坛无后顾之忧。”
“你把咸鱼教看得太简单了,云母。”蜡烛烧到定好的地方后,他开始慢慢地捻出苏淮之身上的银针,“你以为当初天魔教覆灭,全凭我一个人就能做到?”
云母愣住:“可当年……”他犹豫着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毕竟当年以一己之力捣毁天魔教是整个武林都知道且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
连一直跟着他的暗卫们都没有参与,只知道当年主子从蜀地回来后,身受重伤,但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过,甚至还敷了药。
当年的事情姜时镜从未提起过,其他人也不敢问,他们便也都眼观鼻鼻观心。
从没觉得此事还有隐情。
姜时镜看向角落里想当场挖个洞钻进去的药童:“去看看止血的药准备好了没有。”
药童连忙点头,等人走了后,他才道:“身上没有蛊蛇印的咸鱼教人,没必要撕破脸皮,再过半年就是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咸鱼教也在受邀名单上。”
云母点头:“是,属下遵命。”
桑枝再拽着大夫回来的时候,苏淮之身上的银针已经全部被取掉,肌肤不再如死人般灰白,隐隐恢复了些血色,看着像是活过来了。
她把手上已经捣碎的药放在矮桌上:“都在这里了,已经磨好了。”
话落,矮桌上干煸的死蛊闯入眸内,她下意识的手颤了一下,默默地站到大夫身边,这才看到苏淮之胸口处还有一条已经被缝上的刀疤。
虽没了蛊虫,但胸口的起伏依旧稳定。
桑枝暗暗松了一口气,又道:“后厨里还煎了药,要端过来吗?”
“不用,等他醒了再给他喝。”姜时镜将小格子里的药粉各取出来一点混合在一起,洒在伤口上,而后站起身朝着大夫说道,“把伤口包扎起来,连续三日换药。”
大夫连忙取过矮桌上的白布把伤口一圈圈包扎起来,又去摸苏淮之的脉搏发现比先前弱许多,但也还算稳。
惊叹道:“小伙子还真有点本事,这样都给救活了。”
姜时镜站到一侧,靠在柱子上,他眸内透着浓重的疲惫,汗珠不断地顺着额角滑落,脖颈上也布着汗水,打湿了领口的衣物。
桑枝拿过备用的布巾递到他面前:“你出了很多汗。”
他微勾起一侧唇角:“终于想起来自己丫鬟的身份了?”
桑枝:“…………”
她把布巾直接塞进他手里:“无论如何,辛苦你了。”
姜时镜随意地擦了擦额上的汗,站直身体道:“他至少明日才醒,你是要留在这里守夜,还是跟我回客栈。”
桑枝绕过屏风又去看了一眼苏淮之,道:“他已经脱离危险,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若是你想连夜赶去襄州,我也是要跟你走的。”
姜时镜沉默了一会:“看你先前担心的模样,我还以为你要留下来嫁给他。”
桑枝:“?”
他在说什么屁话。
她转过身看向少年:“我看起来像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吗?”
姜时镜挑了挑眉,没回话,径直出了门。
桑枝拿出他之前给自己的钱袋,从里面拿出一枚银锭放在矮桌上,对大夫说道:“麻烦你了,我明日再来看他。”
大夫收下银锭喜笑颜开道:“姑娘放心。”
桑枝追上姜时镜时,他正在解缰绳,云母已经不见了踪影,想来是隐在了暗处。
“我们去襄州前可以再买一匹马吗?”她仰头看向已经翻身上马的少年。
姜时镜点头:“嗯。”
她握住伸出来的手借力坐到他身后,生怕又像先前那样惯性后仰,主动抱住了少年劲瘦的腰身。
客栈离医馆很近,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桑枝的房间在隔壁,她跟店家要了沐浴的水,又要了一套新的衣物,一般的客栈都会备有成衣,只不过是固定的尺寸,大部分人也只是穿一两天用来过渡。
一连近小半月没洗过澡,她泡在水桶里,足足洗了半个时辰,直到水变得冰冷才从浴桶里出来,擦干身体注意到大腿侧边和膝盖上有大片的青紫色淤青,边缘隐隐发暗。
后腰的伤虽然看不见,但想来跟大腿上的也不会相差太远。
她叹了口气,自从到这个世界后,就没过上一天安稳日子,如今还弄的一身伤。
客栈里送的衣裙是夏天的鹅黄色襦裙,并不是很合身。
“扣扣扣。”门被敲响,桑枝连忙系上腰间的带子。
一打开门,就见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娃娃脸女孩,朝她甜甜一笑:“少宗主让我来给姑娘送些吃食,顺便瞧瞧姑娘后腰上的伤。”
桑枝侧过身让她进屋,迟疑道:“你是神农谷的弟子?”
她将手上的提篮放在桌上,把里面的饭菜一样样拿出来摆放,道:“我是少宗主的暗卫,唤堇青。”
桑枝把湿头发裹到布巾里,心生疑惑,她没记错的话堇青和云母都是矿石名。
不是神农谷的人,又称呼姜时镜为少宗主……是玄天刀宗的人。
她看向堇青那张无害的娃娃脸,看上去似乎还没有成年。
堇青把饭菜摆好后,对着她甜笑道:“姑娘先用膳,我帮姑娘将发丝烘干。”
“不,我自己来就好……”
话音还未落地,堇青就上前把她按在凳子上,拿过她手上的布巾揉搓发丝:“姑娘不用客气。”
正巧这时桑枝的肚子也叫了起来,她只得作罢拿起筷子用膳。
堇青与云母的性格截然相反,她不喜静,无论到了哪里跟谁都能掰扯两句,此时就忍不住出声道:“姑娘长得同我们家少宗主一样好看,是哪里的人呀?”
桑枝咽下口中食物:“徐州城富村。”
堇青弯着眸子,声音甜糯:“徐州离这里很远,姑娘一人在外过的肯定十分不易。”她停顿了下,“你瞧我们家少宗主如何,长得好看又有钱财,做夫婿最合适不过了。”
桑枝一口饭差点喷出来。
“咳咳咳……”她到处找水喝。
堇青赶忙倒了杯水递到她手里,拍着她的后背贴心劝道:“慢点吃,不够的话再让后厨做。”
她被呛得满脸通红,转头对上堇青那双无辜的眼眸,默默地把喉间不好听的话咽下,转口道:“你……要不等我吃完再说话。”
她怕她会被这顿饭噎死。
“哦,好。”堇青抿上嘴,打算等她吃完再继续做媒。
第35章 晋江
◎白日失踪35◎
桑枝吃完饭头发也几乎被擦干, 堇青在梳妆台上取出一根发簪顺手将及腰的长发挽了起来。
“姑娘的发丝真顺滑,跟绸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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