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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的确没占林希微他们的便宜。
林希微问他：“那你不如去开个人律所，何必开合伙所？”
“你和康明雪定的制度有问题，养懒人，赚得少拿得多。”
他要把律所公共池子里的钱都掏空。
“师姐只让我们每个人上交一半的创收给律所，有些律师刚进律所，还没找到业务，律所不发工资，难道让他前几个月倒贴工作么……”
杨兴亮讥笑一声：“在说你自己么？不能迅速接到业务，就别当律师，自担风险。”
他下了最后的通牒：“总之，你和连思泽尽快还我钱，你们招的那两个新律师，也自己发工资，招了两个不专业的人进来，连律师这性格也不适合出来创业。”
康师姐怀孕后，律所的管理陷入混乱，林希微在白鹭花园的创收都还在她自己手上，她其实是有钱的，但就冲杨兴亮最后的这句话，她决定了，要当个欠债的人。
“杨律师，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没钱，赚的一点钱我还要留着后面养团队，比不上你半年创收三四十万。”
林希微忍着怒气，露出微笑：“我们穷人就这样的，你再逼我，我就去跟师姐说，有本事你就解散了兴明。”
杨兴亮不敢，一个律所的创办审批是多么困难。
连思泽在一旁憋红了脸，也说道：“就是，逼急了我们穷人，这个……这个律所……谁谁谁都别想要了！”
“就是就是！”
林希微吵完了架，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办公室，忽然想起明天就是 1995 年了。
她从大门外又探头进来，弯着眼睛，笑眯眯地祝福：“杨师兄，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创收百万！”
杨兴亮敬谢不敏：“不必祝福，我怕短命。”
“杨师兄，不管怎么样，1994 年，谢谢你和师姐！”
杨兴亮抬起头：“你人格分裂吗？”
林希微：“我跟杨律师吵架，又没跟杨师兄吵架。”
杨兴亮气笑：“新年快乐，小师妹！”
林希微喜欢 1994 年。
……
陈淮越也喜欢 1994 年，但为什么喜欢，具体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全身心的舒畅，仿佛全身筋骨都被打通。
钟程嗤了声：“房地产泡沫，你还喜欢，我就不喜欢，我看上半年你还情绪一般般呢，啤酒节之后，你就变了，林希微给你吃兴奋剂了么？”
陈淮越语气淡淡：“是因为今年公开土地竞投大多中标罢了。”
钟程不信：“那你为什么突然决定投资海景酒店？”
“杨经理找我谈了好几次，考察过后确实不错，啤酒节的盛况你也见到了，之后还会接着办西方节日庆典活动，又是鹭城第一家国际商务连锁高档酒店，值得投钱。”陈淮越笑着问道，“你和杨幼芙那天去的高尔夫球球场怎么样？海景打算举办第一届酒店业高尔夫球比赛。”
钟程微答非所问，阴阳怪气：“我还以为你投资，是想纪念你们的重逢。”
“我是个商人。”
“最好是，刚刚杨经理还跟我说，你提了个婚宴优惠福利，让海景承办西式婚礼服务，别让我发现，你最后在这结婚。”
陈淮越喝了一口茶，他戴在手上的戒指碰到了杯子，这一枚素戒，他偶尔兴致来了就会戴上，偶尔就收起来放在家里。
情侣之间会互送戒指，婚礼上还会给彼此戴上承诺对彼此忠诚一生的婚戒，如果林希微穿着婚纱，把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要他余下的数十年都只爱她一人。
他抿了一口茶，心跳比刚才快了一些，面上却很冷静：“结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也不想改变现状，带来更多的麻烦。
钟程笑了下：“是啊，想分手随时可以分手，但离婚不行，除了彼此的家庭，还会影响公司的生命线，要是等我们打算上市了，林希微突然要跟你离婚，要求分割财产，那我们公司可完了，她冷心冷肺的，干得出来这事。”
陈淮越只说：“你少乌鸦嘴。”
如果他和林希微结婚了，她怎么可能会跟他离婚？
陈淮越还有事，他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起身道：“我先走了，要跨年了，你也早点下班回家吧。”
钟程：“你不跟我跨年了？我订了迪厅的座位，不然我们随便找个酒吧，今晚再约几个朋友一起？”
“今晚有事。”
钟程看见陈淮越手上拿了一张订单纸，过去瞥了眼：“你又定西装了？你从十月份开始，有穿过重复的衣服吗？西装订了六十多套了吧，我劝你别白费功夫了，林希微是个土帽子，她分不清你今天和昨天穿的西装有什么区别的，你想吸引她注意力，你穿个解放胶鞋都比你皮鞋擦得锃亮更好。”
陈淮越当然不可能穿解放胶鞋，是人就喜欢好皮相，不然林希微开个律所，也不至于几次去购买高档套装。
所以，他在意大利时装设计师的建议下，穿上了手工缝制了两个多月的西装，还让蔡秘书把他的新车开去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林希微的跨年夜是和家人一起过的，就是老天不作美，突然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她今年赚到了一点钱，兄妹三人凑了钱，让林鹏辉去买了一台彩色电视，她暂时买不起房子，但日子总要有点盼头的，一年比一年更好。林玉梅现在身体不好，也不好再跟船去捞鱼了，她一人在家无聊，带绮颜的时候，两人还能一起看电视。
林家人都挤在了堂屋里，围着八仙桌坐，眼睛盯着电视，开始吃晚饭。
林希微的寻呼机一直在叫，她看了几眼，除去客户的新年祝福外，还有一条陈淮越的消息，他约她去海景酒店参加跨年活动，她想了想，下雨了，还是不跑去小卖部那打电话了，反正她不去。
林鹏辉没坐下，端着碗站着扒饭，他是家中唯一的男的，以前还很嚣张，自认是传宗接代的根，但后来家里女的越来越多了，已经没有他说话的地了，他每天早上凌晨五点爬起来倒尿桶。
就怕等天亮去倒，被人看见，他林老大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林玉梅对家里现在的条件很满意了，几个孩子都在挣钱，她算是把孩子们都拉扯大了。
“就是我们家太小了，小薇厂里还会分房吗？你早点结婚，分个房，安安稳稳的。”
林小薇不耐烦：“妈，我刚进厂呢，轮不到我，而且现在分房改了，也要花钱买的。”
林玉梅又转向林希微：“你也是，没乱跑，华侨办还能给你分房，你也能早点结婚。”
林希微知道她妈的性格，随意敷衍：“好啊，那我明年就结婚。”
“外面雨好大啊。”
吃完了晚饭后，林希微跟林小薇一起洗碗，蹲在了雨棚下，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铁皮上，发出嘈杂的声响，混着泥土的雨水在地上蜿蜒出一道道漆黑的痕迹。
“玉梅，你在不？你女婿车卡路上了，哎哟，快叫你家鹏辉出来帮忙弄车，你女婿全身都湿咯！”
陈淮越想象的今夜不是这样的，至少不是他的新车在进村的破路上卡进泥坑熄火，出不来，下雨天导致农村的模拟讯号特别差，他的大哥大根本拨不出去号，前后路灯都没有一盏，黑得跟眼瞎了一样，等了大半天，也没有一个过路人。
他最后没办法，只好冒雨下车，打着车灯，打算借光走到前面的尾厝村找林希微家里帮忙，结果就是，不仅他车进泥坑，他也一脚摸黑滑进了田埂里。
这该死的意大利手工羊皮鞋底！
林希微让陈淮越先坐在雨棚的凳子上，她说：“这条干毛巾你先拿着擦一擦，我嫂子在给你烧热水了，马上就能洗了，或者你把号码给我，我让我哥去小卖部帮你打个电话，让人来载你回家。”
陈淮越脸色沉沉：“你在笑我吗？”
林希微本来不想笑的，可他淋得像只落水狗，满身污泥，脸上也擦得很黑，还一脸冰冷傲慢，她再往下看，注意到他今天穿了马甲、衬衫、领带一整套，隐隐可见精心练就的肌肉线条，只可惜，皮鞋少了一只，只穿着沾满泥土的黑色袜子。
“我没笑。”她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用毛巾擦了下脸，越擦越脏，一直盯着站在面前的她看，黑眸里都是明亮的怒火，明明很狼狈，但林希微却心跳加速了一下。
她抢过他手里的大毛巾，盖在他的头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她镇定道：“我帮你擦。”
陈淮越看不见她了，可她离他很近，她的手就在他的头发上，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沉默着，隔着大毛巾，抱住了她的腰，说：“你欠我的。”
第25章 情书情书
院子里就只有铁皮被雨撞得当啷当啷响的声音。
林希微轻轻地推开他：“我为什么欠你？”
他不语，她继续说：“男女分手是很正常的事。”
“是么？”陈淮越摘下了毛巾，他轻扯唇角，“那林律师分过几个？”
他看似云淡风轻，但黑眸里的光却一点都不友善，她要是说 2 个，3 个，他现在就淋雨走回家。
林希微避而不答：“我上次也跟你道歉了，陈总大人有大量，我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
陈淮越轻嗤：“没过去。”
林希微静静地看着他，忽然笑了：“那你想怎么样？你旧情难忘，想复合？”她说这话的时候，不遮不掩地对上他的目光，如此坦荡，又如此直勾勾。
陈淮越其实发现了，这两年林希微变化得很大，她好像在短时间内，比从前更快速地成长，也比从前更加漂亮张扬，处理情感和事业也更游刃有余，只有上次她发烧那一回，他才隐隐约约见到几分从前她的影子。
他不再是她的男朋友，她就不会想起他，之前她不需要客户，回国那么久，都没想过找他。
她问他旧情难忘，明明他还没回答，但她眼角眉梢的嘲意已隐隐流露，她不仅不信，还会说，她不需要。
陈淮越也没看明白自己，这世上的女人何其多，为什么他就像被拴在柱子上的狗，而林希微就是那根柱子，他绕来绕去几年，没走出她划定的范围。
他别开目光，冷淡道：“林律师，这是我的事，你少管我。”
这是林希微没想过的回答。
他还说：“钟程说你忘恩负义，那你是么？就算我不是你男朋友了，但也总归是有恩情的，现在该你报恩了。”
林希微语气随意：“以身相许？”
陈淮越眼神停留在她脸上，漂亮的女人坦荡无畏，轻轻松松就捏住了他的心脏，他移开视线，似是漫不经心：“或许吧，就看林律师想怎么做了，只不过，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避免利益……”
林希微在长条凳子的另一边坐下，听着雨声说：“都没上市，还扯利益输送。”
“嗯，比不上林律师的草台班子，兴明要倒闭了吧。”
“全世界都是草台班子，今年七月才通过了《公司法》，鹭城律协现在还没正式规章，大家心里其实都没底，就看谁装得更像样子。”
陈淮越笑：“这是你创业半年的心得吗？”
“这是真理。”
他眯起眼睛：“今晚看我狼狈，你好像心情挺好。”
“陈总，你说得我好像见不得人好。”
“你可能见不得我好。”
林希微双手撑在身体两侧的条椅上，她微微抬头，看着雨水在面前落成了帘，朦胧的，光影浮动的，将他们两人隔绝在了这里，她轻声问：“你听见屋子里电视的声音了吗？”
“我只是被雨淋，耳朵没坏。”
“好多年前大哥拿外汇券买过一台，后来我们没钱了，就卖掉了，我们今天又去买回来了，小时候村里就有好多电视，大家好像都过得挺好的，除了我们。”
这是陈淮越早就知道的事，但他依旧安静地听她讲。
她忽然问：“你觉得我妈漂亮吗？”
陈淮越微微拧眉，不明白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他没关注过她妈妈，也根本不可能去看她妈妈是否漂亮，他看其他女人做什么。
但林希微也不需要他的答案，她很肯定：“我妈很漂亮，她本来可以不管我们，在我爸没了之后，就嫁人的，我爸爸在的时候，她也不是这样的，她说过，她不嫁人不是因为不舍丈夫，只是心疼三个小孩。”
林希微偏过头，去看他：“陈淮越。”
“嗯？”
四目相对，她说：“我们分手，是因为你不了解我。”
陈淮越气笑，真会倒打一耙！
“不了解能谈四年。”
林希微笑：“还有人不了解，看我这张脸，都能喜欢我十几年呢。”
“十来年，你高中同学么？你以前怎么没跟我说。”
方敏已经烧好热水了，她打着雨伞，催林鹏辉提桶，目光还如同扫黄一样，时不时盯几眼雨棚，别说这个陈老板不喜欢她，她也喜欢不来这个男的。
本来多好的一个跨年夜，整个家里都在为他忙前忙后，他还有心情在那当大爷。
但方敏还是温温柔柔的：“陈老板，洗澡啦！”
林希微上次发烧在医院被师母撞破了她和陈淮越曾经的恋情后，已经想明白了，她现在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也没有什么好回避的，她从前太过在乎陈淮越，想在他面前展现最好的自己，有美貌，有事业，有上进心，就算有个贫困的家庭，但她有本事自己撑起家，她不要她的家人去连累他。
但事与愿违，陈淮越可不就是个冤大头么，帮前女友出国留学，给大舅子买了几万的车，转头就被分手了。
林希微又拿了两条毛巾：“干净的，你去冲一下泥，然后我大哥送你回去。”
陈淮越第一次见这样的卫生间，挂毛巾和衣服的是铁丝，墙壁是粗糙裸露的红砖头和水泥，灯泡被醺得漆黑，冷热水掺杂放在了两个塑料桶里，好在毛巾和桶都是林希微的，让他冲澡的时候，不会膈应。
他换上的衣服是林鹏辉前几天刚买的，还没穿过，虽然不完全合身，但也凑合。
林鹏辉在雨棚里等陈淮越，他一人坐着，正在抽烟，抬头看见陈淮越，他掐了烟头，站起来：“走吧，我送你，我们村的路下雨了特别难开。”
“很多人喜欢你二妹妹？”
“看你问的，林希微脾气很坏，但好看啊，你肯定觉得我狗腿子对吧，但我也不是对谁都狗腿的，我就看好你，你年轻有钱英俊，跟我妹般配，我妹喜欢你，我才叫你妹夫，找你要钱的。”林鹏辉说到最后还有点不好意思，干咳了一声，“我说真的，我爸刚没，我妈生病，有人想领养她，我放学跑了十几公里把她追回来了，把林小薇给他们，结果人家不要林小薇，林小薇是挺讨人嫌的……”
“她很辛苦。”陈淮越说，“我帮你，只是不想她那么辛苦。”
但他好像做错了。
“你车上有纸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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