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誉颁奖、总分颁奖之后,是单科颁奖。
教导主任为了节约时间,九科一起颁。
于是陈浔手上的奖状一张张叠起来,台上甚至站不满九个人。
苏羡音是作为英语单科状元上了台,她就站在陈浔身侧,拿着奖状惶惶不安地看向镜头。
在摄影师按下快门的一瞬间,苏羡音听见第一排的女生小声说了句:“诶你看陈浔跟那个女生,好像情侣装哦。”
她发誓,那张照片是她所有大合照里笑得最灿烂的一张。
却只有她知道缘由。
而站在她身侧的陈浔,目光甚至没有看向镜头,不知道看向哪里,眼神很空,看起来满是敷衍。
-
电影散场已经是十点,苏羡音紧绷的神经在影厅灯光亮起的那一瞬间反而放松下来。
困意一阵阵来袭。
商场早已关门,两人搭乘着影院专用电梯直接下了一楼。
夜风更萧瑟了,苏羡音走出门打了个哆嗦。
陈浔扫了她一眼,刚做出一个脱外套的动作,苏羡音连连摆手。
“别别别,我不冷,你要是冻感冒了,多少女生得找我算账。”
陈浔笑得很无奈。
两人步行过马路,苏羡音看见已经暗下去的一条街,只有一家美宜佳还亮堂堂的,顿住了脚步。
陈浔循着她的目光去看,低声问:“肚子饿了?”
“没有,就是有点馋。”
苏羡音站在了冰柜前,朝着梦龙伸出了手,却被陈浔打了一下手背。
她吃痛地收回手,不满地看向他。
陈浔噙着笑:“感冒还没好,冬天吃冰淇淋?”
“真有你的,苏羡音。”
苏羡音瘪瘪嘴,一时又不想放弃,想吃冰淇淋的念头太过于强烈,她试探性地问:“我就吃个小的行不行?”
“不行。”
陈浔眼底浮起笑意,唇线却抿直了,做出一个冷酷的表情。
“没得商量。”
苏羡音正纠结着。
老板看不下去了,笑着说:“好了姑娘,听你男朋友的,女孩子冷天少吃点冰的,不然够你受的。”
“大晚上就吃点关东煮暖暖身子多好?”
苏羡音不得不承认店主很有推销天分。
陈浔扬扬眉,笑得一脸得意,低声说:“听见没?”
“得听你男朋友的。”
又来了,又来蛊惑她。
苏羡音负气一般走到关东煮面前,挑了好几支。
趁着店主兜汤汁的时候,说:“他可不是我男朋友,我只是觉得老板你说得对,少吃冰对身体好。”
老板还是笑,似乎以为苏羡音是因为生气而欲盖弥彰,老道地点点头。
陈浔抢在苏羡音之前接过纸杯:“我来。”
一边亮出了付款码。
老板最后还朝陈浔眨眨眼,压低了声音对陈浔说了句什么,两人点点头对视一笑。
苏羡音一句也没听到,无语地走出了门。
陈浔跟在她身后,喊她名字,她不答应,于是又去拉她。
“生气了?你感冒好了吃一箱我都不拦你。”
苏羡音倒也不至于真的为这点事生气,她从陈浔手里接过关东煮,暖融融的纸杯熨帖着掌心。
她问:“那老板刚刚跟你说什么?”
陈浔懒散地笑了声:“你真要听?”
“怎么,是付费内容么?”
走到车边了,陈浔照旧先把副驾的门拉开。
淡淡说:“老板给我支招儿,说女朋友要靠哄,要温柔一点,不能强硬地对她下命令。”
苏羡音:“……”
她果然就不该问。
陈浔俯下身,贴心地将苏羡音的安全带系上。
眨眨眼:“我觉得他说的可能有点道理。”
苏羡音推开他的脑袋:“玩csplay上瘾了是吧?”
陈浔笑得开怀,坐回驾驶位,文不对题的,忽地悠悠来一句:“你真的很有意思,如果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这话语里满是惋惜。
但苏羡音却垂下了眼睫,默然不语。
无论现在有多接近他,又有多少时刻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零星喜欢,她依旧是那个一旦提起过往就把脑袋缩回去的胆小鬼。
人是无法轻易摆脱掉本质的。
-
陈浔把车停在女生宿舍楼下,苏羡音下车的时候他也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显然有些紧张。
苏羡音看到花束的一瞬间,刚刚那些低沉的小情绪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原来她不是不喜欢花。
也要看送花的对象是谁。
苏羡音笑着:“为什么要送我花?”
陈浔将碎冰蓝玫瑰递给她,又用食指戳了戳眉心,不自在地说:“想给你的今天,划上完美的句号。”
“不是一般……都会送花么”
一般什么?
一般男女生约会?
苏羡音轻扇着眼睫,移开了视线,却一眼就看到站在宿舍大门前的柏谷。
她愣住了。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过柏谷了。
此刻柏谷正勾着脑袋,面前的女生好像很生气,戳着他的肩一句句说得掷地有声。
柏谷一言不发,在女生的话终于说完了以后,飞快地把女生腾空抱了起来,低声说:“我错了我错了,我真错了。”
女生惊叫了一声,又锤又骂,最后还是扬起了笑,两人在宿舍楼下道别。
苏羡音很难形容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
柏谷转过身,看到苏羡音的时候也是一愣,然后,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陈浔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地挑了挑眉,压下的嘴角显示出他有一丝不悦。
柏谷:“好久不见。”
苏羡音:“嗯。”
“能说句话吗?”
苏羡音指了指自己,柏谷点点头。
于是苏羡音把花塞回陈浔怀里,跟着柏谷往前走了两步。
柏谷越过苏羡音看了一眼站在车边正翻着白眼吹额前刘海的陈浔,笑了笑。
“其实就是有点事想要跟你说一声。”
“当时我不是约你出去玩吗?其实在跟你说之前,我跟陈浔聊了聊,我让他能不能不赴你的约。”
“虽然看起来你们现在好像挺好的了,但还是想把这件事跟你说一声,也是我当时糊里糊涂,因为很羡慕他可以跟你有那么多相处的时间。”
苏羡音讶异地眨了眨眼,这确实是她不知道的桥段,尽管她此刻也不明白这件事对她和陈浔的关系究竟有没有影响,她还是下意识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不过你也是胆子够大,女朋友刚走,就敢对我说这些?”
柏谷愣了愣,有些无措:“你怎么知道……”
又立刻转为羞涩:“你刚刚都看到了么?”
“是的哦。”
苏羡音俏皮地点点头。
挺好的,各有各的劫数。
柏谷笑得很腼腆,但依旧能看出怎么都驱散不开的幸福感。
“你跟陈浔呢?在一起了吗?”
苏羡音耸耸肩。
柏谷:“今天……是去约会了?”
“算是吧。”
苏羡音漫不经心地用脚尖在砖块上画圆圈。
柏谷忽地笑了一声:“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感觉已经给你造成麻烦了。”
“走了,拜拜。”
麻烦?
苏羡音转过头,看着陈浔定定看向她,剑眉紧紧皱在一起,如寒星一样璀璨的眼眸此刻有着深沉的涌动的情绪,很难不说是有压迫性。
果然人各有各的劫数。
而她。
就有一个幼稚鬼等着她去哄。
她踩着轻快的步子走回陈浔身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得很灿烂:“聊什么这么开心?花都不要了?那我带回去好了。”
苏羡音一把将花束夺回来,像哄小孩一样,摸了摸陈浔的脑袋。
“谁说我不要了?”
苏羡音看得很清楚。
摸头不过是他经常对她做的表达亲昵的动作。
此刻不过角色对调,却让他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第36章 不省人事
周末结束, 苏羡音继续忙碌起来。
陈浔也一头扎进了实验室。
苏羡音把碎冰蓝玫瑰养在洗干净的玻璃汽水瓶里,那张直到回宿舍才看见的小卡片则被她放在书架最外层,反扣在花瓶前。
陈浔的字很飘逸, 看得出有毛笔功底。
[感觉有很多话想说, 落笔却一直停顿,那就说声晚安吧,好梦。——陈]
不过是普普通通没太多含义的一句话, 苏羡音仍然当做珍宝一样收藏起来。
-
11月20日,苏羡音请了两天假回了趟南城。
每年临到这个时间点她都有些提不起劲, 也不是故意让自己情绪低落,就是像冬眠期一样, 身体机能自动在这个时间点做出相应的反应。
11月22日是妈妈的忌日。
往年苏成桥会带着苏羡音一起去墓地,可今年因为出差的安排, 苏成桥提前一天去了墓地,今年苏羡音只能自己前往。
其实她反而觉得轻松。
心中的那根刺让她每每跟苏成桥一起去看望妈妈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其实她知道爸爸也是爱妈妈的。
在妈妈生病以前,她不是无法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浓厚情谊。
她从未怀疑过父母之间的感情。
甚至一直很庆幸自己的爸爸妈妈鲜少吵得不可开交互相伤害,她原本生活在一个堪称幸福模板的家庭。
但更因为如此,医院的那幕才令她无法介怀。
无论在心底里做过多少次心里建设, 那一幕给她带来的崩塌感始终萦绕在脑海。
灰扑扑的一片, 墙皮破裂耷拉在墙面上。
所以苏羡音每次跟着苏成桥来墓园时都很沉默, 所有想跟妈妈说的话都说不出口, 只能在心里默念, 祈祷妈妈能听得见。
……
苏羡音这次起得很早,南城下了一夜的雨, 她夜里窗户没关严实,清早吹进阵阵带着潮气的寒风,将她的睡意一点点驱散。
六点, 她彻底睡不着觉了。
在被窝里赖床赖到六点半,她起床给自己做个早餐,刚坐在客厅剥着鸡蛋。
孟凡璇醒了,摸着她的头,小声问她:“我等会儿送你去?”
苏羡音:“没关系,我已经约好车了,吃完就走。”
孟凡璇没坚持,只是嘱咐她下雨天要小心。
刚出门的时候还是阴郁的小雨天气,苏羡音撑着一把黑伞,捧着花走进了墓园里。
墓碑很干净,被一夜的雨水冲刷过后更显得洁净莹亮。
昨天苏成桥留下的花束已经被雨水泡得有些发灰发白,苏羡音将花束收起来靠在一边。
妈妈的遗像上的笑容很和蔼,苏羡音一下子就酸了鼻子。
好像多年来未说出口的话一下子有了宣泄口,她扶着墓碑,低声絮絮,从高考讲到上次国庆回家。
再喘气的时候,甚至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泪水已经淌了满脸。
其实她现在已经不经常想起妈妈,在隐藏情绪方面她已经做到熟能生巧运用自如。
算起来,甚至都没有高中时候那么敏感了。
但想念好像只是埋藏在地底下的美酒,时间越久,启封时就越是醇厚。
苏羡音被这铺天盖地的思念之情淹没,任由泪水淌遍她脸颊,滚落至她衣襟。
她真的还是,很想念妈妈。
电话声响起的时候,苏羡音打了个哆嗦。
她哭得太专注,讲得太认真,抬头望天才发现天色愈发阴沉,黑云像是要把整片天给压下来,风吹的她的黑色风衣簌簌作响,衣领被风刮起来盖在脸上,雨伞伞面也像是要被风掀翻,她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把伞柄握牢。
她按下接通键。
陈浔首先听见的是呼呼的风声。
于是他问:“你在外面?”
苏羡音:“我有点事,请假回了南城。”
“你声音怎么了?又感冒了?”
“没。”苏羡音闷闷的。
“有事吗?”苏羡音反问他。
“没什么,就是……”陈浔难得在电话里也犹豫,半晌又坦诚地继续说下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有一种念头想给你打电话。”
“但是,你到底在哪?”
风雨雷电的声音太嘈杂,陈浔的声音在听筒里显得并不清晰也并不真切,但苏羡音还是听到了他话语里的一点焦急。
她被这风吹得眼泪都干涸在脸上,连做表情都艰难,却莫名因为这句话,一滴热泪又滚落下来。
两人就这样拿着手机沉默了将近半分钟。
陈浔打破了这场沉默。
他轻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
“苏羡音。”
他温柔得像是在梦境。
“为什么哭了?”
苏羡音的眼泪更加汹涌了。
她注意力全在这通电话上,一道惊天雷落下来,她吓得小声喊了一声。
陈浔:“怎么了?!”
“苏羡音,告诉我,你在哪?”
他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苏羡音这才回过神来,风越来越大了,她握紧了雨伞。
说:“刚刚突然打雷不小心吓到了,我没事,我在……”
“墓园看我妈妈。”
片刻的寂静。
陈浔:“下雨了?很大?跟妈妈说完话了吗?雨大的话就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别害怕。”
“我不挂电话。”
苏羡音的眼泪立刻蓄满了眼眶,她小声地跟妈妈道别,然后戴上耳机,大雨顺势倾盆落下,砸在雨伞上的雨滴声一声比一声重。
陈浔小声叮嘱她:“走慢一点,小心路滑,台阶要注意,伞打低一点,找一个最近的可以躲雨的地方。”
她一一照做。
明明冰凉的雨水将她的裤腿顷刻间打湿,寒气一点点渗进去,心口那一团却是暖融融的。
她走到了墓园大门的屋檐下,时间还早,躲雨的人并不多。
她收起伞柄,雨水淅淅沥沥沿着伞面往下落,很快就在苏羡音脚前积成一滩水。
“有人来接你吗?”
“我等雨小一点打个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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