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能这么自由,是因为董侧妃懒得管束她,若是董侧妃真要管,她门都出不去。
一旁的顾青萍幽幽的说了一句:“嫁过去不就得了,你要是嫁过去,谁都管不了你。”
时雨捧着那杯茶,听闻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打了个颤,似是醍醐灌顶了一般。
是啊!她自己跑是跑不出去,但是若是嫁出去了呢?
她若是嫁出去了,谁都管不了她,到时候她就是外嫁女,天大地大,她不回京城,管这两拨人厮杀到什么地步,都没她的事儿了!
不过,若是要嫁人,可要好好挑个人,不能挑看上她门楣,想借她家势力攀高途的——她是个假郡主,迟早要翻船,若是挑了个这样的人家,到时候肯定还是麻烦,人家会心生怨怼。
她最好挑一户和她没什么感情的,只要以“成婚”名义带她走,后续她的事情翻出来了,他们还可以和离,她顺势找个地方赖下,孤家寡人一个人活着也好。
可是又有谁愿意当冤大头呢?
她盘算了半天,恰好马车停下,她们到地方了。
今日游玩的地点是一处山脚下,有专门的帐帘,搭起帐篷来玩。
顾府带来了不少小厮丫鬟,用以搭帐篷,还有小厮去山□□猎,猎来猎物,扒皮烤了吃。
也算是一场小型围猎宴吧,不过只有她们二人,倒是随兴方便许多。
因是夏日,所以帐子只搭了个顶,四下透风,方便烤炙猎物。
烤炙猎物这档子事儿,本该是小厮来做的,可偏偏,今日来烤猎物的是顾纵行。
顾纵行烤肉的时候,还拔出剑来,在本就不宽敞的帐篷之中舞了一手剑花,最后十分风骚的将切好的烤肉递给了时雨。
顾青萍瞧见这么一幕的时候,只觉得头皮都麻了。
她哥就像是个求偶的花孔雀一样,对着时雨不断的扭腰摇尾,何其谄媚!顾青萍看见了都觉得辣眼睛。
就这样子,时雨能瞧得上吗?
不可能!人家也不瞎!
时雨当时心情还很低落,接了一手烤肉,再抬眸时,正看见顾纵行一脸面无表情的收回了剑,并且以一种风流恣意的姿态,潇洒翩然的出了帐篷。
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说。
顾纵行这人生的还算是好,但是行为举止怎么看怎么——嗯...个性。
她记得,顾青萍说,她哥以前在战场上被打过,脑袋不太好。
倒是他烤的肉还挺好吃。
“你哥哥——有什么规划没有?对他日后的官途。”时雨问顾青萍。
顾青萍赶忙摇头说道:“什么都没有,他就是个混日子的人。”
你可千万别喜欢他!
时雨盯着顾纵行离去的背影看了许久,只觉得顾纵行这颗脑袋越看越像是她离开京城的路。
吞下最后一口肉,时雨突然转过头来,问顾青萍道:“你哥娶妻了没有?”
顾青萍惊了一瞬。
什么?
时雨在问什么?
她竟然真觉得顾纵行可为夫吗?
难道全天下只有我一个人是瞎子吗?
因为怕时雨被她哥哥的表皮迷惑了,所以顾青萍张口说的全是缺点。
“根本不上进!”
“好吃懒做。”
“冲动易怒。”
“只知道玩!”
“脑子特别笨!谁说什么都信!”
时雨越听越满意。
这就是她的梦中情夫啊!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当即站起身来道:“你坐会儿,我出去跟你哥说会话。”
顾青萍被震慑在了原地。
她看着时雨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这个天下都变得颠倒,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觉得她哥长得极丑。
时雨到底看上她哥什么了呀?
她不能理解啊!
——
时雨一向是个行动派,说想勾搭了个人试试,便真的出了帐去找顾纵行,与顾纵行一道说话。
当她委婉的问顾纵行为什么未曾订婚的时候,顾纵行握紧了他手中的剑,神情而又郑重的高举起来,道:“女人,只会耽误我拔剑的速度。”
时雨捏紧了手里的手帕。
很好。
这幅不说人话的样子,真是让她更满意了。
她现在就喜欢这种看起来就不管妻子死活的丈夫。
所以时雨与顾纵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顾纵行都不搭理,甚至还摆出来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顾青萍一个人在帐篷内待得良心不安,出来正瞧见这么一幕,不由得眼前一黑。
她趁着时雨不在的时候,特意问了顾纵行,她问:“你不是喜欢人家吗?你摆出来这个脸做什么!”
“你不懂。”顾纵行深沉的回答:“女人,就喜欢这种男人。”
顾青萍几乎昏厥。
她不懂啊!
她是真的不懂啊!
她不懂啊!
真有女人买顾纵行的账啊?时雨是瞎了吗?
直到这一场山脚围猎宴结束,顾青萍还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等到了未时,他们回了京中后,顾纵行送时雨回了康佳王府。
他们并不知道,在康佳王府对面的一条街里,陆无为正隐于暗处瞧着。
他看着时雨与另一个男子浅笑亲切,看的他妒火翻涌。
几日不见他,却愿与旁的男子游山玩水?
第45章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回康佳王府的路很长, 顾纵行下了马,时雨下了车,两人并肩慢慢走。
顾青萍一脸怀疑人生的跟小厮远远地缀在后面。
恰好他们在路边上碰见个卖糖糕的,顾纵行去一旁替时雨买, 时雨则站在街头的另一边站着等。
人潮拥挤间, 时雨一边等人, 一边琢磨着怎么“嫁人逃跑”。
要嫁人,就得过明路,让顾府人来上门提亲,但是提亲这种事太大,顾家不一定愿意, 她又太着急, 一时半会儿怕是办不妥。
时雨想着想着,沉沉的叹了口气。
是她想细了,只想着跑, 却不想,人家顾府也是清白人家, 她真拉人家做筏子, 也太下作了。
不该如此。
还是得想别的法子。
也不知道陆无为现下在做什么。
想起这事,她心里又觉得酸沉——好不容易喜欢上个人,却偏偏又是这么个境遇。
时雨正拧着眉头、难受呢,突然听了一道低沉的声线自身后响起。
“什么事如此为难?方得了新人笑, 姑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一声话又冷又重,突兀的响起, 惊得时雨骤然回身, 便瞧见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个人,高大的影子覆盖在她的身上, 将时雨整个都笼罩进去了。
最上方,是陆无为那张冷淡锋锐的脸。
时雨的脑内“轰”了一下。
她许久没见过陆无为了,记忆里陆无为还是一身白色中衣,病弱的靠在窗沿矮榻上的模样,可是现在,站在她的面前的男人身姿挺拔,侵略性的气息沉沉的压在身前,让时雨不敢动。
陆无为怎么来了?
都找到康佳王府了,陆无为是不是知道她的身份了?
陆无为是不是要一刀砍她脖子上了!
时雨都不敢动了,就那样缩在原处,像是被吓坏了的小奶猫,直愣愣的看着陆无为。
直到陆无为神色冰冷的问她:“时姑娘还没回答陆某的话。”
时雨骤然清醒过来,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陆无为的脸,只磕磕绊绊的挤出来一句:“你,你怎么过来了——啊!”
她话还没说完,陆无为一只手突然伸过来,一把掐住了她的下颌!
时雨以为他要掐死她,惊得“嗷”一声喊出来了,下一瞬,陆无为压到床榻上,居高临下的捏着她的下颌。
时雨高昂着脸,正好看到陆无为隐忍着的脸,他的眼眸都微微泛红,那双眼似是淬了毒的刀,直直的落到时雨的脸上。
时雨听见他说:“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被他这么一吓,时雨都忘了他刚才说什么了!
她满脸写着“你说什么我忘了”的表情,气的陆无为面色都泛青,他捏着她的下颌,又问了一遍。
“你今日与那顾家公子如此亲切,可是忘了陆某?前些时日,时姑娘还口口声声说要嫁给陆某,结果一转头,便去与旁人如此,时姑娘当陆某是什么?”
说到最后的时候,陆无为狠掐了她的下颌,切齿道:“时雨,你真当我是你赎出来的小倌吗?想要了就过来逗弄逗弄,不想要了丢到桃花巷不管,你以为我会一直乖乖待在桃花巷,等你过去宠幸吗?”
当时时雨被陆无为拖着走了两步,他们两人已经站到了街巷角落处,时雨脸上的软肉被他掐的生疼。
陆无为掐死她的心都有。
这个女人,从来都是嘴上说的好听!
时雨被他掐了片刻,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陆无为现在还不知道那些事,他只是单纯看见了她与顾家公子走在一起,便跑来了。
若是陆无为知道了,肯定不是单纯掐脸这么简单。
“我在问你话。”陆无为见她竟然还在走神,一时怒极反笑,手上又重了两分力。
时雨的脸都涨红了。
她正手足无措间,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在两人身边炸响:“住手,你是何人?放开安平郡主!”
正是去买糖糕的顾纵行回来了!
时雨一惊,本能地想要挣开陆无为,陆无为却将她攥得更紧,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冷冷的回过头,然后掰着时雨的脸去看顾纵行,在时雨的耳边道:“这位顾公子在问呢,时雨,你告诉他,我是谁。”
时雨眼前发昏。
天啊,我说什么?我说你是我谋了很多面但还没来得及戳穿的假哥哥吗?
“放手!”顾纵行见心上人脸都被掐红了,顿时怒而拔剑,直奔着陆无为一剑刺去!
陆无为放开了时雨,一手摁在了他的腰间刀上。
时雨心里一紧。
陆无为有多心狠手辣她可知道,这俩人真要结了仇,十个顾纵行都不够陆无为砍的!
“住手!”时雨当即大喊了一声,随即跑向顾纵行,一把抓住顾纵行的手臂,继而一咬牙,一跺脚,躲在顾纵行的身后,脑袋都不敢抬,做个缩头乌龟喊道:“陆无为,你,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陆无为冷眼望着这一幕,只觉得心中钝痛。
怒火在他的胸腔中烧灼,他的眼眸被刺的发疼,心口像是被一只手捏着,分明事实已经摆在他的面前了,但他仍不肯相信。
他站立在原地,一双眼睛直直的望着远处依靠在一起的男女,牙龈都咬出血沫来了,仍是问出了一句。
“时雨。”他问:“我是谁?”
那时街巷里人来人往,三个人在角落处,两个男子迎面而立,空气中的肃杀之气几乎要将时雨烧灼了,他的每一个字落下,都像是打在时雨的身上一样。
时雨不敢说话,只又往顾纵行的身后缩了缩。
顾纵行捏紧了手中的剑。
他在边关是个小将,虽然未曾亲自带兵打过什么大仗,但也是沙场中人,他能够感受到陆无为身上压过来的杀意。
他认为今天该有一场大仗。
但是令顾纵行诧异的是,下一瞬,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转身便离开了。
他的背影那样决绝,似乎是连一个回头都欠奉。
等到陆无为都走远了,顾纵行才松下这口气,他这时候才意识到,他后背都冒出汗来了。
他回过头,正好看见有些失魂落魄的时雨。
顾纵行拧着眉,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安平郡主,他是谁?”
时雨的眼眸微微一颤。
刚才陆无为在的时候,她说不出口,现在人不在了,她反倒能跟顾纵行说上一句真心话了。
“我的心上人。”她苦笑了一下,道:“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在一起了而已。”
她一个女子,能将自己的□□剖开来说,已是很不容易了,从某种角度来说,对顾纵行也算是一种剖白——我是这样的人,在刚才的交往中,我知道你可能喜欢我,在知道我什么样之后,你还能接受吗?
顾纵行不知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没有再问。
时雨也没心思再与顾纵行说话了,她耷拉着脑袋,回了康佳王府云中阁后,靠在榻上便大病了一场,后没过几日,顾家来人提亲了。
——
顾府人去康佳王府提亲的时候,陆无为已经离开桃花巷很久了。
与时雨在街头一别后,他当日便走了。
陆无为的骄傲写在脸上,与时雨分开,他就绝不会再住桃花巷了,除了一个锦衣卫同僚,没人知道他在哪儿。
他有时在街头,有时在董府,有时在山间,疯魔了一般一直在调查董府的事,不断地在受伤,他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就会想起那些让他悲痛愤怒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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