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的人来这里作甚?”沈鸿中心里疑惑。
正要严色逼问,押他上来的府兵跟着带来了一包的东西过来,一边走着一边说道,“世子,这些东西是这贼人刚刚被擒之时慌不择路抛扔掉井里的东西。”
那小厮看到那个包袱淌着水被带了上来,一双眼睛瞪成了铜铃,“不!不是我的!那不是我的东西!那不是我的东西!”
说到这里,那小厮跪伏在了沈鸿中的脚边哀嚎道,“世子!世子饶奴才一命吧!奴才只是路过此地!求世子饶过奴才一命!”
沈鸿中犹然嫌弃的一脚踹开了他。
伸手打开了包袱。
——里面竟是柏远山的东西!
……
牢狱之中。
一方密室三方会谈而成。
一直跟随在沈钰身边的影卫已换上了衣服扮作了他的模样,一张面瘫的脸上此一时却是生无可恋的挂着铁链蹲在了牢狱之中,也不知道该享受这虽然有些诡异但却也勉强能算作得上的休假,还是该叹息自己承受了太多。
盏于两方墙壁上的烛火不住的跳动着,正照着里面的三个影子。
祁青鹤道,“黎安的事情我可以处理。”
沈钰望向了他,道,“那可是十万精锐铁骑。”
祁青鹤道,“乌合之众,不足为俱。一百个莽夫绑在一起仍旧是一百个莽夫,更别说是异族之心,所谋的不过是双方之利,而这种以利益达成的关系,只需要一方的利益消损,便再难以维系。”
沈钰望着他许一会,道 ,“如此的话,我拭目以待。”
嵇舟道,“那我留下来继续查那些还没有找到的遗骸。”
祁青鹤点头道,“李诗情身上还有一封秘文,此事关系重大,若是能得以找到会有大用。”
嵇舟应了一声。
祁青鹤道,“除此之外,你再代我严审一遍武麟,但要注意分寸,不可让他察觉到我们知道了他们藏在黎安之中的兵力。”
嵇舟点头,“我明白。”
沈钰又道,“郎林不日会押着张晋安来到临安。”
祁青鹤道,“黎安之事她未有全数托出,子行,还有劳你查验一下当年黎安天灾之下死难者的人数,看看里面可有什么异样。”
嵇舟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可是有足足三千之数……”
沈钰摇头,“定不止三千。”
说到这里,沈钰望了一下他们二人,开口道,“此事盘枝错综,复杂万变,不若我们还是先说一说,从谁人第一个开始下手?”
一方问下。
展开在三个手掌之间的,是同一个名字。
——柏远山。
三人看着这个名字抬起了眼眸。
嵇舟笑了一声,摇头道,“哎呀,柏兄这个总是找不对方向容易迷路的路痴,我这下子可是真的会心疼他一秒钟的。”
沈钰望向了祁青鹤,道 ,“不知祁大人可有什么打算。”
祁青鹤收回了手掌,抬眸望向了他,道 ,“我想殿下这些年定有安插了眼线在王府上的。”
沈钰望着他,点头,“确有几个。”
祁青鹤说道,“事犹至此,这些人可以用了。”
……
长夜里的风陡然飞旋而上。
灯穗抛卷而起。
飞檐之下悬挂着的灯盏在寒风中不住的晃荡着,好似撞铃一般。
第三方高台上,祁青鹤独自一人但坐在了高楼之中饮着杯中物,一饮而尽的酒盏之下,微抬起的那一双眸子尽是一片霜冷的寒色。
犹带着凛冽的锋刃之色。
——猎杀正式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付卷
长夜朔寒, 绕腰的乌云静静地流过天空的蟾月。
“嘎吱——”
四下寂静的夜里。
是沉然的一声推门声响了起来,那门好似经久少有人往来走动,连接的栓口处生硬的非常的厉害, 只是单单的推动便甚是艰难费力。
至以推开的时候, 那一席柔纱般的月光便顺着门缝倾落了一地。
柏远山伸手打开了公府奉天阁的大门, 背对着月光立在了门口,等月光将里堂照满之后一览无余, 他但举步往前走了过去。
他向来不认得路,但唯独通往奉天阁的路都始终是认得的。
停下了脚步。
柏远山抬头望着高案之上供奉的灵位。
——帝师秦弈之位。
横立于下的,是两耳金玉托呈的一把遍身金灿通烁的金锏。
“弟子柏远山拜见师尊。”
他立身于下, 恭敬的低眉拱手长揖。
灵案上的长明灯烁然的闪动着,照在了他一身白衣上, 像是无数打落在身上的星罗棋盘一般,窥见得一尽的世事苍茫, 万象变迁。
长明灯幽若的照着灵位上的那一行名字。
柏远山低道, “时局经转,沈蒙之案即将落幕,弟子已力助太子清铲一切的阻碍, 洗去一尽的异声, 祁青鹤也至多不过七日便得以问责,难逃劫数。等到新君登基的那一日,不知助长这一切扶持新帝上位的弟子, 可是比他祁青鹤更有能为受身于这一把金锏呢?”
“师尊。”
长风回转流旋, 吹动了案上的那一盏长明灯。
那一声低喃似是长夜里的一声叹息, 自问着一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只在深夜里吹来的这一阵寂寂的寒风里悄然的散去。
柏远山抬着头, 神色有些怔怔的望着案上的那一尊灵位。
“……”
当年帝师秦弈在授业完最后一堂课的时候择令亲传弟子。
业课之间原就有不少的人濡慕先生的风采, 此一事传开之后更是引得无数的学儒争往而去,想要蒙承大志得以先生的衣钵。
但是,任谁人都没有想到的是——
秦弈竟然选了一个最默默无闻的寒生。
越过了茫茫的学生,无数的人顺着秦弈的指向望过去,只看着一个身形瘦小面容生冷的少年。
那个少年站在那里,卜一时得这么多的人注目望着,神色也有一愣。
——不是精通六艺,文武韬略,上敬尊长下友同龄,为人处世滴水不漏,得书院所有夫子赞赏的他。
“诶??子禾???”站在一旁的嵇舟大吃一惊的歪着头。
“正是子禾。”秦弈颌首。
“这……”
嵇舟一脸的不可置信道,“这么一个木头疙瘩?”
秦弈先生听着笑了起来,说,“子禾只是需要一些历炼,他日必可独当一面。”
——可他也可以的。
站在一旁的柏远山怔怔地望着那个面容生冷的少年在同伴的撺掇下回过神来,举步朝秦弈走了过去,长身但穿过了人群,如似鹤立一般。
他也可以,并且能够做的比他还要好。
“人有各异,只是不同性情的人会更适合的去做一些事情,我择子禾相授是因为他的性情会更适合去做一些事情。”
“弟子不可以吗?”他问。
“子禾会更合适。”
“先生不让我试一试何以就说我不如他合适?”
“子林,人有百相,世有百业,于此而得不同的人做之不同的事,若是强行扭折了一个人的命运,让他去做他不适合做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却不亚于是毁灭性的伤害。”
那一夜的秉烛。
先生淳淳善诱,但是听授的少年却是委屈非常,只当他偏心至极,一力将自己彻底的否决。
祁青鹤有才智,在书院之中他的天资与聪智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但是相较于他优处的显目,他的短板是一样清晰,他的性格非常不讨喜,更不善为人处世之事,在一些事情上甚至可以说固执迂腐。
他有哪一点比他差呢?
他的才智不过只逊他一分罢了。
六艺要高过他。
处世要高过他。
性格要高过他。
——为什么不是他呢?
秦弈大限将近,在为祁青鹤授冠之时,只来得及为他立了心,铸了智,尚等不到教授他尝以人世间的感情与人伦的大悟,便就撒手人寰。
这一位颇具有传奇色彩的帝师,最后却是连尸骨葬在了哪里都无人知晓,只有奉天阁上弟子为他供奉而起的一方牌位与一盏长明灯。
祁青鹤至此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师尊尸骨的下落。
也没有人知道在那些年的相授之中,秦弈教授了他什么东西。
更无人知晓,秦弈在临终之前委以了他什么事。
至以这一把金锏再一次现世时,却真正是一切的前尘尽数勾起,惹人心生无数怅然,而更让人不曾想到,先生最后甚至连帝师的金锏都一并的交付于他。
那象征着无上荣誉的金锏,是所有读书学子的无上尊荣。
“……”
长夜之中,穿堂的风无声吹去,拂动了烛火烁烁。
那烛火正照上了牌位。
映入了他的眼眸。
柏远山立于案下久久地望着那一方灵位,道,“师尊,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会比他要更合适站在他的这一个位置上,做得比他还要更好。”
对于祁青鹤此人,他虽然心里有太多的不甘,但其实却一直都是陌生的。
虽然他们同呆过一个书院之中,但却并不在一个业堂,更别说祁青鹤那清冷不讨喜的性子,几年下来连同业的仕子都不见有几个亲近说过话的。
他只大至知道此人冥顽不灵的性情,执拗的认死理到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相较之下,他会更了解嵇舟。
无论是在书院里,亦或者是后来两人同朝为官各居一势的明争暗斗。
大祭日的那一件事情让京城的局势险些难以扭转过来,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皇上最后改变了心意,为何明明昭书已经成笔但最后那一道印玺没有盖下,只知道最后一个被皇上留下来的人是祁青鹤。
只知道他走出来之后神色如初不改。
经由此事,太子更是有起心想要拉拢于他,甚至于包括他此来临安最开始授命还是以拉拢他为主。
若非沈中纪介入局势造得不可转圜的地步——
不。
柏远山微眯起眸。
是他有意的对立,想要与这个帝师传人斗上一斗,看一看,两人的差距究竟在何处。
而今的局势只折了一个沈蒙,困住了一个副骑帅,并没有影响到他影响到太子什么。
西陵王余势重构,只要他在,哪怕是沈鸿中这等扶不起的阿斗,他也可以将他推成第二个沈蒙,以掌势住西南之方的局势,谋定后动。
但那一方的祁青鹤为了一个女人而今身陷囹圄不说,声名尽累,仕途更已是尽毁,再也难以翻身。
七日。
也许还有后招。
也许还有变数。
但他却不惧拭目以待。
“这一局,且看到底最后是谁赢了。”柏远山道。
——但这一支象征文士无上尊荣的帝师金锏,他誓在必得!
*
冷月当空。
沈鸿中打开了那一包的东西,却不想竟然意外的在里面看到了柏远山的东西,这让他一时间不由得愣在了原地,像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一般。
然而——
不等他拆开来看具体都是些什么东西,远远的有一把夺命的飞刀飞过来!
“锵!”
不待他避身。
饶是一旁眼疾手快的府兵扑了过来一把打落下了那些个东西。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那小厮像是被这陡然飞过来的夺命飞刀吓得大惊失色的尖叫了起来。
“有情况!”府兵有人沉声喝道。
“扣下这奴才,将那边藏着的人给我擒过来!”沈鸿中冷声道。
“是!”
底下是一片混乱的声响交织着,举着的火把明晃晃的照亮着一片漫漫的长夜。
又是一阵铿锵的脚步声穿过了街道,眼见着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飞刷过来的夺命飞镖,这下子却是让探出个头来看热闹的百姓都吓得缩回去。
第三方高阁之下。
饮罢酒,祁青鹤抬手将一面黑色的面巾蒙系在了面上,只露出了一双生冷的眸子。
“下面好似有情况。”看着底下这一方的动静,藏在黑暗中的殷盈突然说道。
“可是出了什么事?”李曼婉问。
“暂且不知,也不知是否我们可以利用一二。”殷盈仔细着看了一会儿,说,“看着他们好似是有往另一方走了……那个受擒的小厮,我记得好似是侍奉柏远山的人?”
这却有些让人玩味了。
莫不是柏远山还另有图谋?
殷盈思忖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今日可是月底之日?”
李曼婉道,“正是。”
殷盈面色沉了下去,说,“不好,这月月底之日正是他们交接的时候。”说到这里,她转过头对不远处的那个黑衣劲身的男子说道,“喂,你且快去代我走一趟西行粮仓的米行,至少要把印着商号的那些马车记下,还有帐簿记得拓一本下来。”
那男子望了她一眼,“我没有名字吗?”
显然对她一直喂喂喂哎哎哎的非常的不满。
殷盈直接踢了他一脚,“快去,别磨蹭,凌大公子。”
凌云志黑着一张脸站起了身,他一直都跟这女人不对头,这节骨眼上若不是为了大局,他是不怎么想跟她牵扯在一起的。
虽然商船有被人扣下,但西陵王府这段时日下来之所以受到的影响不大,就是因为还有这些个走商。
临近冬日时节,最走俏的莫过于粮草与裘褥,没有人想要放过这样一笔能够血赚的生意,更别说还能够借助于走商名义,往去黎安悄无声息进行补给。
这一处地方表面上是粮仓,但背地里干的却正是这样的勾当。
此事处理起来会有些棘手,也是殷盈一直往后拖的原由,暂且不好打草惊蛇,但至少能补救一些是一些,实在补救不得的话,至少也要拓出帐簿的数目和人数出来。
而让凌云志没有想到的是,等到他走到这一处西行粮仓的米行时,里面的人竟然已全数的倒了下去。
“……?”
刻着商号的马车停在了外头,那马儿全然不知的正低着头吃着草。
凌云志皱着眉头环顾了一方四周,最后握紧了手中的佩剑往米仓里面走了进去,准备找殷盈所说的帐簿。
——里面有人!
“谁!”
有一个比他还要快的人抵达到了这里,正在里面翻捣东西,瞧着竟似和他的目地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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