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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夏——雪落蒹葭【完结】

时间:2023-09-10 23:07:07  作者:雪落蒹葭【完结】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纪瑰夏被自己此刻的心思吓到了,以至于在消息发出的瞬间便后悔了,她想要撤回,可是对话框上方已经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等待的须臾间,她心里又多了些忐忑。
  果然,傅时一的消息回过来,纪瑰夏便深感悔不当初。
  【怎么?这么快就想我了?】
  屏幕上短短的一行字,却好像是傅时一亲口在耳边说起,字里行间充斥着他的调侃。
  纪瑰夏不争气的脸红起来,立马翻转手机,扣在台面上。
  *
  飞机在荷兰南部埃因霍温机场降落。
  此次随行傅时一出差的共八人,下了飞机,傅时一带着两名项目经理,直接前往ASML公司总部。
  诉韩国公司的案子虽然赢了,但ASML公司这边的态度仍然含糊,双方谈了两天,也没谈出任何实际效果,连负责文书的贾经理都看出来对方公司是在压价。
  受制于人,这都是意料中的事。
  华灯初上,夜幕悄至。
  傅时一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手机屏幕暗下来又被他重新触亮,他正在看与纪瑰夏的聊天记录。
  时间还停在三天前,他的消息回过去,她便再没了动静。
  傅时一甚至能想象到纪瑰夏收到消息时的表情。
  他忽然想到什么,兀自低笑了笑,指尖快速打字。
  对话框上,纪瑰夏的微信备注被改成了‘小乌龟’。
  傅时一退出聊天框,且让这个“小乌龟”躲一躲吧,等他回国再将她从壳里揪出来。
  沈漾突然打来电话,傅时一接听,对方却没有动静。
  “怎么了?”傅时一先开口询问。
  “时一,”沈漾过了好一会才开口:“我有个事得和你说一下。”
  “我和你说完,你一定别着急。”
  傅时一听着沈漾小心的铺垫,顿时警觉起来。
  “纪瑰夏出事了?”
  “没有,不是,不是纪瑰夏。”
  沈漾深深呼了口气:“是、是何绍仁,我刚刚听到消息,何绍仁车祸过世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酒店楼下的音乐喷泉亮了起来, 花式喷泉表演搭配着五彩斑斓的灯光,东欧的夜刚刚热闹起来。
  电话另一头,沈漾久久听不到傅时一的回应, 不由担心起来。
  “时一, 你…”
  “我知道了。”
  傅时一闭上眼睛, 嗓音有些沙哑,挂断了电话。
  王秘书按吩咐订了最近的航班, 傅时一独自回国,落地时是凌晨,沈漾亲自开车等在机场外。
  沈漾接到傅时一, 在他坐到车上的一瞬,便知道他没有休息好, 眼底的血丝很重。
  雾蒙蒙的破晓,汽车的大灯开着, 沈漾开车驶向市区, 时不时透过倒车镜打量坐在后排的傅时一。
  “不会一宿没睡吧?先眯一会,到了市区我叫你。”
  “何家人联系你了?”傅时一询问。
  “没有,何总这次车祸来得太突然, 何家的几个儿子正合力封锁消息, 目前知道何总过世的人不多,”沈漾说着顿了顿:“何总目前被安置在京北的圣通殡仪馆,我开车送你过去吧。”
  “先去医院, 何家的保姆给我打电话, 沈奶奶昏迷住院了。”
  傅时一疲惫的闭上眼睛, 仰头靠在颈枕上。
  沈漾闻言, 几番动了动嘴唇, 最后还是只道了个好字。
  何老夫人沈珍入住的是一家私立医院。
  主任医师陪同傅时一乘梯上楼, 到达病房,护士刚端着血压仪出来,见到主任,汇报道:“病人醒了。”
  傅时一走进病房,宽敞空旷的房间里,只有沈珍和保姆两个人。
  主任医师询问了一些情况就离开了。
  “时一来了…”
  自动升降的病床被稍稍调高,沈珍躺在病床上,侧头看着床边的傅时一,气息虚弱的开口。
  “奶奶。”
  傅时一应了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去看他了吗?”沈珍抬了抬手指,最后十分吃力的落了回去。
  傅时一见了,主动握住沈珍的手。
  “我刚下飞机,奶奶要听医生的话,保重好自己。”
  沈珍听见如此回答,便知道傅时一没有去见何绍仁,也知道父子间的仇,至死也没能获得原谅。
  “我的身体我清楚,没多少日子了,只是担心你们这些小辈的。”
  沈珍说了一段话,呼吸都变重了,缓和了好一会,才又继续开口。
  “尤其是你,时一,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孑然一身,连个身边人都没有。”
  “他是我生的,知子莫若母,他造的孽我心里都清楚,可是好孩子,你千万不要因为他的错,而影响了你自己的一生,你也该找个人成家,好好过这一辈子。”
  傅时一握着沈珍的手紧了紧。
  “我知道了奶奶。”
  傅时一陪着沈珍,等她入睡,才叫了保姆到门外。
  “何家没来人陪吗?”
  “白天是明语小姐在陪着,晚上是我陪着,”保姆说着看了眼时间:“明语小姐应该也快过来了。”
  傅时一又问:“何明昊和何明杰呢?”
  “大少爷和三少爷都在家,余下的几位少爷也都回何家了。”
  傅时一点点头,嘱咐保姆若沈珍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随后又去见了主治医师。
  “病人是高龄了,身体的各项器官衰竭,这个年纪精气神是很重要的,何总的过世对老人家的打击很大。”
  主治医生先叹了口气,接着又道:“不过您放心,我们必然会尽最大的努力,照顾好老夫人。”
  傅时一走出医院,沈漾等在车里,他走过去,拉开驾驶室的门。
  “下来。”
  车内的沈漾一愣:“你要干嘛?”
  “你不用管我了,我想自己转转。”
  沈漾有些迟疑,但还是先下了车,并肩站在傅时一身边,担心道。
  “那你…注意点,我手机开着,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好。”
  傅时一低身坐入驾驶室,沈漾从外面帮他关上了车门。
  清早飘起雨来,细雨如丝刮落在挡风玻璃上,大雾散尽,清早街道上车辆寥寥。
  傅时一独自驱车,在空旷的路面飞速驰骋。
  脑海中尘封的快要褪色的记忆一幕接一幕如潮水涌上来。
  他初到何家时十二岁,那年母亲刚刚过世,他被何绍仁派人接过去,记忆中那三个月的时间里,他好像只见到了何绍仁寥寥数面。
  他未能从何绍仁身上感受到一丝父爱,同样他也没有在何绍仁身上看到对他母亲一丝丝的愧疚。
  后来他离开何家,走得那天何绍仁身后站着他刚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子,一个比他还大一岁,另一个才四岁大,小孩吃着手,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瞧他。
  多么讽刺又可笑的场面啊。
  何绍仁居高临下,面对他的控诉,冷漠说了句。
  “你母亲本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但她不肯,你不要学她,要做个聪明人。”
  傅时一握着方向盘的手不断用力,手背青筋凸起,车速越来越快。
  就像他太早看清楚了何绍仁这个人,时隔多年,当何绍仁再扮起慈父时,他清醒的知道,何绍仁对他的热络不是父爱,也不是多年亏欠的补偿,而是包裹在亲情糖衣下的利益驱使罢了。
  京北细雨如丝织网版密密笼罩天空。
  汽车停在圣通殡仪馆外。
  庄严肃穆的白色殿堂,道路两侧青松挺立,清早的殡仪馆静谧而清冷。
  傅时一站在通往正门的台阶上,冷雨滴滴点点的落在他的鼻梁上,时间久了,肩头的衣料淋湿一片。
  *
  纪瑰夏接到傅时一电话时,刚把做好的浮生沼泽端给坐在吧台前的赵长安。
  “喂?”
  纪瑰夏接起电话,自己都没察觉,她的声音下意识变轻了。
  “出来。”
  纪瑰夏心头一动,满是意外的朝窗外看。
  “你回来了?”
  “嗯。”
  傅时一嗓音很低,带着沉浓的疲倦。
  纪瑰夏推开店门,便见隔着几米远,傅时一倚着车门等在那。
  纪瑰夏抬手遮在头顶,迎着毛毛细雨朝傅时一跑过去。
  她在他身前刚刚站定,那句‘你怎么提前回来了’还未来得及问出口,突然腰间一重,她被傅时一很用力地搂入怀里。
  纪瑰夏鼻尖撞在傅时一硬邦邦的胸膛,她闻到他身上很重很重的烟草味。
  傅时一搂着她的手臂还在不断收紧,极用力地锢着她,纪瑰夏有些懵,抬头看见他眼底血丝密布。
  “是…出什么事了吗?”
  傅时一抱着纪瑰夏,闻言抬手拨了拨她鬓侧被细雨打湿的碎发,揽着她的腰,转身拉开车门。
  纪瑰夏坐入车里,看了看前排驾驶坐上空着,她向左侧挪了挪,等傅时一低身进来。
  车门关上,封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纪瑰夏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知道傅时一现在情绪很低。
  “是出什么事了吗?”纪瑰夏低声询问,见傅时一不语,又补充:“你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好?”
  傅时一闻声转头去看纪瑰夏,她侧身坐着,背对着车窗,雨天光线不明,几道稀疏的光影从她背后落进来,穿过她耳边的碎发,在她白皙的脸颊留下一道光影。
  她看他的眼睛,美丽、明媚、最重要的是他在她眼中,看到了对他的担忧。
  “你觉得我刚从国外回来,一下车就看见你和别的男人谈笑,我心情会好?”
  纪瑰夏闻言抿了抿嘴唇,解释道:“赵长安是来这边办事,顺路过来坐坐。”
  傅时一先是点了点头,好像接受了这套说辞,可随后就问:“你为何要与我解释?”
  纪瑰夏轻轻蹙起眉头来,嘟囔道:“不是你先阴阳怪气的吗?心情不好就来找我寻开心,什么人呀。”
  傅时一听到纪瑰夏的抱怨,难得唇角勾了勾。
  “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傅时一看着纪瑰夏的眼睛,缓了缓回答。
  “何绍仁…昨天过世了。”
  纪瑰夏闻言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看着傅时一,轻声说道:“你、你就是为了这个事提前回来的。”
  傅时一点了点头。
  车厢内陷入了沉默。
  纪瑰夏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很不会安慰人,尤其是傅时一与何绍仁之间,不似寻常父子,她一时间竟想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安慰他。
  沉默延续了许久,傅时一忽然开口:“和你讲讲我的母亲吧。”
  何绍仁与他母亲之间,是一个再俗套不过的故事。
  一个是情场老手,一个是象牙塔里不谙世事的女大学生,似乎从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天,这个故事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傅时一便是在这段充斥满欺骗与背叛的感情里出生的。
  他的母亲深受打击,无法接受何绍仁提出的齐人之福,生他的时候难产,此后身体一直不好,去世的时候也不过才三十二岁。
  纪瑰夏坐在傅时一身边,她知道他此刻的平静是伪装出来的,她能看到他因极力克制而变红的眼底,她明白他的难过,她比谁都清楚那样的滋味。
  傅时一极力克制的情绪,还是在此刻爆发了。
  “他对我的伤害,我可以因为他不在了而释怀,”
  “那他对我母亲造成的伤害呢?这笔账又要怎么算?”
  “我明白,我明白的。”
  纪瑰夏用力握住傅时一的手,十分认真的看着他:“有些人有些事,是永远无法被原谅的。这些与生死无关,你不必逼着自己去释怀。”
  傅时一闻言静静看着纪瑰夏,看着她认真到有些严肃的小脸,忽然低声笑了笑。
  纪瑰夏被傅时一突如其来的笑弄得一愣:“我…我…”
  “我知道,”傅时一反握住纪瑰夏的手:“谢谢你安慰我。”
  纪瑰夏被傅时一这突然的郑重弄得有些害羞,她试着转移话题:“我去给你做杯咖啡吧。”
  “这几天有了个新的特调配方。”
  纪瑰夏话落刚一动,便被傅时一握着手臂拽回来。
  “陪我待一会。”他沉沉开口:“我等下还要赶飞机去荷兰,咖啡回来再喝。”
  纪瑰夏闻言,‘哦’了一声,便乖乖坐下来。
  她的手被傅时一握着,手心渐渐出了层薄汗,她抬头去看傅时一,发现他正在看着她。
  视线相撞,纪瑰夏心尖一轻,忙移开目光,她正觉局促,手腕上突然一凉。
  傅时一从上衣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手链,带在纪瑰夏的手腕上。
  “礼物。”
  他简简单单两个字,却没有告诉纪瑰夏,这条手链是他在慈善拍卖会上与人几番竞价得来的。
  这条手链说是出自欧洲王室,上面镶嵌的宝石流传至今多么稀有多么珍贵。
  傅时一并不在意他们介绍的噱头,他只是在拍卖会场,看到这条手链第一眼时就觉得纪瑰夏会喜欢,他想这条手链带在她的腕上一定会很好看。
  傅时一牵着纪瑰夏的手,果然,他的猜测是对的,她的皓腕雪白纤细,衬得这条手链愈加好看。
  纪瑰夏有些脸红,她从傅时一掌心间慢慢抽回手,低下头,指尖拨了拨腕上的宝石手链。
  “你干嘛买礼物?”
  傅时一看着纪瑰夏害羞的模样,微微挑眉:“贿赂你。”
  贿赂她做什么?
  纪瑰夏没问出来,因为她意识到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危险性。
  傅时一动身去机场了,纪瑰夏回到咖啡店,赵长安还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
  “小夏,”赵长安先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你和时代的傅总,好像…很熟?”
  纪瑰夏闻言抬头看向赵长安,看到他略带紧张的神情,片刻后笑着点了下头。
  “嗯,还好。”
  *
  纪瑰夏特意找了个工作日的傍晚,提前闭店,打车去了老宅。
  她出国五年,之前房产在白志鹏名下,舅舅也没有派人打理,大门上的锁已经生锈。
  纪瑰夏推门走进去,屋外的园子已经荒了,杂草丛生,墙角还有不知谁丢进来的垃圾,院子里杂乱一片。
  她踩着熟悉的石板小路向三层小楼走,进了门,记忆中那熟悉的场景与眼前的一景一物渐渐重叠。
  家具都积了灰,脚踩在地板上也‘咯吱咯吱’的响,纪瑰夏一层一层走上去,最后在她的房间外停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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