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多亏顾逢晟时时刻刻陪在身边,忙完工作更是想法子逗她开心,空闲时间就带着她到外面多转转,甚至为了弥补他们两个从前的缺憾,把以前脑海中想了但没有时间完成的事一一落地。
接到沈岳南的邀请电话的时候,他们两个正在外院食堂里大快朵颐,几番感慨。
节气才过大暑,京平热似蒸笼,中午十二点,食堂里熙熙攘攘,下了课的学生们三两成群凑在窗口前选择午饭。
沈昱宁点了炸酱面和汽水回到座位后不过三分钟,挂断电话后,脸色很快沉了下去。
“不想回去?”
顾逢晟一面问一面贴心的给她递上餐具。
方才沈岳南的电话是直接打到他这的,估计就是怕沈昱宁不去,所以才选了这么一个办法让两个人都没办法拒绝,他现在毕竟也算是沈家人,怎么好意思拂了老人的心意,而且吃个饭也不是什么难的事,他尚且还没工夫紧张自己第一次面对沈家所有的人,沈昱宁的不悦就写在了脸上。
她撂下筷子,突然也没什么胃口了。
“我最烦家宴,以前被迫应付过几次,爷爷叫回来一大群大忙人凑在一起瞎热闹,明明心里没有半分开心但还是得装出特别高兴的样子陪着他。”
倒不是沈昱宁夸张,实在是这些早就该成为糟粕的老旧规矩应当早就废除,而不是在如今还在日复一日的循环重复。她的家庭意识实在淡薄,若不是因为顾逢晟的原因,那她肯定就选择不去了。
吃过午饭,顾逢晟带着沈昱宁到了院长办公室。
他今天来一是打算陪陪沈昱宁,二来也是因为有公事。华清一直在奖学金上做了很多完善的慈善项目,这些年帮助家庭困难的学子们陆陆续续读完大学的人也不在少数,但现在,顾逢晟想要多做些事情。
院长看出两人之间跟上次截然不同的氛围和状态,心中早已有了定论,笑着打了招呼,给他们两个各自倒了一杯茶。
“逢晟啊,你这次来是有什么指示?”
这话是玩笑也有恭维的成分在,但称呼其名显然还是私交甚秘。
顾逢晟拿起茶杯,笑着回答,“指示可谈不上,就是有点想法想问问您的意见。”
他想为母校多做点贡献,除了慈善奖学金的设置外,他还想建一个校企合作项目,为学生们开拓广泛的就业实习渠道和就业岗位。谈起工作上的事,顾逢晟和院长滔滔不绝,当场就敲定了之后的一些项目落实,沈昱宁在一旁坐着喝茶,谈话中途他时不时回望看她,很快便又继续,她想,她到底还是爱这样的顾逢晟。
即使违心的选择了并不属于自己梦想范畴难得工作,可也担负起应有的责任,为公司,乃至千千万万的人们创造利益。
——
下午六点,顾逢晟和沈昱宁回到大院时大家已经都在等他们了。
就俩一向忙于工作的二叔沈哲和姑姑沈慈也都携家带口的回家吃饭,餐桌上已经布了菜,沈岳南坐在主位提醒他们赶快落座,顾逢晟跟着沈昱宁对两位长辈一一打过招呼,而后坐在了靠近门口的位置。
“宁丫头,你怎么结了婚都不告诉我和你姑姑,这么大的喜事我们两家居然是最后才知晓,你一会儿自罚一杯啊!”沈哲看着两人坐下,故作不满的开了口。
沈慈在一旁也笑了笑,“就是,你表哥听说了你这么大的喜事,连晚上的庆功酒会都不去了,赶着回来见你们两个。”
“昱宁,今天你们夫妻俩不敬我一个可有点说不过去。”周钦坐在母亲沈慈身边,面色温和地看向对面的顾逢晟和沈昱宁。
这个表哥算是能跟沈昱宁聊得来的,他读大学时也是一身反骨学了电影专业,毕业后原本打算做导演,却机缘巧合拍戏入行当了演员,十年过去,周钦已经是家喻户晓的影帝了。
今天来赴宴之前,他刚刚拿了新一座奖杯。
“不用我们两个,我自己也要敬你的,看到新闻了,周大演员又拿了奖,是该为你庆贺。”
沈昱宁许久没见周钦,两人自 2007 年以后一直再没见过,亲人之间总要有很深的血缘联系,看就算是许久不见看到了也觉得无比开心。
她笑着,准备给自己倒酒时,身旁的顾逢晟和主位下面的沈宗突然齐声开口拒绝。
沈宗见到弟弟妹妹和侄子侄女们不解的目光,自顾自开口替沈昱宁解释。
“丫头现在身体不好,还是别让她喝酒了。”
也怕扫兴,顾逢晟替沈昱宁拿了酒杯放到自己跟前,而后看向对面。
“二叔,姑姑,前些日子忙着料理家里的事一直没得空去看你们,我这个侄婿实在是太不像话,昱宁喝不了酒我来代劳,多少杯都行。”
沈宗大约还在为沈昱宁刻意隐瞒着她的病情,所以站在她的角度上考虑,秉持着越少人知道越好的原则,虽然都是家人,但也不可避免有不能提及的事。顾逢晟也是,今天到底算得上是一个合家团聚的日子,他也不希望沈昱宁有不好的情绪。
所以这话刚一说完,他就起身敬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沈昱宁在桌布下拽拽他衣角示意他少喝点,被他一个眼神安抚下来。
放下酒杯时,沈谦晔从客厅外面走进来,他看起来比订婚那天还要憔悴不堪,整个人的状态由上至下都透露着深深的疲累,脱下外套挪了椅子,沈谦晔面无表情姿态懒散的坐在顾逢晟身边。
“怎么就你自己,任夕呢?”沈昱宁低声问向沈谦晔。
毕竟刚订婚不久,不参加家庭聚会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更何况前些天的订婚宴,沈哲和沈慈因为有事并未到场,今天来见见家里的其他人也是应有的礼貌。
沈昱宁不问还好,一问,沈谦晔彻底炸了毛,他一直都是个没心没肺的样子,这么多年都,鲜少被情绪左右,可现在能当着长辈和弟弟妹妹们的面前垮着一张脸,那看来确实是生了气。
“任大小姐脾气大的很,我伺候不了,带到家里也怕见笑,反正也是商业联姻,之后有机会我会带她出来的,今天就算了。”
沈谦晔这一番不管不顾的话说出来,主位的沈岳南恨不得对他翻白眼,看着孙子这般无所顾忌的模样,他有点恨铁不成钢。有心想训诫几句,但顾着眼下的情形还是没说,只是轻描淡写接过话题,让大家动筷吃菜。
原本凝重的气氛被这句话缓解,大家纷纷动筷开始吃饭,一家人聚到一起也是开心事,况且各自都有段时间不见,话题自然也多。
不过席间被谈论最多的,还是沈昱宁顾逢晟的事。长辈们倒不是那么八卦的人,但是比她年轻的两个小辈就没那么冷静了。
沈斯言和沈斯棠作为沈家年纪最小的两个人,从落座时就一直不言不语,这对龙凤胎从小的时候就讨喜,如今兄妹俩长到十八岁,却跟小时候的性子截然不同了。沈斯棠有点沈昱宁从前的影子,很是不服输,她高考完也报考了外语专业,有心想走她的路,所以一见到这个优秀如神抵的堂姐,话自然就不受控制的多了起来。
沈哲为人正派严谨,教育起孩子来丝毫不手软,于是在两个人意识到自己话多了之后,便很快将话题转到了一旁默默吃菜的周钦身上。
“哥,我可看了你得奖的那个电影了,里面跟你演对手戏的女演员也太漂亮了,她叫什么来这?”
沈斯棠放下筷子,绞尽脑汁搜寻,最后总算想起来,情绪激动直接开口。
“我想起来了,叫傅澄!她太好看了,哥你能不能帮我要一张签名?”小姑娘到底年纪小,也追星心切,没觉得这是在饭桌上束缚过多,反而更加随心所欲。
周钦却闻言一震,没什么情绪的,对上沈谦晔的目光
傅澄,一个熟悉的名字。
就连沈昱宁,在这话之后也很快看向沈谦晔。
她记得,这是沈谦晔当年小心翼翼守护着的女人,也是这兄妹俩不和多年的一个小小导火索。
如今时过境迁,他订了婚,她成了大明星,往日那些纠缠惨烈,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场黄粱梦境。
第48章 暗涌
吃过饭,院里热热闹闹,长辈们在庭院里避暑,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打牌。
沈谦晔心不在焉,玩了两局就找个由头离开,周钦紧跟其后,当着顾逢晟的面撒了牌。
沈昱宁看出两人的端倪,给了顾逢晟一个眼神,而后收拾起桌上散落的纸牌。沈斯棠伸手阻拦,说自己还没玩够。
结果手背轻轻被沈昱宁拍了一下,颇为语重心长的教导道:“小小年纪不要沉迷,进屋看书去。”
沈斯棠吃了瘪,不情愿的跟着沈斯言进了屋。身后沈昱宁看着兄妹俩并肩同行的背影,心下生出无限感慨。
从前,沈谦叙也是充当一个默默在旁照顾她的兄长角色,纵容她但也保护她,甚至在她想不清楚的时候替她答疑解惑,如今看着眼前的两道背影,倒是怀念起从前在大哥身后无法无天的自己。
凉亭里的石桌已被清了空,顾逢晟起身准备跟沈昱宁离开时,沈宗拿着棋盘和棋子走了过来。
“逢晟啊,咱们爷俩下一盘?”
沈宗笑着越过他,坐在对面摆好棋盘,顾逢晟见状,也不得不在此落座。
“当然可以,不过我的棋艺比不上您,一会儿恐怕要让爸您见笑了。”
顾逢晟是谦虚也是恭维老丈人,但他当年的围棋还是跟着沈宗学的,当时年纪小所以只入了个门,后来是跟着外公精进不少,自从外公去世,他也有好几年没再碰过围棋了。
再度拿起时,也觉得有点生疏。
沈昱宁不忍离开,打算在一旁看着两人下棋,沈宗不想留她,借口让她去看看屋里的茶好了没,她转头走到一半,正好碰见沈谦晔站在池塘边抽烟。
方才在席上他喝了许多酒,如今酒意上头,意识低迷,夜色和亭灯的光影将他此刻衬托得更加颓唐。
最后他将烟熄灭,伸手拂了拂自己衣袖两边沾染的烟味,直直看向沈昱宁。
“跟我出门散散步。”
他今天失意到了极点,从前自己最珍而重之的利益,如今竟然比不上无声无息中走了心的真情,他刻意遗忘的,装作不在乎的,在多年后密密麻麻爬上他的心脏。
沈昱宁看着沈谦晔这幅模样,没多说,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走在路上,他却又沉默下来。
“还放不下她?”
她看穿他的心事,直接问向沈谦晔。
当年的事,多半也有她的原因,一向冷情薄幸的公子哥爱上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任谁看都是玩闹的成分颇多,可沈谦晔走了心,甚至有那么几次,想要真正给她一个婚姻。但这事被宁茵知道,他自然没能如愿。
女人看女人最准,宁茵自觉历尽千帆,阅尽了无数人,不过是个容色出众的女演员,给点钱打发了事,可这位心高气傲的小明星并没收下一分钱,反而义正言辞,撂下一句今后跟沈谦晔再无瓜葛的话,隔天就出了国。
沈谦晔找过,求过,最后被人当场羞辱,将这段不作数感情彻底粉碎了。
如今回想起来,还觉得历历在目。
他沉默半晌,始终没个答案。
何谈放下呢,无论放下放不下,这个人都曾确确实实在他心中,这几年,从未易主。他觉得自己一向冷漠,可这些日子看着沈昱宁和顾逢晟出双入对,心中竟也生出许多悔意,他后悔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但后悔,如今也是没用了。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没心的人,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沈昱宁也没想到能见到这样的沈谦晔,看他一直未开口,她低声感叹了一句。
沈谦晔听到后却笑了笑,他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她的目光里也多了寒意。
“是不是在你们心中,我怎么都比不上沈谦叙?即使他已经死了多少年,我也依旧比不上他一根手指头?”
这个话题是个禁忌,这么多年,只要一提起沈谦叙,他便总要疯上一阵子,沈昱宁没想到自己一句随口的话能引得他动了气,一时也有不悦。
“你这话好没道理,是你自己非要跟大哥比,当年明明喜欢钢琴,可最后还是跟着大哥去了商学院,你不就是怕妈会把公司交给大哥吗?”
在她心中,大哥的分量更重,沈谦晔平日胡闹也就算了,刚才竟然说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她实在没法平息怒气。
原本还想宽慰他往前走,别总停在过去而忘记当下。可现在,她也不想多说了,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要往回走。
刚迈开脚,身后的沈谦晔开了口。
“他根本不姓沈,也根本不是你大哥!”
沈昱宁瞠目,呆呆转过头。
两人四目相对,周遭的空气仿佛都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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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凉亭,这局棋如火如荼。
沈宗棋逢敌手,有些日子没这么畅快了,顾逢晟虽然许久未碰,但棋艺并没落下半分,甚至还吃了沈宗几招。旁的人跟老丈人下棋或许恭维几句再刻意装傻卖乖,哄着老丈人开心自毁棋局。
但顾逢晟却没这样做,沈宗见他的黑子步步紧逼,对他颇为赞许。
“你倒是真诚,我说同你对弈,你就真的不留一点余地。”
沈宗还是第一次这么畅快,他这个年岁,跟同龄人下棋多为无趣,但小辈们上了座又开始想起其他的,顾忌着长幼次序和身份权利,连这么简单的小事也能前前后后思虑许久,永远定不下心。
顾逢晟,如今显然是胜出的那一个,无论是他从一开始就气定神闲的态度和落子无悔的干脆,都让沈宗觉得骄傲。
闻言,顾逢晟笑了笑。
“我的棋可是您教的,师承一脉,当然要尽心尽力。”
听到这话,沈宗放下棋子抬眼打量他好一会儿,目光从他的脸流转到了棋局,沈宗想了想,还是开口,他希望这番话不会来的太晚。
“我一直没跟你说过,从前你们这几个同龄人里,我最属意的就是你。”
顾逢晟顿了顿,停下手中的动作,也直直看向沈宗,眼神里也有疑惑。
下一秒,他坦然发问:“您既同意,为什么还要撮合昱宁跟徐衍?”
这话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沈宗被他的坦率逗笑。
“你这是在怪我?”
顾逢晟很快别开目光,“不敢,只是有点疑惑。”
他这个人一直坦坦荡荡,就算久经商场,他在为人处世上也没有变得圆滑世故,反而带着一份与众不同,独独属于顾逢晟本人的初心。
沈宗看他这般坦荡,也打算同他好好聊一聊。
两人对立而坐,倒是难得的平和轻松。
“我欣赏徐衍没有别的原因,只是看中了他的好脾气,昱宁从小到大都是骄纵长大的,我和她妈也没有管过她一天,她需要一个如兄长般温和平静的人生伴侣,徐衍无论是从工作还是性格,都很符合我的标准。”
这话确实是他的心里话,这么多年沈宗心有愧疚,他对这个女儿本就亏欠过多,想要让她在婚姻上多些照顾,能有个尽心爱护,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陪着,两个人也有共同话题,这样生活在一起没有波澜,平静到头便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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