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说!我是爸爸从孤儿院领养的,妈妈是在衣服店遇到的,我们组成这个家庭是为了帮爸爸完成任务,要通过考试进入伊甸学园,成为帝王生,接近德斯蒙家族!”
阿尼亚闭上眼,握紧拳头,竹筒倒豆子般一口气都说了。
指针从右边的红线慢慢转回来,来到了绿色区域,最后停住了。
琴酒的嘴角勾得更高了一些,“很好。你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
这下阿尼亚死活不吭声了,她的内心充满了愧疚。
企鹅曼先生一定会对她很失望,她没有像电视里那样,成为一个临危不惧的好间谍。
琴酒修长的手指敲击在桌子上,他没有开口,似乎在想着什么。
“哒哒哒”……寂静的房间里,这一声声就像敲在阿尼亚的心上。
“你认识我吗?在今天之前。”
鬼使神差地,他还是问出了口,随即意识到这是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如果认识,他早就能从小女孩的反应看出来了,问这个毫无意义。更何况那张纸上看不清楚的背影,并不能说明什么。而且,谁会随身戴着测谎仪出门?
这联想太荒谬了,琴酒摇了摇头,他把口袋里的白色手机拿了出来,又看了眼屏幕。
那个叫“冷酷杀手”的人,电话根本打不通,而且也没有任何回电。
“你认识我吗?”阿尼亚对这个问题毫无预料。她愣了一下,抬起头,偷偷望过去,看到了男人手中那个白色的东西。
她的脑子空白了一瞬,头顶上的铁环变得灼热,测谎仪的指针重新晃动起来。
接着,无数纷乱的画面一股脑地闪现在眼前。
富丽堂皇的宴会厅,穿着礼服的人群;
飞驰的摩托车上,风吹过耳边的轰鸣;
半掩的房门内,一丝若有若无的烟味;
高高的摩天轮里,不断跳动的倒计时;
还有最后的最后,餐桌上打翻的一杯淡粉色牛奶……
所有的画面里,都有一个黑色的剪影,在那些缤纷的影像里,他是如此简单、利落,不引人注目。
但偏偏的,阿尼亚在注意到他时,却觉得浑身颤抖了一下,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不知不觉中,她的眼底泛起热意,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面前人。
这个沉默的男人面容模糊了,在她眼里只剩下一个黑色风衣包裹的影子。
这身影慢慢和她脑海中的剪影重合了,她的嘴唇哆嗦着,一种感觉呼之欲出!
脑电测谎仪的指针疯狂晃动,左右摇摆,每一下都几乎超出测量的限值。
“算了。”
琴酒按下按钮关闭仪器,同时也关闭了他莫名波动的心绪。
这新奇玩意确实不靠谱,今晚就先到这。
时间已经接近晚十点,他站起了身,指了指套房通往里间的那扇门,“你今晚睡里面,不要乱跑。”
*
月亮,映在黑色的护城河上,苍白的一轮。
游轮的外灯都关了,船舱里的喧闹已经退去,即使是走私倒卖的罪犯们,也在此刻陷入了沉静的梦乡。
半拉的窗帘下,月色映照出毒蝎凹凸有致的侧影,她背对着门躺在床上,在寂静中,忽然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
门栓从外部滑落,床头柜上小小的梳妆镜里,闪过了一道瘦高的影子,那影子慢慢地靠近了床边。
毒蝎闪电般地起身,像一只迅捷的母豹,薄锐的匕首在黑暗中闪过寒光,已经落在了来人的颈间。
钩子一般的弯曲刀尖,挑起了男人瘦削的下颚,毒蝎语气轻佻,
“哟,眼镜儿,吃饭的时候不还是贞洁烈夫嘛,怎么晚上偷偷摸摸上门啊?”
她往前走了一步,把脸凑过去,朝眼镜技术男的脸上吹了一口气,神色得意,语气故意拉长放低,
“怎么,你想干些什么?”
技术男微微侧头,眼镜上的反光一闪,他身上那股书呆子的气质忽然就变了。
毒蝎感到手腕处一股大力袭来,匕首跌落,同时后颈被手刀狠狠击中。
她仰面倒了下去,惊愕的目光中,她看到来人锐利的眼神。
“你!你不是……”她的身体无力地倒回床上,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男人懒得再看她一眼,目光转开,拿出口袋里的手电,戴上黑色的手套,四处翻找搜查起来。
最后他在衣架上挂着的衣服口袋里,翻出了一把铜制长钥匙。
他拿着钥匙出门,沿着走廊一路到底,然后打开了那扇重要成员才能进入的舱门,贴着墙根一间一间摸过去。
会议室、档案室、储藏室……
最后,他来到了一扇关着的房门前。那厚重胡桃木的材质,和门口铺着的羊绒地毯,无不说明这间屋子主人的身份地位。
他把自己衬衫上的领针拿了下来,掰开,捋直,然后从门缝五分之三处插了进去。
十秒钟后,一声轻微的机械触发声,锁从内部开了。
他缓缓推开了门,里面漆黑一片。
他闪身进去,走廊的壁灯发出的光泄了进去,但很快又被重新合拢的门挡在了外面。
在光照亮屋内一角的瞬间,他看到了一方暗红色的书桌,桌后的椅子上挂着一件白色的毛呢小外套。
他的动作凝滞了,呼吸重了一些。
就在这停顿的刹那,一股寒意从他的背后升起来,对危险的直觉瞬息而至。
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
冰冷而坚硬的东西,顶上了他的后脑勺。
一个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影子,在他背后冷冷地开了口,
“福杰先生,你终于来了。”
第135章 番外
“糟了!”黄昏知道对方绑架的目的, 可能是他和约尔,但没想到连行动时间都被预料,对方明显专程在这里等着他。
不过作为西国的顶尖间谍, 他面对危机无数,心中已经有多种制敌方法闪过。但就在他准备开始动作, 实现反制的时候,又听到了右边传来了响动——
先是慢吞吞的脚步声,然后里间的门被推开,一个小小的影子站在黑暗里,声音怯怯的,
“爸爸?”
阿尼亚刚刚从梦中醒来, 晚间那些浮现的画面, 在她的梦里变得更清晰, 更真实。而且可能是日有所思的缘故,这一次她清楚地看清了那个黑色的影子。
那人分明就是穿着黑色风衣、银白色长发的琴酒,而琴酒就是她的杀手爸爸。
梦境像电影一样播放, 时间被拉长,无数个日夜匆匆走过。
琴酒爸爸带着她,在晨光洒下的厨房给她做早餐, 在初秋的风中骑车送她上学, 在冬日的下午载着她回家……在每一个晚归的黑夜,悄悄地经过她的房门,只为看一眼她是否安睡。
黑色的乌鸦成群结队地在天上盘旋, 惊天的阴谋埋在潮湿的地下。
黑暗笼罩的城市里,风暴的漩涡中, 她竟然还能做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快乐小孩子。
坐在梦境的观众席, 她知道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一个人永远沉默地站在身后,为她清除危险阻碍,甚至不惜与可怕的乌鸦怪物为敌。
……
“爸爸!”阿尼亚又喊了一声,这一次,情绪更加明显。
而这一声,和琴酒脑海里响过的声音重叠了,梦幻的呼唤变成了真实,像雷鸣般炸响,震撼了他的心。
他心绪的起伏只是一瞬,但同样敏锐的黄昏已经感到了他的变化,抓住机会,也迅速发起了还击。
高手过招,只在片刻之间。他们进行了快速的交手,你来我往之间,都发现了对方可怕的实力。
最后,两只消音□□互相对准了额头,他们在黑暗中对视着,惊人的夜视能力让他们能看到彼此的轮廓。
然而,阿尼亚却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她能感觉到屋子里有人,于是只能摸着黑小心地往前走。
夜还那么深,黑暗是最好的催眠曲。现在,她仍处在半梦半醒之间,没有从沉浸的梦境中脱离。
所以当她摸到一具身体的时候,那和梦境中一模一样的皂荚香味,让怕黑的她立刻脱口而出,
“爸爸,你怎么不开灯,好黑啊。”
她困倦地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安心的哈欠,“我渴了,想喝草莓牛奶。”
沉默,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阿尼亚没有听到回答,但感觉到触碰的那具身体,立刻变得很僵硬。
她疑惑抬头,“爸爸?”
“阿尼亚,离他远一点。”回答却来自另外一边,语气不太高兴。
这不是梦中的声音,但阿尼亚依然熟悉。她皱起眉头分辨,忽然如梦初醒。
“黄,黄昏爸爸?”
“是我,快过来。”
阿尼亚一下懵了,大脑宕机,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她在黄昏的催促中犹豫着松开了手,往那边走了一步。
然而,一只带着凉意的大手立即拉住了她,梦中的声音这次真的响了起来,语气同样冰冷,
“福杰先生,别当我不存在。”
阿尼亚站在两人中间,她什么都看不到,但是莫名觉得头顶有电火花滋滋碰撞,让她的头发都差点炸了起来。
两个顶尖的杀手和间谍之间,气氛剑拔弩张,斗争一触即发。他们散发的锐利杀气几乎将周围空气都冻结,处在其间的阿尼亚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忽然,黑暗之中,一盏红灯亮了起来。接着,是刺破深夜的尖锐警报声。
巨大的警报声,在船舱的各处骤然响起,短促而尖利,把船上的成员们纷纷惊醒。
他们都匆忙抄起了家伙,走出房间,警惕地观察四周,同时疑惑地向周围的同伴们询问。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警报响了,一定是有外人上船。”
“可能是白天追杀老大的那群杂碎,居然让他们找到这里。”络腮胡站在人群中央,神情最清醒镇定,他猛兽一般的眼睛扫视每一个人,防止敌人已经混了进来。
很快,他发现人少了一个,“毒蝎呢?”
“不知道,可能还没醒?”
“不可能,她睡得比猫还轻,而且最喜欢凑热闹。”络腮胡推开人群,大步往前走,一脚踹开了其中一扇房门。
月光从窗户里洒下,照亮了屋子里的一切。毒蝎仰面倒在床上,仿佛还在沉睡。
络腮胡脸色大变,脚步匆忙起来,他一边走出门,一边用没拿枪的左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铜钥匙,几乎要一路小跑起来。
“来五个人跟我走!去老大那里!”
*
“咚咚咚”!
门外的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已经近了。
“老大!”络腮胡的大声呼喊,听起来离房门只有几步远。
黄昏仍然没有松开拉着阿尼亚的手,同时,他腰间的通讯器,也发出了震动。
这是留在摩托艇里接应的蓬蓬头,发出的告警信号。震动的频率化作摩斯电码,传递了最新情报——
[有第三方势力介入,形势不明,建议撤离!]
“看来是那群老鼠来了。”琴酒左手扶住了阿尼亚的肩膀,右手慢慢把枪下移,“他们不如你聪明,一来就惊动了我的下属们。”
黄昏明白了他的意思——对方有意放自己离开,但阿尼亚要留下。
而经过刚刚的短暂交手,黄昏已经知道自己此时没有胜算,再不走,会失去最后的逃脱机会。
关心则乱,当得知阿尼亚被绑架之后,他冲动了。而且谍报机构内部对东国的势力了如指掌,当时从掌握的情报来看,这个叫黑泽阵的人名不见经传,甚至都没上危险名单,他以为会是个软柿子。
红色的警报灯还在闪烁,晃动的灯光照在琴酒的脸上,他的瞳孔折射出赤色的光芒,配着银白色的发和俊美的五官。
这哪里是个软柿子,这完全是个冷酷嗜血的顶级杀手,危险等级应该分到S+,最顶格。
黄昏颓然地松开了手,深吸了一口气,认了输,“如果你们敢动她……”
“明天23点,中央公园附近钟楼背面,拿你掌握的情报来换人。关于东国所有的地下势力,我要全部的资料。”
琴酒冷静地说着要挟,他从阿尼亚口中问出黄昏的信息后,已经查到了他的间谍身份。作为一个新上任的组织头目,对这个世界毫无记忆,而周围复杂的势力已经环伺左右,他必须尽快获得更多情报,而眼前就是个好机会。
现在,他胜利了。作为这场博弈的优势方,他本该趾高气昂。
但此刻他的声音微哑,情绪复杂。甚至在看不见的地方,握着枪的指节都用力得发白。
等到黄昏推开窗户翻出去之后,他才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了墙上。
其实就在刚刚,被枪指着脑袋的时候,这种熟悉的死亡威胁,忽然让他想起来了自己的身份——
琴酒,是他一直的代号,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是。
他是一名杀手,服务于国际黑暗组织,狙击枪是他最惯用的武器。
他习惯独来独往,永远穿着黑色的大衣,站在高处,俯视被猎杀的人群。
可是这样的他,为什么随身的公文包里,竟然只有一张画,和一支明显不属于他的通讯设备?
那玩意儿的风格,倒像个小女孩儿会用的东西。
油画上模糊的身影,卡通贴纸,草莓牛奶,冷酷杀手,还有那虚幻叠加现实的呼唤……零散的线索都指向了面前的小女孩和他关系匪浅,但是他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阿尼亚自己说,她在去福杰家之前,一直住在孤儿院,这与绑架前的调查符合。而且他们见面的时候,她确实不认识他……那么真相到底是怎样的?
事实证据互相矛盾,一方指向了他和她纠葛颇深,一方指向了他们毫无关系。
这完全不合理,除非……他猛地想到了一个更离奇的解释——
那个白大褂的胡言乱语是真。
他来自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他和阿尼亚有更深的交集!
“砰砰砰!”门被拍响,外面传来了络腮胡焦急的声音,“老大!你怎么还没出来?有敌袭!”
枪声零星响起来,成员和其他组织的入侵者已经开始厮杀,很快乱成一片。
但琴酒没有回应,他只是站直了身,打开了身旁的开关。灯光亮起,刚刚的一场搏斗已经和黑暗一起烟消云散了。
现场只留下一个穿着单衣的小女孩,她在清楚看到琴酒面孔的刹那,就已经泪流满面。
“爸爸!”她扑了过去。
尽管脑子里仍然稀里糊涂,两个爸爸的记忆交错,让阿尼亚弄不明白。但是此刻,她只是任由激烈的情绪,带着她做出最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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