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斯年顺着顾司瑶目光朝外头看去,只见蔚蓝色的天空中飘着鱼鳞般的浅白色云朵,软地仿佛吃上一口,便从头到脚都是甜的。
沈斯年也在这时明白顾司瑶在刻意岔开话题,仿佛与他共白首是件很让她纠结的一件事,不过这也确实,毕竟这是件不能忽视的小事,需地好好想想才是。
念及此,对她错开话题也就不那么生气,反而笑嘻嘻地朝她点头:“好,我们走吧。”
顾司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他的眼神中透着奇怪与惋惜。她也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不过也仅仅是对不起,仇还是要报的。
沈斯年牵着顾司瑶手到街上乱逛,他很是兴奋地对顾司瑶扯东扯西,而顾司瑶则心不在焉地随口应付,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问她却总是得到一句,“我没事咱继续走吧。”的话。
他虽感奇怪,但也只好听她话继续向前走,毕竟他不听她话还能听谁的。
待快走到沈国侯府时,她忽地停下脚步,侧眸去打量那牌匾上的四个金字,完全没想到,沈家老四在这时从里头走了出来。目光阴森,步步朝她走来。
也幸亏沈斯年发现早,忙拉着她向来人群多的地方快步走去。
顾司瑶刚开始并不明白,沈斯年为何无端拉她走,她才刚想好理由。直到她用余光瞥见身后那脸色阴沉之人,不由得心头一颤,差点就要跳起来。
她嫌沈斯年跑得太慢,便反扣住他的手,带着他跑起来。房屋与行人在她们眼前掠过,顾司瑶不敢停下,她感觉自己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但仍加速跑,就连街景也不曾看清。
沈斯年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渐渐地他觉得这儿场景与儿时重合。他记得那时候,自己被人欺负,是顾司瑶扔石子吸引他们注意,之后拉起他手就跑。那时候,他也曾自私地想让时间停下,停那个时候该有多好。
他也永远没有想到,那日明明与自己约定一起春日赏花的顾司瑶,会在第二天受伤且直到成亲才见面。那时候,他在这时宛若换一人后,总感觉不舒服。
沈斯年将自己有些低沉的声音渐渐随着那些不合理要求慢慢被人吞进肚里,让自自默默承受,那时候他根本不理解,现在才大致明白了些。
待他们停下时,才发现早已脱离了主街,此时正身处一片白桦林之中。
林中树木繁茂,鸟鸣不歇,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他们身前,往后寻不得去路,往前却也寻不得出路。
沈斯年惊奇发现,他们居然迷路了。
而顾司瑶却压根不慌,她眼珠朝他那看去,正好看见他惊慌失措地观察四周,他手紧紧握着顾司瑶,明明自己很害怕却安慰她别怕。
顾司瑶刚想说什么,却忽闻身后传来细碎且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朝他们走来。她表情收紧,警惕地回过身,看看四周,心里正盘算着什么。
而这个脚步声,沈斯年也听见了,而且对这脚步声实在是太熟悉,这一听就知道是谁的。
顾司瑶更是直接冷着脸,拽着沈斯年朝前奔走着,边走边小声嘟囔:“待会儿我们分头行动,你回京都找衙役去国侯府地牢那救我,记得衙役叫得越多越好。”
她正愁找不到方式进去,也差一点忘了还有他了。也恰好被他发现,果然是天助她一命,这下就简单多了。
沈斯年听到这话,利索地摇摇头,看向她的眼眸似能掐出水那般。柔情似水,可都被顾司瑶忽略掉,她现在着重注意身后脚步声,面对他总是有些不耐。
不过不要紧,只要顾司瑶还喜欢他,就行,她不是蜘蛛,并不能同时观察四周边想别的,毕竟她还做不到三心二意。
“沈郎君,你就不想让你亲爱的弟弟入牢狱,之后再不烦我和你吗?”
顾司瑶挺想说其实她是想对他父亲报仇,但这种效果没有让他亲眼看见好。
沈斯年虽有些为难,但一想到若这次后让他弟弟再不作恶也是极好的,再说顾司瑶如今会些武功,不再是五年前那般柔弱的样子,应许会保护好自己。
他不敢确定。
“嗯好,我会尽快赶来,若他敢伤你一根汗毛,我必当场弄死他!”
顾司瑶见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就明白他是认真的。但也不至于杀人吧,毕竟那人可是一辈子都出不来。
她作甚拍上他的肩膀,刚想说些什么,却闻那逐渐逼近的脚步声,顾司瑶只好收起眼底情绪,用神色对沈斯年示意他来了。
沈斯年心领神会,用眼神暗示她可以开始了。
顾司瑶放下手,假装抬眸微微皱起眉看向白桦林,眼中慌乱更甚,忽而又变清明:“沈郎君,这样走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我们分开行动吧?”
她说的极其大声,就在这话音刚落的瞬间,身后的脚步声骤然停了下来,沈斯年自是听到了,不过还是按照刚才想好的话语继续道:“有道理,那这样,谁先找到出路,便先在哪儿做个记号,再来此地汇合,如何?”
“好。”
言毕,两人分别朝不同方向走去,沈斯年回眸满是担忧地瞅了她一眼,便没入林中。
而顾司瑶觉着手心渐渐冒起汗来,说实话,真的有点紧张。
忽而,身侧的草丛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第66章 终究
◎怎么跟自己想的还不一样?!◎
潮湿封闭的地牢深处, 一少女被绑在十字架上,她双眸紧闭,头微微垂下,似是死去。而在十字架前, 立着位身着黑色长袍, 双目深邃的少年。
他双目带着目的性地盯着少女那苍白且病弱的小脸, 像是想到什么般,伸手轻轻抚上。就在他快要摸到少女脸时。
却见少女羽睫轻颤, 下一秒,她睁开那双杏目,待看清眼前人时, 那眸光便由迷茫转为惊诧, 再到滔天的愤怒。
顾司瑶不明白, 他究竟为什么对她这般执着, 自己只不过是儿时给他一块糕点过, 至于吗?
可能是顾司瑶这副表情给那人带来莫名的虚荣,他竟哈哈大笑起来:“怎么,对这里很熟悉是不是,我寻了你这么多年,可算, 把你给等到了。”
顾司瑶躲开他触碰的手,恨瞪他一眼,并啐了一口:“我与你无缘无仇,何必如此,直接将我放了, 咱们各过各的, 不好吗?”
那人却陷入病态的癫狂, 一直疯狂笑,而顾司瑶趁他不注意,慢慢磨断绑着自己腕的绳索,正准备跑时,却发现脚上被困上了镣铐。
她在心里暗骂一句,就在这时那人笑声猛地停止,虽背对着他,可声音却是那样刺骨:“别白费功夫了,这镣铐专门为你准备的。”
他转过身,阴鹜的眸子透着些许寒意,他在她面前蹲下,语气带着几分痴狂:“你就算是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顾司瑶真的觉得这有病,一个不注意“啪”地一声就往他脸上呼,呼完她就后悔了,因为是真疼啊。但是他话真的好难听。
而那人非但不生气,还用指腹楷了下唇边的血迹,站起身,指着那堆白骨道:“你认识她吗,你可能不记得了吧,就是她当初抢走你的猫。本来觉得她有几分像你才娶的,没想到竟如此。”
顾司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堆白骨已经发烂开是散发着腐臭,让人指轻轻一闻便想直接呕出来。
她也明白了原来那时候她叫的夫君,原来就是他。可是那时候他为何要把她杀了,可能是觉得只有自己死了才会跟他在一起?不是,这是什么鬼思想。
是个人都不喜欢吧。
她想起初次见她的场景,也没想过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怎么,你忘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
他眼底闪烁几分戾气,唇边虽向上勾着,可看起来却不是笑意,而是彻骨的寒意。
顾司瑶不敢随便搭腔,她得想个法子把他搞走,这样她好弄出藏在衣裳里头的簪子。
她也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沈斯年快快来,不然她可要坚持不住了。
“你不是喜欢我嘛,这样吧,你能找到我的梳子我就嫁给你。”
梳子都被她带走了,找是找不到一把。
那人神情愣了愣,低眉似是思考她说的是否为真话,末了,他才轻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比金子还要真。”
她面如真诚,手也不听使唤地轻轻捧着他脸,忍住心里头翻涌的恶心,强颜欢笑:“我说,你找到梳子就嫁给你是真的。”
当然是假的,谁会愿意嫁给他,但为了骗他,只好忍着恶心演,不过他上过一次当应该不会再上了吧。
毕竟那有人会那么傻。
然而,顾司瑶还是太高估那人了。
他竟点点头,但还是有些担心:“你真的不会跑吗?”
顾司瑶被他这问题逗笑了。跑?那她肯定要跑啊,不然等死吗,不过这些不能在他面前说。
于是她眼含泪花,哭哭啼啼地说:“我都被你锁在这儿了,还能往那跑啊,再者,我一弱女子,如何能挣脱出这镣铐?”
说着她还有意无意地撇了眼那镣铐,还怕他不信,站起身来走几步,又作出被镣铐绊倒,沾了满身污水,她看向他的目光似起了些许水雾,更显得她格外柔弱。
那人这才放下戒心,轻轻点头,在他转身之际,顾司瑶赶忙从怀中拿出那簪子,快速撬开那镣铐后,就着墙站了起来,对着那人越来越远的背影,目光一寸寸沉了下来,语气更是冷的骇人:“沈辞安,你站住。”
语气不大,但足以让那人听清。
那人忽而停下步子,浑身僵住,他有些惊喜与惊异地转眸看她:“你是怎么知道我小字的?”
而顾司瑶却不言语,直接将簪子飞向他,将他手钉在了墙上,鲜血刹那间汩汩流出。
那人错愕地看向顾司瑶,而顾司瑶神色微冷,却只是撇了那人一眼再无其他。沈斯年曾告诉过她,他和他虽用同个名,但字略有不同,他字词安,而他却名辞安。
而她刚才只是试探是不是真的,没想到,还真是。不过他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
顾司瑶刚准备开口,却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往此处本来,不足一秒后,沈斯年便带着一群衙役前来。
他神色慌乱地扫了一圈四周,再看到顾司瑶后,忙上前几步紧紧抱住她,语气中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阿瑶,别怕,有我在,他不敢损你分毫。”
说完他对沈辞安白了一眼,沈斯年真的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他想什么,心里对于沈辞安也愈发厌恶。甚至开始怀疑他妹妹的死,是不是跟他有关。
毕竟他妹妹死前跟顾司瑶接触过,说不定这家伙偷偷埋伏碰巧看见了。不过没有证据的事还真说不准。
而顾司瑶则轻轻推开沈斯年,露出一脸恶心的样儿:“我没事,只是这里太臭了,我们出去再说。”
她捏住鼻子,看着被衙役带走的沈辞安,忽觉有些心安,那么下一个应该就是沈时均了。而沈斯年经顾司瑶这么一说,也闻到那令人作呕的臭味。
他又撇见角落里的白骨,便二话不说带顾司瑶出去。毕竟他怕再待下去真的连隔夜饭都得吐出来,同时他也对地牢里的那具白骨起疑。
猜想那会是谁的,若能坐实是他好弟弟动的手,说不定他会被持以死刑,这样,就没有人能妨碍他和顾司瑶在一块了。
待出了地牢,顾司瑶便瞅见徐管家鬼鬼祟祟地朝她走来,顾司瑶拽着沈斯年快步走到他跟前。而徐管家目光在扫到沈斯年脸上时,他那扬起的笑意瞬间消失。
而沈斯年对此感到奇怪,毕竟在他印象里,徐管家和顾司瑶一直没有什么交集,又是什么时候那么熟的?
而顾司瑶明白,她一直安插的暗人一直是徐管家,毕竟徐管家,虽然一直待在国侯府,但,却一直是御史的人,毕竟他母亲可是姓顾,是外祖父亲姐姐,他们家也受顾司瑶家恩惠过,所以,怎么会背刺。
而至于为何不在御史府做工是因为他流落被沈时均买下,刚开始他觉着沈时均很好,待看清他禽兽一面后,对他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顾司瑶也注意到了徐管家看向沈斯年时的表情,不过,她并没有解释,而是从他手中接过厚重的一沓东西,轻轻对他道歉后,并待着人去沈时均所在地方去。
而沈斯年,却不住的往后看去,他还是没明白那么厚的东西是给谁的。究竟是告谁,他也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些都是针对他的好父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好端端跟徐管家那么熟,你那那么厚的东西也重,我帮你提吧。”
说着他欲伸手去拿,却被扑了一空,他眼含关切地看向她,眸中并没有她不让他拿而流露出一丝生气的情绪,反而觉得她是关心自己不肯自己拿那么多是为了怕自己累着。
顾司瑶真的好爱自己。
实际上是顾司瑶那一沓全是有关沈时均的,自然不能让他拿,若拿了暴露她此行目的可就完了。
她用力推开书房门,就见多年不见的沈时均,此时头发花白,身着蓝色锦缎纹袍,端坐于案前,听到开门声后也不急着抬眼,而是在纸张上先落下一字后,才抬眼。
当他看见顾司瑶时,神情有一瞬的恍惚,但很快恢复常态,语气是听不出任何的平静:“你来做什么?”
顾司瑶听后不由得冷哼一声,他这话好像已经猜出她没死一样,不过也对,像他这种人,怎么会轻易相信她死了。
她伸手摘掉沈斯年脸上面具,而沈时均只看了一眼,便早已认出他是自己死去多年的儿子,可那张脸依旧无波无痕,像是顾司瑶无论怎么说都不会产生裂纹一般。
顾司瑶见状,都有些开始心疼沈斯年,可依旧说:“我今日来是送你去吃牢饭的。你可还记得当年曾因贪污受贿而简接害死一个人吗,沈伯伯,我可从你这搜到与他人的信件,以及,你们当年的账本,还有被你害死之人后代的指认,你怕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而这些,都已被我送去大理寺哪儿了,他们很快就能送你进去。”
顾司瑶看他那张冷俊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表情,他被吓得脸色白了好几度。而再看一旁的沈斯年,却见他竟满眼笑意地看着这一幕。
等等,满眼笑意?还不掺虚假?这不是他父亲吗?!
作者有话说:
明天正文完结!
第67章 尾声
◎三愿阿瑶陪我共白首◎
而沈斯年似注意到她目光般, 在下瞬朝她看来,目光依旧柔和,而看向沈时均目光却透着一股狠厉以及不屑。
这把顾司瑶给看愣了,不是, 沈时均真的是他父亲吗。她心里头冒出这样疑问。于是, 她趁周围人不注意, 用余光悄悄地打量起沈时均和沈斯年。
这一打量也很奇怪,毕竟这两父子长得还挺像。她更不解, 毕竟哪有父子关系搞如此僵的。
“沈伯伯,所以,这些事您是认还是不认?”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 朝沈时均上前几步, 杏眸染上几分阴冷, 扫到沈时均时, 像是拿着一把锋利的矛直往他脸上戳, 可对方丝毫不慌,他眼眸深邃幽暗,宛如一潭不会复苏的死水:“倘若我不认,你该当如何,司瑶啊, 我毕竟是你长辈,你这么做没想过后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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