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走到坐牛车的地方,忽然想到自己荷包已经空了,没钱坐牛车,只好靠着两条腿往家走。
从县里走到临边村要小半个时辰,沈念估算了一下,走回去正好能赶上吃午饭。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绣个什么样式的腰带,既能表示她的情意,又不会太张扬。
沈念绞尽脑汁的回想着自己见过的纹样,忽然心灵福至的想可以绣方胜纹,两个菱形压角相叠,纹样方正,很适合霍无束。
她想的入神,一时不察,身后忽然出现一道脚步声,几乎是贴着她的后背响起。
沈念心里一沉,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她拔腿就跑,后颈骤然一疼,顿时往后一仰,没了知觉。
第61章
太阳移转,从窗户缝里漏进来的一缕阳光直直打在沈念的脸上,刺眼照目。
沈念迷蒙的睁开眼,脑子里一片混沌,昏过去前的画面涌上脑海,沈念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了,她惊慌的往周围看去。
她被扔在榻上,眼前的摆设不多,只有一张桌子,像是在客栈里。
谁绑的她,为什么绑她?
这些问题伴随着恐惧浮现在沈念的脑海中,但她此刻却没空去想,沈念试着挣扎了一下,但绳子绑的紧无法挣脱。
正当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一步步的走近。
沈念的心一紧,眼皮倏地抬起,一双杏眼警惕的盯着屋门。
吱呀一声,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沈念望着进来的人,脑袋空白一瞬,怔怔的看着她们。
“怎么,几个月不见就不认识我了?”秦秀华皮笑肉不笑的朝着沈念走过来,在榻边坐下,用手摸了摸沈念的脸道。
她的手像蛇信子一般从沈念的脸颊划过,沈念朝着一旁侧了侧脸,躲开了她的手,愤愤的盯着秦秀华。
秦秀华示意她身后的嬷嬷将堵着沈念嘴的帕子扯掉。
嬷嬷有些犹豫,“夫人,若是她喊起来,势必会引来人。”
“我也不怕她喊,她喊上两声,将那个猎户引来更好,正好我也见见这位敢跟世子抢人的能人长什么样,”秦秀华扯唇看着沈念道,“你说是不是?”
沈念本想问她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听到秦秀华的这番话脸色瞬间变了,“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只是借住在他家,你们有什么冲我来,但要是想对他下手,我死也不会如你们的愿!”
沈念在京城时便知官大一级压死人,在这边境更甚,霍无束虽然功夫厉害,但秦秀华若搬出户部侍郎夫人的身份威逼,霍家恐难以继续在这里安然生活。
“我能对他做什么,你急什么?”秦秀华哼笑道。
沈念松了一口气,在霍家生活的这几个月犹如做梦一般,她没想到她都跑这么远了,当初追杀她的人也全都死了,秦秀华竟然还能找来。
她现在只希望不会牵连到霍家。
“虽然我不会对他怎么样,但世子可不一定了,那穷小子胆敢娶了你,你说世子会不会放过他?”秦秀华看着沈念的目光带了几分虚假的怜悯,看起来像是在幸灾乐祸,她道:“来的路上世子可一直说不会让你俩好过……”
怀永安竟然也追来了!
沈念眉头蹙起,一颗心跌落谷低,不可置信的看着秦秀华,随即快速的解释道。“我刚刚说了,我同他不是那种关系,只是他见我无处可去,收留了我罢了,我着急也是因为他收留了我,于我有恩。”
沈念大脑快速的转着,大概猜到了他们为什么会找来,又为什么以为她跟霍无束成亲了,应当是因为那本户籍册子。
她提着心同霍无束撇关系道:“你们也应该打听了,旁人都不知道我跟他成亲的事,因为我们本来就没成亲,写在户籍上只是因为县里调查人口,才把我写在了霍家的户籍册子上。”
“况且我怎么可能嫁给他,到了边境后,我才发现以前我在沈府过的日子是极好的,在这里吃穿如何且不说,日日都要担心蛮夷人会突然进犯,没有一天过的安稳,我每天都想着离开这里回京城,但当初我做了那样的事情,怕世子怪罪,我也没脸回去……”
沈念声泪俱下,红着眼睛,一副极度忏悔的模样。
她双眼含泪,一片潋滟之色,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秦秀华虽不心疼沈念,但也信了她的说辞,毕竟边境跟京城可是天差地别,由奢入俭难,沈念从小在京城长大,受不了边境的危险与苦楚再正常不过了。
沈念见秦秀华有所松动,急切道:“世子也来了吗,他还生我的气吗,我现在知道错了,他能原谅我吗,只要他能原谅我,我愿意一心一意的跟着他。”
秦秀华听到这些话顿时高兴的笑了,“你早这么想不就好了,你长得好看,世子也喜欢你,你哄着他些,想要什么没有,偏不知死活的惹怒他。”
秦秀华见沈念诚信悔悟,心中高兴,虽然之前在沈府时沈念惹恼了怀永安,可怀永安能从京城一路追到这里,显然还是想得到她,沈念凭着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同怀永安说些软话,怀永安心中便是有再大的气也消了。
到时候沈念若是能哄得怀永安的欢心,沈家也能跟着沾光,等日后怀永安登基,沈念便是宫里的娘娘,以后谁不得高看她这个娘娘的嫡母一眼。
秦秀华一想到各家夫人小姐谄媚巴结她的模样,笑的都快合不拢嘴了。
她叮嘱道:“世子也以为你嫁给了那个穷猎户,正一肚子怒火,你若诚心忏悔,便好好跟他解释解释,说些好话哄哄他,哄得他高兴了,你不仅能回京城,还能保住收留你的这个恩人。”
“多谢母亲指点,不过世子真的能原谅我吗?”沈念担忧道,眼眶里留下一串晶莹剔透的泪水,瞧着情真意切。
秦秀华朝着沈念瓷白的下巴伸手,端详着她这张惹人怜惜的娇丽面容道:“一会儿到了世子跟前你就这样哭,保准他心软。”
沈念含着泪点了点头,“那劳烦母亲将我松绑,我去找世子认错。”
秦秀华听到这话又突然警惕起来,“你说的这些话不会是骗我的吧,就是为了让我给你松绑?”
“母亲既亲自来了这边城,想必也感受到了这边城和京城的差距,以前我在沈府吃穿不愁,不晓得生存的艰辛,所以才做了蠢事,现在我明白了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比的过钱财和权势,世子既年轻英俊,又手握钱权,我是真心想同世子认错,陪伴他左右。”沈念软声道,话里话外满是后悔。
话说到这份上,秦秀华心中的疑虑基本退散,她让嬷嬷给沈念松了绑。
沈念在秦秀华紧盯的目光中道:“劳烦母亲带我去找世子,我去同世子认错。”
秦秀华见状放下心来,彻底信了沈念,“世子为了来寻你,因为水土不服至今身子不适,他原是想等病好后亲自去找你算账,那时他肯定是怒意难消,但现在他病中虚弱,你温柔小意一些,定能轻松哄得他原谅你。”
“女儿多谢母亲教诲。”沈念乖顺道。
秦秀华见状满意的笑开了颜,将沈念带到了怀永安的门前。
怀永安正躺在床上喝药,脸色虚弱发白,瞧见沈念后眼睛一亮,接着又沉下了脸。
“我不去找你,你反倒自己找上门来了,怎么,活够了?”
秦秀华从旁道:“世子别生气,她是来给世子赔罪的,之前她还小,不懂事才伤了世子,但她现在已经后悔了。”
“念念,快给世子道歉。”秦秀华推了沈念一把。
沈念忍着恶心落下几滴泪,嘴上说着悔恨的话,心里盘算着逃跑的事。
周围肯定有不少怀永安的护卫,她若跑估计还没跑出客栈就会被抓回来,只能先降低他们的防备心,再偷偷跑掉。
怀永安听了沈念的道歉后不为所动,他靠在榻上冷哼一声,阴沉的看着沈念道:“你敢嫁给一个粗鄙猎户,就应该想到被我找到的后果,你跟那个猎户一个都别想好!”
沈念急忙解释了户籍册子的事,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怀永安道:“原本我是不想做妾才不想跟了世子,可这几个月我也想明白了,都说宁为穷□□不为富人妾,可跟着穷人饭都吃不饱还要任人欺辱,这样的日子如何能过。”
“你当真没有嫁给那个猎户?”怀永安迟疑又欣喜道。
秦秀华当即开口:“世子放心,我也派人打听了,都说没这回事,她也不傻,见过了世子这样矜贵的人,又怎么能看得上一个无权无势的粗鄙穷小子。”
沈念不由想怀永安怎配和霍无束相比,她心中鄙夷,但面上柔弱接话道:“只求世子能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侍奉左右。”
沈念主动上前接过了药碗,温顺的喂给怀永安。
怀永安见她如此识趣,喝下她喂过来的药,挑眉看着她道:“你既知错了,也该让我看到你的诚意才是……”
沈念紧紧的捏着碗,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她佯装镇定的看着他道:“世子想让我怎么做?”
“你用嘴喂我喝。”怀永安戏谑的看着沈念,指了指药碗。
沈念恨不得把碗捏碎,但也意识到这是个逃跑的机会,她羞臊的红着脸,目光一一扫过屋子里的随侍、护卫、秦秀华。
“还有别人在呢……”沈念扭捏道。
也不知是沈念演的太好让怀永安信以为真还是怀永安太过自信,他挥了挥手,让这些人都出去。
见人走了,怀永安挑眉看着沈念,等她动作,沈念在他赤-裸裸的目光中喝下一口药,缓缓凑近怀永安,在离他只有半寸的距离时拿起手中的碗狠狠砸向怀永安的头。
怀永安不可置信的瞪着沈念,随后两眼一闭倒在了枕头上,不知道是昏了还是死了。
沈念慌乱的跑到窗户旁边,推开窗往下看了一眼,底下正好是个马棚,她纵身一跳,跳到了棚子上,随后挑了一条小路赶紧往家跑。
一道黑影飞快的跃上屋顶,避开沈念的视线,悄悄的跟在她身后,替她挡下了怀永安追来的护卫,见她回家后才离开。
另一家客栈里,方才的黑衣人单膝跪在地上朝着怀宗回禀了方才的情况。
“你说怀永安来这里是想抢束儿的媳妇儿?”怀宗剑眉蹙起,略微惊讶道。
“属下亲眼瞧见他们掳走了太子妃,属下本想救她出来,不过太子妃机智,自己逃了出来。”
怀宗一拍桌子,勾唇道:“不愧是朕的好侄儿,朕正愁不知找个什么由头去见皇后呢。”
前几日就到了临边村的怀宗一直犹豫怎么出现在霍云箐跟前,怕贸然出现,惹得她不快,但怀永安这一闹,他便有了理由。
……
霍无束见沈念迟迟未回家,心里沉沉的,他牵上黑大,刚打算出门去找,一眼便看到了匆匆跑回来的沈念。
小姑娘衣裙脏污,头发上还沾着枯草,一副狼狈的模样,霍无束眉眼一沉,阔步上前一把扶住沈念将她揽进院子里。
“这是怎么弄得?”霍无束问道,沉郁的眼眸被焦急和担心占据。
霍云箐听见动静也从后院跑了过来,看见沈念后惊讶忧心道:“发生什么事了?”
沈念跑的嗓子疼,但也来不及喝水,她垂着眉眼自责道:“我对不起干娘和哥哥,给你们惹了一个大麻烦,我以为他们不会找过来的,才求哥哥收留了我,没想到会牵连到你们。”
霍云箐拉着沈念的手道:“说这些话做什么,他们是谁?别着急,好好说。”
“当初从林子里追杀我的人是荣亲王世子派来的,他现在又找了过来,他权势大地位高,恐会对干娘和哥哥不利,我刚刚被他们掳走,砸晕了他才逃出来,估计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干娘和哥哥快离开这里吧。”沈念紧张的催促道。
“荣亲王世子?”霍云箐听完沈念的话后,不紧不慢的皱眉念道。
“对,不知道干娘听没听说过,都传他是未来大统的继承人,所以威势极高。”沈念解释道。
“他为什么要追杀你?”霍云箐抚了抚沈念的背,温柔的安抚她道。
沈念抿了抿唇,低声道:“在京城的时候,他想让我做他的妾,我不从还伤了他,他便气的要杀了我……”
听到这话的霍无束瞬间沉了脸,满目阴沉,他闷不做声的就往院子外走。
此刻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沉稳淡漠的影子,少年的冲动尽显。
“哥哥你去做什么?”沈念见状匆匆喊住他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霍无束咬牙道。
小姑娘在东山森林里被十几个刺客追杀,跑的奄奄一息的无助模样浮现在霍无束的脑海中,方才她又被掳走,若非她自己逃了出来,指不定会遭遇什么。
一想到这些,霍无束胸腔里窜出一股让他失去理智的怒气,只想让那人也尝尝被刀指着死亡逼近的滋味。
沈念从小被欺压长大,本能的畏惧权势,下意识的拦在霍无束身前,“不行不行,杀皇亲贵胄乃是大罪,哥哥你跟干娘还是赶紧离开吧!”
霍无束看着挡在身前的沈念收敛了几分怒气,眼眸沉冷道:“我们哪也不去,等着他来。”
霍云箐也道:“他不是喜欢用权势压人吗,那就看他压不压的动。”
第62章
风吹树动,枯黄的叶子飘进干净敞亮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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