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你还被村里冠名抓猪能手呢,你对得起……”话没说完,王盼对上霍无束凉飕飕的眼神,闭上了嘴,转头对沈念道:“念念走,咱俩去,不带这个无趣的人。”
沈念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抓猪能手四个字,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个称号,但沈念没忍住笑出了声。
然后也被凉飕飕的扫了一眼。
“念念,你小心着些,大猪莽撞,你离远些看!”霍云箐叮嘱道。
沈念应了一声,跟王盼出门同夏禾和柳儿汇合。
……
村子里的土路上,围了不少人,有跟沈念夏禾这伙人一样旁观看热闹的,还有一群追着猪到处跑的。
是一头体型很大的公猪,正到处乱撞,毁坏了不少田边围起的篱笆,闯进了地里。
“哎我家的玉米地!”
“我种的西瓜!这个天杀的!”
沈念看见大猪被人追着慌乱的从这家的玉米地跑到那家的高粱地,毁了不少东西。
“老王头,你家猪撞坏的这些到时候都得赔!”沈念听见旁边的一个妇人扯着嗓子喊。
追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他停下步子,叉腰看了这边一眼,遥遥应了一声:“是猪撞的,又不是我撞的,凭什么让我赔?”
“老无赖,这猪是你养的,你要是不赔,我就把你前两天刚种的玉米苗子全拔了!”
老王头没再回话,转头继续追猪去了。
猪四处逃窜,周围各路吆喊声,一阵兵荒马乱。
沈念从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合,几乎全村的人都出动了,帮忙抓猪的,担心自己种的庄稼被踩坏的。
她则好奇的盯着那头乱窜的大公猪,以前只吃过猪肉,还是头一次见猪跑。
猪跑到山根里被追上了,三个人合伙围了上去,没按住,猪又跑了。
朝她跑了过来。
沈念周围的人一下子动荡惊叫起来,瞬间四散。
沈念黑亮的瞳仁里,那头猪朝她撞了过来,势头凶猛。
沈念愣了一下,急忙往一边跑,猪紧跟着又追了上来,沈念耳边是猪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后背是猪喷洒出来的热气。
她脑袋都空了,拼命的跑,在快被猪撞上的时候,夏禾朝她喊了一声,“念念,你快掉头!”
沈念急忙往猪追的另一个方向拐弯,堪堪避开。
她单手掐着腰,另一只手捂着心口,大口的呼吸,心脏狂跳了到了嗓子眼。
夏禾朝她跑过来,愤愤的气道:“那老王头是故意把猪往你身后赶的,我瞧的清清楚楚,那个老杂碎!”
沈念平息了一下呼吸,蹙眉道:“为什么?我跟他应该没仇吧……”
夏禾挑了一下眉,“你是跟他没仇,他可记恨着霍家呢。”
“现在满村里谁不知道你是霍家的干女儿,他就是故意的欺负你呢。”
沈念满脸疑惑的看着夏禾。
夏禾道:“咱们村里,你干娘为人阔绰是出了名的,三个月前,这老王头想把他刚十岁的女儿秋杏送到霍家当童养媳,说他闺女乖巧又能吃苦,给他十两银子,就送给霍娘子。”
沈念也不喘了,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看着夏禾,“然后呢?”
夏禾啐了一声,“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卖女儿给他儿子攒老婆本呢,霍娘子没应他,谁知道他见霍娘子没同意,转头又找上了一个县里的大老爷,准备把秋杏送去当妾。”
“她不是才十岁?”沈念一滞,惊声道。
“所以才说他是个老畜生。”夏禾骂道。
“那秋杏最后怎么样了,真被送去了吗?”沈念心里捏了把汗急急问道。
夏禾高兴道:“没有,被霍家拦下了,霍娘子听说了这个事之后,花十五两银子买断了秋和和这个老杂碎的父女关系,还立了契书,连夜让无束哥把她送到别的地方去了。”
“后来县里的那个大老爷知道了,要出二十两银子买秋和,这老杂碎觉得霍娘子给的钱少了,就想把秋杏找回来,但找遍了周边的这几个县,都没找到,就记恨上了霍家,天天背地里说霍娘子抢走了他女儿。”
沈念心里松了一口气,暗暗祈祷秋杏这辈子不会被找到。
“按住了按住了,快再来两个人,帮忙绑起来!”夏禾口中的老杂碎忽然喊道。
呼拉一下子不少人围了上去。
不少人是去算账的。
“那些被猪踩坏的庄稼可有得他受了,就算他是铁公鸡也少不了拔毛。”夏禾抱臂幸灾乐祸道,“走,咱们回家。”
沈念弯了弯眼,没走两步道:“柳儿呢,她去哪了?”
夏禾神秘一笑,往身后的某两道身影那里一指,“哪呢,不用等她了,咱们走。”
沈念顺着视线看过去,王盼正跟柳儿在一起,柳儿脸比平常红,王盼看起来也没那股大大咧咧的劲了。
“他俩……”沈念欲言又止,好奇道。
“俩人是邻居,青梅竹马。”夏禾回道,随即轻轻撞了一下沈念的肩膀,意有所指道:“话说,你跟无束哥是怎么回事?”
沈念张了张口,干巴巴道:“什么怎么回事?他、他是我干哥哥啊。”
夏禾不信道:“跟村西那几个人打架的那天我可瞧见了,是他背你回去的,我亲哥都没这么背过我。”
想到那天晚上,沈念的耳朵不自在的红了几分,“可能是他比较……”她抿了下唇,冥思苦想出来一个词,“比较体贴。”
“得了吧,之前有个姑娘故意在他面前摔了一跤,别说扶了,他看都没看一眼,他跟体贴可不搭边。”夏禾驳道。
见沈念细皮嫩肉的,不像是村里的孩子,夏禾又兴致勃勃逗趣道:“念念,你不知道吧,咱们村子里的干亲有两种说法,一种是体弱多病的孩子,算命的算过后会让认个干亲壮命格,还有就是家里有儿子的,会提前定下姑娘,接到家里,没成亲之前,就叫干娘干哥。”
沈念从没听说过这个说法,怔了一下,呐呐道:“霍娘子和哥、哥哥可能就只是可怜我没有去处……”
“那你呢?”夏禾好奇问道:“你对他有没有那种心思,他长得这么好看,咱们村不少姑娘喜欢他,去年乞巧节还有人追到他家里丢手绢荷包。”
沈念回避了一下夏禾灼灼的目光,舔了下嘴唇,小声道:“我没有那种心思。”
夏禾一副看穿不说穿的样子,笑了笑。
第8章
回家的路上,沈念远远的听见院子里有争吵声,她一顿,急急往家跑。
不大的院子里,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村长,这你可得让她给我儿一个说法!”一个身穿粗布衣裙,身材微胖的妇女站在院子最中间哭天抢地道:“我好好的一个儿子,手让她儿子弄断了,大夫接都接不上,说是这手彻底废了!以后干活都不利索了。”
被称作村长的人长得矮胖,面相随和,温声调解道:“孙大娘,你先消消气,别着急,霍娘子为人一向善良,出了这样的事,她肯定会给你和大安一个交代的。”
这几个人一进院子就开始一唱一和的,霍云箐一头雾水。
“村长,这是怎么回事?”
村长叹了一口气,“大安这手,被你儿子弄断了,里头骨头碎了,接都接不上,以后也没法干活了,这不孙大娘叫着我来找你要说法。”
“要我说,你儿子干的这事,也太狠了,大安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没做过什么太出格的事,你说,多大的怨啊,你儿子直接把他手拧断。”
霍云箐眉头皱了起来,这话说的好像是她儿子多心狠手辣没有人性一样。
“我儿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拧断这孩子的手,你们先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霍云箐冷声道。
“还不是你那个干女儿,前天晚上她掉水里了,我儿子好心搭把手扶着她,让你那黑了心肝的儿子看见了,上来就把大安的手拧断了。”孙大娘扯着嗓子道。
霍云箐也想起了这事,她不知道细节,但肯定不是单纯扶一把这么简单,“这事也不能只听你们说的……”
“才不是他说的那样,干娘,你别听他们的!”沈念提起裙摆急匆匆的冲进院子,“是他做的事说的话太过分!”
“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了?你少污蔑人!”孙大安驳道,他笃定沈念一个小姑娘不敢说的太详细。
见他们诬赖霍无束心狠,沈念也顾不得脸皮薄了,红着眼控诉道:“你强揽着我腰不松手,还扯我裙子。”
夏安跟在她身后也进了院子,“我作证,孙大安你可真不要脸!”
孙大安见被拆穿,梗着脖子道:“那不也是什么都没做成。”
孙大娘也跟着喊道:“不就是扯了扯你裙子,又没干什么,你也没什么损失,怎么就至于折断我儿子的一只手!你裙子是金子做的吗,这么金贵?”
霍云箐这下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脸直接冷了。
村长从旁劝和道:“霍娘子,你家干闺女现在这不好好的,说到底,大安这不也没做什么,你看你要不好好给孙大娘家里道个歉,赔个五十两银子,这事就过去了……”
霍云箐自认不是冤大头,“敢对我家念念图谋不轨,我没去找你们要个说法,你们还敢来我家。”
霍云箐拿了扫把开始赶人,孙大娘见状往地上一趟,“你不道歉,不赔银子就别想让我们走!”
“打人啦,大家都快来看啊!”她大声喊叫道。
沈念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站在霍云箐身边,俩人都有些束手无策。
孙大娘见状喊的更欢了,嘴里骂骂咧咧的,“这事要不给个交代,我就闹得让你在这村里待不下去。”
“想要什么交代,是要我道歉吗?”一道清冷沉哑的声音忽然传进院子。
躺在地上的孙大娘和村长脸上不约而同冒出了诧异的神色,这小子不是去东山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看见进到院子的霍无束时,孙大娘险些晕过去。
笔挺的少年肩上扛了一头硕大的灰狼,脖子间挂着流血的爪痕,颊边溅着血,神情放荡不拘,眉眼间又透着几分阴冷,看着十分骇人。
霍无束狭长幽邃的眉眼扫过院子里的三位不速之客。
只一对视,孙大娘寒毛都竖起来了,被少年冰寒的眼神钉在了地上,腿都软了。
村长也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
“想让我怎么道歉?”霍无束从容开口,眼尾上挑,话虽这么说,但一点要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孙大娘胆怯了几分,但还是犹豫道:“我、我也不要你们道歉了,银子……”她咬咬牙,“银子也不要了。”
她指指沈念,道:“我儿子手这样,以后也不好娶媳妇了,让她嫁给我儿子,这事就过去了。”
沈念抬眼,忐忑的看着霍无束,他会不会同意,说到底他跟她没有血缘关系,若把她交出去就能平息这场风波……
少年薄薄的眼皮撩起,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沈念攥紧了手心,头皮紧了紧,接着听见他瞥向孙大娘道:“想让她去你家做媳妇?”
孙大娘梗着脖子道:“对。”
霍无束嗤笑一声,眼眸微压,“你儿子也配?”
闻言沈念心神一荡,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唇角向上扬起,目光不由自主的盯着霍无束。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孙大娘跟前,半蹲下身子,将肩上的灰狼往她身边一摆,道:“这是匹正宗的灰狼,拿去卖能卖到十金,给你当赔礼怎么样?”
孙大娘一转脸就能看见一张狰狞的狼脸对着她,魂被吓没了一半,她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又对上了少年凶煞的眼神,跌跌撞撞的赶忙跑出了院子。
“要是再来闹事,送你的可就不是死狼了。”沈念看见霍无束对着孙大娘狼狈的背影徐声道,声音散漫,但充满了威慑力。
村长说了几句软话,也急忙带着孙大安走了。
院子里恢复了宁静,霍云箐丢下扫把,去看霍无束脖子间的伤。
夏禾看着被吓跑的孙家人,对着沈念压低声音笑道:“这家人真是活该,要我说这孙大安的手断了都算轻的,村里有好几个小姑娘都被他骚扰过,看他刚才屁滚尿流的样子真是解气!”
沈念的视线也落在了霍无束脖子上,夏禾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伤口看着可怖,血糊了一片,也不知道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
夏禾看着沈念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轻哼一声,还说对霍无束没心思呢,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
夏禾刚想取笑两句,就被她哥喊回家吃饭去了。
沈念听见霍云箐对她喊道:“念念,阿束屋里有药,就在桌子上,你去拿来吧。”
沈念赶紧跑进屋子,桌子上摆着一个白色的小药瓶,上次看见的那一小节骨头也在桌子上放着,被磨成了一个哨子的形状,她扫了一眼,就赶紧拿着药瓶出了屋子。
霍无束正坐在黑大旁边的竹编垫子上,漫不经心的应付霍云箐的盘问,“没伤到别的地方,就脖子上这一处。”
霍云箐听完放心不少,见沈念拿着药出来了,就道:“念念,你给他上一下药,我去做饭。”
沈念眼睫抖了一下,嗯了一声,挪步走到霍无束跟前。
见她过来,霍无束屈起一条腿,另一只腿随意的的伸着,身子往后仰,两只胳膊撑在地上,随性又不羁。
沈念抿了下唇,在他旁边半蹲下来。
霍无束往一旁偏了偏脖子,方便她上药。
三道抓痕都很长,没入锁骨,沈念看着就心颤,有点无从下手。
心想是直接把药涂上去,还是先擦一擦再涂,得先擦一擦吧……
察觉沈念迟迟没有动作,霍无束撩了沈念一眼,“害怕?”
沈念想起他之前说她胆小娇气,气呼呼驳道“才不是。”随即垂下眼,支支吾吾的小声道:“我、我不会……”
少年郎笑了一声,不乏嘲笑的意思,懒洋洋道:“先拿帕子擦擦,再把药涂上。”
“算了,我自己来。”霍无束抬手要从沈念手中拿药瓶。
沈念急忙护着药瓶往后一退,葡萄般的眸子盯着霍无束,一本正经道:“你看不见伤口。”
霍无束把手收了回去。
沈念找了个干净帕子,在他跟前重新蹲下,眨了下眼睛,软声道:“抬下头。”
少年郎偏头将脖子露出来。
“真乖。”沈念下意识轻声哄道。
霍无束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道:“我这么乖,你是不是还要拿骨头奖励我。”
沈念一顿,突然反应过来这个词平常是她用来夸黑大的。
沈念面皮热胀,懊恼她怎么就顺口说出来了。
片刻……
霍无束见沈念红着脸小声憋出一句:“你咬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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