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她嗓音干涩道:“干娘,我去看看。”
霍云箐笑着应了一声,沈念朝着那群人跑了过去。
霍无束站在人群里,身姿如松,挺拔出众,步子走的很稳,看不出醉了还是没醉,跟一边那几个东倒西歪的人完全不一样。
“那是哪家的小姑娘,真好看。”一个醉鬼道,见沈念走到了他们跟前,又晕晕乎乎道:“小妹妹,你是来接谁的?”
被一堆醉鬼看着,沈念睫毛颤了颤,有些拘束。
“来接我?”霍无束站在了沈念跟前,垂眸盯着小姑娘乌黑的发顶道。
喝了酒的缘故,他嗓音有些低哑,又带有少年音的清朗,尾音上扬,很好听。
沈念耳朵一麻,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又怕天黑他看不见,轻轻嗯了一声。
“走了。”霍无束声音平淡的跟其他人道别,跟着沈念回家。
浓厚的酒味散去,空气中飘荡着丝丝缕缕的酒香,很淡,是他身上的。
沈念禁不住心想他喝了多少,醉了还是没醉。
两个人并排走着,沈念忍不住微微偏头看他,“你醉了吗?”
要是醉了她一会儿回家给他做碗解酒汤。
“你觉得呢?”他停下步子来看着她,不答反问。
沈念抬头,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他眼眸清亮,薄薄的眼皮微抬,眸中像是含了笑,但又像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夜很静,蛙鸣与不知名的虫鸣声交织响起。
“看不出来。”沈念茫然,诚实的小声道。
沈念说完,听见他轻笑了一声,随后朝她递过来一个油纸袋。
沈念的目光在他抓着油纸袋的手上停留一秒,随后好奇道:“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沈念伸手去接,两人的手指短暂的接触了一秒。
沈念心跳一颤。
他手指有些凉,骨感分明……
霍无束见小姑娘垂着头迟迟没有打开油纸袋,轻咳了一声,挑眉道:“不喜欢?”
沈念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有多奇怪,耳根一下子涨红起来。
她强装镇定,学着他平常的样子,动作不紧不慢的打开沉甸甸的油纸袋。
“他们说这家的蜜饯好吃,就想着给你带一些回来,你要是不喜欢……”
“喜欢。”
霍无束话没说完,就听见小姑娘小声打断他。
声音似乎比蜜饯还要甜软几分。
耳力过人的霍无束唇角勾了勾,“刚刚说的什么?”
沈念抱紧了沉甸甸的油纸袋,心里那个摇摆不定的念头敲定心弦。
伴着心跳的鼓噪声,她听见自己抬高了声音道:“喜欢!”
第11章
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在夜空中飘荡,散在风中。
看着紧紧抱着蜜饯不撒手的沈念,霍无束眼底的笑多了几分。
两个人并排着往家走,月光倾泻而下,在地上照出一高一矮的两道影子。
虽然霍无束没醉,但沈念回家后还是给他准备了一碗解酒汤,然后抱着蜜饯回了自己的屋子。
蜜饯装了满满一袋子,沉甸甸的。
沈念靠在门上,迫不及待的打开油纸袋,蜜饯的样式有很多,她随手挑了一个。
酸甜软糯的口感在舌尖弥漫,沈念眯起了眼睛。
很甜,她忍不住又吃了一个。
沈念心潮涌动,晚上梦见蜜饯堆了一整个院子,旁边有个人跟她说这一院子的蜜饯都是给她的。
翌日,沈念比平常醒的晚了些,她伸了伸胳膊,出屋门后洗了把脸,随后下意识往槐树下的看了一眼。
往常一早便能看到霍无束在看书或者逗黑大,但现在那里空无一人,只有黑大在精力茂盛的转圈咬自己尾巴,看见沈念后,叼着木球朝她跑过来。
沈念揉了一把黑大的头,从它口中拿过木球,心不在焉的陪着它玩了一会儿。
随即跑到厨房,一边给准备早饭的霍云箐打下手,一边佯装无意道:“干娘,哥哥一大早去哪了?”
“去县里了,说是去买书,早上去赶路凉快些,咱们早饭就不用等他一起了。”霍云箐道。
沈念垂着头应了一声,有点不习惯早上出屋门后看不见霍无束,心里空落落的。
用过早饭后,沈念洗完碗,被霍云箐叫着去山上砍野菜喂鸡。
俩人提着竹篮踏出院门,正要把门锁上,忽然听见一群人高声喊着什么朝这边走过来。
待走近了,沈念听清了那些人在喊什么。
“滚出临边村!”
“霍无束就是个煞星,滚出林边村!”
“姓霍的滚出我们村,不欢迎这样的外来户!”
几十人乌乌泱泱的高声叫喊着,如大军压境一般朝着二人逐渐逼近。
面孔都很熟悉,皆是临边村的人。
沈念一怔,随即去看霍云箐,显然她也听到了这些人说的话,沈念睫毛颤了颤,默默攥紧了手心。
“干娘……”她正要说些什么,霍云箐一把将她推进了院子,随即快速的从外面锁上了门。
沈念一下子慌了神,她刚刚看见那些人手里有拿棍子的,有拿铁锹的,还有提着装有烂菜叶的篮子的。
听着外面逼近的脚步声和叫喊声,沈念心提到了嗓子眼。
“干娘,你也快进来!”沈念拍着门嘶喊道。
沈念拍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那群人的声音隔着一道门响起。
“霍娘子,你看你要不就搬出这个村吧……”前几天刚来过的村长孙永成站了出来,让身后激声叫喊的村民先停一停,他抹了把头顶的汗,语重心长道:“自打你们搬进来,咱们村不少人都对你跟你儿子有意见……”
霍云箐已经从刚才愣怔的情绪中缓了过来,她临危不动的扫了眼前这群人一眼,不卑不亢道:“当初我搬进来给了村子里五十两银子买下了这块地,村长,现在赶我们走总要给个理由吧。”
霍云箐这话一出,孙永成的脸变了变,他身后的村民也嘀嘀咕咕起来。
孙永成大声斥道:“霍娘子,你这就不地道了吧,当初你明明就给了我二十两银子,哪来的五十两?”
“这事且不说,就算把地卖给你了,我们也能收回来!”孙大安语气强势起来,“我劝你识相一点,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霍云箐嗤笑了一声,“当初的地契我还留着呢,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可要我拿出来给大家伙看看?”
孙永成心一跳,随即黑着脸道:“什么拿地契,我看你就是想趁机躲起来,乡亲们,千万别听了她的谣言,想想咱们是来干什么的!”
此话一出,那几十个村民又煽动起来,高举着手中的家伙什,骂声不断。
沈念在门里模模糊糊听见他们喊霍无束是灾星是煞星,叫嚣着让他滚。
沈念忽然庆幸,霍无束一早就出去了,听不到这些话。
门外霍箐的声音又响起,“赶我们走总要给个理由,还有凭什么说我儿子是煞星?”
“你儿子把我儿子的手折断了,之前还打残了李家老小!”
“我家儿子跟他踢蹴鞠,回家吐血了,还断了根肋骨,他不是煞星是什么?”
“他还把我家秋杏送走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跟你儿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了,大伙想想,是不是从他们住进咱们村的那年后,那群蛮人来杀烧抢虐的次数就更多了!”
一堆人七嘴八舌自的说着,沈念听见里面有孙大安的娘,还有那个撵着猪追她的老王头。
沈念着急的手发抖,没想到到这些人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霍云箐深吸了一口气,又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可没有人听她的说辞,执意要赶他们走。
“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来我们村,指不定是做什么勾当的,天天打扮的这么妖艳,也不知道是想勾搭哪个老爷们?”有个人喊道,随即一堆人跟着起哄附和。
“赶紧滚出去!别脏了我们的村子!”
饶是霍云箐镇定自若,听到这样的话,脸也一下子白了,这些人背地里竟是这样看她的。
沈念在院子里急的团团转,干娘这么好的人,竟被他们这样羞辱。
听见外头有砸东西的声音,沈念如坠冰窖,寒毛都立起来了,慌得发抖。
干娘一个人在外面……
沈念不敢在想,她扫了一眼院子的墙,约莫比她高一半多,她急忙将吃饭的木桩搬到墙根底下,踩着桌子往外翻。
人群中,有人拿着石头对着霍云箐抬起了手,沈念急忙跳下墙,朝着霍云箐跑过去。
砰的一声,又像是没有声音。
沈念额角一疼,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
“念念。”霍云箐急忙扶住沈念,急声道。
乱糟糟的人群静默了一瞬,旋即又爆发出嘲笑声,其中孙大安她娘的声音最大:“这小狐媚子也出来了,活该,要不是你撩拨,我儿子手怎么会断!”
沈念缓了缓神,皱眉问:“你们家里都没有铜镜吗?”
“炫耀什么,谁家还没个铜镜了?”
“那怎么不多照照?”沈念忍着疼,冷声道:“凭什么觉得我和我干娘会看上你们这群……”沈念顿了一下,漠然吐字道:“歪瓜裂枣。”
沈念说完,就听见了夏禾的声音。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长得什么鬼样,自己心里存了肮脏心思,还想诬赖人,我看谁再说,我撕了你的嘴!”
“少跟她们啰嗦,她们自己不走,那就把他们扔出去!”孙永成喊道。
村西的人朝着沈念和霍云箐一拥而上,沈念刚被人拽到胳膊,那人便惊叫一声把手缩了回去,沈念下意识看过去,只见那人胳膊被一片绿叶割伤,血流不止。
叫喊声在耳边响起,不少人都受了伤。
沈念看见霍无束从不远处的树上飞身而下,立在她身前。
“煞星,你还敢伤人!”村长孙永成脸被叶子划伤,他激声道,“乡亲们都看到了吧,这就是个祸害,咱们村子里绝对不能留他!”
孙永成大声叫嚷着,可他身后的村民没一个人敢再上前。
立在他们眼前的少年神色阴鸷,眉宇间的凌厉犹如刀子般阴寒。
仿佛他们再敢靠近一步,霍无束就会动手让他们血洒当场。
他一出现,沈念心里莫名踏实下来,只见他走向孙永成,单手将人按在地上,另一只手捏着一片薄薄的树叶架在孙永成的脖子上。
叶片的边缘犹如利刀般割入孙永成的喉咙,瞬间血涌而出。
霍无束冷声道:“煞星?觉得我是煞星还敢来闹事,是想让我给你送行吗?”
孙大安瞪着眼,瞳孔里满是惊惧,却因喉咙被割破发不出声音来。
霍无束从容起身,扫了一眼沈念额头上的伤口,阴寒的目光落在村西的每一个人身上,寒声道:“石头是谁扔的?”
第12章
霍无束捏着薄薄的叶片,阴鹭的看着众人。
一时间,一片静默,无人出声。
是以也无人看清霍无束手中的叶片是何时飞出去的,直到一人凄喊一声捂住自己的胳膊。
“再有下次,就不是断一条胳膊这么简单了。”霍无束寒声道。
沈念看了那人一眼,确实是扔石头的那个人,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
霍无束又扫向前来闹事的这群人道:“若下次再敢来闹,先问问自己是不是多一条命。”
他语气狂妄阴狠,愣是让几十个人不敢再说一句话。
这时许多人从四面八方涌来,一个个的也都拿着家伙什,质骂村西的这伙人。
“你们凭什么赶霍娘子走,这么大的村子合着就你们村西的人说了算?”
“姓孙的和姓刘的,你们两家要不要脸,自家做了什么腌臜事跟谁不知道似的,要我说阉了都不为过!”
“要不是无束那小子,都不知道你们被闯进村子里的野猪撞死多少回了,哪次分野猪肉没分到你们嘴里过,还有霍娘子家的果糖蜜饯你们谁家没吃过?”
“你们这些人还有没有良心?”
最后,村西的人灰溜溜的走了。
霍云箐连忙让霍无束去找大夫,她带着沈念回了家。
霍云箐看着沈念额头上的伤口又气又心疼:“你怎么这么傻,要是留疤了可怎么办,疼不疼。”
当时不觉得疼,现在沈念只觉得好疼,她点了点头,眼眶红了一圈。
好在大夫来看了之后,说没有伤到脑袋,就只是皮外伤,给沈念包扎了一下,留下了一瓶子药,叮嘱及时换药后就走了。
院子里还有好几个人,宽慰霍云箐和沈念道:“你们啊放心住就是,这是我们村东的地盘,轮不着他们村西指手画脚。”
霍云箐给这些人一人送了一把蜜饯,道了谢后将人送走。
关了院门后,继续心疼的哄沈念,沈念道:“没事干娘,过几天就好了,干娘别担心。”
霍云箐忧心的叹了一口气:“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酒酿圆子。”沈念杏眼弯起,眼巴巴道。
霍云箐去厨房后,沈念扫了一眼院子,霍无束不在了,也不知道去哪了。
沈念回屋抓了一把蜜饯吃,仿佛这样就不疼了。
直到快天黑霍无束才回来,他衣袖和裙摆湿漉漉的,眼眶有点红,眼尾带着潮意。
沈念禁不住心想,刚刚那些人那样说他,他是伤心了吗,所以偷偷跑出去找地方哭了?
用晚饭的时候,沈念一边吃酒酿圆子一边偷偷看霍无束,他木着一张脸,看起来像是情绪不太好,晚饭也没吃多少。
用过晚饭后,他就回屋了,往常他都会陪着黑大玩一会儿才会回屋……
村西的人那样骂他,她听了都觉得又气又难过,更遑论他这个被骂的人。
沈念心里像是堵了一块棉花,也跟着闷闷不乐起来。
沈念望了一眼霍无束紧闭的屋门,随后直奔隔壁夏禾家。
夏禾刚吃完晚饭,见沈念来了,把她拉进了自己屋里,关切道:“你头怎么样?”
沈念回了句不要紧,随后着急问道:“村西那伙人说的蛮夷人入侵是怎么回事啊,那些蛮夷人来杀烧抢掠跟霍家有什么关系?”
夏禾嗐了一声,随后抓了一把瓜子盘起腿道:“能有什么关系,那些人就是故意这么说的,不过确实是自打霍娘子来了以后,那些蛮人来的次数就多了。”
竟真的是这样,霍无束不会也觉得自己是灾星吧,沈念垂下眼,又听见夏禾继续道:“霍娘子是五年前搬来的,但他们搬来的前一年那些蛮人就开始张狂了。”
夏禾压低了声音凑到沈念耳旁道:“六年前,正是太子走丢的那一年,我觉得那些蛮人突然嚣张跟这个有关系,太子是圣上唯一的儿子,却走丢了,那些蛮人不就是欺负圣上后继无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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