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他的仇敌,也该是对着自己,对着孟氏,对着谢聚萍的名誉插手。
没有道理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把谢聚萍的工作搞黄,到底有什么意义?
谢聚萍没有了工作,对孟氏没有任何影响。
说不定孟氏还能借机洗白一波。
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孟同恕表面上风平浪静,什么话都没有说,心底却暗暗思衬着,到底是谁所为?
他抬眼望了谢聚萍一眼,又咽下即将说出口的猜测。
他有自己的考量,大概还是不怎么信任谢聚萍的性格和能力,觉得如果给谢聚萍知道此事,她势必会将事情闹得满城风雨。
到时候,跟剧院背后的人撕破脸,造成的损失,未必是孟氏可以承受的。
谢聚萍目光短浅,不考虑这些。
他却不能不考虑清楚,斟酌明白。
孟同恕从餐桌上离开后,直接钻进书房。
去给院长回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开门见山问道:“张院长,刚才你和聚萍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有些问题不太理解。”
院长有些为难,无奈道:“孟先生,这……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这并非是我的本意,实在是无奈之举。”
孟同恕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温声道:“我都理解,你们也不容易。其实我只是想问一句,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谁给你们施压,告诉我,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您放心,我绝不会说不出去的。”
院长叹了口气,只疲惫道:“孟先生,您就别问了,这件事情不知道比知道的好。”
孟同恕道:“可我想做个明白鬼。”
“孟先生,还是做人吧。”院长咬紧牙关没有说,只道:“怪力乱神都是封建迷信,还是要相信科学,明白了,也做不了鬼。”
“难得糊涂啊。”
孟同恕心领神会,“多谢张院长,我明白了。”
他挂断电话,眼神顿时一凝,用力按着桌面,手背青筋爆出。
院长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支支吾吾,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很多了。
“不知道比知道的好。”
这句话就很有意思,也就是说,做出这个决定,向剧院施压的人,比他的地位要高得多,是院长和他都不能得罪的存在。
是真正的名流权贵。
孟同恕慢慢数着。
和他有交集的人里面,比他地位高的并不算很多。
就算比他地位高,也未必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孟同恕敲了敲桌面。想来想去,脑海里越来越清晰地锁定了对象。
——江氏。
他接触的人里面,能让院长这么战战兢兢的,唯有姓江的那一家子人。
江氏的地位和体量,的确不是他和院长能够得罪的。
若是怕得罪江氏,那院长三缄其口,倒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他又没有得罪江氏,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谢聚萍。
也不曾听闻,谢聚萍有的罪过江家的夫人啊?
而且就算是谢聚萍得罪了江家夫人,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才使手段报复。
江家那位太太和那位少奶奶,可都不是好欺负的,一个比一个有手腕,聪慧有心计。
可是这种突然发难的行为,并不像无中生有。
还是说,江氏有什么想法,想要吞并孟氏的产业?
或者说,干脆吞并孟氏?
孟同恕越想越心惊,越回忆却恐慌。
好像江氏之前和孟氏所有的合作都带了其他的色彩,掺杂着心机和利用,让他惊恐不已。
孟同恕甚至想给江氏董事长打一个电话,好好问一问为什么、
他们现在哪里有不好,井水不犯河水,相处融洽,互相合作,互相进步,不好吗?
为什么要互相争斗,便宜了外人。
他忍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忍下来。
独自坐在书房里思索着对策,如果□□真的要对付孟氏,他们必然不是对手。
若不提前准备,恐怕不敌江氏一击之力。
孟同恕越想越难受,忍不住叫上了孟嘉悯,将事情解释给他。
孟嘉悯沉默了片刻,慢慢吞吞道:“但是爸爸。我不这么想。”
他眉眼平淡,“江氏没有理由这么对待我们。至少不可能为了私人恩怨做出这种事情。”
“至少有一点,我们两家的合作那么多,如果孟氏真的破产,江氏的损失也不容小觑。”
“江叔叔不是个蠢人,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江临周更不会做这种事情。”
“他们全家都是聪明的逐利者、野心家,决不至于做自毁前程的事情。”
“现在我们两家的合作很好,每个项目都在源源不断赚钱,江氏绝没有可能竭泽而渔。”
孟同恕便问,“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就是对付我们了。”
孟嘉悯道:“这一切也都是爸爸你的猜测罢了,说不定是剧院为了敷衍你,而特意这么说的,否则你肯定会怪罪他们。”
“而且你不要杞人忧天,先稳住自己的情绪,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到底是不是江氏所为,看他们后续的动作,自然会有体现。”
孟同恕道:“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孟嘉悯反问:“我们能做什么?”
孟同恕一时间哑口无言,孟氏这个体量,跟江氏还是没有办法相提并论。
诚如孟嘉悯所言,如果江氏铁了心跟他们过不去,那他们做什么都是白费。
像孟氏这么大的企业,一旦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那么融资的可能性都不存在,只能宣告破产清算。
孟同恕闭了闭眼,无力又怅然:“但求江氏没有这个意思。”
孟嘉悯没有说话,却忧心忡忡的看向窗外,心底越发弥漫上不祥。
他骤然想起《红楼梦》里面的一句话,“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而现在孟家乱成这个模样,恐怕将来真的是正好应了这句话。
孟同恕的担忧实在是没有意思。江氏哪有那样大的本事毁掉孟氏。
能够毁掉孟氏的,只有孟氏自身。
看看现在的孟家,是个什么模样!
许柚处处找麻烦,恨不得孟家立时倒闭。
谢聚萍也一点不知收敛,搅风弄雨。
为了这两个女孩的事情,孟家乱成了一锅粥。
等到真的树倒猢狲散的那天,不知道爸爸妈妈会不会后悔。
悔恨如今非要留下孟熙宁的决定,只是走到后悔的那一天,就已经是来不及了。
世界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可吃。
孟嘉悯无声叹口气,离开孟同恕的书房后,转头让人往自己在国外的账户上又转了一大笔钱。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心态和神态都非常平静,丝毫没有想要提醒一下自己父母的意思。
好像那些人都不重要,只要能保证自己能够一直过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就够了。
孟同恕和谢聚萍都不晓得他的行为。
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烦心事。
谢聚萍被开除的事情已成定局,纵然她万般不愿意,和剧院闹完之后,又和孟同恕闹。
最后又去要求孟嘉悯帮忙,百般不行之后,就回到娘家找自己的爸爸妈妈帮忙。
闹得鸡犬不宁,人见人怕。
可最终却还是没能改变剧院的主意,只能被迫签署了解除聘用合同书。
从此,她便再也不是未央剧院的一员。
谢聚萍伤心欲绝,日日以泪洗面,痛苦不已。
她这个人,人品不好,智商不高,但对音乐和艺术是真的热爱。
所以当年才放弃了学金融和经济管理,不顾家里的产业和金钱,一头扎进艺术的海洋。
如今走到国家级音乐家的地位,却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网络舆论,被强行剥夺了自己奋斗一生得到的所有荣誉。
谢聚萍顿觉,自己这辈子白活了。
活到这个岁数,什么都没有得到,什么都要重来。
她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没过两天就病倒了,直接卧病在床,日日躺在卧室里,出不了门。
不知道是真的病了,还是嫌自己丢人现眼。
卧病在床的这段时间,孟嘉悯和孟同恕是和以前一样,没事过来看一看她。
但他们的日常生活还是在不停的上班下班,对谢聚萍的关心并不怎么充足。
至于许柚,压根没有去看她,只当她不存在。
唯有孟熙宁日日侍奉在床前,衣食住行都不假手于人,亲自侍奉,任劳任怨,比古时候的大丫鬟还要殷勤。
谢聚萍看着她忙来忙去的身影,忍不住红了眼,握着她的手说:“这个家里只有你和妈妈最亲,其他人根本就不在乎我。”
孟熙宁便有些自责和愧疚,弱弱道:“妈妈,你别这么说,我当不起。”
她低下头,情绪格外低沉,哑声道,“这都怨我,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妈妈也不会不会像现在这样……”
“都怨我,我从一开始就应该离开的……”
说着说着,她眼圈一红,顿时想哭出来,哑声道:“妈妈,不如你把我赶走吧,这样他们就不会骂你了,你也就可以回剧院去上班了。”
谢聚萍却冷哼一声,攥进了她的手,“别胡说,妈妈就算一辈子不上班,也不会放弃你的,你不要多心,那些人骂我,跟你没有关系,全是因为许柚引导的不好。”
孟熙宁只道:“如果没有我,许柚也不会对妈妈这么多意见,归根到底,还是我的错。”
“你别多想,不是你的错。就算现在真的把你赶走,我也不会再回去那个剧院了。”
孟熙宁连忙摇头,“妈妈你不要赌气,我知道你对音乐的热爱,你想回去还是要回去吧,不要为了我……”
谢聚萍叹口气,道:“这跟你没有关系,他们把我赶出来,就不会再让我回去,谁都没有办法话……”
说到此,谢聚萍咬了咬牙,心情不太好。
谁都没有办法吗?当然不是,如果孟同恕真心实意想要帮她,只要砸够足够的钱,总能说服院长他们让自己回去。
但孟同恕却没有这么做,不知道是为什么。
总不能是不舍得那么几个亿吧,几个亿和她的事业相比又算什么呢?
谢聚萍这么想着,却骤然一愣。
几个亿对她来说,和她的事业相比不值一提。
但对孟同恕来说却未必如此,说不定他真的更看重这几个亿呢。
谢聚萍的心陡然一凉。
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孟同恕为了安抚许柚,一下子能够拿出20亿现金。
可是事关她毕生热爱的事业,却连区区几个亿都不舍得出。
原来,这个家里面,唯一一个在意她梦想的人,就是她自己。
她失魂落魄地转过目光,却落在孟熙宁身上。
孟熙宁正满脸担忧地看着她,握着她的手,焦急道:“妈妈,您怎么了?”
谢聚萍猝然有些感动。
不是只有她自己,还有熙宁呢。
熙宁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女儿,可在这个家里面,却是唯一一个关心她,喜爱她的人。
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孟嘉悯一直说,想要将熙宁送出去。
可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能做到像熙宁这么贴心。
她绝不能同意让熙宁离开。
绝对不行。
作者有话说:
引用了一段红楼梦原文
第79章
谢聚萍望着孟熙宁的眉眼,心里暗暗做出了决定。
她绝对不能让熙宁离开孟家。
不管许柚是怎么步步紧逼,让她无路可逃。
不管孟同恕心底有多少算计,怀着多少利益之心。
更不管孟嘉悯有多少不满,多么迫切地希望让熙宁离开孟家。
她都绝不会让熙宁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不会让熙宁离开自己身边。
哪怕是和孟家决裂,她也绝不能让孟熙宁离开她。
否则她生活在这锦衣玉食的富贵乡里,入目所见,皆是钢筋水泥。
身边每个人所思所想,皆是钱财利益。
没有情分,没有温情,没有爱。
那样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连一个贴心人都没有,还不如死了干净。
这世上每个人都能生活在冰冷的钢筋水泥中。
但她是个音乐家,心思细腻敏感,绝不能离开“情”之一字。
而熙宁,就是她在这个家里,所有感情的寄托。
没了熙宁,她和死亡之间,等于是没有了距离。
谢聚萍的想法非常简单。下了决定之后,心底也格外平静。
她握住孟熙宁的手,心里被泡得发软,温声道:“这几天照顾我,辛苦你了。”
孟熙宁道:“照顾妈妈是子女该做的,哥哥工作忙,我照顾妈妈是应该的,称不上辛苦。”
谢聚萍看着她,越发怜爱。
这么乖巧懂事,体贴孝顺的女儿,自然由不得她不疼爱。
孟嘉悯是疯了,才会为了许柚这个刺头,放弃这么乖巧的妹妹。
谢聚萍道:“熙宁,妈妈手里还有一些钱财,明天我给你转一点。“
孟熙宁闻言顿时一惊,连忙推拒:“妈妈不用,我的钱够花。”
她说完,有些难过,又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我拿了妈妈的钱,别人更要说我是贪图孟家的钱财,才不肯离开……”
她抿了抿唇,用力道:“我不是这样的。我不要孟家的钱,只要不让我离开爸爸妈妈,就算过苦日子,我也愿意。”
“我、我只是舍不得爸爸妈妈而已。”
谢聚萍叹口气,越发心酸。
这些日子,熙宁当真是受委屈了。
这话说的,简直令人心碎,不知道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那些拜高踩低的人,是怎么作践她的熙宁?
谢聚萍按了按她的手心,坚决道:“妈妈给你的钱,你就拿着,这和孟家没有什么关系,是妈妈一个人的。”
“熙宁,你别太单纯,心里该有想法的时候,还是要有,否则以后她们还不知道要怎么欺负你。”
“你手里有钱,心里也便有底气,不要拒绝,否则妈妈要生气。”
孟熙宁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妈妈,你对我真好。”
说着,眼泪便顺着脸颊流落下,一颗一颗,宛如断了线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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