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倒是没再计较,一来她身子确实不适,二来她是太后她赐下的人,陈霜意不想要也得要。
见太后没什么别的吩咐了,林闻清站起身走到了陈霜意的身前,温柔地牵起了她的小手,用拇指指腹轻轻在她的手背上摩擦了一下。
陈霜意还沉浸在刚刚的心境中,见林闻清主动过来牵自己,在心中暗暗骂道。
“坏人!看见人家长得好看就收下了,现在又来讨好本郡主!还想左右逢源享齐人之福吗?做梦!本郡主回府就把人转送出去。”
林闻清抿了抿唇,憋着笑,牵着陈霜意的小手,带着她出了太后宫里。两人一直沿着红色的宫墙往外走着,李希柔和刘嬷嬷则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走出去好远了,他也没有松开手。
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他们身上,冬日里的暖阳挟着寒风,到不那么冷了。陈霜意怕冷,到了冬日里一双小手总离不开手炉,今日进宫谢恩她倒是忘了带。不过就这样被林闻清牵着,他的大掌包裹着她的小手,倒也不冷。
这是陈霜意第一次与男子如此亲密,可她也顾不上害羞了,此刻满脑子都是该怎么将李希柔给打发了。
“王妃京郊的山庄缺个管事吧。”林闻清又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按摩了几下陈霜意的手背。
“嗯?”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提起自己的庄子,陈霜意不解地抬起了头。
“李姑娘聪慧过人,应当很适宜管理庄子。”林闻清忽然使了使力,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两人靠得更近了些。
“再过些日子,三皇子不是想去你的庄子里打猎吗?他肯定会不经意地,把你庄子里的管事女使带回自己府上。”
这好像,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太后只说了让她领李希柔回去帮忙管事,可没说非要在秦王府管呀!而且,三表哥向来爱抢旁人东西,看见自己的女使管家如此优秀,要走了,也很合理。
“啊?”陈霜意再次抬头,看向自己的夫君,她没想到,怎么会有人,比自己还喜欢坑三表哥啊。
林闻清停下了脚步,也低下了头,朝她笑了一下,又抬手揉了揉陈霜意松软的秀发,将人圈在了墙壁上。
他俯下身子,将脑袋凑到了陈霜意的颈窝处,小声地在陈霜意耳边说:“宫里的人,好像很在意你我之间是否恩爱呢?”
温热的气流自他的鼻间呼出,喷洒在了陈霜意的耳边。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也让她的心揪了一下。她忽然就红了脸,整个身子都僵直了起来。顺着林闻清的眼神,陈霜意也朝四周看了看。
长长的宫道上,突然多了好些洒扫的小太监和端着物件的宫女,各个都做贼心虚似的朝他们这边打量着。
陈霜意有些紧张,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个什么劲。她紧紧攥住了林闻清的衣袖,眨巴着眼睛,看着他:“那怎么办?他们要干什么?”
谁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平日里在宫里勾心斗角也就罢了,还要把他们也扯下水。林闻清耸了耸肩:“不知道。”
林闻清又重新站直了身子,牵着陈霜意的手,往前走去。
陈霜意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可是越走,她越觉得不对劲,停下了脚步。
“王爷!咱们,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紧张啊?”她边说,边掰开了林闻清紧紧握着她的手。
真是的,被太后和这些小太监们一打岔,她差点都忘了,她还生着林闻清的气呢!怎么就还让他牵自己的手呢!林闻清还趁机摸她,坏人!
陈霜意忍不住地,又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登徒子!”
林闻清看了一眼自己空了的手心,闭着唇,叹了口气。噢!还是被甩开了。
他虽然还没有搞清楚陈霜意今晨起来为何事生气,但是却也明显感觉到了陈霜意低落的情绪,所以一路上牵着她,想趁机找点话题逗逗她呢。
怎么,连手也不给牵了。昨夜,不是还一口一个夫君的叫着么?
林闻清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站在阳光下轻轻吁一口气。
没过一会儿,他又牵起了陈霜意的小手,怕她挣扎开,还抓得格外牢固了些。
“别动了,好多眼睛盯着呢!”
陈霜意瘪着嘴,朝四周看了看。后有虎视眈眈的李希柔,旁边是好奇心极重的太监宫女们。陈霜意也学着林闻清的样子,长吁了一口气,不再挣扎,任由他牵着自己,一边还不忘在心里提醒自己。
“陈霜意,你冷静一点!牵个手而已!你可不能随便原谅他!”
一直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的林闻清,无奈叹气。
“夫人的手有点凉。”他没话找话说。
“天冷。”陈霜意没好气地答话。
“无碍,咱们这就回府,命人将地龙烧得旺一点。”他给自己找台阶下。
“废炭。”陈霜意尽力憋着,不让自己多说话。
“那本王给夫人暖着。”边说,林闻清边停下了脚步,将陈霜意的两只小手捧到了自己的手心里,送到唇边,边搓边轻轻哈气。
陈霜意拧着眉,红了脸,在心里纠结着。
“他怎么这么好啊。那我还怎么跟他生气呀!”
林闻清不动声色,垂眸看了她一眼。
两人离宫后,各个宫里派去打探的太监宫女们也纷纷回去复命了。
皇后坐在凤榻上,微微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下面的人将两人在宫道上的一举一动皆汇报了一遍,她好似听进去了,又好像没有听进去,只摆了摆手,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绮心被罚去了浣衣局,她身边连个用的趁手的大宫女都没有,此刻是李有德陪在她身边。
这么多年了,皇后对林闻清虽说不上多关心,但也算是尽了一个姑姑对于侄子的关怀了。
李有德伸手,轻轻按在了皇后的肩上,替她按摩:“皇后娘娘是在担心什么?”按理说,秦王与王妃是否和睦,是不该他们这些长辈们插手的。
小夫妻俩的事,长辈们越是管的多,便越是容易出事。
林后摇了摇头,她倒不在意林闻清的后宅安不安宁,她在意的是整个林府的兴衰荣辱。
“听闻,太后赐了两名宫人给陈霜意?”
李有德点头:“是的。一位是在太后宫中伺候了三十多年的老嬷嬷,一位是陇西郡公李家的庶女。”
听到这,林后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突然有了几丝忧愁。
“派人去盯紧那个嬷嬷。”
“您是怕她对王爷不利?”李有德问到。
皇后攥紧了手:“本宫是怕她查出当年先皇后那桩事。若是闻清知晓了本宫与哥哥对他生母所做之事。”
“林家就完了。”
第十九章
林闻清捧着陈霜意的一双小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唇边,轻轻哈着气,又用自己的大掌搓了搓。
“好一点了吗?”
他的手掌因常年舞刀弄枪,生出了很多薄茧,他揉搓着陈霜意柔嫩的小手,倒有些刺挠。
陈霜意抿了抿唇,看着他,也不说话。
倒是林闻清自己,先慌了。明明在白日里,揉着揉着,他的眼前,忽然浮现起了之前在梦境中见到的那颗红痣。
鲜红的痣,随着她的抖动,起起伏伏。林闻清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松开了手,将陈霜意的小手放了下来。两人又回归到了刚刚相对而立的姿态。
“嗯?这就暖好了吗?”陈霜意嘟了嘟嘴,眼角微抬,问他。
“秦王殿下未免太过敷衍了吧。”
林闻清没说话,只低着头看着她,想要将此刻的陈霜意与他梦境中的陈霜意,重合起来。看着看着,他心间意念涌动,呼吸也加重了几分。
“王爷!”一声疾呼,打断了林闻清的思绪。
瑞敏公主自朝阳殿的方向而来,还未走近,好似生怕他们二人会离开似的,远远地就喊了他一声。
“秦王爷,王妃,今日是进宫来谢恩的吗?”瑞敏穿了身宝蓝色掐金丝绣着牡丹的宫装,一头秀发盘在头顶,梳了个时下流行的飞云髻,神采奕奕地明知故问。
陈霜意警惕地站直了身子,将腰背挺直。她悄悄瞥了一眼瑞敏的耳饰,是对东珠耳坠子,不够大也不够亮,但衬着她的肤色,极为柔和。
陈霜意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今日的耳坠,由今年番邦新贡的暖红玉制成,在阳光下透着微微红光。她轻轻松了口气。
瑞敏嫁人后又和离,如今回宫半载,也没有将她比下去嘛。女孩子之间,从小就爱攀比这些,瑞敏公主年长她七八岁,却自小就最爱同她攀比,每每宫宴,都要像个不服输的花孔雀,处处都要压过她一头。
“嗯。公主有事?”陈霜意又摸了摸自己发间那只暖红玉簪子,问她。
瑞敏公主倒没急着回复她,只是眼神轻飘飘地扫过陈霜意的脸,又轻飘飘给了她一个白眼。
“王爷,现下可有空?本宫有事,想请教您。”
嗯?陈霜意拧紧了眉毛,睨了林闻清一眼,忍不住地在心里骂到。
“怎么回事,这才不到半天,给我惹两个花蝴蝶!我要你这种不守夫德的夫君做什么!”
这下子,林闻清没有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陈霜意气不打一出来,绞着手帕,又骂了一句:“坏东西!长这么好看干什么!还对瑞敏笑,他不知道瑞敏是我的头号敌人么!”
瑞敏也以为林闻清是在对她笑,羞涩地低下了头,用手拢了拢自己鬓间的碎发:“王爷笑什么?可是觉得本宫冒犯了?”
说完,她又抬起了头,状似无意地用眼风扫了一眼陈霜意,有几分得意洋洋的感觉。
这下子,可真把陈霜意气得不轻。
“没空!”她一把将林闻清拉到了自己身后,也顾不上什么规矩礼仪了,直接代替他拒绝了瑞敏。
“我们要回府了,昨日王爷他累了,现下要早点回去歇着。”
林闻清也不说话,抱着手,看着她同瑞敏说话。
“王爷?”瑞敏不死心,娇娇柔柔地看向林闻清。
林闻清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地模样:“本王全听王妃的。”
瑞敏气得跺了一下脚,又白了陈霜意一眼:“那你也一起听,行不行?真的是有急事!”她与陈霜意虽然从小就互相看不顺眼,很难成为真情实意的姐妹,但也不至于成为仇人,本来也没想坏她的婚事。
只不过,她才刚刚和离不久,眼看着这俩人在宫道上亲亲热热,她心里烦闷。所以故意恶心陈霜意一下,果然嫁人了,她还是跟个孩子一样。
不过,她确实是找林闻清有事。
“哦。那你就站在这说吧。”陈霜意也学着她的样子,白了她一眼。
瑞敏看着她,越看越来气,但又拿她半点法子也没有,只能硬憋着:“王爷今年大胜回朝,想必北境会有数年安稳日子过了,那王爷开春后,还去北境驻军吗?”
这一点,也正是林闻清眼下正纠结着的,按理说他开春后,应当即刻启程,回北境了。
可此次他打了个胜仗,十年之内,北境当安,他去与不去,区别并不大。而且按照时间推算,梦境中,他与陈霜意是在来年的春日里大婚的,后婚第二日北境告急,他便离京了。
可这一次,在北境战场上他取得了空前的胜利,而他与陈霜意的婚事又被太后提前了。一切,都与他的梦境,不一样了。难道,这就是慧觉所说的,不作为任其发展,才是最好的?
“要你管!”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陈霜意倒是先他一步,抢答了。
林闻清跟着点了点头,将宠妻无度做到了底:“王妃说的有理。”
瑞敏看着眼前好像有病一样的两人,气不打一出来。
她今日就不该出现在这。
“本宫只是想好心提醒王爷。北境混乱了这么多年,这么多能臣武将都没能办到的事,王爷办到了。必然会遭小人嫉恨,民间流言也不得不去听一听。还望王爷,珍重自身。”
瑞敏拂了拂袖,看着陈霜意和林闻清紧握在一起的手,忍不住地皱了皱眉。
好人做到底,她又提醒了一遍。
“太后病重,小皇叔要回来了。”说完,她嫌弃地看了一眼陈霜意,甩了一下衣摆,走开了。
“小皇舅要回来了?”陈霜意抬眼,看了林闻清一眼,问到。宸王的封地在南境,与京城相距甚远,他是太后最小的孩子,当年先帝驾崩后为防止宸王篡位,还未在京城站稳脚跟的隆顺帝便逼着太后将人赶去了南境。
如今,已有十五年了。想来太后病重,宸王回京,也确实无可厚非。
“嗯。本王也接到了消息,齐王的车马还有几日,便要入京了。”林闻清一边回答陈霜意,一边蹙着眉,朝着瑞敏离去的方向看了过去。
在他的梦境中,齐王并未回京,只是在他与陈霜意大婚后的第二年,齐王世子起兵谋反,被隆顺帝派兵镇压,齐王父子俩皆在战败后绝望自裁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两人进京了?
不过比起齐王进京,更让人疑惑的是瑞敏公主的行为。林闻清对瑞敏了解的很少,两人甚至没有说上过几句话,她怎么会突然来提醒自己这些?
“王妃同瑞敏公主,私交好吗?”林闻清低头,问到。
陈霜意有些为难,抿了抿唇:“以前是很好的。可是长大了一点,就不那么好了,她总爱嘲讽我,还喜欢当着很多人的面对我的穿着评头论足。”
“夫君,问这个,是做什么?”
林闻清摇了摇头:“无事,只是好奇,随口一问。瑞敏公主,是和离了吗?”
陈霜意点了点头,又轻轻叹了口气:“唉。说起来,瑞敏姐姐也蛮惨的。我听三表哥说,瑞敏姐姐当年看中了一个寒门出身的探花郎,死活闹着要嫁他。为此还与舅舅吵闹了好一阵子。”
“最后舅舅不忍心,还是替她赐了婚。哪成想,那个探花郎竟不是个好人,才成婚没多久,便叫瑞敏姐姐发现他另有家室,一直养在乡下,孩子都四五岁了。是来了金陵城,见多了繁华,想贪图富贵,才刻意追求瑞敏姐姐的。”
“但那时候瑞敏姐姐要面子,怕自己拼命争取来的婚事被人取笑,也可能是对那探花郎还有一丝情感吧。便装作不知道,忍了下来。”
“但是半年前,瑞敏姐姐忽然大病一场,不知为何,病好后便闹着要和离。”
“那探花郎,现如今已经被舅舅贬黜了,好像带着妻儿又回了乡下。”
林闻清牵着她的手,用指腹摩挲着,半晌也没有说话。
“夫君为何突然关心起瑞敏公主了?”陈霜意摇了摇林闻清的手臂。
“无事。”他牵着她,走到了秦王府的马车旁,又扶着陈霜意上了马车。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回了秦王府。
李希柔甚至连秦王府的大门都还未来得及看上一眼,便又被一辆小车,送去了陈霜意在京郊的庄子里。说是做个管事,其实只是个摆设,庄子里早已有了个管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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