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你真是油盐不进啊。那这些会员怎么不找别人订课呢?就给你一人提成啊?你琢磨琢磨!”付知之第一次觉得李暮近眼光不太行,这女孩不太聪明啊,傻呼的。
他接收到李暮近讯息,过来一顿消费,照理说女孩子早感动得一塌糊涂了吧?毕竟是一笔不小的进账。
这女孩从容得就像这钱该她挣,她不挣、别人也挣不到的理之当然。
丁珂录入完毕:“还有别的事儿吗?”
“……”
付知之不说了。
本来李暮近也不让他多嘴,是他觉得做好事不留名显得脑子不灵光,自以为是了一把。
大败。
早该听那家伙的话。
等付知之离开,黄泳召集全健身房课程销售,当大伙面对丁珂进行表彰。当然表彰不是目的,目的是刺激他们竞争。
结果就是丁珂的咖啡被人加了酱油包。
她喝了一口,淡漠吐掉,握着杯在水吧发呆。
手机这时响起,打开看到一条短信,健身房提成到账四万三。原先没这么快,也没固定打款日子,解释权在健身房手里。
还是头一次,这么及时。
屏幕暗下去,丁珂提口气,又点亮,把仅三天可见的朋友圈改成全部可见,打开文字发布,输入“谢谢你”,手指悬在发送键半天又删掉,改分享一首最近常听的歌。
善引寺从山门开始,每道门都要经历五十三级台阶,深谙五十三参、参参见佛的禅意。李崇带李暮近自山门起,不遗一级台阶,走了两个小时才抵达善引寺三门中最后一道屏障。
刚进天王殿,东西两侧晨钟、鼓楼区域,吸引了李暮近注意。
没事不会来,但这动静他几乎没错漏过。
刚踏入天王殿,“李崇携其子李暮近登山礼佛、感豁达禅意”“李崇妻子歌唱家宋雅至为江汉平原抗洪捐款两百万”消息已传遍互联网。
穿过天王殿便是大雄宝殿,即正殿,门前的炉灰不知道是许久未清,还是香火太盛,这样的东南风天,尘烟乱舞,卷得沙土也不甘沉寂,迷得人睁不开眼。
住持亲自来引李崇入正殿。
殿内谢绝游客,李崇虔诚跪拜,又添巨额香火。
住持为善引寺名下慈善项目、公益事业好番感谢。
李崇双手搀扶年迈的住持,眼圈微红,“您这哪的话,我妻子事业创立初期就表示过为了推进国家技术发展、推动人民幸福指数。我啊,是个不知不扣的妻奴,我妻子有这份心,我一定举双手支持。”
李暮近在旁边跪着,不合时宜地哼笑一声。
李崇大概是怕门外记者拍到他黑脸,看都没看李暮近,反而是住持有些怜悯地关注了他一眼。
记者由此找到方向,新闻标题就叫,“恨铁难成钢的厅长父亲、慈悲住持为拉一个误入歧途的少年迷途知返煞费苦心”。
善引寺演完戏,李崇带李暮近回了鸠州政治中心槐南大道1171号院,他父亲、李暮近爷爷对外公开的现居地。
槐树阴里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的院子,院门也是平平无奇的两扇开白胡桃色铁门,五路乘以五路的门钉。
车一到,门开了,穿过窄巷便进入深宅。
其实就是普通的二进院子,只不过位置居中,又有百年历史,所以房价可能叫人心惊肉跳,家主身份地位也让人浮想联翩,但并不会一直成为茶余饭后的闲篇。
有些人成为“有钱人”“知名人士”太久,就会成为一件正常的事。他们自身觉得是理所当然,普通人也觉得是理所当然。
李暮近爷爷过寿,只办家宴,除了家人,谁也没邀,美约其名要以身作则,防止党内干部官僚化,严禁铺张浪费。
爷爷比李崇要低调,这个新闻在经过斟酌用词后仅仅登上本地头条。
这处院子进门有一个浅坡,比街道要高出不少,行车时能明显感觉上了一级。
正房在北,厢房左右三间,院子正中有一顶巨大鎏金缸,缸里有水,水下是厚厚一层铜钱。
进入正房,装潢古典,像胡同子里那些四合院的老牌家居照搬过来。
爷爷奶奶分开多年,老了也不是那么排斥彼此,平时有事也会聚聚,召集这一家子。
会客厅里,爷爷闭目养神,奶奶在请教闺女李芈,怎么在视频插入背景音乐。
李崇进门后就不见嚣张气焰了,努力扮演一个没呼吸的透明人。
李暮近还是自在的,宋雅至看到他脸上伤,拿着手绢抹抹眼角,但没有流泪,锁着眉头,一开口就是哭腔:“让你好好的,怎么老不听话呢?”说着不痛不痒给了他两下。样子做完,把他拉到一边,哭腔没了,眉眼的哀伤也散得快:“我给你那游艇是让你给我找事儿的?你知道这事你爸怎么说我来着?你嫌你妈活得太长了?”
李暮近单手抄兜,不吊儿郎当,也不正经八百,反正就是没听进去。
李芈走过来,拉住宋雅至的手,“嫂子,阿暮这一脸口子,肯定又挨毒打了,你还说他,我看你和李崇都不如我疼他。”
她很富贵,从头到脚,跟宋雅至身上的气质如出一辙,所以这对姑嫂关系格外好。
宋雅至对谁都能演,对李芈总有一种惺惺相惜,于是眼神难得真诚。
李暮近没礼貌,眼睛望着墙上一幅新画。历史上不算新,在这间房子里算是。这幅画原本挂在海外某个博物馆,现在应该也在,不过是假的了。
宋雅至和李芈聊起来,根本不顾李暮近,他就把爷爷新入的几幅画随便看看,等着不知道哪个酒楼请的主厨做好席面。
“啪——”
响亮的一声,是爷爷打在李崇脸上。
一家人司空见惯,谁也不在意,也都没停下手边正做的事。
爷爷声音洪亮:“考察期你看看你整出这些破事!要是进省委政法委事黄了,你就给老子跳江去吧!”
李崇挨骂、挨打一声不吭,十分麻木。
奶奶也不管,只是说:“饭还没做好吗?要饿死了。”
爷爷想起一件事:“束青骅是不是要提。”
束睿父亲,他目前是省委政法委其中一个部门主任,正科级干部,也过了考察期,能不能调岗重要部门、升副处,都在没个准信儿。
他们省是这样,副省长升省长,省长提副省长,作为公安厅厅长的李崇是副省长最佳人选之一,届时副省长兼公安厅厅长,高配副部级,这就是李崇努力方向。
束青骅跟李崇分别归属于党工作部门、政府工作部门,前者主要是监督指导下达命令,后者是执行。只不过束青骅在那边是个部门主任,而李崇在这边是厅长。
他们工作内容无关联,是私交,是多年前已经仕途一片灿烂的李崇极力推荐、促成,束青骅得以在省委政法委工作。
就是说得力干将指的是私底下。
束青骅为李崇搞一些情报,束青骅也因此得到举荐。
也算互惠互利的关系。
李崇说:“十拿九稳,可能调司法部了。”
爷爷点头:“他是个会来事的,你得知道怎么利用。”
“知道。”
爷爷白他一眼,一百个瞧不上:“你知道个屁!不如我孙子那个脑子会转弯,早知道你这一代昏聩无能,我他妈不如早早让你生孩子,我直接培养孙子!”
李崇不言,指甲不由掐进掌心。
说到孙子,爷爷扭头看李暮近:“阿暮。”
李暮近到跟前:“爷。”
爷爷应一声,“怎么样啊在詹城的生活,别老围着女人转,虽然你现在正是好女色的年纪,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想女人多可怕。可疼爱,不可钟爱,我教你的记住没?”
“嗯。”
奶奶不由白爷爷一眼:“谈恋爱的年纪不让动感情,那叫谈恋爱啊?”
爷爷哼她,两人之间没爱情,但有利益,轻易不互相得罪。但该表达的观点,还是要表达。
两人正要争辩,席面已经做好,阿姨前来知会主家。
一家人移步餐厅。
餐厅跟会客厅同规格,但比会客厅更体现出格调。自然是钱的功劳,装饰到用具除了金,就是玉。
各自落座固定位置,刚动筷,李暮近来了电话,他到一边去接,回身对家人说:“我去接个人。”
李崇当即翻脸,但爷爷在侧,不好动手,只是站起来,低呵他:“你接什么人?谁允许你带外面不三不四的人来了?”
李暮近已出门。
李崇要追出去,又被爷爷骂了:“你先看看是谁!狗脾气上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宋雅至看一眼李芈,两人交换眼神,互相都不知道李暮近要带谁来。
片刻,李暮近揭晓了——
他把孔穗带进了家门,带到他们的家宴。
宋雅至皱起眉。
李崇上去一脚,踹李暮近腰上。
孔穗像没经历过这场面,原本还笑着招呼,酝酿一箩筐开场白,这下都被尖叫声置换。
李崇不由分说地发火,闹得爷爷奶奶没心情吃饭了。
李芈看着孔穗,小姑娘白又俊,就是看着承受能力一般,眼神飘忽也有点做贼心虚之相。
李崇教训完李暮近这块坏骨头,扭头一道凶光刺向孔穗。他对这个女孩有点印象,上次去鸠山修理李暮近,女孩在那洗澡,眼睛迷离,宿醉未醒,估摸一块儿过夜了。
他可不管二三,上去就要扬手,被宋雅至拦下,小声提醒:“先陪爸妈吃饭,我去处理。”说完随手抻抻袖口,扭头时,慈眉善目,是上流太太高配姿态,随即走到处于惊慌状态的孔穗跟前,牵住她的手,领到厢房客厅。
李暮近平静地回到餐桌,自罚一杯,跟爷爷请罪:“爷在你生日的时候闹这出,不是我本意,但我觉得你说得对,可疼爱,我对她就是。所以也想给爷看看。”
“放屁!”李崇骂道:“那就是个出来卖的!嫖客和妓女有真爱吗?”
李暮近低头一笑,说:“嫖客和妓女好歹是有买有卖你情我愿,你认那些妹妹不都是强抢的?”
李崇脸憋得红,怒火呼之欲出。
李芈淡漠地走到一边,觉得这场热闹好没意思。
爷爷、奶奶倒像是见多大场面,一家闹成什么死样也不觉得稀奇,镇定平静仿佛局外人。
厢房里,宋雅至不再装得端庄,眼神一改刚刚:“我说过别因为敲诈勒索葬送后半辈子!”
孔穗也已经从不久前的惊吓里回神:“我没有来跟您要钱,我真爱上阿暮了,他带我来也是说服你们,同意我们在一起。”
宋雅至定睛观察,她的眼睛倒是清澈,那么她的话可信?是真爱?
不,宋雅至觉得不对。
宋雅至停顿数秒后又问:“那我能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又是怎么爱上的?因为他给你的奢侈品够多吗?”
孔穗回忆一下,“我们是在宿谷县认识的,他乘高铁在那地方换乘,我正好来鸠州。他是头等座,我是二等座,他找错了位置,坐在了我旁边。”
孔穗说着一笑,略显得娇羞,为她的话又增添三分可信:“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宋雅至却顾不上看她娇羞的脸,脑袋在听到“宿谷”时轰隆一声。
她带着答案又问:“早几年我也去过宿谷,那时县城唯一的商场里出了一个金牌销售,一天卖出黄金头面三五套。”
“那是我妈妈!”孔穗很骄傲。
宋雅至顿时脸色惨白,发冷汗的毛病犯了,一身覆盖一身,衣服一瞬全湿。
“为什么不能祝福我?”李暮近微微皱眉,演得很受伤:“我给你寄了照片,你没有回复,我以为你默许了。”
李崇忍住掐死他的冲动:“你什么时候寄的!”
“彭叔没告诉你?”
爷爷觉得热闹差不多该结束了,以为多大的事,爷爷说:“不就是要女人,爷爷应了。”
李崇扭头想说现在这节骨眼李暮近不能再出幺蛾子,他们家无数人盯着,爷爷不要这时候溺爱孙子,坏了大计……宋雅至闯进来,跌跌撞撞,毫无仪态,难得反常,推内门更是哐一声,哪还有半分优雅。
已经退到一边,不屑于、没兴趣凑热闹的李芈闻声出来,上前扶住宋雅至:“怎么了?那个女孩说了什么?”
宋雅至攥住她的手,以支撑身体站稳。
停顿片刻,就在所有人等她下文时,她却说没事,“小姑娘动了真情。”放下这么一句没头尾的话,扭头拉起李暮近腕子,一边朝书房走,一边对身后人交代:“我问问我这个宝贝儿子是怎么想的!”
一家人一头雾水,但很确定这个家宴这样毁了。
宋雅至把李暮近甩进书房,却因力量薄弱,并没对他身形造成威胁,他依旧稳当,纹丝不动。
她先去关上门,回身也不兜圈子,瞪圆了眼,狠厉一声:“是不是!”
李暮近弯唇一笑,走到沙发,坐下来,缓缓转动脖子,闭着眼睛,仿佛很解乏似的,轻呼一声:“你不都已经知道了?”
宋雅至又是一身冷汗,这次伴随眩晕,她伸手撑住柜角:“我当年去宿谷给你爸处理风流债,我见过那女人生的孩子!那是你妹妹!你亲妹妹!你还故意去宿谷!你什么都知道,你还去招她!你疯了!”
李暮近缓慢睁开眼睛,“我就喜欢亲妹妹。”
宋雅至身经百战,难得失措,她越来越看不透这孩子了,他身上流的不是她的血,是副坏血……
“那么难理解吗?我喜欢妹妹,这难道不是遗传李……”
“你闭嘴!”宋雅至打断李暮近的话。
李暮近就不说了。
爷爷奶奶觉得笑话散了,也不管儿子女儿和孙子,无事发生地吃饭。
李崇到外厅给老彭打电话,直奔目的:“那混账东西给我发了什么?你是不是扣下了?”
老彭解释:“您之前说过,邮件要一一审阅,莫名其妙的就没让您看了。我看了阿暮的信件,觉得您还是不要看……”
李崇让他审一遍,原因是收到过动物尸体、赌咒信件。也没怪,说:“现在转发给我。”
老彭已经来到办公室的保险箱,拿出牛皮纸包,抖搂出照片,给李崇拍照,发送过去。
李崇看着老彭发来的照片,脸色铁青。
都是刚那女孩的朋友圈,她竟把她和李暮近的床照到处发。照片里李暮近闭眼睡觉,光着胳膊,女孩拿被子捂住胸口,凑到他面前比个剪刀手……
大部分照片都是这画面,唯一不同是角度。
李崇气急,眼角、苹果肌不受控地抽搐起来,一字一顿吩咐老彭:“打听下这个女的。”
“好。”
“花钱,恐吓,让她删了这些东西,再让她滚蛋,别再出现在那个逆子面前。赶紧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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