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周恒和卿杭并肩往外走,他压低声音,像在开玩笑,“好不容易有机会请她吃顿饭,你竟然没给我这个机会。”
卿杭低声说,“是我先带她来的。”
周恒没有听到卿杭这句话,走出火锅店,放慢脚步走到程挽月身边,“挽月,打车送你回家还是在附近散散步?”
铺面而来的热风让程挽月叹了声气,周恒走到她身边后,卿杭就被挤到外面了。
“我住得近,想走回去。”
“走走也好,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快到程挽月家楼下,周恒才注意到卿杭手里提着的那个纸袋,“你买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卿杭不露痕迹地藏到身后,“打火机借给我用用。”
“想抽烟?”周恒还在纳闷卿杭怎么回事,怎么烟瘾突然上来了,但摸遍裤子两边的口袋都没有找到打火机的时候,心里顿时一紧,“坏了,可能是落在店里了。”
卿杭说,“我记得那是许茜送你的生日礼物,快回去找吧。”
周恒担心打火机被人顺走了,看向程挽月的眼神里充满了歉意,“挽月,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程挽月指着路口,“我就住在前面,马上就到了。”
周恒原路折回去,快步走了一段路就直接跑了起来,留下卿杭和程挽月还站在一盏路灯旁。
有人骑着共享单车从路边经过,也有下课的学生成群结伴嬉笑打闹。
不远处有家花店,里面放着音乐。
“爱情不只玫瑰花,还有不安的惩罚……”
程挽月双手背在身后,两根手指勾着白色手提包的链条轻轻晃动,她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脚边的树叶。
她看树叶,卿杭看她脚上那双高跟鞋细细的鞋跟。
总感觉她下一秒就要崴脚,但她又稳稳地站好了。
“下周找时间去复诊,我帮你挂号。”
“再说吧,”程挽月态度敷衍,她在卿杭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卿杭,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她不是生气。
也不是惊讶。
就像第一次察觉到他藏在心里卑微的妄想那样,啊,原来好学生也早恋吗?
那次卿杭没有回答,这次也一样沉默着。
“我很讨厌烟味,你知道的,”程挽月朝他走近了一步,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很轻,像是要检查他身上有没有烟味,“为什么否认6月15号那天见过我?”
卿杭站着没动,“你为什么复读?”
高考那一年,她过线了。
程挽月偏过头,“我先问的,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那晚不经意的一瞥,卿杭被定在原地,仿佛是被偷走的那些遥远时光送回了那个偏远的小县城,泥泞的大雨,燥热的傍晚,拥挤的走廊,吵闹的教室,总是往下滴水的巷子,全都在尘封的记忆里重见天光。
他甚至忘了那天晚上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医院的,裤腿上沾了一大片黑色的泥渍,同事问他怎么搞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路灯光线暗淡,卿杭眉眼浸在阴影里,沙哑的声音低不可闻,“你说‘不了’。”
她说了两次。
“不了,就是不想见我。”
程挽月神色有些恍惚,喃喃自语,“是这个意思吗……”
她回想起那年冬天,她在南京的病房里打给还在北京读书的程延清的那通电话。
————好久不见呀,卿杭。我生病了,你不和程延清一起来看看我吗?
————不了。
程挽月轻轻笑了一声,“我有点生气。”
“但是……”她一步步往前,靠得很近也没有在他身上闻到烟味,“也有点想吻你。”
她踮起脚尖,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鞋跟落地之前就被卿杭用力推到人行道里侧,她踉跄了两步,后背靠在墙上,还没站稳,他热烈的吻就落了下来。
他的吻技是她教的,角度、力度全都是按照她的喜好,两人嘴里是同一种柠檬糖的味道,身体被黑暗遮挡在拐角处,缠缠绕绕融化在了一起。
听到她得逞般的轻笑后,他握在她腰上的力道变重,吻势也多了一丝凶狠的意味。
就像分开前的最后一次争吵,谁都没有低头认输,跟自己较劲,也跟对方较劲。
程挽月被卿杭的眼镜磕到鼻梁,酸痛感和窒息感同时汹涌而来,就踢了他一下。
周恒跑回来的脚步声在街道上很明显,但无人在意。
“挽月,”周恒跑得大喘粗气,“卿杭。”
上一秒还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隐隐约约听到周恒叫他们的名字后,猛地分开。
第14章 上火了
拐过转角,周恒放慢脚步。
“被压在盘子底下了,”周恒把银色的打火机往空中抛起又接住,“幸好我赶回去的时候服务员还没有开始收拾桌子,不然遇到稍微粗心一点的人,肯定就把我的打火机端进后厨和盘子一起扔进水槽了。”
程挽月还靠在墙角,整个人都被阴影罩住。
两人慌忙分开之后,卿杭退到了路灯下,掌心里那阵湿热的汗意还未散去,呼吸也凌乱,周恒说话的声音就在耳边,他却清晰地看到程挽月探出舌尖舔了下嘴角的血渍。
“找到了就好,”程挽月拨开粘在脸颊的那缕头发。
她的目光从卿杭脚边开始,顺着裤腿慢慢往上,在腰腹的位置多停了两秒,随后含笑看向周恒,“你倒是跑得挺快。”
周恒说,“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在急诊锻炼了两个月,慢了不行。”
他喘着气走近,看见程挽月的包和卿杭提着的那个纸袋都在地上,“你俩有事儿啊?”
卿杭弯腰捡东西。
刚才力道太重,在她锁骨处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没事儿啊,”程挽月指着路边的排水口,“刚才有只老鼠从下水管道里跑出来了。”
“老鼠不是主动攻击型动物,没什么好怕的,我们在学校那几年做实验没少碰过,”周恒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我以为你已经回家了,时间还早,再走走?”
“不了,今天走了很多路,”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高跟鞋,“脚有点疼。”
周恒也不勉强,他在女人面前一直都很有绅士风度,“行吧,回去早点休息,早睡皮肤好身体好也不容易脱发。”
回家这段路和三个人一路从火锅店走到转角处一样,周恒陪着程挽月聊动聊西,卿杭沉默地走在外侧。
中间隔着一个人,程挽月偶尔会慢半步,视线从周恒身后看过来,卿杭知道夜色可以遮挡住一切生理反应,但想到几分钟前藏在夜色里呼吸纠缠的亲密,即使只是被她轻飘飘地看一眼,空气里燥热稀薄的氧气都像是要被周恒时不时把玩一下的打火机点燃。
他以为她是在看他,但又不是。
她可能是在看道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晚归散步的学生、翻垃圾桶的流浪汉,或者是听到什么声音后很随意地朝这边瞟了一眼。
他只是刚好站在这个方向,那短暂一瞬的目光停留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就像在转角处的那盏路灯下,她跟周恒说话时低头和他目光对视,但其实她只是看自己的高跟鞋。
到楼下后,卿杭把包和纸袋一起递给程挽月。
程挽月接到手里,客气地道谢,“谢谢卿医生。”
周恒跟她说再见,她站在台阶上,带着笑意的目光越过周恒。
“下次见。”
这是今晚卿杭唯一确定,她是在对他说的一句话。
……
程延清回来得不算太晚,他喝了酒,但没喝醉,他进屋拿了瓶冰水拧开喝了几口,转身去敲程挽月的房门。
“进来。”
他推开门,没进去,靠在门口。
程挽月在做瑜伽,裙子从纸袋里掉出来,被她随手扔在椅子上。
那条裙子她穿过好几次,大概率是不喜欢了。
她把头发扎成了丸子头,露出干干净净的鹅蛋脸,程延清注意到她下唇有一处明显比原本的唇色深一些。
“心情不错啊,搞定了?”
程挽月想了想,“百分之三十吧。”
“程挽月,你这不行,还是恋爱谈少了,网上有驯男秘籍,你重金求一本,保证一日千里进展飞速,你可能下周就过了新鲜期。”
“搞笑,我需要那些?”她可不需要额外补课,“你行,你行你这么多年还是只会送花这一套。”
程延清喝了口水,“什么花?”
“嫂子刚发的朋友圈,原来不是你送的啊,”程挽月故作惊讶,“也不知道是谁送的,品味还可以。哎呦,有人又被关进小黑屋了,还是直接被删好友了?”
程延清立刻关门去打电话。
他女朋友出国深造一年,还有半年才能回来,距离并不耽误吵架。
他和他女朋友脾气很像,一点都不互补,好的时候特别好,每分每秒都是热恋期,吵起来也不得了,在电话里吵不算,还要买机票当面吵。
他们刚在一起两个月,身边的朋友和家人就觉得离吃散伙饭不远了,但吵着吵着也谈了三年,越吵感情越好。
两家父母都见过面,春节应该就能把婚事定下来。
程遇舟已经领证了,十月份办婚礼。
就只剩程挽月了。
程挽月洗完澡,拿起手机在灯下拍了张自拍,和那个天线宝宝荡秋千的动图一起发了朋友圈。
这张照片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放大后可以清楚地看到下唇被咬伤的痕迹。
卿杭点了个赞。
但下一秒就取消了。
不止一个人在评论里问是被人咬的还是被猫挠的,程挽月看着那个黑色月亮的头像从点赞里消失,挑了一个朋友回复:吃完火锅,上火了。
……
早上,程挽月起床的时候,程延清已经把早饭做好了,他哼着歌,心情很好。
他还在家就说明昨晚那通电话只是他和女朋友之间感情的调节剂,否则人已经在国外。
程挽月早餐喜欢吃面,两个人一边看电视一边嗦面。
她一定要找到一个下饭的电视剧或者综艺节目,否则吃不香,调来调去,突然看到一张眼熟的脸,她按键按得快,本来已经调到下一个台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调了回去。
画面切近女明星的正脸,程延清刚好抬头。
秦画是唯一一个从白城那个小地方走出来的女明星,比起那些在娱乐圈查无此人的十八线,她已经很成功了,参演过爆火的剧,也有一些在大荧幕露脸的机会。
电视上在播她的一个访谈节目。
秦画不走偶像路线,她已经三十岁了,这个年纪的女明星也不会再像刚出道时那样避讳,主持人很容易就把话题自然地聊到感情上。
说起初恋,她神色里有片刻的伤感。
主持人开玩笑,“是不是后悔了?”
“我不后悔,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当演员,为梦想付出再多也觉得值得。我只是……突然想起他有些感慨,可能再也没有人会像他那样爱我了。”
“能让你记这么多年,他一定对你很好吧?”
秦画淡淡地笑了笑。
“他很好,真的很好。他为了我考到北京的学校,对我好到哪种地步呢,好到我身边的朋友都觉得我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那时候,他兜里有一千块钱能给我花九百九,自己只留十块钱坐公交和吃泡面。不管我在多远的地方试镜,他都会陪我去,熬到凌晨三四点也没有一句怨言,只会怕我冷,怕我饿,怕我被人欺负。”
主持人感慨,“我听着都觉得好可惜。”
秦画说,“年轻的时候想要的东西太多,想有戏拍,想出名,想红,反而把最珍贵的人弄丢了。”
她们很快就聊起了别的话题,秦画上这个节目的目的是宣传即将播出的新剧。
程延清已经把一碗面吃完了,程挽月换了一档综艺节目才开始动筷子,程延清的厨艺日益见长,程挽月嘴唇破皮了,他就没放辣椒,做得很清淡,她连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你还为她做过那些啊。”
“谁还没个耳聋眼瞎的时候。”
学生时代喜欢一个人,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劝,无论那个人是好是坏,在自己心里就是最好的。
“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程延清神色如常,“脚还疼吗?”
程挽月把脚搭在椅子上晃了晃,“早就不疼啦。”
“我洗碗,今天天气不热,你收拾收拾,化妆,换衣服,我陪你出门逛街消费。”
“你不是准备下周请假去看嫂子吗?到时候又要倒时差,周末就在家休息呗。”
“你嫂子被金发碧眼的男人勾走了魂,我得捯饬一下,见面就帅哭她。”
“那你不要无效消费了,脱衣服更省事。”
“程挽月!”程延清把抹布重重扔在桌上,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你的建议我采纳了,我长得好身材棒不靠衣装,给你这个丑八怪买几件新的。”
“哇!丑八怪谢谢你!”
手机震动,程挽月拿起来看,是一条微信消息。
lune:给你挂号了,周一来复诊。
她回复:没空。
十分钟后。
lune:忙什么
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Y:你猜呀。
第15章 一点点爱情
程挽月不是会藏着掖着的人,如果确定了恋爱关系,她一定会把对方带到程延清面前正式介绍给他认识,把他搞定,就等于把家里人搞定百分八十了。
所以现在这种情况,顶多只能算是一个暧昧对象。
“一大早就发微信,挺粘人啊,年纪比你小?”
卿杭的生日是11月7日,立冬那一天,程挽月和程延清都是7月18日,但卿杭早出生一年。
程挽月收起手机,“稍微大点。”
程延清本来没太当回事,男生年纪大一点也更成熟一点,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后背一凉。
这几年的程挽月太听话了,当时高考结束后报考志愿,她既没有来北京,也没有去南京,就乖乖待在爸妈身边,读了一所很普通的学校。
山高皇帝远,爸妈管不着她,她很容易有二次叛逆期。
“稍微是多少?”程延清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不要告诉我,你的‘稍微’是十岁起步。”
程挽月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你还是太保守了,再大胆一点,尽量往高处猜。”
程延清立刻反应过来她是在开玩笑,“你敢,打断你的腿!”
他在北京还要待半年,迟早会跟卿杭见面,虽然长时间没有联系有些生疏,但没什么太大的隔阂,毕竟高中那三年几乎天天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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