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觉得,云莜当真是自己的福星。
自他与云莜交往以来,事事都比往日顺畅。这回云莜入宫侍疾,不仅撞破了梁国夫人与荣王的阴谋,还得了昭睿帝与太后的喜爱。待他娶了云莜,朝堂上有云相帮衬,宫中有云莜帮他说话,这皇位继承权还不是手到擒来?
云莜在听了宸王的话后,则是大惊失色,一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绞在了一起。
云相为何会突然给出这样的承诺?明明在之前,他还劝原主不要着急呢。
若是云相当真铁了心要将她嫁给宸王,她该怎么做才能让云相打消这个念头?
……
有梁国公呈上的证据,荣王、华阳郡主、他们手下的官员、门客等人终是被抓了起来。
当荣王府被包围的时候,荣王正集结了两千亲兵意欲强行夺宫,只是到底心存侥幸,觉得这事儿兴许查不到他们身上,于是行动间不免带上了几分犹豫。
毕竟如今荣王已是正儿八经的皇位候选人之一,若是能够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岂不是更好?
拥有的越多,顾虑便越多,这顾虑一多,人就难免多有犹豫,而后丧失先机。
于是,与荣王关系密切的所有人都被昭睿帝派出的城防军抓了起来,无一例外。
昭睿帝用实际行动告诉全天下,纵使他常年卧病在床,他仍然是大权在握的帝王。想在太岁头上动土,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一时之间,京中人人自危,曾在荣王身上下注之人都在暗自祈祷着自家莫要被卷入这场谋逆案中。
洛馨蕊曾被荣王蛊惑参与了谋反之事,于是洛家人也被怀疑为其同伙,一个个均被城防军控制了起来。
倒是洛馨蕊的夫家梁国公府,因检举揭发有功,且提供了关键性的证据,成功洗脱了自身的嫌疑,没有受到这场风波的波及。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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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微服◎
太后得知洛家人一个个都被下了狱, 已是几日之后。
宫人们都受过昭睿帝的警告,自然不敢在太后跟前多言, 只是这么大的事, 到底是瞒不过去的。
近日宫人们愈发谨言慎行,饶是太后万事不理每日只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也察觉到了氛围的紧张。再者, 太后为了显示对娘家人的看重,定期要召弟媳洛夫人入宫说话, 昨儿个便是每月洛夫人该入宫的日子,太后备下茶点枯等了一下午,也没能把人等来。
这下子,太后就是蠢笨如猪也该意识到事情不对了。几番逼问之下, 太后终于从身边儿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当即便抹着泪哭得好不伤心:“难怪这几日宫中之人看哀家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原来一个个都知道哀家娘家遭了难, 只瞒着哀家呢。不行,哀家得去找皇帝说说, 洛家是他的外家,如何会做谋逆之事?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皇帝得好好查查,莫要冤枉了身边儿最为亲近之人。”
王嬷嬷撇了撇嘴, 昭睿帝这些年来明显不待见洛家, 洛家那几个偶尔入宫之时,他都避而不见,算是哪门子的“最为亲近之人”?也就只有太后一厢情愿地把洛家人视为亲人吧。
“娘娘, 皇上如今尚在处理政务呢, 怕是没功夫见您。”王嬷嬷拦在太后身前, 刻板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原本王嬷嬷虽心向昭睿帝,但总体来说对太后还是忠诚的,只是上回太后利用她之事,着实让她寒了心,也把她彻底推向了昭睿帝那一边。如今的王嬷嬷可不会再对太后心软了,因为她发现,对太后心软,最后苦的往往是自己。
想必昭睿帝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断了太后的消息来源且下旨不许太后身边儿的人再去坤泽宫吧。
太后是身份尊贵不假,但说到底,她的这份尊贵是昭睿帝给的,倘若昭睿帝愿意,她自可以做风光无二的实权太后,倘若昭睿帝不愿意,她也不过是被困在后宫之中的一个普通老太太罢了。
“你给哀家让开,哀家要去见皇帝!”太后见向来十分听她话的王嬷嬷居然敢拦在她的身前,还对她说这番话,当下被气得不轻:“哀家是太后,不是囚犯,难道哀家现在连见自家儿子一面也不成了吗?”
“娘娘若执意要去,奴婢自然不敢拦着娘娘。只是奴婢已经说了,娘娘这会子去,是见不到皇上的。到时候扑个空,您面儿上也不好看不是?且依照皇上的性子,也不会因为您的一番话而改变主意。到时候您若是说了什么惹恼了皇上,皇上自然不敢对您不敬,但免不了要把一腔怒火撒到洛家人身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太后听了这番话,顿时停下了手上的挣扎:“那哀家该怎么办?你告诉哀家,哀家该怎么办!”
洛家人终归是她的亲人,她不可能对他们置之不理。
王嬷嬷见太后总算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放下胳膊道:“皇上早先吩咐过,若是您知道了洛家之事,就与您说上一声,待此次事毕,他会亲自过来与您详谈一番对洛家的处理。”
“罢了,如今皇帝主意也大了,连哀家这个做亲娘的都得看他脸色行事了。”太后沉默片刻,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阿蕊呢?皇上可曾透露过,他预备把阿蕊怎么样?”
尽管她一直不愿接受洛馨蕊谋害昭睿帝的事实,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细节曝光,太后也终究无法再自欺欺人。
“梁国夫人参与谋害皇上之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谋害皇上是个什么罪名,想必娘娘您比奴婢更清楚吧。”王嬷嬷冷声道:“如今梁国夫人有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娘娘您与其关心梁国夫人,不如多关心关心差点儿被她害了的皇上,那才是您亲生的!”
有时候,连王嬷嬷都弄不明白太后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太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护着洛馨蕊还算是情有可原,可如今都已真相大白了,太后还在为一个企图害她儿子之人担心,她难道不知道,她越是这样,就会把昭睿帝推得越远吗?
要是搁在以往,即便王嬷嬷不赞同太后的行事方式,也会委婉地把道理掰碎了讲给她听,可如今,王嬷嬷对太后离心,不再事事以太后的心情为先,说出的话自然也就变得冷硬犀利了起来。
顿了顿,王嬷嬷又补充道:“啊,现在不能称呼她为梁国夫人了,毕竟梁国公已经休妻了。梁国公府也公然声称,似她这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自此之后,国公府与她再没有半分关系。”
太后闻言,不由咬牙切齿:“梁、国、公、府!好一个忠烈之家,竟也做这等落井下石之事!”
王嬷嬷闻言,不由插了一嘴:“说来,这桩婚事,还是您给强行促成的呢,您当日对梁国公府威逼利诱,这才让梁国公退了早前的婚事,迎娶了洛小姐。那时候,奴婢就劝过您,强扭的瓜不甜,您却不听,只道感情处着处着就出来了,天长日久的,梁国公自会知道洛小姐的好处。可如今呢,结果又如何?”
太后的刚愎自用、自以为是,不仅害了先皇后与云莜,连她的侄女洛馨蕊也是深受其害。可她却从来都不知道反省,这样的事做了一次又一次,也终于败光了昭睿帝对她所有的耐心。
在王嬷嬷看来,若是太后当真心疼洛馨蕊的遭遇,最该责怪的不是梁国公府,而是她自己。
太后显然也很明白这一点,只见她面色苍白地道:“哀家知道哀家错了,可后来,哀家不是很努力地在弥补这个错误了么?哀家已经加倍对阿蕊好了!有哀家为阿蕊撑腰,便是梁家也不敢随意欺负阿蕊!”
“您是对洛小姐很好,好到让她胆大妄为,什么事都敢做。若不是有您为她做后盾,每每她与人发生争执您就不问青红皂白地为她出头,她的胆子岂会一日日被纵大,以至于如今竟然连谋害皇上之事都敢做?还不是仗着您舍不得她!您能为她善后一次两次,但您终究不可能无限制地包庇她。”
太后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有理由,只是,她永远也拎不清形势、抓不住重点,不知该如何做才是真正对人好,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
……
在将荣王一干人等一网打尽后,昭睿帝下旨,命云相负责彻查荣王谋反之事,搜罗罪证,同时将荣王这些年所做的逾矩之事尽皆调查清楚。
此事工作量极大,为此,云相忙得脚不沾地,这几日连云府都回得极少。
这下可如了昭睿帝的意。
自云莜回云府后,昭睿帝便一直着人盯着云府的动静,自然也知晓云相命人将他送去的东西都搬入库房之事。精心为云莜挑选的东西都被送去吃灰了,昭睿帝心中的郁闷自然不消多说。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这回昭睿帝想拐走云相之女,毕竟是昭睿帝理亏,让云相出口气倒也没什么。偏生后来宸王上门做客时,云相俨然以对待准女婿的方式来对待宸王,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一名俊朗清雅的宗室少年在打莜莜的主意,这让昭睿帝如何坐得住?
本来在不知道云莜真实身份的时候,昭睿帝对于京中云相之女与宸王两情相悦的传闻,是含着祝福的心态的。
可眼下,他却是恨不得穿越到过去给当时的自己一耳巴子。
他那时候是眼睛有多瞎,才会觉得云相之女与宸王才子佳人,极为般配。
现在他倒是不这么想了,却有许多不明就里的人依然将宸王与云莜视作一对,这让昭睿帝浑身难受。
若不是莜莜的身份不便公布,昭睿帝真想立马以十六抬大轿将莜莜重新迎回宫中,将莜莜从头到尾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绝了那些对莜莜心怀不轨之人的心思。
与外人的态度相比,昭睿帝更想知道的是云莜本人的态度。
先前在宫中,云莜与昭睿帝做过亲密之事后态度那般抗拒,昭睿帝本以为只是云莜一时无法接受他们之间关系的变化,可眼下,在得知莜莜的抗拒可能是因为宸王时,昭睿帝便连一刻也坐不住了。
他得尽快试探出莜莜的态度来,知道莜莜究竟是怎么想的。
倘若外界那些传言是假的,莜莜并不喜欢宸王,那自然最好。若是莜莜当真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喜欢上了宸王,那……那昭睿帝少不得要做一回恶人,做那棒打鸳鸯之事了。
莜莜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唯有这一点,绝对不容置疑。
如若莜莜为了宸王而拒绝他,他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昭睿帝也隐隐明白,他的许多想法比之前疯狂了不少。
或许,自从失去莜莜的那一日,他便已经疯了,虽看似依旧冷静理智,实则那股子疯狂劲儿都深埋在表象之下。
“皇上,您方才已试过银灰交领绣瑞锦纹①长袍、宝蓝立领绣穿枝花纹②长袍并雨过天青色圆领绣宝相花纹③袄袍,可还要再接着试?”
最终,将昭睿帝从沉思中拉出来的,是郝公公的声音。
此时的郝公公手捧着一套深碧色交领绣联珠团窠纹④长袍,看着试过之后被随意堆砌在一旁的其他几套衣裳,不由陷入了沉思。
这样注重容貌的昭睿帝,郝公公可是许久未曾见过了。
这些年来,昭睿帝连命都不在乎,又岂会在乎形象问题?
参加国宴、会见大臣这等场合昭睿帝自然是穿龙袍戴龙冠,往日呆在坤泽宫不出去时,昭睿帝则多半会穿着旧日与先皇后闲话、品茗弹琴或是外出踏青时所穿的常服,好像这样,当日的人就会回到他身边儿似的。
宫中每年都会给昭睿帝做新的衣裳,只是他几乎没有上过身。
沉思间,昭睿帝已经又换了一套衣裳了。
郝公公看着菱形琉璃镜中眉头微蹙的昭睿帝,不由有些汗颜。
就是当初先皇后尚在时,昭睿帝都不曾这般注重容貌。
毕竟,那时候,昭睿帝每日着什么衣服,戴哪顶冠帽,可都是由先皇后来决定的。昭睿帝只需跟着先皇后的意思走就好。
只是此刻,昭睿帝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道:“莜莜曾说过,她起初看上朕,正是因为朕的这张脸让她赏心悦目,彼时朕还是一个少年郎,风华正茂。如今,十余载过去,朕早已饱经风霜,莜莜却还是少女之姿,她会不会嫌朕老了?”
昭睿帝也不想去在意这些,只是,妄图与他争夺莜莜的人中,就有那年轻鲜嫩的少年郎,于是昭睿帝便没法不去在意这些。
郝公公在昭睿帝身边儿伺候多年,自然看出了自家主子的想法。
先皇后在时,昭睿帝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后来先皇后没了,昭睿帝在伤心之余,也是说一不二,鲜少考虑他人想法,几时这般不自信过?
先皇后,当真是昭睿帝的劫数。
郝公公心里头这般想着,嘴上却宽慰道:“皇后娘娘应当不是只注重颜面的肤浅之人。皇上虽比宸王年长些,但通身的气派是宸王这等初出茅庐的小子比不了的。”
昭睿帝闻言,这才点了点头,心下稍安。
最终,他还是换上了最初试的那件银灰交领绣瑞锦纹长袍:“就穿这件吧,莜莜素来喜欢银色,说银色的衣裳看着低调又贵气,且这‘瑞锦纹意喻着瑞雪兆丰年’⑤,亦是她所喜。”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次微服回宫后,再为朕做几身新衣裳。”
……
那件事带来的影响似乎已随着时间而渐渐淡去。
云莜也明白,自己日后不可能不再见到昭睿帝。对此,她已做好了准备,只是她未曾想到,他们竟会这么快就再度相见。
这日天气正好,冰雪融了,底下的丫鬟南鹊见云莜闷闷不乐的,为了哄云莜开心,便摘了几朵照水梅与玉蝶梅来,插在琉璃瓶中,供云莜观赏。
云莜在屋子里呆了几日,正嫌有些闷,见这花开得委实好,顿时来了兴致。
“咱们不妨带上两口炉子赏梅去,一口炉子拿来煮小火锅,另有一口温上一壶米酒。这光景,有美食可享,有美景可赏,倒也是一桩趣事儿。”
南溪闻言就捂嘴笑道:“旁人去赏梅,都爱带着琴以及绘画工具去,或是奏一曲‘梅花引’,或是作一副梅花图,是极为风雅之事。小姐您倒好,只带些吃的喝的去,也不怕别人说您俗气。”
云莜闻言一摊手,坦然道:“我本就是一介俗人,何苦去附庸风雅?我弹琴也好,制香也罢,都是为了自己高兴。若是做什么都让那条条框框给框住,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小姐这话说得很是。南溪姐姐你处处都好,就是太过呆板不知变通了些。”
南鹊素来也是个爱玩的,见云莜果真要在梅园之中享受野炊之乐,当即便兴致勃勃地开始帮忙收拾东西。
冬日菜少,但云家在京郊有温泉庄子,种着好些菜,每隔几日便来云府送上一次,因此,云府是不缺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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