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缠住人,又在他贴上来时喊热,不知道是想把人拉得更近还是要把人推开。
皇帝充耳不闻,等她又故意绵绵地喊了两声热,这才抬眼,哑着嗓子问:“故意的?”
萧沁瓷只拿一双雾蒙蒙的眼望他,就是不说话,指尖揪着皇帝领口,有意无意地碰着他。迂回婉转的达到自己的目的是萧沁瓷的拿手好戏,皇帝没想到她在这种小事上都要玩弄心机。
让他受用。
“不行,”皇帝冷酷无情地拒绝了,“你要离冰盘远些。”
萧沁瓷见达不到自己的目的,转瞬便翻脸无情,恨恨用手指使劲戳了他一下,推开他道:“我要去睡了。”
被没用完就扔的皇帝拽回来了。
……
萧沁瓷还没放弃,她已经赔了夫人又折兵,总得要收点好处回来,收不到好处也不能让皇帝称心如意,便故意推着他,道:“你快点,好热。”
夏日的时候萧沁瓷都不太肯让皇帝亲近,他体热,一接近便让人觉得心慌,被他抱一抱热涔涔的汗意也要被逼出来了,萧沁瓷受不住,总是躲,甚至起过不许他和自己睡一张床的心思。
她第一次这样说时让皇帝沉了脸,热成了最好的借口,除了驳回她分床睡的要求,旁些时候皇帝也就顺了她的意,真就克制起和她的接触。
皇帝知道这是萧沁瓷不满他先前的拒绝,故意说来刺激他,但他也是果真被刺激到了,生出点恶劣的念头。
“很热吗?”他略过萧沁瓷前半句的催促,问,说话间轻轻勾过萧沁瓷脸庞,指腹触到了潮热。
萧沁瓷没察觉到其中的危险,故意没什么滋味地说:“是啊,您都不怕热的吗?”
她也学着皇帝的动作去摸他的耳后,摸到了一层薄汗,她摩挲着指尖,把汗蹭在他领口:“看,都出汗了。”
屋里即便镇着冰,也是潮的闷的。
窗开着半扇,没关,凉风从他们身后灌进来,竟似比屋内还凉快些。
晚上也比白日凉爽。
“是挺热。”皇帝道,“外头凉快。”
萧沁瓷心下生起了点不好的预感。
“坐秋千吗?”皇帝在她耳边问,“你之前不是很想坐秋千吗?”
院子里确实有一架秋千,夏夜的时候在葡萄藤下坐一坐,荡起时会有凉风拂过,能吹散身上的闷热。
原来那架秋千架好后萧沁瓷便没坐过两次,她发现自己不喜欢秋千荡起时失控的感觉,也讨厌有人在背后推着自己忽上忽下,让她容易生出把性命都交付到别人手中的错觉,只要那个推秋千的人趁她不备的时候在背后一推,人就能从高高荡起的秋千上摔下来。
萧沁瓷害怕,所以这架修好的秋千自她重新住进来之后也一次都没碰过。皇帝第一次带她回这里时便问她要不要去坐,也被她拒绝了。
今夜他旧事重提:“去坐好不好?”他哄着她,“朕推你。”
萧沁瓷慌得厉害,也怕得厉害:“不——”她不喜欢、不能接受,哪怕那个推秋千的人是皇帝。
皇帝绞着她的手,不顾她的拒绝抱着她去,短短几步路却走得漫长,萧沁瓷软在他怀里,又不得不攀附他。
她没沾过地,秋千就被推着晃起来了,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仍旧飘飘荡荡的晃在空中,甚至都没有发出大一点的声响,只有破风时树叶晃动的轻声,还有果木生长成熟的春夏繁音。
萧沁瓷讨厌荡秋千是真的,今夜过后只会更讨厌,她厌恶秋千晃荡时的失控,这会让她有粉身碎骨的错觉。因为怕,所以也只能紧紧抱着另一个人。
“别怕,”皇帝哄她,“朕轻轻地推。”
这话听着耳熟。
萧沁瓷想了半天才想起是上次他们在葡萄架下时皇帝怂恿过她的话。可这压根就不是轻重的问题。
“骗人——”萧沁瓷想说,可话卡在她喉间,被凉夜的风吹散了,“都是骗人的……”
夏天是个潮热的季节。
秋千的绳上缠着葡萄藤,叶子都被摘干净了,藤皮上的疙瘩磨红了萧沁瓷掌心,她仰头就能看见架上一串串的葡萄,还没到成熟的时候,果皮泛着青涩的香。
还是涩的。
但快熟了快熟了。
萧沁瓷喜欢吃葡萄,尤其爱冰镇过后的,剥了紫红的皮便能看见里面汁水丰沛的果肉,咬进嘴里是凉丝丝甜津津的,皇帝告诉她院里这一架葡萄是宫人精心照料过的,尤其好吃。
就是熟的比旁的品种要晚,萧沁瓷一直在等着它们熟。
萧沁瓷在迷蒙中能嗅见葡萄甜美的香气,她头顶就有一串葡萄摇晃着,青涩的果子已经透着一分紫,又在她迷怔的目光中变得红艳,她口齿生津,在这一刻对葡萄的渴望忽然升到了极致。
她想起了葡萄汁水在口中绽放的滋味,甜津津的。
“想吃葡萄吗?”皇帝似乎明了她如今的想法,顺着她目光望过去,轻笑了一声,说,“还没熟呢。”
还没熟呢。
皇帝的话回荡在萧沁瓷耳边,她艰难地说:“我知道……”
她仍是看着。她不想闭眼,闭眼只会更害怕,但也不想把头埋在皇帝颈间,那是自投罗网。
于是她只能仰头,妄图想成为秋千上缠绕的葡萄藤,攀着绳索往上躲,躲进一串串青涩的葡萄中,装作自己还是颗未成熟的果子。
都是徒劳。
她失力得很快。
她早就熟了。皇帝盯着这颗熟透的果子看了太久,在没有得到主人同意之前不敢轻举妄动,终于有一日他忍不住了,他告诉自己,熟透的果子就是应该被摘下来的,他不摘也会有别人去摘,就算别人不摘,到了秋冬,果子要么就掉在地上,要么就烂在枝头。
不要浪费。他是个勤俭的皇帝,在很多事情上都是如此。
“想尝尝吗?”她又听见他问,“或者阿瓷想吃点别的?”
还没成熟的青葡萄被剥皮之后喂了进来,涩得要命,在舌尖留下苦意。萧沁瓷皱着眉推拒,仍是被强迫着吃了下去,直到最后苦涩才都被卷走了。
第98章 勉强
那天的事情过后萧沁瓷同皇帝生了好几日的气, 见着他就烦,任他如何道歉也不松口。
这日皇帝从外头回来时便给她带了一篮子葡萄来赔罪。
外面院子里的葡萄虽然还没熟,但宫里的却早早就紫红了, 萧沁瓷如今见不得葡萄,原本爱吃的果子如今看着便在舌尖上泛起苦涩。
葡萄用井水镇过, 是凉的,萧沁瓷靠在榻上看书,眼风也不扫一下,连带着皇帝这个人也只作没看见。皇帝便坐在榻边慢条斯理的撕着葡萄皮,剥完之后叫了萧沁瓷一声:“阿瓷?”
萧沁瓷没理他。
“阿瓷?”皇帝点点她拿书的手背。
“你——”萧沁瓷一开口,就被塞了颗葡萄进来。
甜的凉的,同那日青涩发苦的滋味截然不同。萧沁瓷不想和吃的生气,勉强咽下去了, 又忍不住睨他一眼:“你净过手了吗?”
萧沁瓷不喜欢旁人伺候, 也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至于剥橘子、葡萄这类小事更是不会要旁人代劳, 但凡不是她自己剥干净的,她不会碰。
皇帝原来以为许多事她不肯让宫人做是因为没有理直气壮使唤他们的底气,后来才发现是她不喜欢宫人接近, 也不喜欢宫人碰她的东西, 熟悉的人还好, 皇帝此前拨给她的几个宫人她到现在都不肯让她们近身伺候。
连皇帝想要挨她近一些都会被她挑刺。
“干净的。”除了这点, 萧沁瓷旁的时候都好说话得很, 皇帝从不在这种事上逗弄她,又剥了一个葡萄塞进她嘴里, 指腹在她下唇上重重按了一下。
萧沁瓷躲了一下,唇瓣微抿。
“不生气了?”皇帝问。
萧沁瓷把核吐出来, 神色冷了点:“气着呢。”她下巴微抬,点了点皇帝手边的葡萄,“你把这一盘都给我剥了。”
那一盘其实没几个,皇帝就是怕她多吃,特意只装了一小串,给她剥完了才拿帕子擦了擦手。
萧沁瓷吃完了葡萄,这才觉得心气顺了些,看他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勉勉强强吧。”
但一想起又还是忍不住道:“您太过分了,”白昼的欢愉尚且让她羞郝,何况幕天席地,“被人看见怎么办?”
虽然皇帝的起居一直都有人伺候,但那到底是不一样的,萧沁瓷这几日都不敢见人,连带着那架秋千也想叫人拆了,又觉得是掩耳盗铃,怎么做都不对,纠结了好几日,索性将气都撒在皇帝身上,反正是他惹出来的事。
“朕不是同你说过,”皇帝倒是气定神闲,“没人会看见的吗?”
她确实在推拒之际听到过皇帝说院里无人的回答,只是当时迷迷糊糊的,又怕又难受,哪里分得出心神去打量四周。
况且情浓时的诱哄之语如何能当真,萧沁瓷半信半疑。
“就算没人看见也不行。”萧沁瓷还是不甚高兴的模样,“下次不许再这样。”
“哦?”皇帝眉眼含笑,“还有下次?”
萧沁瓷:“……”
她装作看书,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耳根的红压不住,面上却是清冷:“再有下次,陛下就不必来了,”她瞥了皇帝一眼,“太极宫还不够陛下住的吗,我这里庙小,容不下您这位仙人。”
皇帝眼见才哄好的人又被几句逗弄给惹得生气,只好伏低做小,答应的话却一字没提。
萧沁瓷折腾得差不多了,便想起来问:“我阿姐他们如今走到哪儿了?”
皇帝看她:“谁告诉你的?”他今日刚收到金吾卫传回来的书信,难怪这么容易就消气了。
萧沁瓷不说:“您上次让人告诉您我的行踪,我不也没问是谁告诉您的吗,这次您也别问。”萧沁瓷搁下书,“况且我去问了,他们也只敢说有消息送回来,不知道内容。”
皇帝还是面沉如水,道:“怎么不见你问朕每日做了什么,就只惦记你阿姐。”
萧沁瓷一愣。
她慢吞吞地坐起来,开始说:“听说陛下今日在两仪殿发了火,骂了好几位大人?”她觑着皇帝神色,便见他挑了一下眉,萧沁瓷笑笑,继续道,“还有人给您新荐了个方士,你骂了他一顿,转头又传了陆奉御来诊脉是不是?”
皇帝没笑,面色淡淡的,又问了一遍:“谁告诉你的?”
“您身体不舒服吗?”萧沁瓷摸了摸他的脸,问。
“没有。”皇帝避开,是不想多谈的模样。
或许只是一时起念,在他听过有人给他举荐了一个据说修长生之法的道人之后。十岁的相差总让他耿耿于怀,萧沁瓷的接受是迫不得已,或许她会更喜欢同她年纪相仿的,甚至年纪比她小一些的,就像端阳一样,年轻勇猛的侍卫常换常新。
皇帝正值盛年,但比起萧沁瓷或许还不算年轻,年龄的缝隙永远无法被追平,他比萧沁瓷成熟,也会先于她老去。
这是一件连天子也无能为力的事。
萧沁瓷对他情绪的变化很敏感,轻声问:“怎么了?”
皇帝亦看着她。
片刻后他蓦地倾身将萧沁瓷的疑问都堵了回去,以凶狠的不容拒绝的力度吻住她。
亲吻是件足够亲密的事,唇齿的相贴能让人明晰另一个人的情绪,凶狠、强势、占有,情和欲都融进唇舌勾缠间。
萧沁瓷习惯了皇帝的温柔,除了极偶尔的几次,皇帝一贯都很注重她的感受,甚于己身。
但这个吻突然强势得让她招架不住。
她被迫启唇,让皇帝进得更深,在结束的时候仍然缓不过神来,几乎发软。
“朕很好。”他还在回答萧沁瓷方才的问题。
“梁总管说您不喜欢看太医。”萧沁瓷攥着他的衣袖,她软下来时是真的很招人喜欢,皇帝喜欢她这样。
“不是不喜欢,”皇帝耐心地说,“是他们太谨慎,就算没病都要开一些温补的药方。”
“谨慎些不好吗?”萧沁瓷蹙眉,“难不成您还希望他们不将你的身体放在心上?”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正要开口,梁安却忽然在帘外道:“陛下,温中使来了。”
温言离宫也是因着收到了皇帝派人去探查的消息,她看了之后觉得还是应该尽快禀报皇帝才是。
果然这消息令两人都吃了一惊:“萧滇,也就是夫人的三叔,经查证,已在三月前意外身亡。”
“死了?”萧沁瓷一怔。
温中使将详情呈上,道:“是,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人就起不来了,没两日就去了。”
意外身亡?萧沁瓷沉思,未免太巧合了,一个是她,一个是她三叔,都是幸免遇难的萧家人,是和这个有关吗?
“确定是意外吗?”皇帝问。
温中使摇头:“时间过去得太久,已经查不到什么消息,不过当时是萧夫人操办的后事,倘若萧大人不是意外身亡的话郡主应该会知道。”
沈菀是沈太妃的幼妹,也是吴王的姨母,萧沁瓷想到她的身份,隐隐觉得有条线把这些事串起来。
“我三叔去世之后郡主呢?她还在岭南吗?”沈菀不可能为萧滇苦守,最可能的还是会回她的娘家——长安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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