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妍现在更加确定杨湛不是凶手了,她微微侧目,与祁盛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随即继续问道:“我们调集了失踪人口数据库,又将几件陈年旧案翻出来。”
毕军冷笑一声,随即吊儿郎当地挑了挑眉,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尾调微微上扬,随即问道:“姑娘,您办案子累不累啊?看您这娇嫩皮肤,看上去可经不了风吹日晒啊!”
果真和宋星桥说得一样,不是不理人就是爱扯东扯西 这就跟她唠起嗑来了。景妍扯了扯唇角,也稍稍有些无语。
祁盛微微挑了挑眉,缓缓接过话来,语调不紧不慢,显得自信而从容:“让我猜猜你犯了什么类型的事。杀人?抢劫?盗窃?”
“盗窃罪,盗窃数额较大,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盗窃数额巨大,并伴有其他严重严重情节,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景妍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毕军的表情。
毕军听到这话后并没有产生什么情绪波动,依然微微仰着头,甚至已经耷拉着眼皮半睡半醒了,听了之后也没有什么想说的,嘴唇紧紧闭着,一言不发。
“抢劫罪,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有法律规定情形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死刑。”景妍继续说道。
毕军听了一笑,还有心情和景妍胡扯:“警官,你上学的时候一定没少背书吧?这小词儿一句句的,别提多吓人了。”
景妍也没有理会毕军,微微掀了掀眼皮,继续说道:“故意杀人致死亡,处死刑、无期徒刑或十年以上有期徒刑。过失杀人,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这次,景妍终于看到了毕军的情绪有了一丝波动,她观察到,毕军瞳孔微微缩了缩,呼吸一窒,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惊慌,装作一副毫不畏惧模样。
祁盛玩味似地挑了挑眉梢,喉底溢出一声笑,短促而低沉懒散,他垂下眼眸,无意间说道:“杀人一定要判死刑,是不是有人这么威胁你?”
景妍见毕军手指微微蜷缩起来,不禁赞叹地看了祁盛一眼,随即眸光清亮,声调平稳地说道:“凶手手中有你故意杀人或是过失杀人的证据,所以你不敢轻易将他暴露,可你要知道,一旦我们将真正的凶手逮捕归案,他必定会将你做的事和盘托出,说不定还要添油加醋,到时候再加上协助杀人和防火,你应该猜到后果。”
顿了顿,景妍继续说道:“从犯应当从轻、减轻处罚或者免除处罚的情形有限,包括被胁迫参加犯罪等情况。如果你自己将一切说清楚,结果或许就会好很多。”
毕军嘴唇开始抽搐起了,他的大拇指微曲,不断地擦拭手心的汗水,脸上早没有最初那份悠闲自得,犹豫着,似乎在考虑景妍说法的可行性。
见毕军已经开始动摇,祁盛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装作轻松的模样,缓缓地添油加醋说道:“杨湛已经在审,就在你隔壁。我们必然不会毫无依据地抓人,他是和凶手有联系的人,一旦为我们提供有用的线索,离将凶手捉捕归案就不远了。”
毕军一咬牙,深吸一口气,紧紧闭上眼睛,随即不断地点着头:“好,我说,我说……”
“十年前,我在胡德市第十三条街距离红绿灯最近的一条小巷子中,和一个酒鬼发生了冲突,我们打了架,然后、然后我就……”
毕军小心翼翼地瞄了眼祁盛和景妍的神色,声音逐渐颤抖起来:“我把人不小心杀死了,当时深更半夜的,一条街没几个人,只有一个人路过看到了。他答应帮我,不报警,但事后他又用这件事威胁我,让我去应聘小区保安,帮他篡改监控,不然就要去警局报警揭发我。”
祁盛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眼神中闪烁着冰冷的颜色,毕军见了,吓得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哽咽着继续说,“我真的没办法啊,他当时告诉我,杀人是要判死刑的,我也不懂什么故意杀人、过失杀人的,我就照做了,事后我也很后悔的!而且我当初不是故意杀的人!”
“后悔?”祁盛冷笑着反问。
后悔应该去警局自首,而不是悠悠哉哉过了十年,在警察的威逼利诱下才说出这件事。
景妍也蹙起眉,趁热打铁地问道:“威胁你帮忙篡改监控的人叫什么?”
毕军神色猛然一变,心虚地错过眼神,一个字比一个字声音更低:“我不知道。”
“李海涛两任妻子罗柔徐莉莉接连死亡,这件事闹得满城皆知,你不知道凶手叫什么名字?”景妍冷嗤,“既然你不配合,那我们也没有办法了。”
景妍和祁盛都知道毕军是什么意思。他承认自己十年前过失杀人,当然是因为明白过失杀人判刑不至于是死刑,他自己承认又比被别人揭发会更好。至于他不肯暴露凶手名字,是为了凶手不被捉拿归案。只要凶手不被捉拿归案,他就不会被定罪。
算盘打得倒很好。
见景妍眼神愈发冰冷,毕军敷衍地补充道:“我就知道凶手是个男的,跟罗柔和徐莉莉年纪相当的样子,其他的不知道了。警官,我这可不是不配合啊。”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祁盛微微挑了挑眉头,思索片刻,斜眸看了眼正在沉思的景妍,说道:“走吧,去问问杨湛那边的情况。”
景妍无奈点头,便跟着祁盛一起离开了审讯室。
(部分对话摘自刑法)
第8章 睡美人(8)
祁盛和景妍出来后,正好碰上和隔壁隔壁审讯室出来的宋星桥和路鹤鸣。
宋星桥把审讯记录递给祁盛,景妍探过头去看,恰巧樊征也凑过来,将她微微往旁边挤了挤,她的耳朵直接就贴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祁盛肩膀宽阔坚实,景妍雪白的耳朵沾染上他身上衣服冰凉的触感,瞬间弹了起来,微微侧了侧头,耳朵却已经燃烧起一片,滚烫,微红。
幸好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审讯记录上,没人看到她方才的窘迫,而祁盛也并没有感觉的什么异常,认真地阅读着审讯记录。
景妍也很快调整好情绪,读完后,大致总结了一下。
杨湛的表现是很害怕的,但是在宋星桥和路鹤鸣温和的引导下,是十分配合的。他表示,虽然自己因为刘荣曾经的刁难而记恨着他,可他已经凭借着刘荣对他欠债强迫他给他打工了,他已经实施了报复,也没有恨刘荣到要杀了他的程度。
杨湛的话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可信的,但其中景妍有一个疑问便是,在交谈中服务生说刘荣经常对他们颐指气使,杨湛究竟是怎么忍下的?
当然,宋星桥和路鹤鸣在询问中也问了他相似的问题,他的回答是:“其实我也没忍着,经常看见他偷懒,就扣他工资。警官,你们这些都能查到的!我扣他工资就已经算是报复了,根本不需要冒险去杀人啊!”
的确,杨湛的状态并不像是杀人犯,但既然凶手已经盯上了杨湛,为了保护杨湛的安全,特案队暂时把他留在了胡德市公安局。
杨湛唯一无法提供的便是不在场证明,他表示当天晚上自己在家中睡觉,是否可信还有待确定。
协助办案的小刘将毕军所说的过失杀人案件输入到大数据库中搜索,发现十年前确实有一名叫做周鹏的人死在巷子中,当天周鹏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腰腹部和大腿有明显的抓痕和挫伤,尸体表面有淤血和肿胀,还有一些发绀的现象,被判断为窒息死亡,和毕军描述的相差不大。
可见毕军在这方面大概率并没有说假话,他现在就是笃定特案队抓不到罗柔和徐莉莉一案的真正凶手,死咬着舌头不肯暴露凶手。
特案队和胡德市公安局派来协助办案的小刘七个人都聚在一间办公室,又一次开了个短会。
祁盛站在简单的关系网面前,微微眯着眼眸,沉思片刻,对宋星桥说道:“星桥,理一下思路。”
宋星桥听后缓缓点了点头,嗓音清亮:“现在已知涉及本案的有六人,死者罗柔、徐莉莉,二人是李海涛的妻子,犯罪嫌疑人为刘荣和毕军,其中毕军已确认为十年前一桩杀人案的凶手和罗柔徐莉莉一案的协犯。推断出凶手极有可能是冲着刘荣去的,刘荣现已确认死于窒息,大概率为凶手所杀,杨湛为杀害刘荣的第一嫌疑人,但现在暂时洗脱嫌疑。”
景妍沉默已久,盯着关系网上哪几个故意画红的线,微微抿了抿唇,随即看向次重点,用黑线连起来的关系箭头,在大家集体沉默时淡淡地开口:“还有一条线,你没说。”
见大家的脸色猛然一变,有的迷茫,有的恍然大悟,祁盛轻轻垂了垂眼睫,心底涌出一抹不详预感,说道:“刘荣和杨湛先后被凶手陷害,刘荣现已确定大概率为仇杀。而刘荣、杨湛和李海涛在十年前属于是最针锋相对的三个竞争对手,凶手想针对刘荣,其次是杨湛,但最终却采用了杀害李海涛妻子的方式。”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说明凶手不仅和刘荣、杨湛和李海涛有关系,而且还和罗柔和徐莉莉有关系。”
景妍见祁盛的脸色渐渐冷了下去,呼吸微微一窒,自己都有些质疑自己了,但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这个人,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李海涛本人?”
祁盛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道:“樊哥路哥现在去李海涛所居住的公寓附近蹲守,其余人跟我去胡德市医院。”
景妍跟着祁盛和宋星桥来到胡德市医院,匆匆忙忙上了三楼,来到李海涛的病房312,轻轻敲了敲门进去,见床上躺的已经不是李海涛了,而是一个陌生的老人。
老人显然是被三个人的来势汹汹所吓到了,赶忙叫了护士来,护士微微皱着眉,问道:“请问三位是干什么的?”
宋星桥见护士表情不悦,连忙出示证件,随即礼貌问道:“特殊案件侦查队,很抱歉办案需要,不是故意的。请问李海涛现在是出院了吗?”
“李海涛?病人昨天下午便出院了。”护士的脸色这才好了些,想了想,便回答道。
“请问大约几点?”祁盛问道。
这时候,护士长缓缓走了过来说道:“病人是昨天下午四点十分办的出院手续。
景妍大脑“嗡”地一声,发现自己的猜想极有可能就是真相,呼吸都放缓了片刻,她轻轻抬起头看向祁盛,见他薄唇轻抿,便知道祁盛也明白了这一切。
当初李海涛哭得太情真意切,他们都简单地认为李海涛是受害者家属,亦或是凶手所针对的人,没想到现如今,李海涛竟成了刘荣窒息死亡的第一嫌疑人。
祁盛没有犹豫太久,直接给樊征打了电话:“樊哥,李海涛在家吗?现在需要把他带回公安局审问。”
樊征爽快地应了声:“好。”
挂了电话,三个人回到车上等待消息,很快,反正就打来电话。
电话中,樊征还有些气喘吁吁的,语气十分急躁:“祁队,李海涛不在家,我问了保安亭的保安,说他昨天值了白班,没发现李海涛回来。”
祁盛长舒一口气,迅速做出决定:“我们现在去调集附近监控,确定李海涛的行动方向,麻烦樊哥您和路哥还在附近蹲守。”
宋星桥在查找监控上有一定的天赋,很快就查找到了,李海涛乘坐着一辆出租车往近郊的南桥村走,时间点和刘荣死亡的时间对上了。
不过南桥村由于有些落后,周围设备监控很少,在发现李海涛进入南桥村后,便没有了他的线索。
宋星桥问了当地的交警,最后确定出唯一一条路能够出村。那条路北到南桥村,南通胡德市旧城区,部分路段监控坏了,正在维修,因此李海涛极有可能从那条路离开了。
然而等到宋星桥调集到那条路末端的监控,和胡德市公安局的同事一帧一帧地找,从下午找到晚上,眼睛酸痛,眼药水都用完一整瓶,都没有发现李海涛从南桥村出来。
景妍咬了咬牙,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李海涛他压根就没有出南桥村呢?”
小刘微微皱了皱眉,提出自己的担忧:“即使如此,如果挨家挨户地查,是不是动静太大了?万一李海涛趁机跑了呢?”
祁盛薄唇轻抿,眸光微微暗了暗,沉吟片刻,终于下定决定:“景妍和我去南桥村挨家挨户地查,小刘,麻烦你找人堵住南桥村所有路,挨个检查出村的车辆,无必要把李海涛找到。”
“好!!”
景妍跟祁盛先到达村委会,问了村长,村长特意提到,村里有一家非常富裕的家庭,就自娱自乐在村里开了家饭店,饭价不高,经常有村民去吃饭,也经常有外来客来到那里吃饭。
看了地图,景妍才发现那个饭店和刘荣家很近,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或许去那里能够有什么新发现。
没想到的是,景妍和祁盛到了那家饭店,就看到李海涛喝得醉醺醺地趴着睡在了饭店里的桌子上。
将李海涛带回胡德市公安局已经是深更半夜,由于犯罪嫌疑人醉酒不醒,特案队暂时先回到了酒店休息,而第二天一大早,便由祁盛带着宋星桥审讯李海涛。
李海涛刚刚酒醒,脸颊微微酡红,浓眉大眼显得稍稍有些呆滞,他薄唇紧抿,丝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祁盛和宋星桥,神色冷漠。
“李海涛,现在我们怀疑罗柔葬身火海,徐莉莉以及刘荣窒息死亡与你有关……”
宋星桥话只说了一半,就被李海涛冷冷地打断:“是我杀的。”
宋星桥微微一怔,没想到李海涛直接就认罪了。
“是他们该死!”李海涛的表情忽然变得狰狞,眼眶猩红,额头青筋暴起,一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不断地捶打着桌面。
见祁盛和宋星桥表情冷漠淡定,李海涛额头青筋跳了跳,磨了磨后槽牙,随即疯狂地大笑起来,整个人都仿佛在一个癫疯的状态。
“罗柔恬不知耻,徐莉莉也恬不知耻!还有刘荣那个畜牲,我把他当最好的兄弟,他居然那么对我!”
宋星桥蹙了蹙眉,等李海涛停止了狞笑,开口问道:“李海涛,你亲眼看到罗柔和徐莉莉先后出轨刘荣?”
“她们对刘荣笑得好甜,她们从来没有对我那么笑过……”李海涛说着,忽然哭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可眼中的疯狂迟迟没有消散。
最终,案件彻底清晰了。
李海涛从小出生在离异家庭,缺乏爱与安全感,疑心重,认为第一任妻子出轨好兄弟刘荣想要害死自己,于是杀死第一任妻子罗柔嫁祸给刘荣,失败后,李海涛娶了第二任妻子,后来他发现徐莉莉也认识刘荣后,在徐莉莉无意间对刘荣笑后,嫉妒心作祟的他再次作案。
十年前,李海涛趁罗柔睡觉时纵火将罗柔烧死,并修改监控嫁祸给刘荣,但由于监控部分数据缺失无法定罪,刘荣并没有被刑事处罚。
而前些天,李海涛睡觉趁机将徐莉莉闷死,并造成天然气泄露,想要再度嫁祸给刘荣,故意让刘荣帮忙修天然气留下指纹,引导特案队调查刘荣。
刘荣被洗清嫌疑后,李海涛把嫌疑往刘荣的另一个对家也就是现刘荣老板杨湛身上引,并伪造杨湛杀刘荣的证据妄图让杨湛被定罪。
可惜一切黑暗与罪恶都会被光明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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