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在座位坐下,宽大的屏风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司韶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这茶楼里的人也太好奇了些。
店伙计在一边招呼他们,傅希年对那小孩道:“要吃什么,自己说。”
小孩欢欢喜喜地点了一堆吃的。
司韶还在想着小孩父母的事,等店伙计出去了,便对傅希年道:“他的父母要怎么找?”
下一刻,就见他毫不犹豫地在小孩头上拔了一根头发,也不理那小孩痛不痛,而那小孩被这么拔了头发,果然痛极,小手捂着头登时就要哭,却见他变戏法似的,竟从袖子里摸出了一颗糖,塞到了小孩嘴里。
哭声被制止在萌芽中。
司韶看到那颗糖,顿时有些无语,方才他们路过大堂的时候,柜台上似乎就摆着这种糖,那时他就有所预料地顺了一颗上来?
安抚好那小孩后,傅希年紧接着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符纸,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将那符纸一阵折来叠去,不一会儿就叠出了一只鸟儿出来。
那小孩看见了,眼睛一亮,喜道:“哥哥,那是给我的吗?”
司韶也以为那是哄小孩用的,下一刻,却见少年一声冷笑,抬手推开小孩凑近的身子,继而把那根头发缠了上去。
他把那小鸟凑到唇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小鸟颤颤巍巍地飞了起来,然后越来越稳,从窗子飞了出去。
那小孩简直记吃不记打,欢呼道:“哥哥好厉害!我也想要一只会飞ʟᴇxɪ的鸟!”
傅希年抬手抚了一把小孩的头,琥珀眼眸静静望着他,神色不明,竟也爽快地答应了,嗓音低沉:“行,哥哥这就给你做。”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符纸,如法炮制,很快就叠好了一只鸟儿出来,轻轻一松手,让那鸟儿飞到小孩身边,落在他的肩头。
司韶双手托腮,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
他蓦地转头望过来,司韶猝不及防就撞到了他的视线,神情一怔。他眨了眨眼,琥珀眼眸深邃,长长的睫毛微翘,蓦地问道:“师妹也想要一只?”
要不然怎么一直盯着,还露出一副饶有趣味的样子?
司韶回过神来,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连忙摇手:“不了不了,我不需要。”她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孩了,哪还能凑热闹似的也要他做一只?
傅希年垂下眼,一语不发。
接下来,两人一边陪着那小孩吃东西,一边等着他的父母找来。
许久,还是没有一点音信,司韶慢慢地有些着急了,抬头却见对面的少年姿态闲适,他竟异常地有耐心,身子懒懒地椅子后背靠着,不时抿一口茶,甚至还吃了些点心。
倒像他们真的是来这里品茗一般。
不过,那纸做的飞鸟还是有用的。
没过多久,就听外头一串飞快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伴着一阵急切的呼唤:“小宝!是不是这里啊?小宝!”
埋头吃点心的小孩猛然跳下来:“娘亲!我在这里!”
下一刻,一对年轻男女就越过屏风,走了进来。
年轻女子一步上前,一把将小孩抱住,喜极而泣:“小宝,娘亲可算找到你了!”
边上的年轻男子打量了一眼屋子,继而看了他们一眼,上前将母子俩搂住,轻声安慰。
一家三口欢欢喜喜地团圆了。
司韶看了看那一家三口,目光往旁边移开,下意识落到了对面神情微黯的少年身上。
从始至终,他没有朝那边看上一眼,只是如之前一般,闲适地品起茶来,仿佛那是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明明那小孩是他发现,是他抱起来的。
那边一家三口叙够了话,年轻男女带着小孩走过来,郑重向他们行礼道谢:“多谢二位收留了小宝,在下陶铭,和内子皆是无音门的弟子,以后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吩咐一声。”
傅希年默不作声。
司韶看他一眼,明白这人是不会理会的了,遂站起来回了一礼,道:“二位不必如此,此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年轻男女感激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其他的话,不过他们神情郑重,想来还是把此事记在了心中。
寒暄了一会儿,气氛热络了,那年轻女子走上前,笑着对司韶道:“我是刘晗,看姑娘比我年幼,姑娘可以叫我一声晗姐姐。”
司韶对这位爽利的女子还挺有好感,闻言微微一笑,乖巧地唤了一声。
刘晗听得面上大喜,继而打量起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红衣少年,目光一凝,又看看身旁的美貌少女,忽而像是明白了什么,笑道:“二位是道侣吧?一同穿红衣真是好看又登对!”
第37章 传音
师妹要讲,师兄当然要听。
女子声音清脆爽朗, 悠悠回荡在空荡的小隔间内。
满室寂然。
司韶神情一愣,微微一撇头,对上少年望过来的视线。
方才他还懒懒靠在椅子上, 心不在焉,此时,身子微微起来了些, 一双琥珀眼眸修长深邃, 意味不明, 就那么看着她。
他这是不满别人这样打趣吗?
司韶连忙摇手, 笑道:“不是道侣,不是道侣, 我们是同门师兄妹。穿红衣……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少女面上带着笑意, 声音平稳, 不慌不忙地解释。
看起来确实如她所说, 十分令人信服。
闻言, 刘晗微一挑眉,目光在他俩之间打量了一个来回,尤其看到座上的少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时,顿了一下, 颇有深意地道:“原来如此, 抱歉, 是我看错了。不过, 我跟你们陶大哥也是同门师兄妹。”
“无妨无妨。”司韶忙道, “这么说, 晗姐姐与陶大哥也是蛮有缘分的了。”
刘晗微微一笑, 少女天真单纯, 表情有些茫然, 但是很认真地回她的话,她点点头,瞥了一眼漠然的红衣少年,心想这俩人估计有得熬了。
送走一家三口之后,小隔间总算安静下来。
司韶在椅子上坐下,赶忙倒了一杯热茶喝。
桌上还有各种细点,她忽然觉得肚饿,便也吃了起来。
她吃得专注,不急不慢,小隔间很安静,似乎只剩下了她吃东西的声音。忽然,她似有所觉,抬眸看去,只见对面懒散坐着的少年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琥珀眼眸幽深,神情微凝。
一只手搁在桌上,微微抓着玉骨扇,百无聊赖地打开合上,打开又合上。
司韶抿了口茶,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你要不要吃点,这里的茶点还挺好吃。”
却见他盯了她一眼,垂下眼帘,默默地抿了口茶,低声道:“师妹若是喜欢,吃完也无所谓。”
古里古怪的,怎么忽然一瞬间像是失了些元气?
他不吃,自己一个人享用也好。
正好这里对着一个窗子,她便一边品尝茶点,一边往外面瞧去,看看夜景。
这时,她忽然双眼一眯,手里拿着的茶杯也放了下来,不自觉喃喃道:“那个……好像是王舒欣吧?”
她走到窗边,往远处望去。
街道上已没有方才那么多人,但还是熙熙攘攘,而在这人来人往中,一名粉衫女子尤为熟悉,不正是之前从虎妖手下救出的王舒欣?
问剑宗弟子来平水村,正是为着她,才有这一行的。
街边灯火辉煌,照在王舒欣的脸上,莫名显出一点苍白、虚弱,心神不宁。
这是怎么了,不会遇到麻烦了吧?
长街上,王舒欣慢慢走着,没一会儿拐过路口,就不见踪影了。
司韶眉头微蹙,回身坐下,叹了一口气,举起茶杯就要喝,忽听对面的少年沉声道:“怎么了?”
司韶摇摇头:“没事。看到了一个熟人。”
“谁?”
司韶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有些诧异,这人竟然还有好奇心了?她道:“是王舒欣。”
傅希年嗤笑一声:“大师兄救下的那个?”
听出他语气似乎不太对劲,想想大师兄接连救了王氏姐妹,不知他是不是记错了人,便又道:“不是云雾嶂救下的那个,是虎妖手下救的那个。”
傅希年冷哼了一声。
茶楼很是热闹,陆陆续续地又有许多人踏进来,脚步声响,四五个修士到了他们旁边的小隔间。
这几个也是来参与宗门大比的,很快就有交谈声传过来。
“你们说,这次大比的魁首会花落谁家呢?”有人问。
接下来,司韶听到了几个熟悉的人名,男主徐莫庭肯定在其中了,问剑宗段正青在修仙界也出名,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傅希年的名字!
他们怎么会捎带上了傅希年呢?
平心而论,这些年他凭着一股执着,在九州大地四处寻找郭雪引的踪迹,压根不在上清宗,更没有代表上清宗参与过什么,按理说,应是没有什么声名的。
司韶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迎来少年有些莫名的回视,她扬唇一笑,心想,这些年想必他在外也闯出了些名号。
那边交谈声还在继续。
“此番宗门大比由问剑宗举办,那我们到时岂不是就能得见舒瑶神女了!”一个男修兴奋地道。
“是啊,听说舒瑶神女不仅容貌极美,修为更是精湛,在同龄女修中也是佼佼者了。”
司韶暗叹,她这个同龄女修真是不配。
忽然又一个声音道:“还有雪仙子呢。她闭关多年,此番大比也会到场,想必到时比武场上会很热闹!”
“那可有得期待了!”
司韶:“……”
听他们这么说,她忽然也十分期待起来了。
夜风拂动,烛火摇曳。
一道黑影蓦地朝她笼罩下来,黑沉沉的。
司韶疑惑地抬眸,就见傅希年已站了起来,眉头皱着,颇为不耐烦地道:“吵。”
确实,那几个修士谈兴旺盛,仍在讨论着此次宗门大比杂七杂八的事,谈到兴奋处,还拔高了声调,钻入周围人的耳中。
司韶站起身,爽快道:“那我们走吧,也差不多了。”
傅希年率先走出,脚步不快,司韶默默跟在他后头。
她胡乱地思索着方才那些修士谈的事情,没注意前头,忽然她脚下一顿,脑袋“砰”地实实撞上了什么结实的东西。抬头一看,傅希年正垂着眼,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眼神不善。
哦,她不小心撞到反派的胸膛了。
怎么办,好像把人撞疼了。
司韶一时顾不上思索修士的身体这么柔弱,稍微撞一下就变了脸色,抬手就往他胸膛上拍去,道:“没事……吧?”
纤细柔软的手伸出,试探地在胸膛上轻轻抚了抚,眉间微ʟᴇxɪ蹙,仿佛极为担心把人撞坏了。
傅希年抓住那只乱拍的手,双眸盯着她,唇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道:“师妹走路可真专心,若师兄不是修士,可就被师妹的头撞出内伤了。”
这人……少一天阴阳怪气是不是会死!
看来也是没有事,才会在这里与她乱说话了。
司韶便不管他了,径自走到前头,行得飞快,蹬蹬几下就到了楼下,到柜台结账。
她掏出了乾坤袋,就要把灵石清点给掌柜,一只手已伸出,扔了几枚灵石给那笑呵呵的掌柜:“好嘞,姑娘不必付了!”
司韶轻哼一声,不用她付倒还省了她的钱了呢,她可不是不好意思的人,当下利落地收回了乾坤袋,对傅希年笑道:“多谢九师兄款待了!”
少女歪着头,朝他微微一笑,便转过了身,朝外走去了。
红衣少年不发一言,默默地跟在后头。
……
一路无话,回到客栈。
不想客栈里此时正热闹着呢。
司韶踏进门,就见大堂角落里坐着徐莫庭等人了。
这三人竟是比他们早些回来了。
目光一转,司韶又看到了熟悉的人,正是问剑宗的首席大弟子段正青。
见到他二人,段正青站起身,彬彬有礼地道:“司师妹,傅师弟,你们回来了。”
司韶回了一礼,笑道:“早知段师兄要来,我们就回来早一些了。”
一旁的红衣身影径自到桌边,一屁股坐下了。
司韶笑笑:“段师兄坐吧。”
也不知他们方才谈到了什么,她和傅希年的出现才打断了这场谈话,不过应是什么凝重的事情,这位举止有度的问剑宗大师兄,放一坐下,脸上刚出现的淡笑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宝林暗中给她传音,才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不知怎么回事,王舒瑶竟陷入了沉睡,至今未醒。
问剑宗一行弟子,从平水村告辞后,一路平安无事地回到了问剑宗。许多弟子在云雾嶂受了伤,不过都无大碍,只是损伤了些元气,回到宗门后就各自好好调息了。
按理说,这应当就没什么事了。
然而,辞行当天已无大碍的王舒瑶,回到了问剑宗后,一段日子也无事,可在十几天前,忽然出现了嗜睡症。
要知道,问剑宗弟子早起时辰都是差不多的,可王舒瑶常常一睡,到了时辰也醒不过来,甚至精力渐渐不济,过了几日竟昏睡不醒了。
段正青猜测,或许与云雾嶂一行有关,一众弟子中,王舒瑶的伤势是最重的,还被那诡异的妖藤好一阵折腾,也不知是不是那妖藤有什么毒,蛰伏在人体内,时候到了就发作。
所以知道徐莫庭等人到了问剑城,便一个人悄悄地从问剑宗下来,寻摸到他们,看看他们这边是否有异样。
司韶这边了解了大概,眼角余光瞥到身边的一抹红,想了想,她试着给他传音:“九师兄?”
“做什么?”
耳边很快响起少年低沉的声音,与往常说话的声音有些不同,司韶忽然觉得耳朵痒痒的,她不自觉挠了一下。
同时,她心里有点意想不到。
修士之间传音也不是随便乱传的,大家往往都会设一个传音口令,以防乱七八糟的声音传到耳中。方才她只是做一个尝试,毕竟她只知道这人的通讯口令,所以就念了通讯口令看看能不能传,没想到当真传过去了!这人的通讯口令与传音口令竟都是同一个!
想想这人的做派,倒也符合。
司韶斟酌着道:“段师兄来此是有要事的,九师兄要不要听?”
她一只手拿着茶杯,目不斜视,小小抿了一口,一点也瞧不出正在与人传音。
然后,她就听到少年清朗的声音:“师妹要讲,师兄当然要听。”声音是好听的,内容是让人暴躁的。
所幸与他对上了多回,司韶现在已经练就一种养气功夫,尽量做到心平气和了。
她长话短说,简单给他了解情况,就掐断了传音。
殊不知,她这边默默传着音,桌上的人却齐齐望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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