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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中显出一种冷漠, 甚至还带着一点对于此种话题的厌恶和抗拒。
忽然间, 司韶不知为何想起了他的身世, 他的境况可以说与凌云芝腹中的胎儿极为相似——半妖出身, 出生之后就只有母亲。
司韶轻声道：“是啊, 该怎么活还是怎么活, 权当做一场人生经历。”迟疑了一下, 她还是道：“那……那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办？”
话音一落, 果见他的眸光更为冷沉，直勾勾地与她对视，呼吸变得沉重了些许。司韶毫不避让，仍旧与他相望，轻轻地道：“九师兄，你说怎么办？”
这里的事若闹开了，所有人都将知道那孩子半妖的身份，而半妖向来是一种尴尬的存在。在妖界，妖的血脉不够纯粹，将会被妖歧视，而在人界，半妖则更被视为异类。虽说修士只除有害的妖，但对半妖也谈不上有什么好感。
可想而知，那孩子的未来是举步维艰的。
原著里，傅希年便是一直瞒着自己半妖的身份，直至最后一刻，方对郭雪引和盘托出。
这么久了，司韶一直知道，他对这世间的一切是漠然的，可现在她察觉得到，他一直有着变化。所以，她忽然真的很想知道，想让他亲口说出来，他对存活在这样的人世是什么的态度。
二人对望了许久。
傅希年像是与什么做着斗争，嘴唇用力地抿了抿，琥珀眼眸似笼着一层寒霜，良久，他俯下身来，凑近了她的脸，嗓音低哑地道：“师妹说呢？师兄也不知道答案。”
他忽然这么凑上来，司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见状，他蓦地勾唇一笑，懒懒地直起了身子，眼神却不带一点温度，模样看着有些危险，还有些疯狂。
司韶怔了怔，正不知该要说些什么时，徐莫庭忽道：“你们过来一下。”
大师兄的声音真是及时雨，司韶平复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呼吸，飞快奔到了位子坐下，身后的那道身影很快也在一旁坐下了。
司韶笑道：“大师兄要说什么？”
徐莫庭一双温润的眼，却在他俩身上打量了一下，片刻后，才道：“诚然凌云柯言之凿凿，但我们毕竟没有亲眼看见，也没有丝毫物证，所以，说洛子周就是一只妖还不能轻易下结论。明日我们便设法再试探一二。此外，凌师妹是一个冷静果决的人，我想了想，还是有必要将此事尽数告知于她。”
这事总归还是凌家的事，他们也不能完全当做自己的事来处置了，还是让凌家做好准备吧。
众人觉得有理，遂点点头。
之后又谈了点关于明日的细节，徐莫庭便挥手道：“天色已很晚了，大家早些回去歇息吧。”
各回各屋。
司韶将将要走到自己的屋前，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隔壁那道站在廊下的人影，紧走了几步，来到了他身前，压低了声问道：“九师兄，今晚月圆之夜对你没有影响吗？”
少女清澈的眼中泛着关切还有好奇。
傅希年身上还是散发着一点冷意，半晌，他嗤笑了一声，淡淡地掀唇道：“月圆之夜算什么。”
嘴上说着没什么，但其实他今夜还是受到了一点影响的。只不过，或许是比此番更为严重的折磨他都早已受过多回，这样的影响是不值一提的吧。
司韶笑了笑，道：“没事就好。那晚安了，九师兄。”
说罢，她也不待他要不要说什么，迈着轻快的步伐很快回了自己的屋子。
廊下一瞬变得空空荡荡。
傅希年垂眸盯着长长的廊道，檐下昏黄的火光闪烁，他的眼眸跟着眨了眨，只觉出心间好似忽然变得空落落的，有阴冷的风呼呼刮过。
他想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
翌日。
按照昨夜商量的计划，众人一早醒来之后便纷纷行动起来。
其中，因着此前凌云芝便一直与司韶和郭雪引看美景，吃美食，聊聊天，是以徐莫庭便将与凌云芝说清此事的原委交给了她二人。
本来徐莫庭等人是要寻借口，再去试探洛子周一二的，万没想到，洛子周竟给他们来了消息，要约他们一起去游湖，说是要好生招待他们。
这样的安排合情合理，毕竟昨日众人也差不多将这岛走遍了，再无更多的观赏之处，还不如再去千岛湖游玩。
徐莫庭便顺势应了，这样也好，省得他们还要找借口单独接近他。
只是凌云柯听闻了，当即怒声道：“这狗狼妖！还有闲心游湖，徐师兄你们一定要把他的真面目揭穿！”
徐莫庭安抚了他一下，便带着众师妹师弟出了门。
今日也是天气晴朗，还不算炽热的日头当空照着，湖风缓缓吹拂而过。
司韶和郭雪引来到了与凌云芝约定的地方。
与前几次一般，凌云芝轻轻抚着高高的肚子，靠着斜榻而坐，见她们来了，扬起一个开心的笑：“你们来了！”
司韶心间却藏着事，无法做到像以往一样露出笑来，只是微微扯了扯唇角，看了看那鼓起的腹部，道：“凌师姐，里头的小孩还好吗？”
凌云芝笑了笑，面上带着为人母的温情，爽朗地道：“好着呢！她一直乖乖的。——倒是你们，怎ʟᴇxɪ么好像有点不是很好的样子？怎么了，在这里玩得不开心吗？”
司韶看了郭雪引一眼，修炼狂魔的七师姐神情也有点不自然，应当也与自己一样吧。同为女修，骤然得知这样的事情，又将对方的感情看在眼里，此时怎么都有点说不出口。
不过，当断则断。
司韶笑着与凌云芝聊了一些其他的事，之后便肃了脸色，看着她道：“凌师姐，有一些事……我们必须得告诉你。”
没想凌云芝好像对她们察言观色了许久，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笑道：“我就知道你们有事，快说吧。”
司韶道：“凌师姐，这事……有些不好，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再与她强调了一遍，长痛不如短痛，司韶便将这事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了个清楚。
话音落下，场面忽然陷入寂静。
司韶望着凌云芝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心下有些忐忑，不由与郭雪引对视了一眼。
过了许久，才听凌云芝声音有些颤抖地道：“你说他……是妖？”
……
上回乘的是阿诚的乌篷船，这回凌家出手全然不同了。
杨宝林望着面前那豪华的画舫，足有两层，不由暗自感叹了一下凌家财力的强大，飞身到了最上一层，回身唤道：“洛师兄，大师兄，九师弟，你们快些上来呀！”
徐莫庭不由笑了笑：“还要多谢洛兄的款待。”
在待客方面，洛子周真的做得处处到位，也极是大方，全无让人指摘的地方。
洛子周将手一引，微微扯了扯唇角道：“不敢当，徐兄请吧。”
几名男修便齐齐纵身飞到了画舫顶上一层，在摆设好的桌旁坐下。
寒暄了一会儿，洛子周道：“徐兄不日便要回了宗门，想来你我再见便难了。”他似是遗憾地摇了摇头，抬手给众人斟了一杯酒。
徐莫庭笑道：“凌水城与上清宗实则也不远，只是有些不便而已，要想见面还是很容易的。说来其实我也与凌水城颇有缘分。”
“哦？是什么缘分？”洛子周眉梢微微一挑，冷峻的面容显出了一点好奇的样子。
徐莫庭缓缓地道：“洛兄不知，其实我的家乡就在凌水城不远的小镇，年幼时我便一直听人说起凌水城如何地好，只可惜没有机会来此，后来……更是没有机会了。不说了，过去的事总是遗憾居多。”
洛子周抬起酒杯，道：“喝酒吧。”痛快地一饮而尽。
徐莫庭也随之饮下一杯酒，便望着对面的青年男修道：“洛兄呢？洛兄的家乡在何处？”
酒过三巡，洛子周好似有了些醉意，微微眯起了眼睛，道：“家乡？我的家乡在……很远的地方。”含糊不清地说了这一句，他便站起了身，慢慢走到了栏杆边，抬目望着水天相接的湖光。
他略轻的声音随风飘来：“好远。我也想早点回去。”
桌边的三人对视了一眼，徐莫庭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瓷瓶，正想要做些什么时，忽闻平静的湖面上起了一声炸响。
是有什么破出水面的声音。
众人不禁抬头望去，却见不知什么时候湖面上竟没有了游人，周边都是空无一人，而在他们的前方，却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
墨鱼怪！
竟然又是这样的怪物！
电光石火之间，几人很快明白了什么，纷纷望向站在栏杆边的洛子周。
他好似察觉了他们的视线，慢悠悠地转回身来，语气如常地道：“怎么样？惊喜吗？看，那墨鱼怪重生了，要找你们报仇来了。”
这一瞬间，他的表情也还是没变，但身上的气场却全然变了，湖风猎猎，将他白中带着一点墨的衣袍吹得扬了起来，薄唇一点一点地勾起，模样竟显得极是邪肆。
徐莫庭道：“你知道了。”
洛子周也不否认，将他们打量了一眼，道：“凌云柯那小东西不是已经躲你们那去了吗？你们怎么会认为我不知道呢？——好好享受小墨鱼的报复吧。”
说罢，他竟是完成了此行的任务，双臂轻轻一展，纵身飞起，便离了这艘画舫。而他一走，那张牙舞爪的墨鱼怪便飞快地缠了上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并且，不是一只，转头一望，便见旁侧又破水出了好几只墨鱼怪，想来他是对他们的实力有所了解，非要将他们拖在这里不可。
众人一时无可奈何，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飞身回了岛屿。
笼罩住整座岛的结界闪了闪耀眼的白光，显然那层结界被他加固了，他们轻易进不去了。
他是有备而来，把他们约出来就是想把他们隔绝在外面吧？
他是要做什么？
……
这边，司韶望着凌云芝有些激动的模样，心下不忍，但还是点头道：“凌师姐，我们没有骗你，整件事就是这样的，洛师兄极有可能是妖！不想冤枉了他，大师兄他们正在找着证据。”
其实说是找证据，又能找出什么呢？
他们此回就是想着能不能找到机会，让洛子周现原形罢了。若不是妖，自然无碍，但若是妖，他们必要将之揭露。
结合得到的线索来看，那将凌家家主害了的妖极有可能是洛子周。
凌云芝声音嘶哑：“不！不可能！周郎怎么可能是妖！你们忘了，我与你们说过的，当初我就是去除妖才与他相识的，若他是妖，他怎么会把自己的族人杀了呢？”
这时，郭雪引冷静地道：“凌师姐也说了，醒来的时候，不见了其他人，只见到伤痕累累的洛子周，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根本就没有把那妖杀了呢？只是做出一副假象而已。”
这话语大大地刺激了凌云芝，她直起身片刻，忽然捂着肚子重重躺了回去。想起她怀着身孕，不能受这么重的刺激，司韶当即奔过去，给她注入灵力，让她尽快平复下来。
司韶心想，大师兄可是料错了，凌云芝看起来根本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想想也是，他二人感情如此之好，骤然如此，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可是这种事，他们外人自然不好瞒着，也没资格瞒着。
况且还有凌云柯那边的事，他们不说，凌云柯也会来说的。
凌云芝抓着司韶的手，涩声道：“司师妹，你们是在开玩笑的吧？一定不是真的对吗？”说着她摇了摇头，道：“肯定不是！云柯他看错了！那不是他！”
正在这时，一队巡逻的弟子忽然踏进了院来，将这里重重围住了。
第79章 暴露
我可以把它还给你，你能不能放了他们？
这一行人来得极为突兀。
凌云芝不明所以, 拭了一下眼角溢出的泪花，问道：“你们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她知道，洛子周已带着徐莫庭等人去游湖了, 岛上巡逻的弟子向来有事都是直接找洛子周，不会到她这里。
眼下竟直接寻了过来，她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定了定心神, 借着司韶的力从榻上起了身。
司韶将她扶了起来, 走到那一行弟子面前。
一瞬之间, 司韶便眼睁睁地看着凌云芝竟似换了个人般，不复方才那样难以置信、心慌失措的模样, 她挺着高高鼓起的肚子, 声音沉静地道：“有什么事, 说吧。”
很快一名男弟子站了出来, 他望着凌云芝笑了一笑, 笑容颇为怪异，慢慢地道：“凌大小姐，这你就看错了，在下可不是凌家的弟子, 哎呀, 一直伪装差点都忘了原本的身份了！”
这是什么意思？
凌云芝闻言微微拧起了眉, 喝道：“那你是谁？”
那弟子看着她不说话, 忽然又笑了笑, 脑袋一点一点地歪向一边, 随着他这莫名其妙的动作, 他的头脸也在一点一点地发生着变化。
没过一会儿, 只见他的鼻子变得尖尖的, 嘴巴也是尖尖的，头发成了灰色，发中掩着一双长着灰毛的耳朵，鼻下更是长着两缕长长的灰须。
赫然是一只化了妖相的老鼠精。
凌云芝眉头锁紧，眼前这一幕出乎了她的预料，巡逻的弟子中竟混进了妖，她的目光朝剩下的弟子扫过去，沉声道：“你们也是妖？”
那只老鼠精猖狂地哈哈笑了一下，得意非常：“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你说是什么呢？哈哈哈……”
随着他的话落，身后那十来名弟子竟也齐齐化作了妖相。
竟然也是老鼠精！
司韶紧随着凌云芝，怕她会不会因此又受了刺激，也随之将那老鼠精瞧了个清楚，之前遇见了老鼠成的女妖，外形上还好看些，这回见的这一群老鼠精，灰不溜秋的，实在不堪入目。
看见了这一幕之后，凌云芝许久没动，面无表情，只拿手抚着自己的腹部。忽而她眨了一下眼，好似认定了什么，声音轻而有力地道：“是谁准许你们进来的？”
这座岛是凌家内门的静修之地，一向防守极严，别说外层罩着守护结界，岛内更有弟子严密巡逻。于是这么多年了，ʟᴇxɪ根本无妖能够潜进来过。
这还是第一回 。
为首的那老鼠精尖嘴笑笑，压根不回她的话，摆手招呼底下的妖：“快，抓紧时间，把她们俩都给我带回去。”
他话中指的人明显是司韶和郭雪引。
闻言，司韶手下微微一转，只觉身上的灵力竟全然没有了，方才明明还是如常的，她还给凌云芝输了一次灵力。而郭雪引也转了头来看她，显然也是同样的情况。
他们竟是神不知鬼不觉，也掐准了时间，等暗中使的手段耗尽了她们的灵力，就出来逮人。
眼看那群老鼠精兴奋异常地蹿了过来，凌云芝拔高了声音怒道：“是不是洛子周？！告诉我，是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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