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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一通现下宗门的正事，他便抬手说散了，只是二人将将起身时，他忽道：“小师妹和小九先留下。”
杨宝林一个人孤零零地回了房间。
院子里一片寂静。
徐莫庭缓缓的声音响起：“小九，那天我看到了。”
此言一出，几人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司韶张了一下唇，对面郭雪引冷静的声音道：“师妹莫急。我们又不是要处置九师弟，只是我们一直不知九师弟的身份是如此，便想着问一问。当然，此事于九师弟是一件隐秘的事，旁人不应多加干涉。我和大师兄没有要干涉的意思，只是担心九师弟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是否需要帮忙。”
原是如此。
司韶当即道：“你们不会赶走九师兄吧？”
徐莫庭温声道：“小师妹把我们当做什么人了？小九自拜入上清宗一日起，便一日是上清宗的弟子。世上自有对妖族仇视之人，但你们放心，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在我们这里，小九一直是我们的师弟。”
闻言，司韶悬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幸好男女主都是明理之人，换作他人，就算不打杀，也让他快速滚出宗门了，怎么还会留下继续做弟子？
司韶笑笑，给二人各斟了一杯茶，道：“大师兄、七师姐请喝茶，这是师妹敬你们的！”
徐莫庭和郭雪引对视一眼，哈哈笑出了声，道：“小师妹不必如此客气。实则世间有太多对妖的敌视之意，我们起初得知小九的身份是惊了一下，但也知道，不管身份如何，小九都是我们的师弟，万没有轻视的意思。”
第106章 故地
他竟是将自己带到了这样的地方。
此时, 妖界的一个洞府内。
“近来妖界没有什么异动发生，太平无事，各方的城主都安分守己。”
说话的是一只小妖, 他望着宝座上的年轻男子，语气小心翼翼，说着他想起了什么, 露出一点幸灾乐祸的笑：“倒是人界出了一件有趣的事！不知魔界那边怎么回事, 竟派了魔物到人间捣乱, 现下那群修士正焦头烂额呢！”
“是吗？”
座上的男子面无表情, 一只手撑着额头，不辨喜怒地问道。
小妖收了一点笑, 点头应是。
半晌没听见问话声, 他悄悄抬头看上去, 只见男子面色透着一点苍白, 闭关清修了一阵子竟是还没痊愈吗？
之前他忽然从人间回来, 却是带了一身伤回来的，那时他好像方与人大战了一场，匆忙之下用了传送法阵，妖力耗损也很严重。
回来之后不久就去闭关清修了。
这么久了, 按理再严重的伤也早就好了, 可他看起来还是没什么精神, 是为什么呢？
座上的男子正是洛子周。
听罢小妖的一番话, 他闭了闭眼, 半晌, 问道：“王现下怎么样了？”
小妖精神一振, 回道：“此事正要与您回报呢！王还在沉睡中。不过属下瞧着, 应当是要醒了, 今早还见王眼皮微微动了动。”
知道他一直关心着王的情况，底下的妖也尽心尽力守护着，一有什么变动便立即向他禀报。果然他一出关就要问王如何了。
洛子周倏地站起身，径直往洞外走去，带起一阵风。
小妖连忙跟了上去。
洛子周来到了一处洞府前，抬手一挥，白光闪烁，解除了禁制，他迈步进入里头。
这处洞府竟不是寻常的山洞，应该说是一个冰洞，只因其内里竟处处都是冰，寒气凌冽。
不久，洛子周停了脚步，垂眸望着面前的物事。
是一口冰棺。
里头躺着一个青年男子，双眸紧闭，浑厚的妖气环绕周身，不像是要醒来的样子。
洛子周瞪向那小妖，以眼神询问。
小妖打了个哆嗦，只觉他怎么从人间回来之后，脾气见长，那眼神真是越来越吓人了，忙道：“属下没说谎，今早过来的时候，恰巧看到了王动了动眼皮，似是马上就要睁开了！”
洛子周盯了那冰棺里的男子半晌，轻一甩袖，微一转身子，正要走之时，察觉到了什么，猛然折回身来。
那层厚厚的冰棺竟正在融化，变成了妖气，没过一会儿，就全然化了开去。而冰棺中的男子眼皮动了一下，下一瞬竟慢慢睁开眼来。
洛子周脚步一动，立马走到了近前，神情有些激动，道：“王，您醒了。”
听到声音，那双刚睁开的眼睛微微转了视线，朝着他望来，许久，似是神思恢复了清明，缓慢地开口：“子周。我睡了多久？”
洛子周道：“没多久，才十八年。当年您伤的那群修士，现下还在闭关呢。”
那男子静默了一会儿，忽而勾唇笑了笑，那笑意极冷，对他道：“扶我起来。”
洛子周当即把他扶起，许是沉睡了这么些年，身体竟有些僵硬，站着也有些勉强。那男子轻轻一笑，抖了抖衣袍，妖力顿时运转过周身。
他拂开了洛子周的手，脚步微沉地往外走，语气带着一点狠厉道：“让他们躲了这么些年，也是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小妖瑟缩在一旁，一时不敢动，暗道，狐王醒来了，这天要变了！
必将让那些修士付出应有的代价！
洛子周带着狐王回到了方才的洞府，那宝座也让了出去，等狐王修整了片刻，上前道：“那些修士将王的尾巴砍下之后，奉若至宝，以为回去便能用其进境，殊不知……”
他眼眸一厉：“王的尾巴他们岂能化为己用？只能捧在手中。后来应是尝试了多回，均无法吸取力量，只能无奈地给其女弟子或是女儿。也只能化用一些。”
说罢，洛子周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匣子，妖气流转，他轻轻打开，匣子里躺着两根狐尾。他道：“是我无用，这么久了也只是取回了两根。”
狐王勾了勾唇，垂眸打量着匣子里的狐尾，眼眸深ʟᴇxɪ沉，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半晌，他伸出手，将那两根狐尾拿了出来，道：“想要我的尾巴来提升修为？哼，也不看看自己是男是女，嗅到了点味道便急急围剿过来。竟不知他们竟是如此贪婪无耻，我们妖真是比不上啊，你说是不是，子周？”
洛子周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一会儿才回过神，点了点头：“王说得没错，人……就是如此……”
狐王握着自己的断尾，没注意到他是什么脸色，只是将两根尾巴来回把玩，不亦乐乎。半点不像被人恶意斩断了尾巴，伤痕累累，一路艰难逃回妖界，只能在冰棺中沉睡来恢复身体的一介妖王。
是忘了过去的事吗？
洛子周垂下眼眸，半晌又抬起，踟蹰了一会儿，还是开口：“王是不是有一个孩子？”
兀自把玩尾巴的狐王动作顿了顿，不一会儿，他蓦地抬起头来，眼神直直地盯向了他，沉声道：“什么意思？”
看样子，他竟是半点不知。
洛子周道：“我到过人间，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个少年，他身上……有王的气息。那是王的孩子吗？”
狐王一时竟怔住，眼眸中的光渐渐消散，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深陷其中，手上一抖，那两根尾巴就掉到了地上。
“孩子？我有孩子？她竟生了孩子吗？”狐王怔怔地呢喃，双眼无神，简直像是失了魂一般。
忽然，他从座上起了身，再次盯准了洛子周，眼神极厉，道：“她呢？她怎么样了？啊？！回答我！！”
洛子周没想到，自己这一番话好像牵扯出了什么事，竟使得狐王神色大变，状若疯癫。
但他只是知道一个傅希年而已。
只能摇摇头。
……
上清宗的弟子忙着斩杀魔物，或是协助衙门安抚惊乱的百姓。
他们到了这里，自然也是要去帮忙的。
翌日一早，司韶便拉着傅希年随同杨宝林去忙活了一天，直到天色暗沉，这才赶回了皇宫。
徐莫庭和郭雪引后脚也回到了院子，看到他们，就叫他们过来，似是有话要说。
司韶笑道：“大师兄要交代什么吗？”
她的修为比之先前提升了好大一截，今日去斩杀魔物，竟是手到擒来，也没费多少力气，面上还洋溢着活力。
徐莫庭欣慰地“嗯”了一声，道：“是有一件事。今日有门中弟子来信，竟是得知董家和神意宫此前之所以不去参与宗门大比，是宗门内出了事。有妖偷偷潜入了宗门，打伤了不少内门弟子，而且竟从一个女修身体里引出了一道狐尾，将之夺走。”
“两个世家和宗门皆是如此。此事有一点古怪，竟同时有女修体内藏了妖尾，还引得妖前来夺取。”徐莫庭面色沉凝，缓声说道。
众人闻言，也都记起了这样一件事，确实他们当初到了问剑宗之后，就听闻了有两大世家门派竟不派弟子前来参与，原来背后是这样的缘故吗？
那个什么尾巴是怎么回事？
司韶悄悄转眸看向傅希年，他现下还拿着从王舒瑶体内取出的狐尾，不知他有没有同原著那样化为己用了。
眼下看来，有妖来夺取董家和神意宫的那两根妖尾，是按着剧情发生，没有变动。
那么，现在这个时候，狐王是不是……已经醒来了？
杨宝林抑制不住好奇，问道：“那妖尾是做什么用的？竟惹得妖来夺取？”
徐莫庭沉声道：“据说那是狐王的尾巴，妖界似是早有动静，得知狐尾散落在人间，纷纷寻了过来。那狐尾……可以提升修士的资质，比之一般的天材地宝更有效用，是以才惹得妖来争夺吧。只是，那两名女修是怎么得到狐尾的呢？”
妖界与人间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自从二十年前妖界有一大妖为祸人间，那大妖妖力强盛，极难对付，师父和一众掌门、家主用了两年时间，才将那大妖拿下。
这之后，人、妖两界之间的关系仿佛更为剑拔弩张，潜入人间作乱的妖竟变得更多了。
杨宝林满不在乎地道：“兴许是得了机缘吧。不是有人的修炼运气总是那么好吗？”
徐莫庭摇摇头，看一眼众人，道：“这事实实古怪，我担心背后是要出什么乱子，你们平日且小心。”
他们身上又没有什么妖尾，怎么会有妖找上来呢？
杨宝林不以为然，转眼却看到小师妹竟拉紧了九师弟的手，顿时想起他们二人已是一对道侣，不由哼了一声，扭回了头。
有什么了不起。
……
一众人散了之后，司韶方想回房，却被人一拉，步出了院子。
夜已深，幽深的皇宫内静悄悄的，偶尔有巡逻的侍卫经过。
暖黄的灯光照亮了前路。
二人静默地往前走。
司韶是被他拉出来的，出来之后他竟也不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如同散步一般慢慢地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蓦地出现了一个宫殿。
那宫殿里头黑漆漆的，竟不点灯，像是没有人住，刚刚行经其他的宫殿，俱是点了灯火，没有这般森凉。
这时，傅希年望着那宫殿的大门，低声道：“这里就是我幼时和母亲住的宫殿。”
司韶一怔，他竟是将自己带到了这样的地方。
原以为，他应当是半分没有回到这座皇宫的想法，就算回来了，也不会想踏足这样血淋淋的地方。
那里充斥着令人恐惧的回忆。
她是知道的。
所以，今天一大早，她就赶忙把人带出去斩杀魔物了，不让他在这里待得太久。
“你要和我进去看看吗？”少年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飘忽的风，手却攥紧了她，脚步也没有要往回走的意思。
他哪是在问她的意见，分明是他自己想要进去呢。
司韶微微笑了笑，挽住他的胳膊，道：“好啊，你带我进去看看，这么黑，我们得点个灯吧？”
说着，她径自在掌中托起了一个光团，霎时照亮了前方的殿门，道：“走吧。”
殿门推开，便现出一个干净整洁的庭院来，院子里种着一棵树，尤其显眼，还是她曾见过的。
是一棵桃木。
过了这么多年，好像也随着年月老去，所幸树上的叶子还是郁郁葱葱的。
司韶下意识地径直朝这棵树走去，抬头仰望着它，忽然出声问道：“你是从小就那么喜欢桃树吗？喜欢吃桃子？”
少年行至她的身旁，同她一样仰望着桃木，轻声回道：“嗯。这是我和娘亲一起种的，她见我喜欢吃桃子，就选了一株长势顶好的桃木，种在院子里。那时候，我和娘亲每年都等着它开花结果，它结下的桃子也很好吃，很清脆很甜。”
他唇角微微翘起，一气说了好长一段话，言语间还带了一丝怀念，那应当是他心里十分美好的回忆吧。
司韶偏头，望向少年的侧脸，他仍是抬头仰望着，神情有些专注。她看不到他的眼睛，但她莫名觉得，此刻里头一定在闪闪发着光。
“那我们等它结了果，就来把果实通通摘走！”
少女雀跃的声音钻进他的耳里，他便也转过了头，与她对视，柔声道：“行啊，师妹届时拿着乾坤袋来摘，全部都能装得完。”
司韶不禁笑了一笑，道：“你说的，那你会和我一起来吗？”
少年怔了一下，继而颔首：“来，一起来。”
气氛忽然变得一片轻松。
二人在树下静静看了一会儿这棵桃木，没有说话，微凉的月光轻洒下来，将二人一道笼罩。
司韶忽而轻声开口：“屋子里呢？还要进去么？”
在心里踌躇了半晌，她还是问出了口，他今晚忽然带她到了这里，断不可能只是在院子里欣赏一颗桃树吧。
过去的旧物，应该都陈设在屋子里。
他来这里走走，回忆顿时齐齐涌入了脑海，有美好的，就有不好的，甚至是极坏的，唯恐避之不及。
她能感觉到，他应是有一点恐惧，进入院子后，眼睛都不曾望向那边紧闭的房门，只是看着这棵树，嘴角紧紧抿着，握着自己的手心里出了一层汗。
良久，少年嗓音有些沙哑地道：“你想去吗？”
司韶便知，此刻他的心里还在做着斗争，迟迟下不了决定，他从来都是果决的，现下竟然犹豫了。
她反手一拉他的手，断然道：“去。”
去吧。
她知道他想进去的。
第107章 过去
九师兄还像过去一样睡不着吗？
这座空荡的宫殿, 平日应该是紧锁着大门的，但也有人常来打扫，是以看起来十分整洁干净。
推开屋门, 司韶便扔了几个光团在空中浮着，一瞬便将整间屋子照得通明。
手中握着的大手有些僵硬，她微微使了些力, 拉着人踏入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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