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摆设显着奢华, 只是略显陈旧, 透着一股从前的味道。
便是傅贵妃的寝殿。
司韶想拉着他在屋中走一圈, 谁料走到了一处,他竟是不肯再往前走半分, 身子僵ʟᴇxɪ直地停在原地。
“怎么了?”
她瞬间回身, 看向神情怔怔的少年, 却见他目光下垂, 直盯着地上的某一块地方, 眼神透露着恐惧,似陷入了过去极为难以接受的记忆中。
一看到门前不远处的那一块空地,司韶心头一跳,瞬间想了起来, 那时年幼的他叫宫女带了出去, 可后来他又不顾一切地跑来回来, 钻进人群里, 下一刻便看到自己的娘亲倒在了血泊里。
那一幕就是他心里最不愿触及的地方。
现下却径直对上了血淋淋的旧地。
他捏住了自己的手, 竟是极为用力, 还带着一丝颤抖。
司韶抬起另一只手微微抱了抱他, 转而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挣脱出来, 他这才回过了神, 与她相望,眼眸轻轻眨了眨。
又想再将她的手抓回来。
司韶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颊,眼睛直视着他,轻柔又缓慢地对他道:“都过去了,往前看吧。”
她实不是个会安慰的人,只是将自己的做法告诉了他,这样沉痛悲伤的事她也曾经历过,几近走不出来。可是她的生命很是顽强,她还不想死,还想在这世上活着。
于是,她试着看淡过去的事,极力朝前看,让更多美好的事充斥她的生活,这样她就不会去想起那些事。
未来那么漫长,她可以与喜欢的伴侣、有趣的朋友一道走,也是很好玩的。
傅希年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她眼中带着一股清澈的、温柔的力量,眼神微动,僵直的手缓缓抬起,将人揽入了怀中。
他总是不能直面那一幕。
沉甸甸的,直让他呼吸不过来。
怀中的人是他放在心尖的,在梦里时,他就暗暗想过,往后余生只要有她就足矣,他不敢奢求太多。
娘亲那样惨烈地死去时,那一瞬他的确就想跟着一道去了,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好的,充满了阴险狡诈,只想把一切都摧毁。
可是娘亲最后的话却是叫他好好活下去,他素来听娘亲的话,不叫她担心,于是他便活着了。
厌恶地活着。
可他不能再如原先那般了。
傅希年在她的耳畔低低“嗯”了一声,将她抱了片刻,从她身上汲取了温暖,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随即,他将怀里的人松开,反之牵住她的手,主动迈步上前,一面低声道:“这里早已没有什么旧物,所有的物什都被扫荡一空了。只除了零星桌椅、摆设还留下一点痕迹。”
说着,他拿起了角落里摆放的一个小花瓶,递给她看,勾唇轻轻一笑:“这个就是我娘亲用来插花的花瓶,随着四季的轮换变化花种,可我那时……时常捣乱,娘亲刚把花插好,我就把那些花都扔掉了,转而拿它来装水玩。”
少年垂着眼帘,唇边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显然想起那些事让他心情极是愉快。
接着他又笑道:“娘亲那时也没骂我,所幸我也没有将这花瓶打坏了。”
司韶被他的情绪感染,抿唇笑了一下,将那花瓶接入手中,道:“那我们把它拿回去继续插花?”
他轻轻点头,没有反对,她便那花瓶装入了乾坤袋中。
可惜,这屋里再没有这样的旧物。
司韶望着空荡荡的内室,轻声道:“都被人拿走了吧。”
傅希年沉默了一会儿,忽而低声道:“其实娘亲还给我留了一物,被我藏了起来,他们没有发现。”
司韶眼眸一亮,拽住他的袖子,问道:“在哪里,我们快把它找出来!”
真没想到,傅希年幼时还与人玩儿心眼,还让他玩儿成功了。
傅希年没动,过了一会儿,手往自己的头上摸去,径自将那根白玉簪取了下来,置于掌心给她看:“这就是了。这玉簪是娘亲早早为我备下的,说等我及冠就可以用了。他们来搜刮的时候,我及时藏了起来。后来我出去的时候,又把它取出来了。”
司韶觉得有趣,伸手拿过了那根白玉簪,这回才认认真真地打量起来,造型很是简单,簪体光素无纹,只在簪头雕了桃花的纹路,温润细腻,是极好的玉所制。
竟是这么喜欢桃花。
她轻轻笑了笑,抬手就把那玉簪给他插了回去,真诚地道:“很好看,你娘亲对你真好!”
那位傅贵妃入了宫,生下了傅希年,倾注了自己的关爱,为他精心打点好一切,难怪他如此。
在屋里逗留了片刻,傅希年便牵着人出去了,好似忽然放下了什么事,脚步比之前要轻松许多,不似之前那么紧绷。
二人径直出了这处宫殿,关锁好大门。
以为他今晚就是想来这里看看,谁想出了门,他竟不往回走,又绕去了一边的路。
要去哪里?
这回走得稍远了一些,而且越走越是偏僻,静默无声。不久,走入了一个拐角,一间破败的小院子出现在眼前。
“这儿也是我在皇宫里住过的地方。”
他轻声说着,径直将那眼看就要掉落的门板一把推开,灰尘飞扬,他当即打了个结界罩住二人。
司韶自然知道这是他住过的地方,严格来说,也不是住,而是囚禁,他独自一人被关在了这里。
没有人管他的死活。
这里显然就是一处废弃的地方,没人前来打扫,院里尽是尘埃和落叶,杂草丛生,门屋破败。
照例种了一棵树。
少年脸上没有了感伤,也没有被囚的戾气,神情竟显得平和,顾自带着她走到了树下,抬手抚了抚树干,对她道:“要爬树吗?”
爬树?
大晚上的,他是带她来这里爬树的?
这棵树应是被他拿灵气护养过,没有过去那样干枯萧条的样子,竟是郁郁葱葱,高大粗壮。
不知他为何来了这样的兴趣,想要做什么,司韶点头应下,下一刻他笑了一下,伸手搂过她的腰,衣角轻摆,带着她几下跃上了树。
停在一条稍显粗壮的树枝上。
二人一同坐着。
司韶问道:“怎么要带我来爬树?”
他一时竟没有回答,片刻,声音低低地道:“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会睡在树上吗?”
司韶一怔,原来他早已看出了自己的好奇吗?
现下是带她来答疑解惑?
傅希年继续道:“幼时我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被人锁在了这里,出不去。那屋破破烂烂的,住也无法住,更没有灯火,晚上一片黑魆魆,一点声音也无。”
说着,他忽而笑了一声,道:“那时我尚小,可没有胆子一个人在破屋里睡,看到院子里这棵树,觉得是一个绝佳的去处,晚上便在树上睡了。
“其实也没有睡着。那时我一闭眼,满脑子便是娘亲死去的场景,鲜红的血流了一地,她就倒在血泊中,我想压住她的伤口,不让血流出来,可是那血还是一直流,一直流……”
司韶转身,抬手轻轻抱住了他。
他嗓音渐渐带了一丝哽咽,将脸埋在了她的颈窝处,热泪一点点滴在了她颈上,顺着浸湿了她的衣领。
司韶不出声打扰他,只让他将这些久埋心底的情绪发泄出来,手轻轻拍着他单薄的后背。
良久,他才抬起了脸,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道:“睡不着但也会到树上来,因为也无处可去。后来许是养成了习惯,晚上便在树上躺着了。”
他一点一点地给她解释,那些有关于他的、令她困惑的事情。
神情认真,将过去的伤痛在她面前剖开,无惧地直面。
司韶静静望着他,忽而掀唇笑了笑,眨了眨眼,掩住眼底即将溢出的水光,缓声道:“那现在呢?九师兄还像过去一样睡不着吗?”
她忽而倾身贴近了他,毫无预兆,他似是有些猝不及防,仰面往后头的枝条靠去,双臂仍将她搂着。
这根树枝够两个人一道坐,而且还是微微斜着的,让人可以轻而易举靠睡在上面。
司韶不顾他眼中的惊诧,仍一点点朝他贴近,最后俯趴在他身上,对他眨了眨眼,唇角微微一翘,声音很轻:“九师兄回答啊。还是睡不着吗?”
说着,像是这个姿势有些不舒服,她微微扭动了一下身子,二人宽大的衣袖堆叠在了一起,隔着薄薄的衣衫,身体近乎贴在了一处。
傅希年的气息一瞬沉了几分。
怕她掉下去,更是不能将她松开,紧紧抱着。
他的嗓音变得暗哑:“不是。睡得着了。”
忽然,她竟又往前动了一下,做坏似的,朝他面上轻轻吹了一口气,唇角一抹娇笑,眼眸直勾勾地望着他。
看他的面色很快浮起了红晕,耳根子也跟着红了,气息粗重又凌乱。
她便得意地笑了笑。
那双紧实的臂膀忽而加紧了力道,只将她更往怀里箍,一只手迫不及待按住了她的后脑勺,不给她逃脱的机会,吻上她的唇。
将她得意的笑堵住。
司韶嘴角的笑僵住,轻轻低哼了一身,与他唇齿交融,身体好似没了力气,被他滚烫的身体紧抱在怀里。
这棵树实实ʟᴇxɪ枝繁叶茂,此时夜里也无什么风,那些叶子竟还是发出了簌簌的响动。
傅希年将少女禁锢着,重重地吻着她,只觉心底曾盘旋的、不为人知的邪念又冒出了头,胸腔处如烈火焚烧,心跳极其剧烈,满腔的热潮将要喷涌而出,却无法寻到出口。
那邪念一直在叫嚣,他的手按在少女的背上,忽然抑制不住微微移动了一下,转瞬又被他止住。
不能。
他在心内冷笑,这就是妖么,连自己的欲望都无法抑制,竟又想趁着她不备,侵扰她。
夜凉如水,此处却极是燥热。
良久,他才将怀里的人慢慢放开,手微微颤着。
司韶浑身软而无力,清澈的明眸泛着迷离之色,怔怔地看着身下的人,嘴唇显着鲜红湿润,微微张着,身上出了一层热汗。
底下的人也是如此,他的额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额角青筋紧紧绷着,眸中更是压抑着翻涌的情绪,好似在忍受着什么痛楚。
她脑子有些混沌,不明所以。
随即懒懒地伏在他的身上,想歇息一下,动作间微微动了一下,却是蹭到一处什么地方,底下的人轻轻嘶了一声。
那声音暗哑又透着一点异样。
司韶惊得一瞬抬起了头,与少年那双暗沉无比的琥珀眼眸对上,心下一顿,恍惚明白了什么。
第108章 无题
只有她能给予。
无风的夜, 树叶一时停下了抖动,周遭虫鸣声声。
空气闷热,黏腻。
四目相对。
他的眸色愈发深沉, 眉头紧紧皱着,表情着实不轻松,但又在狠狠隐忍克制, 呼吸沉重。
司韶忽觉不能看他, 偏移了下视线, 他外袍的衣襟凌乱, 散到了两边,衣领处还是规规整整的, 严实包裹着。
他定定地不动弹。
司韶听着自己在加快的心跳声, 面上滚烫, 犹豫了一下, 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么了?很难受吗?”
说完这话, 她忽生了一阵懊悔,怎么就问出口了呢?
此时,那本小册子的内容闪现在她的脑海里,二人又是道侣, 她愿意和他做一些亲密的事, 加之她其实也有些好奇。
心跳便定了定。
傅希年只是将她望着, 唇角紧紧抿着, 有些泛白了, 额上的汗珠一点点滚落下来, 还是不出声。
或者说无法出声。
司韶情不自禁又扭了扭身子, 果见身下的人眉头皱得更深, 像是死死打了个结, 牙关紧咬,不让一丝声音发出来。
她应当也算是个胆大的人,平复了一下呼吸,抬手按住他的胸膛,唇颤颤巍巍地凑上去,只说给他一个人听,在他的耳畔用气音道:“那本小册子,我看过,有一个法子,你要不要试一下……”
霎时,他的眼眸变得极为幽深和复杂,灼灼地盯紧了她,简直像是要将她烤化了。
在这方面,他好像不太懂,平时也是目下无尘的,那小册子他拿走之后,应该也不会看。
虽然她看得不多,知道的也少,但她莫名有一种实践精神,就想去试一试。
繁茂的枝叶下,月光稀疏,但还是能看清眼前的人。
那只按在他胸膛上的手,缓慢移动,所过之处,带起一阵阵战栗,在他的心口处停了一下,又接着往下。
毫不迟疑。
傅希年忽然一动,将身上的人压入怀里,肌肉紧绷,抱紧她。
未承想,身上的人竟在小声斥责他:“不要动……放开我……”
他强忍了一下,沉出一口气,微微放松了她,纵容她接下去要做的事。
被他打断了一下,司韶神思清醒了些,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脸上又烧了起来,随即又镇定下来,都到这一步了,似乎不好半途而废吧?
司韶闭着眼睛,不敢睁眼看他,只听自己耳畔的呼息极是沉重而紊乱,滚烫的气息重重落在她的颈侧,泛起一层鸡皮疙瘩,鼻端尽是他身上清淡的味道。
他听她的话,将她微微松开了些,可不一会儿又控制不住抱紧,再松开,又再抱紧。如此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后,司韶额角落下一滴汗,忍不住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手微微发抖。
只想歇息一二。
没等她离开一些,他竟无法控制地往她身上贴过来,将她牢牢揽进怀中,只恨不得揉入自己的血肉中,。
他一下一下地亲吻着她的脸颊,渐渐地,唇顺着到了她的唇边,张嘴轻轻咬住,吻了片刻,他又放开了她,难耐地凑去了她的颈窝,在那处细嫩的肌肤轻轻磨蹭着。
“韶韶,帮帮我……”
他的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沙哑,低沉地落在她的耳畔,带着浓重的压抑痛苦,还有一些急切,似是要从牢笼中释放什么一般。
司韶闭了闭眼,只觉心头忽然又跳快了几分,片刻之后,睁开眼睛看底下的人。
少年神情愈发痛苦了,浓眉紧紧皱着,面上已是一片湿漉漉,不断有汗珠滚下来。琥珀眼眸不复先前的淡然,覆满了浓厚的欲色,眼底透着红,眼神迷乱,却是盯紧了她不放,不肯移开半分。
有种迫人的意味。
司韶呼吸了一口气,压下乱跳不休的心脏,不再看他,手又轻轻碰到了他。
傅希年一直睁着眼睛,专注地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少女。
她面上也出了一层汗,浸湿了她的鬓发,一头乌黑的长发早已散乱,几丝湿透的发丝贴在她的脸上,发上的一支发钗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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