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你先组织一下语言。”沈白鹿耐心地引导着她，他声音沉静如古井无波如冬日结冰的湖泊，叫听者能随之平静恢复理智。
姜彤胸口的怒火随之稍稍熄灭了些，她想着确实可以和沈白鹿商量一下。至于沈白鹿会不会相信她……先试试看吧。
姜彤斟酌了片刻，直接说了事情的真相：“狗狗是昨天下午吃的葡萄。”
“嗯，那到现在已经接近24小时了，符合急性肾衰竭的病程。”沈白鹿没有质疑她，反而直接沿着她给的信息继续向下推导，沈白鹿总结道：“所以男主人撒了谎。”
姜彤有些诧异：“你相信我？”
“相信。”沈白鹿轻描淡写，既笃定又轻易，似乎姜彤说的是今天天气很好之类的话，没把姜彤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事儿大张旗鼓。
姜彤心中轻快了不少。
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即使对方是她的死对头。
沈白鹿若有所思：“你是在想怎么告诉女主人。”
姜彤点头，面色有些沉重。
手术台前，孙蕾正在抚摸lucky的脑袋，嘴里一遍遍对狗狗说着：“对不起lucky，是妈妈来晚了，妈妈昨天要是不出差，今天早上就能看着你，不让你偷吃葡萄了。”
“对不起lucky。”
而一旁，张青松轻拍着孙蕾的后背安慰着她。
姜彤鄙夷地看着装深情的张青松，咬牙切齿地揭露男人的丑陋：“他昨天因为忙着和小三卿卿我我，一晚上都没注意到狗狗的情况。都怪他，不然狗狗及时治疗哪里还会去世啊，臭男人恶心死了。”
沈白鹿点头同意：“畜生。”
“没错！他就是个畜生！”姜彤激情附和道，她心里的怨气让沈白鹿精准戳中，一瞬间她看沈白鹿都顺眼了不少。
姜彤一向公私分明，界限清楚：不管你是谁，只要你和我一起辱骂渣男，咱们就是朋友。
骂得越脏我越爱。
沈白鹿这方面倒是很不错。
姜彤心中给他点了个赞，暂时将他化入朋友的范围。
姜彤把lucky的委屈分享出去，心口堵着的大石头都轻松了些许。
沈白鹿是行动派，开始分派任务：“等会儿，我带着狗狗跟男主人一路，你和女主人一起开她的车跟着，路上你可以委婉点告诉她。”
姜彤微微傻眼：“你怎么知道女主人开车来了？”
沈白鹿一派理所当然，解释道：“门口有一辆宝马停得很歪斜，占了两个车位，应该是女主人太着急匆忙停的。”
姜彤：这也行？
可是，沈白鹿这个样子既帅气又很装叉欠打。
姜彤握了握硬了的拳头，心里只剩下个服气，在她被女主人哭泣声吸引的时候，沈白鹿还有时间观察门口停放的车辆。
但转念一想，姜彤又觉得不妥：“那我们用什么理由将男女主人分开呢？”
沈白鹿拎着装了金毛的箱子，叫姜彤放心：“这个我来。”
******
十分钟后，姜彤坐在宝马车的驾驶座上，负责开车。
这个是她主动提出的，她怕等下自己扔出手榴/弹后，孙蕾太过生气震惊猛打方向盘，她们一车两命。
姜彤心里一遍遍演练，想着如何和坐在后排的孙蕾开口。
姜彤做出第一次搭话尝试：“孙小姐，你昨天是出差不在家吗？”
孙蕾点了点头，擦去眼角花掉的黑色眼线：“对，我今天早上才回来，一到楚城我就直接去公司了没回家。哎，我要是昨天没出差就好了，那样我就能看着lucky了。”
孙蕾这副伤心的样子叫姜彤心生怜惜，尤其是她知道真相，知道lucky的去世根本与孙蕾无关。
姜彤想说你不要自责，根本不关你的事，就是你那个牲口老公的错。
但她憋住了，最后只说了一句：“孙小姐，请您节哀。”
车内安静了十几秒钟。
姜彤又想到一招：“对了，你们家有给狗狗装监控吗？”
孙蕾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我老公是家庭煮夫，每天都在家陪着lucky的，我想要看lucky随时和他视频就行，就没有装监控。”
啊，可惜这一招又扑了空。
但姜彤听得更气了，这臭玩意儿都选择做家庭煮夫了，老婆在外出差赚钱，他还把女人带回家乱搞，还因此害死了金毛狗狗。
姜彤因为愤怒，话里难免夹棒带刺：“我看你和你老公的感情很好，他不上班会不会觉得没成就感？”
孙蕾在职场混迹多年，哪能听不出姜彤的敌意？
她心中一沉，被姜彤冒犯得不太开心，攻击性极强道：“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老公他不一样，他是个新青年，他认为家庭主妇是个比任何工作都值得尊重的职业，做家务带孩子都非常消耗精力，别人笑他小白脸他都一笑而过的，他跟我说自己很喜欢这份工作。”
姜彤听到孙蕾把张青松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拳头硬了好几回。而且什么“他不一样”！都是恋爱脑才会信的。
姜彤知道自己肯定说不通了，孙蕾的语气听起来就不想和她再多说。
不行，憋不住了！
姜彤选择直接把炸/弹扔给了孙蕾。
“孙小姐，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能听得到小动物的遗言。”
无语……
这句话一出口她自己都不信了。
果然，姜彤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到孙蕾想要报警的表情。
姜彤急忙为自己辩解：“我是说真的，刚才我问你那些冒犯的话就是因为听到了lucky的遗言。”
说到lucky的遗言，孙蕾警惕防备的眼神瞬间软了下来，她怀揣着一丝极易破碎的期待问道：“那你说，lucky的遗言是什么。”
看到孙蕾柔软脆弱的表情，姜彤突然有种自己是骗人的算命先生，凑巧猜对了客人的软肋的感觉。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会被骗子骗吧，因为过于在意。
姜彤冷静了下，沉下了声音。
“lucky说自己是昨天下午吃的葡萄，一直呕吐腹泻，可是它爸爸却因为在和菁菁阿姨玩脱光光游戏，一直都没管它。它还说你老公是个坏爸爸。”
孙蕾怔怔的，姜彤一开口时她就后悔了，自己是疯了吗怎么会相信这种话。
可是逐渐的，姜彤话里的内容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尤其在姜彤精准点出了她老公的出轨对象是菁菁后，她就知道姜彤没有撒谎。
她是知道这个菁菁阿姨的，菁菁是她们小区门口美甲店的妹子，她每次去做指甲，菁菁都会给她打折，甜甜地叫她姐。
菁菁还多次羡慕她是个独立女性，能聘请老公在家做家务，是她努力的榜样。
现在看来，菁菁肯定在暗地里嘲笑她吧：你在外面呼风唤雨又怎样，老公不还是在我床上？
孙蕾嗓子干涩，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没骗我？”
“绝对没有。”姜彤摇头，要不是手里握着方向盘她恨不得举手发誓了。
孙蕾叹了口气，其实她已经相信了，但……多少还是不甘心的。
她拿起手机，拨打物业电话：“你把我家门口的监控调出来，昨天早上9点半到今天早上9点半，嗯，要全部的。”
做完这一切，孙蕾疲惫地靠在后座上，自嘲地抬了抬嘴角：“你不让我开车，是怕我崩溃吗？”
姜彤点头：“普通人都会崩溃的。”
孙蕾虚弱地挤出一个笑容，诚挚向姜彤道谢：“谢谢了。”
“谢谢你告诉我lucky的遗言。”
“应该的。”
二十分钟后，孙蕾点开物业发来的监控摄像，准确在今天早上9点，找到张青松和菁菁一起从她家里走出来的样子。
孙蕾面色铁青，冷笑了一声：“呵……”
姜彤一抖，被孙蕾这站在高位许久掌握生杀大权的气场吓得不敢吱声。
“你准备怎么做？”
孙蕾点了一支烟：“我可不是会崩溃的普通人。”
第9章 最后散一次步吧
渡宠前。
姜彤和孙蕾一同下了车。
张青松守在院子门前，如望妻石一般翘首以盼着孙蕾的到来，一副二十四孝老公的样子。
孙蕾觉得可笑。
张青松这副深情的样子之前看了觉得张青松爱她入骨，可一旦祛了魅，她现在单纯想吐，想质问张青松你装你爹呢，恶不恶心？
姜彤跟在孙蕾身后，对院子里的沈白鹿点了点头，示意对方自己完成了任务。
沈白鹿颔首。
张青松连忙迎上去，情真意切：“蕾蕾，你们怎么才到？是不是路上堵车了啊，累不累？”
“谢谢老公关心。”孙蕾对着张青松甜甜一笑，伪装成娇妻模样，亲昵地扑进张青松的怀中。
张青松展颜一笑，一派夫妻恩爱的样子。
可下一秒，孙蕾却趁机抓紧张青松的双臂不放，调整下盘姿势，直接一膝盖撞上张青松的胯/下要害。
完美的。
正中靶心。
“啊——”张青松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命根子，他形容枯槁又猥琐，刺耳的惨叫声划破天际，在整个永溪镇惊起一阵狗吠鸡鸣。
姜彤在旁边看傻了，好、好帅！
张蕾这一膝盖太狠了。
她还故意擒住了张青松，膝盖完美朝着张青松的作案工具一个爆冲，疼痛可想而知……
鸡飞蛋打。
张青松面色惨白，冷汗直流，痛到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字句：“你、你干什么！！？”
孙蕾弯身脱下脚上的JimmyChoo高跟鞋，她一面光着脚脚尖踩地，来回活动着脚腕热身，一边吐出冷冰冰的话语：“这一膝盖是为我自己报仇。”
张青松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孙蕾没打算和张青松纠缠。
她举起双手朝着张青松的胸口比了个长方形，确定攻击点，随即又后退了几步。
姜彤瞳孔一震，孙蕾又要做什么？
“蕾蕾你要干什么……”张青松也感觉不妙，他捂着裆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只见孙蕾一个助跑，朝着张青松的胸口一个跆拳道飞踢。
扑通一声。
渣男被踹飞在院子内的青石板路上。
“这一脚是为lucky报仇。”孙蕾踢完收工，优雅地穿回自己的高跟鞋，恢复了先前的雍容华贵。
啪啪——
姜彤瞠目结舌，忍不住鼓了两下掌。
太、太帅了，孙蕾竟然真的实现了她飞踢渣男的理想，太霸气了吧。
孙蕾向姜彤行了个谢幕礼，微笑道：“谢谢姐妹捧场。”
“啊啊——你、你个疯女人！”张青松好好一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上，痛得五官扭曲，哪里还有文质彬彬的高知分子样子？
孙蕾气场全开，走到张青松身旁，她居高临下，睥睨着躺在地上的狼狈男人：“呵呵，典中典。张青松，你一向不是最厌恶别人为了pua贬低践踏女人，就反咬女人一口都是骂人疯子吗？你自己用这一套倒是挺开心啊，不愧是双标狗~~”
张青松是个聪明人，枕边人对自己横眉冷竖拳打脚踢，他还哪里猜不到自己出轨被发现了呢？
他勉强爬起来，恨意绵绵，恶毒地故意戳孙蕾的肺管子：“你不可理喻！是，就算我出轨了又怎么样，就算我没看住lucky吃葡萄又怎么样，还不是因为你天天不沾家，你不陪伴我你不陪伴lucky，lucky死掉都是因为你！”
他居心叵测。
他要让孙蕾怀疑人生，怀疑她做人得多失败，怀疑她就是害死lucky的凶手，怀疑是她自己有问题老公才会出轨，才会抛弃她。
张青松成功了。
孙蕾心如刀割，理智告诉她lucky的死与她无关，可她确实陪伴lucky太少了，铺天盖地的内疚感让她无地自容。
可与此同时，孙蕾心中也彻底断绝了对张青松的最后一丝幻想。
此人卑劣至极。
分明是他的过失，却把屎盆子扣在自己的头上。
张青松看这招有效，当即顺杆子向上爬：“孙蕾我告诉你，我宁愿净身出户也要和你离婚！”
孙蕾冷笑，她可太了解张青松的伎俩了：“净身出户？张青松你最好说到做到。咱们俩的事我不想再掰扯，你今天下午就搬出去。”
张青松却如听不见一样，开始了自爱自怜的自我剖析：“蕾蕾……咱俩会走到今天，就是因为我做了全职煮夫，你看不起我，嫌弃我没赚钱养家，可我全都是为了你啊……！咱们的性生活也是，自从你赚钱比我多了，你就连高/潮也不假装了。”
孙蕾：“呵呵，你还知道我是装的？”
张青松说到小三，眼里泛着光芒：“菁菁就不一样了，她崇拜我，她崇拜我学历高，崇拜我高考是县理科状元，崇拜我是大公司出来了，她全身心地崇拜我，让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像个真正的男人。”
“好了张青松，高考都多少年前了还拿出来炫耀。”
孙蕾听不下去了，伪君子的自恋自怜可太恶心了：“你休想给我戴帽子，你说是我看不起你，明明是你看不起你自己。”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家庭煮夫是因为你被裁员了？你为了逃避失败，委曲求全在家洗衣做饭，还美名其曰为我付出。你被亲戚朋友嘲笑小白脸，你嘴上说不在意，心里呢？哥们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是吧，结果你的自尊心无处安放了，你发现小姑娘崇拜你，你就飘了……”
“张青松，你但凡要点脸，现在就给我滚。”
张青松被枕边人揭露了心底的阴暗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多次张口试图说些什么，但最后都化为乌有。
张青松深深地看了眼孙蕾。
他起身离开渡宠。他抬头挺胸，勉强用挺拔的步伐撑起自己最后的骄傲。
其实是最后的遮羞布。
孙蕾绝情断爱，看都没看张青松一眼，而是快步向沈白鹿走去，她想再看看lucky。“我能不能再看看lucky？”
沈白鹿点头：“当然可以。”
在张青松走出渡宠的一瞬间，姜彤的脑海里又冒出了金毛lucky嘹亮欢快的狗叫声。
这一次，它的声音是极其开心的。
“汪汪汪——”
[妈妈飞踢好酷！！！lucky好爱妈妈，妈妈能不能带我最后散一次步？]
姜彤叫住孙蕾：“蕾姐，lucky想和你一起散次步。”
孙蕾听罢，满胀的悲伤情绪绷不住了，泣不成声地回答了：“好，妈妈带你散步。”
姜彤转述之后，自己却有点苦恼了，lucky是只金毛，那么大只，要怎么才能带着它散步呢。
姜彤犯了难。
沈白鹿让她别急：“我有推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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