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含璋心说,这幅欺负小女孩儿的心肠,活该他长不高。
含璋不着痕迹的瞧了孔嬷嬷一眼,孔嬷嬷会意,她出去的时候,将跟前跪着的侍候宝日乐的嬷嬷侍女都带出去了。
屋内就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
含璋把宝日乐抱在怀里,慢慢给她擦鬓角汗湿的头发,又把她跑乱了的头发散开了,一会儿给她重新梳起来。
含璋说:“宝日乐,贵太妃怎么想的,你不用在乎。她往日疼爱你奉承你,你只管听着就是了,也不用往心里去。太后才是咱们的正经长辈。”
“这宫里,顶顶尊贵的人,是太后皇上,再之后,就是你姐姐我。贵太妃对你有没有意见,压根都不重要。你是我的亲妹妹,她对你有意见,不服也得憋着。至于襄郡王,姐姐替你收拾他。”
含璋往日在宝日乐跟前,都是陪着她吃喝玩乐为主。教导宝日乐的事儿,高云在她入宫前就做了。
宝日乐自个儿也是知书懂礼的好孩子,又不会随便闯祸,不需要束缚她什么。
宝日乐在宫里,瞧见的也都是太后皇上宠着她姐姐,在宫外,瞧见的也是高云照顾她含璋姐姐。
加上含璋娇小纤细的模样,宝日乐就一直以为她姐姐还是从前那个温软的性子。是到了宫中,得了皇上的宠爱,才渐渐活泼起来的。
却不曾想到她姐姐还有这么霸道的一面。
这话说的宝日乐都震撼了,愣在那里,都忘了自己的委屈了。
含璋还教她呢:“你记住,你没有什么不好的。说你不好的,都是说你的人的错。你什么问题也没有。”
别说宝日乐震撼了,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多尔瑾和格佛贺正好听到这些话,也愣在原地了。
她们和宝日乐的想法是差不多的。都没想到素日里娇柔的皇额娘会这样说。但转念一想,皇额娘好像也没有说错呀。
皇额娘看着是没脾气的,可两个孩子在含璋身边待久了,也能感受的出来,其实宫里都说好脾气的皇额娘还是脾气很大的。
多尔瑾有过董鄂氏的事情,对含璋的孺慕之情外,还有一层崇敬一层仰慕,她一直觉得皇额娘很有见地很有学识,是很厉害的。
现在看来,皇额娘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厉害。多尔瑾的目光在发亮。
她牵住格佛贺的手,掉头就走:“走!”
格佛贺被她拉的一懵:“大姐姐,去哪呀?”
多尔瑾说:“去找襄郡王算账。”连叔叔都不称呼了。
她和格佛贺听见消息时,当下就气不过,就是要去找博果尔算账的。她们可喜欢宝日乐了,容不得有人欺负小姨。
结果身边的奴才们把两个人拦住了,又有孔嬷嬷派来的人拦着,是孔嬷嬷奉命叫人拦着她们的。也是含璋一个眼神,孔嬷嬷就懂了。怕这些孩子相处情深,要去找博果尔理论。当着坤宁宫的人,她们没法子,只能先过来。
结果进门就听见含璋的话,多尔瑾心里的火焰一下子就被点燃了,拉了格佛贺就要走。
――她要去为宝日乐讨回公道。至少,也要骂博果尔一顿才解气。
结果两个人一转身,看见了身后的人,都吓的一怔,还是格佛贺反应快,忙拉着多尔瑾行礼问安。
“汗阿玛吉祥。”
福临也来了。
乾清宫那头得了消息,不敢把这当做一件小事,立刻就报给了吴良辅,吴良辅趁着福临歇着的时候说了,福临还真是有点担心的。
赶忙就过来了。
他是知道含璋有多宝贝这个妹妹的。宝日乐哭着跑回坤宁宫,这一路上多少奴才都瞧见了。
博果尔说的那些话,好多人也都听见了,宝日乐这一哭,福临怕含璋也跟着哭。
他可不能让他的小皇后受了委屈。一想到小皇后漂亮的大眼睛上挂满了眼泪珠子,福临就心疼了。
他吩咐吴良辅把博果尔那个混账东西送到贵太妃宫中去,然后就来了坤宁宫。
几乎是跟着多尔瑾格佛贺两姐妹前后脚到的。俩公主先来一步,没瞧见自己汗阿玛也跟着来了。
她们俩听见的话,福临全听见了。
当下眼里就溢出点点笑意,倒是不错。这回没哭了。当着人安慰议论,还是他那个脾气很大的含含小皇后嘛。
这边动静闹起来,含璋姐妹俩也听见看见了。
见福临过来了,宝日乐连忙起身给福临行礼,含璋直接把人牵起来,叫墨兰带着去隔壁屋子里更衣去了。
末了还吩咐一声:“谁也不许偷跑去找博果尔算账。”像什么样子。理那个矮冬瓜干什么。
宝日乐去了,多尔瑾和格佛贺眼巴巴的看着含璋,含璋瞧着她两个,多尔瑾保证不去了,含璋才扬了扬下巴,两个小孩儿忙跑去隔壁陪着宝日乐去了。
“皇上来了,看了半日白戏也不说一声。孩子们的热闹,皇上也看的这么起劲么。”
含璋勾着福临的腰带,把人扯过来,“这事儿,皇上也听说了?”
福临瞧着四下无人了,又瞧见含璋眉眼间不甚畅意,就顺势过去亲了亲她的眉心:“宫中无小事。朕赶来给你做主。你无需忧心。”
“那个矮冬瓜,”含璋看了福临一眼,福临没做声,含璋便继续道,“他发什么疯?为什么骂宝日乐?他在何处受气了,只会迁怒别人?”
福临想了想博果尔的身材。其实博果尔不怎么胖的。将满十四岁的男孩子,骑射功夫一直都是在练的,身材还算匀称。
要是非要说的话,应该是个短丝瓜。
“他没受气。不过是心比天高。谁敢给他气受。”
福临本来对博果尔印象还可以的,现在也有点烦这个弟弟了,“难怪人家都说,十三四岁的男孩子,狗憎人嫌的。”
“朕往日就瞧着,贵太妃的做派,他学了个十成十。如今越发的不像个样子了。你要收拾他,朕也要收拾他的。”
含璋哼了一声:“那皇上去收拾他吧。连带着我的份儿一起狠狠收拾了。我不想和他打交道。现在连贵太妃的面儿,我都不想见了。”
含璋还是心疼妹妹的:“宝日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哭成这个样子。我都舍不得放她回公主所了。就在坤宁宫歇着吧。和我一块儿睡几天。”
福临一听这还得了,宝日乐和多尔瑾格佛贺好得不得了。姐妹俩一直都想在坤宁宫来和含璋安歇的。
是福临盯着,才没叫公主俩得逞。现在宝日乐来了,那多尔瑾和格佛贺岂不是也要来么?
那他怎么办?
大约是他的神情太好猜了。
含璋也看出来了。
摸摸他的手,笑道:“皇上放心。我不会让她们睡咱们的床榻。我陪着她们去偏殿睡。皇上来了,还是可以在咱们的榻上安歇的。”
福临眸光闪烁,猜测道:“到了夜半,含含会偷偷再回来陪朕吗?”
含璋笑了:“陪孩子哪有不陪个整夜的?半夜偷偷跑回来,那要是宝日乐她们醒了怎么办?找不到我怎么办呢?”
显然含璋也知道,宝日乐一来,另两个也是要来的。
福临真是头一回觉得,宫里的孩子们是不是太多了啊。孩子们开始和他抢小皇后了吗。
现在就把孩子们宠成这样了。那以后他和小皇后有了自个儿的亲生孩子,那得宠成什么样儿啊。
到了那个时候,他还能睡在含含的身边吗?
福临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感。
他开始争取自己的权益:“那朕没有含含也睡得不安稳的。含含不能不管朕。”
堂堂帝王,好委屈的模样。
含璋瞧了有点想笑。还只当他说这话这副模样是在逗她,是为了叫她开怀的。这头还没回复呢。
孔嬷嬷进来禀报:“皇上,娘娘,苏茉尔姑姑来了。贵太妃带着襄郡王也来了,说是给宝日乐格格道歉的。”
“道歉?道歉有什么用?”伤害都已经造成了。
孔嬷嬷说:“苏茉尔姑姑说,太后那边已经问清楚了,是一场误会。贵太妃领着襄郡王,想诚心诚意的给宝日乐格格道歉。”
误会?
怎么个误会?
要是误会,那宝日乐就更无辜了。
福临牵住含璋的手,同孔嬷嬷说:“嬷嬷将苏茉尔姑姑带到格格和公主们那边,把这事儿同她们说清楚。太后那边既知道了,也看看太后是什么意思吧。”
至于贵太妃和襄郡王,福临没有把人请进来的意思。
这事儿,其实说不清楚是不是误会。
根源在哪儿呢。还是在博果尔。
博果尔不长个,人人都说他矮,比不上先帝爷当年,更比不上皇上当年。
贵太妃一生要强,没想到就屡次输在博果尔身上了。
用尽了办法,博果尔就是长得慢。
博果尔自己也开始很在意这个事儿。外头有人进献谗言,哄骗他说皇后的亲妹妹也说了他的坏话,说他矮,说他配不上王爵之位。
博果尔被戳中了心事,恼怒不已,本来就是心病,被人一说,就不问青红皂白的讨厌上了宝日乐。
今儿见了面,看宝日乐不顺眼,才骂了他一顿。被宝日乐当面骂了矮冬瓜,博果尔都惊呆了。
后来宝日乐哭着跑走了。十四岁的博果尔站在那里,承受着奴才们的目光,心中其实是很难为情的。
可他随了贵太妃的性子,面上一点没显出来。
事情闹大了,惹了皇后的亲妹妹,被太后叫去问话,贵太妃受到牵连,在太后身前跪下了,博果尔才把事情原委说出来了。
被勒令来道歉,并取得宝日乐的原谅。
贵太妃心疼儿子,可却被这事气得难受,她如今都不得不避着皇后的锋芒,没看见董鄂氏都安静起来了么。如今满军旗的人都轻易不敢招惹皇上和皇后了。
她这个儿子怎么这样直愣愣的性子,敢去招惹皇后的亲妹妹呢?
太后就是这个意思。苏茉尔传达完毕了,把情形一说,也说了,太后并没有强迫要和好的意思。
究竟如何决定,看宝日乐自己的。
宝日乐和公主们已经回到含璋和福临身边了,苏茉尔完事交差了,就从这边门出去了,不好和外头等着的贵太妃及襄郡王碰面。
宝日乐的眼睛还红红的呢:“我不想见他。”
女孩子的自尊也是自尊呀。不能伤害了,一句对不起就了事了。
多尔瑾和格佛贺感同身受似的,俩丫头都是眼圈红红的,和宝日乐坐在一起,眼巴巴的看着福临。
含璋抱过去,一手一个,给三个小丫头抹眼泪。孩子们在这,方才两个人的话题自然是没法子再继续的了。
福临眉眼温柔下来,过去摸摸含璋的脸蛋,又轻轻摁了摁多尔瑾和格佛贺的脑袋。
他没碰宝日乐。到底是妻妹,要避嫌的。
但是在福临心里,其实也把这个小孩儿当成是自己孩子养的。毕竟看含璋带她这个亲妹妹,也跟带女儿似的。
一家之主的福临拍板了:“不见就不见。”
“那个混账东西,是逍遥日子过得太久了。不知天高地厚。”
福临捏了捏格佛贺的脸蛋,笑道,“安郡王最会调.教人的。朕把这事儿交给他,让他来收拾这个矮冬瓜。”
噗嗤几声,小丫头们都笑了。
福临握住含璋的手,含笑道:“你和朕,带着几个孩子出宫住几天吧。去外头散散心,朕带你们看点新鲜玩意儿。”
福临替她们挡了。
孔嬷嬷奉命带着几个丫头去收拾东西。
含璋被福临的话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出宫两个字,几乎瞬间打散了她对贵太妃和襄郡王残余的丁点不满。
她牵着福临的衣袖,希冀地问他:“出宫去哪儿呀?看的什么新鲜?”
福临神秘一笑,捏着她的后脖子把人搂过来:“朕带你,去看看朕的心。”
“孩子们也要看啊?”含璋的手抚上了他的心口。那儿的心跳沉稳有力。
福临握住她的手,捉住她的指尖放在唇边亲了亲,又把她的指尖摁在他脖颈间的长命锁上。
他垂眸一笑:“她们啊,是顺带的。碰上了。朕是一早就准备好带你出去的。”
“朕的心,谁也不给。只能给你看。也只有你能看。”
“在哪儿看?”含璋将自己的耳朵贴上了福临的心口。
福临轻笑:“宣武门外南堂。”
第44章 舟魂
含璋的家乡是个灵山美湖, 碧水绕城的好地方。家里祖祖辈辈都住在江南水城里,就连上大学,含璋也没有离开过南方, 都是在隔壁的省份上的大学。
大学毕业后, 她是回家找的工作。
去京城, 是和人结伴旅游。旅游过几次,但对京城并没有那么的熟悉。
宣武门外南堂。含璋听着有些耳熟, 好像是听见谁提起过的, 却想不起是谁说过的,也想不起这是个什么地方。
含璋跟着出门了才晓得。
这回出宫,还真就跟福临说的一样。他是早就预备好了要带她出去的, 而孩子们,是临时顺带。
要没有宝日乐这事,可能孩子们就留在宫中了,她单独和福临出来。
这回倒不是白龙微服, 低调出行。
天子仪仗, 皇后仪仗, 公主出巡,摆了一路。
含璋看向福临, 福临牵着她的手,微微一笑:“这次不一样。”
他郑重其事, 仪式感很强。
他说:“还有孩子们一起跟着。朕能护着你,可孩子们不能总和咱们在一起。咱们还有正事要办, 她们身边总是要人跟着的。”
吴良辅要服侍福临, 不可能去带公主们。孔嬷嬷墨兰墨心也要服侍含璋, 更不能去公主们身边。
况且这回多尔瑾格佛贺还有宝日乐都跟着出来了,公主格格们身边服侍的人不少了, 可只有这些奴才们到底是不顶用的。
福临带着仪仗出来,将御前身边的侍卫们都带出来了,若公主格格们不与他在一起,福临会令御前侍卫们前去护卫公主们的安危。
宣武门外南堂到了。
含璋一眼就瞧见了那建筑的尖顶,再一瞧底下跪着的,最前头的那个人,她倏忽就明白了。
这是天.主.教的教.堂啊。
若说这京城之中,什么样的外国人在太后在皇上那儿是最难得的受到礼遇和恩宠的,那便是钦天监监正汤若望了。
汤若望的大名,响彻几百年,含璋瞧着这个侍奉过好几个君王的耶.稣.会.士。
心中颇有些感慨。
福临说带她来看看他的心。谁能想到,大清国皇上的心,在汤若望这儿呢?
难不成,是她判断错误,福临不是一心向佛,是一心向外教,一心想入教么?
可在他的那个小隔间里,有关外教的那些书,并不是放在手边或者好取用的地方的,而是高高的放在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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