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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火葬场纪事(重生)——岩谨【完结】

时间:2023-09-14 14:41:23  作者:岩谨【完结】
  姚嬷嬷瞳孔紧缩,手指微微颤抖着,静默片刻才低声回道:“谢世子爷责罚。”
  行哥儿是她亲手带大的,他的性子她比谁都清楚。他睚眦必报,害过他的人,从来都没什么好下场。
  依照他的脾气,他已然对她手下留情了。
  前脚杜盈盈进了侯府,后脚太夫人就遣人喊侯爷过来说话。
  落座之后,太夫人便开门见山道:“你平日公事繁忙,我也不白费时间跟你绕圈子了。昨日盈儿来了府里,谅必你也已经知道了此事。”
  侯爷神情一僵。
  母亲真是人老昏愦了,竟将杜家那丫头带来了侯府。
  他不动声色地压下杂乱的思绪,道:“母亲想念外孙女,儿子明白。”
  太夫人却瞧不得他跟她打马虎眼,冷着声音道:“盈儿是我外孙女,我自是想念的。”
  她睨了他一眼,等他发话,但侯爷只是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看似恭敬,却分明是一句话不多说,一步路不多走的路子。
  太夫人暗暗冷笑。
  行哥儿倒是跟他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个赛一个地心机深重!
  “云家那丫头嫁进我们侯府也有些日子了”太夫人突然换了话题,“我看着她真是哪哪哪都当不得我们侯府的少夫人,家世,门第一样都没有,依着我的意思,倒是叫行哥儿休了云家那丫头,也免得我们整个侯府被人耻笑只能娶个腿脚不好的!”
  侯爷拧着眉头:“母亲说笑了。云初虽说没有家世门第,但品行端正,自嫁入府里,一直尽心侍奉公婆、晨昏定省,待行哥儿也很是细心,没一丝过错,母亲怎好叫行哥儿休了她,说出去别人也只会觉得我们侯府待人刻薄!”
  太夫人闻言,只觉得胸口发闷,想要反驳几句,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半晌,才咬牙点头道:“好,不休便不休,但我们侯府的世子夫人总得是家世显赫、温柔敦厚之人。”
  “母亲这话是何意思?”
  “什么意思?!”太夫人直问到他脸上,“意思就是让行哥儿娶了盈儿当平妻。盈儿是什么身份、云家那丫头又是何出身?让她跟盈儿平起平坐,已然是委屈盈儿了。”
  侯爷忍着心里的烦躁抿了口茶。
  还委屈盈儿了呢,只要他在一日,就绝不会让杜盈盈嫁进这个侯府。
  也不想想杜家现如今处于何种境地,跟杜家扯上关系,后患无穷。
  至于云家那丫头,当初那姓云的逼婚,他堂堂北定侯,却被逼得遂了对方的愿,折了自己一个儿子,娶个商户之女进门,让外头人表面夸北定侯府知恩图报,背后笑话北定侯府的世子娶了个出身门第都不相配的商户之女。
  可纵使外面人再笑话侯府,他也绝不会叫行哥儿休了云初。
第三十二章
  在云初救下行哥儿之前, 杜家又旧话重提,话里话外都透着想要两家结亲的意思,只是那时他已隐隐察觉出圣上有了动东宫的念头。
  圣上会不会就此废了太子暂时还不好说, 但太子想要坐稳他的太子之位, 怕是难。
  杜家的大女儿是太子身边的良娣, 跟杜家的二姑娘结亲就意味着站队太子。
  旁人尚且会如此猜测,何况是疑心颇重的圣上。
  虽不愿跟杜家联姻, 可妹妹柔儿主动提议让两家结亲时, 他没敢把话说得太绝,只含糊了几句便应付过去了。
  他倒不是怕得罪了杜家,而是怕惹恼了杜家背后的太子, 怕太子看出他的小心思。
  圣上除了太子, 膝下还三个已及冠的皇子, 若当真废了太子, 另立别的皇子为太子便也罢了,可倘若圣上不废太子, 而太子坚信北定侯府不愿跟杜家结亲, 只是因为认定他坐不稳太子之位, 或甚而疑心北定侯府想要站队支持其他皇子,那可就不妙了。
  可太子怎么想, 再重要,都不如坐在龙椅上那位的意思重要。
  圣上态度隐晦, 暂时没有做出更多的举动, 至今为止只是差了人去调查修坝贪污一事, 由此举可推断出圣上是想要借此折了太子的左右臂, 抑或是圣上是在为之后的废太子一事早早做准备。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杜家最后都只会成为一颗弃子, 向来哪边都不站的北定侯府绝不能再跟杜家扯上半点关系。
  云家逼婚,侯府明面上虽看着像是吃了大亏,实则不然,让他反倒有了由头名正言顺地回绝了杜家的亲事。
  云家出身低微,实属高攀了侯府,不过人活在世上,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只是牺牲了行哥儿的婚事,却能一劳永逸地消除圣上对侯府的疑心,京城谁不夸他们北定侯府是知恩图报的。
  侯爷的眼底闪过一丝嘲弄。
  堂堂北定侯府,难不成还真对付不了一个商贾之家,任凭那姓云的说什么便是什么吗?
  说到底,不过是那姓云的的逼婚时间刚刚好,娶云家姑娘可谓是一举多得。
  母亲要行哥儿休了云初是她脑子糊涂,但他可不糊涂。
  若真遂了母亲的愿,遭罪的可不仅仅是云初,到时候侯府定会被人戳脊梁骨。
  母亲到底只是个内宅妇人,不知朝堂上的那趟浑水有多深,光想着给自己的外孙女寻个好归宿,很多事却考虑得不够周全。
  不过母亲素来是个不听劝的,光凭他嘴上劝她几句,母亲定然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等了许久都没等来侯爷的回应,太夫人眉眼间多了点不耐:“盈儿跟行哥儿的事,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侯爷俯首做恭敬状:“母亲说得是,只是兹事体大,还望母亲能体谅儿子,容儿子考虑考虑再作定夺。”
  太夫人本就没指望马上了结了此事,见这会儿侯爷已有些松口的意思,心里舒坦了些,面上便露出了几分笑:“罢了,知道你做事向来不爽快,我也不为难你,容你考虑几天便是。”
  “多谢母亲体恤。”
  太夫人摆了摆手:“你跟行哥儿想怎么处置云家那丫头我不管,只是一点我可得提醒你,盈儿可是柔儿的心肝宝贝,是我的外孙女,你断不能委屈了盈儿,让盈儿给行哥儿当妾室!”
  领了十仗的姚嬷嬷只休息了一天,便勉强起床收拾好了箱笼。
  隔日一大早,姚嬷嬷便告知众人,她年纪一大把了,便斗胆求了世子爷允她辞了府里的活,跟着儿子一家一道去外地过日子。
  她一心护主,素来总防备着各房里的主子和丫鬟婆子们,是以虽在府里当差多年,却几乎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人,何况侯府多的是当差的下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故而姚嬷嬷编出这番说辞,也没人太过在意,不过随口向她道了声‘有福气’,便丢开手不管了。
  这日午后,云初正埋首研读着香谱,便听见紫荆进屋说道:“少夫人,姚嬷嬷这会儿正在屋外候着,说是她明日便要离府,今日过来是想跟少夫人您辞行呢。”
  白皙的指尖划过书页,云初沉吟了一瞬,合上手中的香谱,抬首道:“让她进屋说吧。”
  紫荆应声退下了。
  玉竹见屋里只有云初和青竹,便弯腰附耳提醒云初:“少夫人,那姚嬷嬷此番过来,会不会……?”
  姚嬷嬷和太夫人屋里的春兰里应外合,偷偷给少夫人灌下一碗碗避子汤,这笔账她还记着呢。
  说什么想要跟少夫人辞行,那姚嬷嬷不会是想趁着最后的机会,再害少夫人吧?
  云初连连摇头道:“我既是已对她生了疑,便不怕她再动什么歪心思,何况她就要离开侯府了,且听听她要说什么再作打算。”
  玉竹见云初心里已有了计较,便放心了些,待姚嬷嬷跟在紫荆的后头进屋时,玉竹面上已恢复了镇静。
  姚嬷嬷上前行了个礼,脚步却有些蹒跚:“老奴见过少夫人。”
  云初淡声道:“姚嬷嬷坐吧。”
  姚嬷嬷正襟危坐地看着云初,眼中比之平日多了几分敬重:“今日老奴过来叨扰少夫人,是有一桩要紧事想要跟少夫人说。”
  云初脸上仍淡淡的:“姚嬷嬷但说无妨。”
  姚嬷嬷打量了眼立在云初身后的玉竹和青竹,欲言又止。
  云初会意,薄唇勾出一个弧度,对两个丫鬟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玉竹和青竹交换了个眼神,便默默退下了,疑心姚嬷嬷要谈的定是什么隐秘之事,忙守在屋门外,免得被旁人偷听了去。
  见两个丫鬟离开了屋子,姚嬷嬷起身,俯身对着云初跪下了。
  云初纹丝不动,缓声问道:“姚嬷嬷这是做什么?”
  姚嬷嬷低垂着头望着地面:“老奴愧对少夫人,一时糊涂伙同旁人害了少夫人。”
  云初心下明白,姚嬷嬷说的理当就是避子汤一事了。
  “老奴鬼迷心窍,明知旁人在少夫人喝的汤药里放了凉物,意欲绝了少夫人的子嗣,却未曾出言提醒过少夫人半句,甚而老奴还总劝着少夫人喝下那避子汤,老奴实在愧对少夫人。”
  云初微微敛眸:“姚嬷嬷今日为何又愿跟我坦言相告?”
  “当日少夫人您嫁入侯府,老奴心里只替世子爷觉着抱屈。老奴以为,您只是商户之女,在仕途上帮不了世子爷半分。世子爷东南竹箭,锦绣前程,哪个名门闺秀娶不得?”
  世子爷是个有志气的,原是她昏聩了,竟想着世子爷能依靠他妻子娘家的势力步步高升。
  “此是一层缘故,此外便是您和您的娘家人。当日云老爷来侯府,真是让人见识了什么叫蛮横无理,胡搅蛮缠。老奴想着,若是哪日您诞下子嗣,世子爷的孩儿便得叫您父亲一声外祖父,这样挟恩图报,居心不纯的人却成了孩子的外祖父,叫世子爷情何以堪?
  “是以老奴虽瞧出那一碗碗汤药皆是放了避子之物,却未曾点醒过您。老奴罪无可辩,老奴没脸求得少夫人的原谅,今日过来,只是想在离府之前跟少夫人说些真心话,不愿再由着旁人害了少夫人。”
  “姚嬷嬷起来说话吧。”
  姚嬷嬷仍跪地不起:“世子爷心存善念,得知老奴犯下的罪过后,并未将老奴发卖,而是命老奴近日便离开侯府,老奴无颜在听雨居继续伺候世子爷和少夫人,明日便会回老家。
  “老奴知道少夫人身边的青竹姑娘和玉竹姑娘待少夫人一片忠心,且做事很是稳妥细心,听雨居有她们在,老奴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少夫人是个聪慧的,应该能领会她话里的意思。整个侯府,除了世子爷,以及少夫人身边的青竹姑娘和玉竹姑娘,少夫人谁都不该轻信半句。
  云初默默打量着跪在她面前的姚嬷嬷。
  她不满姚嬷嬷不曾阻拦过太夫人差人送来的避子汤,即便姚嬷嬷不敢为了她得罪了太夫人,既是瞧出来那汤药透着蹊跷,好歹也该提醒她一二或是将那汤药偷偷倒了,又怎能任凭太夫人一次次地暗中对她下毒手。
  可她心中再怨姚嬷嬷,却也清楚避子汤一事,太夫人和姚嬷嬷谁更罪恶深重。
  “姚嬷嬷还是起来说话吧。”
  姚嬷嬷应了声“是”,扶着绣墩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
  云初睃了她一眼,只见姚嬷嬷的右手上赫然少了一根小指。
  姚嬷嬷依旧低垂着头,将右手藏匿于身后,轻声说道:“老奴犯了大错,原是该罚的。”
  云初有些了然地收回目光。
  姚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倘若她会犯下什么大过错,想必就是避子汤一事了。
  想要让她喝下避子汤的是老夫人,若说责罚姚嬷嬷的是老夫人,自然是说不通的。责令姚嬷嬷断根手指的人,定是裴源行无疑了。
  只是,裴源行怎会因避子汤的事去罚姚嬷嬷?
  她自然不会以为裴源行是为了她而罚姚嬷嬷。
  他应该是容不下擅自做主的下人吧。
  沉默间,姚嬷嬷又恭恭敬敬道:“老奴今日来,是觍着老脸想求少夫人答应老奴一件事。”
  云初压下心绪,温声道:“姚嬷嬷但说无妨。”
  “少夫人刚嫁进府里没多久,有些事少夫人可能并不晓得,侯夫人并非世子爷的生母,世子爷是阮姨娘所出。如今世子爷虽在圣上面前很是得脸,外人瞧着总觉着世子爷风光无限,前途无量,但世子爷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比谁都清楚,世子爷在侯府过得甚是艰难。
  “老奴说句大不敬的话,世子爷虽是侯爷的儿子,可若非世子爷自己争气,在战场上立过大功,又养在侯夫人名下多年,侯爷也未必会向圣上递上折子请封他为世子。”
  府里姨娘众多,且各有各的本事,阮姨娘又素来是个老实胆小的,在侯爷面前从不如旁的姨娘得宠,连带着侯爷也从未将世子爷放在心上。若非侯夫人刚好没了自己的儿子,且之后阮姨娘也跟着去世,侯爷怕是这辈子都记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老奴冷眼瞧着这些年,侯夫人虽不曾刻薄过世子爷,但面上一直淡淡的,侯夫人的心里头一刻不曾把世子爷当过自己的儿子。老奴不敢怨侯夫人,老奴知道,早在律哥儿走后,侯夫人的心便也跟着他去了。”
  姚嬷嬷的眼眶逐渐转红,“道理虽是这个道理,可世子爷那会儿才几岁哪,他哪懂侯夫人是怎么想的,侯爷又是何种心思,可年纪再小他也瞧出来了,兰雪堂只是他住的地方,在侯夫人跟前,他跟律哥儿终究是不同的。
  “府里的那些姨娘既羡慕世子爷能被侯爷挑中养在侯夫人的房里,却又觉得世子爷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再怎么寄养在侯夫人的名下,骨子里不还是个身份低贱的最不受宠的妾室生下的庶子。”
  姚嬷嬷捻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姨娘们仗着侯爷宠爱,明着暗着几番对付世子爷,世子爷明知她们不怀好意却又能如何,知道便是闹到了侯爷跟前也讨不到半点便宜。
  “老奴是亲眼瞧着世子爷如何隐忍着一路走过来的,是以老奴总盼着世子爷能娶个有能力扶持他的妻子,让世子爷能在府里过得轻松些,这才一时犯了糊涂伙同旁人害了少夫人。”
  她抬起头,一脸恳切地看着云初,“少夫人,世子爷是老奴奶大的,老奴虽愚笨却也看得出来,世子爷嘴上虽不说,可心里却是在乎少夫人的。”
  她复而又在云初面前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老奴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无颜开口求少夫人什么,但老奴还是斗胆恳请少夫人能念在世子爷他一生孤苦伶仃,莫要让世子爷再如先前那般过得如此悲苦。
  “老奴余生都会吃斋念佛,乞求佛祖保佑世子爷跟少夫人能过得和和美美,老奴今生别无他求!”
  云初起身扶起姚嬷嬷,淡淡道:“姚嬷嬷的话我已明白,姚嬷嬷回了老家后,便好好过日子吧,府里的一切就莫要再去理会了。”
  只怕姚嬷嬷是没法如愿了。
  她终归是要离开裴源行、离开侯府的。
  姚嬷嬷不疑有他,又细心叮嘱了几句,便打算退下了。
  还未走到门前,姚嬷嬷忽又折回到云初面前,低声道:“除了太夫人,还请少夫人多多提防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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