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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爸，这，这可咋整啊？”
平民百姓最怕的就是惹上官司，姚氏听到公安两字嘴都哆嗦了。
“我知道咋整？我一个老社员，有啥能耐？都是明香干的好事，你还叫她躲，多又能躲哪去！”张长富压着声音低吼，人已经在暴怒的边缘。
知道事情要败露，不想办法解决，还躲起来，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前几次确实是明香指使的，后面这次是孙老丫自己的主意，不关明香的事。”姚氏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以为到了公安手里，孙老丫又能坚持多久？”张长富明白她的意思，只要孙老丫不说，公安也拿明香没办法。
“明香会做牢吧？”姚氏怕了，要是坐牢明香这辈子就完，以后别想再找到好婆家。
她虽然重男轻女，可明香毕竟是她闺女，再说，家里也落不到好。
“这种事得看明花怎么做，她要是不追究问题估计不大。”
可明花怎么可能不追究？明香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啦，为什么要破坏明花的亲事？对她有什么好处？
张长富是个老实人，一辈子本本分分的，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也不懂什么是由妒生恨，只知道自己都五十一了，还要像个孩子似的在老娘跟前罚跪，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姚氏眼神闪了闪，试探着说道：“我叫明香躲，就是怕闹起来影响不好，老范家说不定啥时候就来提亲了。”
“还提什么亲，丢人现眼的玩意，我以后就当没她这个闺女！”张长富气哼哼的，岂会不知她的意思。
“你也别做梦了，人家要想来早就来了，就明香哪长得出奇？人家那么好的条件能要她？要换做明花还差不多。”不是他贬低自己闺女，明香就是赶不上明花，哪哪都赶不上。
姚氏不吱声了，躺到被窝里，慌乱的有些不知所措，张长富更是唉声叹气的，一宿都没睡着。
公社派出所的同志一早上就过来，直奔孙老丫家。
孙老丫早有心里准备，看见上门的公安还是被吓得瘫倒在地上。
问讯匆忙赶来的马占国，在听完原委之后，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小丫头片子，整天阴沉沉的，知道她不是个省心的，没想到能捅出这么大个雷！
“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孙老丫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孙寡妇也早就蔫吧了。
她平时撒泼打滚的，在穿着制服的公安面前连大气儿也不敢出，孙大宝更是吓得尿了裤子，他以为公安是来抓他呢！
“没人让我干，我饿，我说他们会给我钱或者吃的东西。”
“饿你就到处编排人造谣骗钱骗东西？张明花之前相看的几个对象也是你给搅和黄的吧？”
孙老丫点点头，承认了，“我就是想换点东西吃，没想干别的。”
表姐说牢里比家里好，她宁可去坐牢，也不想留在家里挨打受虐。
“马大队长，她既然已经承认了，我们就将人带回所里了。”
两名公安来之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郑三斗去都跟他们说了，因为涉及到其他人，回去还得审问。
孙老丫如愿以偿被带走了。
“表哥，死丫头不会坐牢吧？”人都走了，孙寡妇还战战兢兢的。
“现在知道急了？你早干什么去？要不是你苛待她，整天作天作地的，她能饿得什么都干？现在好了，家里出来个蹲过牢房的闺女，大宝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
马占国骂完背着手走了，他也不管了，爱咋的咋的吧。
公安来去匆匆，等村里人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了，一点热闹没看着。
陈秀珍颇为遗憾的啧啧两声，然后瞥了一眼身旁姚翠英，一宿都没怎么睡，抬头纹都深了。
“有些人心可真大，都这时候了，还出来看热闹。”
下一个就轮到你家闺女了！
姚氏现在是不敢跟陈秀珍正面杠，忍着火气转身回屋了。
张明花也没露面，早上起来就去看她奶了。
“奶没事，就是委屈你了，这几年受了那么多闲言碎语。”李氏心疼的抚着孙女的头，她昨晚罚大儿子跪了半宿，仍觉得也不解气。
张明花摇摇头，她以前憨憨呆呆的，其实根本没被影响到什么。
第44章
“奶, 这事跟大伯没关系，你别生他气了。”张明花出声劝道。
李氏可摆摆手，她并不这样想, 子不教, 父之过, 明香犯了错就是当爹的没管教好, 而且要不是还顾及着她这个老娘, 老二两口子不会这么忍气吞声。
早闹腾起来, 甚至大打出手。
她三个儿子，老大为人老实本分，老三精明脑子灵活, 论为人处事还是老二最沉稳周全，当初她是想跟着老二养老的，可是顾虑着大儿子的脸面最终才选了老三。
好在老三也没让她失望，日子比两个哥哥过得还好。
想到这, 李氏起身拿出把钥匙, 打开炕梢红色炕琴柜的锁头，从里面掏出个红布包，当着明花的面打开了。
里面赫然是一对金镯子，应该有些年头了, 样式十分老旧, 镯子表面也已经发乌。
张明花顿时笑了，“奶, 你还藏着这么对宝贝呢？”这老太太挺能藏啊, 她小时候天天跟她一屋睡觉, 愣是没发现过。
李氏摸着镯子一脸的怀念，“这还是你爷爷年轻时候出去扛活, 无意中救了个有钱人，那人出手阔绰，不仅给了你爷爷一包银元，还留下好几样首饰，闹饥荒那几年，都拿去换了粮食，这对镯子你爷爷知道我稀罕就留下了，没舍得换。”
年轻的时候她还戴过几回，后来就不敢拿出来了。
“奶本来打算你结婚给你一只当嫁妆，今儿奶就提前给你了吧。”李氏说着拿出一只镯子放到明花手上，“另一只给明雪留着。”
七个孙女，不能可着一个偏心，那样其他孩子该闹腾了，其实她最喜欢明花，谁叫明花是她亲手接生的，还最暖心。
“奶，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手上的镯子沉甸甸的，分量不轻，就是眼下也值些钱，更别说以后了，张明花可不好意思要老太太这么贵重的东西。
“奶都这么大岁数了，留它干什么？你快收起来，出去别跟人说。”李氏把另一只重新包好，放回柜子里锁好。
“你不喜欢这样款式，等以后找机会溶了重新打副什么都好。”
见老太太坚持要给，张明花便拿出手绢将镯子包好揣到自己口袋里，“谢谢奶，我一定好好留着。”她可舍不得溶了打别的首饰。
“明花，你哪天把郑三斗给奶领来，让奶好好瞧瞧。”上次郑家人来李氏没过去，她岁数大了，就不爱掺和小辈们的事，找对象只要条件不是太差明花自己相中就行。
“奶，你不是见过他吗？”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李氏以前是见过郑三斗，还是他十一二岁的时候，那会儿他经常来找明辉玩，有时还在家里蹭顿饭。
郑三斗那会儿可淘了。
想起小时候张明花不禁笑了，她芯子里明明都二十好几了，还整天跟着一起胡闹，然后一起挨揍也不长记性。
又陪着老太太呆了会儿，快晌午了，张明花才回去。临走时，她三婶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她上衣口袋。
赵桂荣不是姚氏，有不满也不会挂在嘴上，送明花出去时也没问。
等她回屋后，李氏把另一只镯子拿出来给她，“这只你给明雪收着吧。”
“妈，还是你收着吧。”赵桂荣心下微松，原来老太太还给明雪留了一只，这样就好，算她这些年没白尽心尽力的伺候。
“明花这次受了大委屈。”李氏叹道。
“可不是，之前相看的那几个对象多好，愣是叫明香给搅和黄了。”提起这事儿赵桂荣也免不了一阵唏嘘，明香也缺德了。
昨晚大伯哥被罚跪，她看见了，可跪又能怎么样？明花还不是错过了好亲事，对于郑三斗，赵桂荣始终觉得不如明花之前相看过的那几个，尤其是前两个，那可是有正经工作的，真是太可惜了。
事已至此，可惜也没用。
李氏没再吱声，郑三斗比那几个知根知底，家里没有兄弟姐妹们拖累，也没有公婆指手画脚，明花嫁过去就自己当家作主，以后的小日子自在着呢。
张明花回来了，郑三斗也在。
“你什么时候来的？”一天一趟，来得可够勤快的。
郑三斗知道她在腹诽自己，挑眉冲她笑了笑，“我刚从派出所过来。”
他进屋没几分钟，正跟张明辉还有张长贵父子唠嗑，陈秀珍在厨房做饭。
“孙老丫说了吗？”张明花拿起桌子上的搪瓷缸子喝了几口水后问道。
“开始怎么问都不肯说，后来吓唬了几句又饿了一顿就全说了，确实张明香指使她干的，你的那些事情也是张明香编排出来的，孙老丫说就为了几个地瓜。”
张明花撇撇嘴，揶揄道：“我还以为她们表姐妹俩的感情有多深呢，原来是为了口吃的呀。”
“她年龄毕竟不大，又没见过世面，对上派出所的同志能抗多久？我回来时，公安已经出发去抓张明香了。”
郑三斗没说的是，他还请相熟的公安同志对张明香深入调查。
张明香身上有古怪，可他又说不出来是什么，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往深里扒一扒，没事最好，有事就不是小事。当然这事是秘密进行的，无关人他都没声张。
说了几句话，张明花去厨房帮忙了，她嫂子怀着孕，有些活不能干，她得搭把手。
张明辉也起身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张长贵，他看着身旁的郑三斗，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问道：“明香她会坐牢吧？”
“会的，不过，”郑三斗看了眼那边厨房轻道：“大伯家里要是愿意拿出一些钱财来补偿给明花，你跟婶子也不追究的话，这事也很好解决。”
他跟派出所的同志了解过，这种案子单看两方当事人的态度，一般情况都是私下和解，赔偿了事儿。
“你婶子怕是不会答应。”张长贵摇了摇头，他媳妇现在是恨死大房了，怎么会答应和解，放过明香。
郑三斗点点头，又小声道：“咱们就是不同意和解，她也关不了多久。”
“先等等吧，看你大伯的态度再说。”
兴许他大哥舍不得钱财，不愿意替明香补偿他们家明花呢。
“唉～明香真是糊涂啊。”张长贵叹了一声，他始终不能理解，明香怎么就这么恨明花？恨到不惜一次次毁了明花的亲事，这样做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郑三斗没说什么，有些人从小就长歪了，心里想什么谁会知道呢。
“妈，这是我奶给的。”厨房里，张明花把金镯子拿出来给陈秀珍看。
“给你就收着吧，以后嫁人了也别忘了多回来看看你奶。”陈秀珍看了一眼金手镯，就让明花收起来。
脸上并没有见多高兴，老太太提前把镯子拿出来，何尝不是在替大房宽慰她的心，不想两个儿子闹得太僵。
不过想叫她忍下这口气，不追究明香，可不是一个镯子就能打发的！
下午，张明香在她姥家被被抓了。
见到公安那一刻她人都麻了，没想到孙老丫这么快就把她说出来了。
真是个废物！
不过她懂得审时度势，不用公安问就主动承认了，说自己因为一时嫉妒堂姐才会犯傻，以后再也不会了。
认错态度那叫一个好，她还强调最后这次她没参与，是因为早有悔改之心，公安自然也没为难她。
次日一早，张长富跟姚氏也被叫去派出所配合调查。
他们两口子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进派出所，紧张的腿直打颤。
公安同志问了他们很多张明香小时候的事，比如长时间离开过家没有？生过什么病吗？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他们给问懵了，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
公安同志暂时没发现张明香有别的什么异常，但人还是不能放出来。
“他爸，我咋觉得不对劲呢？”
从派出所出来，姚氏神色不安的看着一脸凝重的张长富。
“我也觉得不对劲，先别问了，等回家再说。”张长富四下看了看，赶紧拉着姚氏往家走，公安同志刚才特意交代过他们，关于今天的问话内容一句都不要往外说。
“爸！妈！”
今天是学校放假的日子，明翠跟明宇、明雪刚从汽车上下来，就看见她爸妈了，赶紧出声叫住他们。
“爸妈，你们这是上哪儿啦？”明翠满肚子疑惑，她爸妈怎么会来公社？而且脸色看着也不太好，难道出什么事了？
张长富看了一眼明宇，“我跟你妈去了趟派出所…”孩子们早晚会知道，他就没隐瞒，将明香的事说了，公安叮嘱的那些是没说。
明宇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原来二姐这几年相亲失败都是明香堂姐搞得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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