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他不止一次询问过郑家的长辈们,可每个人告诉他的答案都一样,他也查过,同样没什么结果。
但让他就这么放下是不可能的,他坚持自己心里的怀疑。
他父亲当时正直壮年,身体素质非常过硬,当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刺激的,郑连启应该知道,苏雅洁估计也清楚,那两个都不是好什么东西。
郑三斗暗恨,只怪自己当时太小,整天只知道疯玩打闹,惹父亲生气,从来没用心关心过父亲,才错过了解真相的机会。
见他还是这么固执,郑连友也没再多劝,让他回去了。
郑三斗去农机站帮了两天忙,又取回从京城到的包裹,就跟魏乾去阳城了,这一走便是好几天。
张明花一个人在家,白天上工干活,晚上没事儿就用从京城买的材料继续做手工,她没做新娘头花。
现在市面上各种新款是层出不穷,新娘头花不大好卖了。
毕竟一串好几块钱,不是谁都能舍得钱买来戴的,她暂时不想跟风了。
仍做普通头花,专门做给小姑娘戴的,那种偏可爱甜美风格的。
比如:粉色的上面点缀着一排小巧的五瓣花的发带,漂亮如小公主。
或者做一对大红牡丹花上落着蓝色的蝴蝶,留着流苏,风一吹来,飘飘若仙。又或者一支素簪子,顶端停歇一只彩色的蜻蜓,每一款看着都大大方方简简单单的。
没人买她就自己带或者送人。
不过显然她想多了,也低估了自己的实力跟知名度,到集市刚将头花摆出来就被早已认识她的人围上了。
同款头花她做的都不多,每款最多三四支,真是手慢无。
不快点,一会功夫就抢光了。
刘美娟在一旁手忙脚乱的,她跟明花的摊子挨着,款式虽然不如明花做的新颖,也有很多其他摊子上没有的,这人一向喜欢扎堆。
人越多越来挤,张明辉在后面看得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别挤别挤,摊子挤散啦!“
他赶紧出声维持秩序,顺带盯着那些手脚不老实的。
“哥,你去帮嫂子收钱。”
张明花算账快,刘美娟不行,收个钱找个钱要老半天,这样太慢了,人都挤在了一起。
“好好。”张明辉立马挤过去帮媳妇收钱。
集市现在改日子了,农历逢三、六、九都是集日,人比以前还多。
姑嫂俩隔两天一来,做的头花根本供不上卖,同款式同样价钱,很多人宁可排队等着买她们的,也不去别家,气得旁边摊子的两个人大声吆喝揽客,可仍是无济于事。
这大概就是口碑跟名气的效益,很多人都是买熟不买生。
眼前终于清净了。
刘美娟掏出手绢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边收摊子边问明花:“回家吃饭不?让你哥去买点肉包饺子?”
“不了嫂子,我得回家喂猪呢,这几卷绸带给你用吧。”张明花把包里的绸带拿出来递给她嫂子。
“我还有呢,上回买的够用一段时间了。”刘美娟摆摆手,不要。
绸带现在比较好买了,还不要布票,贵是贵了点,做出来的头花真好看,卖得也好,她当然舍得下成本。
嫂子不要,张明花只好收起来,现在一些厂子是真会敢时髦。
专门生产这种做头花的绸带,什么颜色的都有,看的人是眼花缭乱。
张明花从集上回来,郑三斗人已经在家了,他刚从阳城回来。
第64章
“回来了, 媳妇儿。”郑三斗上前接过她手上的东西。
转身拿来切好的西瓜。
九月份了,秋老虎燥热得厉害,张明花一路走回来出了一身汗。
她洗了洗手坐到客厅的椅子上, 吃着在井里镇过的西瓜, 真是清甜又解渴, 身上的热意很快消退了下去。
“你怎么去这么多天?”阳城也没多远, 郑三斗一去六七天, 期间只打过一次电话。
张明花忍不住朝他抱怨了一句,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这男人有些野,给他放出去就不爱回家。
郑三斗好笑的揉揉她脑袋,“我怎么会不回来?媳妇, 你不知道,你不在我身边我天天想你,这不一忙完就赶紧回来了。”小没良心的,竟然这么说他。
在明花脸上使劲亲了一口, 郑三斗转身进西屋拎出来个黑色的手提包, 当她面打开,将包里的钱拿了出来。
嘴上解释道:“我跟魏哥这次运了批货回来,小挣了一笔。”
“你们俩投机倒把?!”张明花面上一惊,瞬间觉得手上的钱有些烫手。
哗啦~钱散落到了地上。
“没有, 我们走的正规途径, 有单位批条的,放心吧, 我不会铤而走险的。”郑三斗说着弯腰捡起地上的钱, 重新放回包里。
这次赚的不多, 赶得上普通人半年工资了,辛苦六七天还是值得的。
“媳妇, 今天的头花都卖了?”怕她胡思乱想郑三斗岔开话题。
“嗯,都卖了,还供不应求,你饿了吧?我去做饭。”张明花见虚惊一场,心顿时放回肚子里。
投机倒把不是好事儿,要不了多久会严打的,好多人都得进去,她可不想郑三斗为了挣钱以身犯险。
“我带回来一只烧鸡,还有几斤香肠,媳妇,再炖个菜吧?”他嘴巴被他媳妇养刁了,这几天出门在外吃什么都不香,就想吃家里做的菜。
张明花点点头,“家里菜豆现成的,你想吃什么做什么。”
郑三斗跟在她身后一块进了厨房,准备帮忙烧火,结婚有三个月了,他还是没怎么学会做饭,只能干伙夫这活。
“媳妇,嫂子让我问你,有什么新样式的饰品,顾瑾还要跟你买。”
“没到三个月呢她着什么急?”张明花洗米先把饭焖上,再把从集市上买回来的五花肉切了炖豆角。
郑三斗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看着火,他的两条大长腿实在无处安放,干脆改蹲着。
灶里的柴禾烧得噼啪作响,跳动的火苗有些炙热,身上很快热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郑三斗拿着蒲扇扇着风,接着道:“我听魏哥说的,服装厂这次是赚得盆满钵满,新娘头花早就卖到京城去了,再没人质疑周明翰当初的决策。”
花一万块钱买了串头花,当初很多人不看好,骂周明翰蠢,脑袋锈住了。
现在不仅没人质疑,很多人还得了红眼病,想尽办法要分一杯羹。
周铭翰被逼得没招了,只能把头花的设计转手卖出去,新娘花现在可以说是全国遍地都有,火爆程度可想而知。
而且随着新娘花的大卖,与其相关产业也兴盛起来。
就比如做头花用的绸缎绢纱,省城纺织厂就陆续新推出了很多种,各种颜色的都有,甚至连那种塑料的花枝现在都有卖的。
张明花上次在百货大楼见过,她想过新娘花会火爆,没想到会火成这样,她这算不算无意中推动了多个行业的进步吧?张明花臭屁的想着。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做普通头花,对新娘花已经失去了原有的热情,觉得花样也就那些了,别的饰品到可以好好琢磨琢磨。
不过随着繁忙而劳累的秋收逐渐拉开序幕,她没心思跟精力去做手工,整天忙得腰直不起来。
割稻子打稻子,掰玉米掐高粱,收大豆,打谷子,从金色的秋天一直忙碌到下了第一场雪的初冬。
手上的茧子都厚几层,张明花方才有时间喘口气,摆弄她的头花。
只是,看着手里的红绸子被自己粗糙的手指刮得拉出了丝儿,张明花无奈的笑了笑,回身拿过炕柜上的铁盒香脂,拧开抠了一坨,仔细抹了抹手,然后再放回去。
已入冬,她跟郑三斗早从西屋搬到了东屋,床不睡改睡火炕。
一铺大炕有三米长,两米宽,炕梢放着一对红色的炕琴柜,柜下面是开拉门并且两边带着抽屉的箱子架。
张明花把绸带手起来,从柜子里找出一包碎布头来。
将炕桌往一边推了推,打开包袱,挑出一些大块的布料。
用木头尺子跟画粉在上面分别画出几条白色的线,然后拿起剪子顺着线剪下来。
家里有缝纫机,她几分钟就顺着画的线缝完了,再塞上棉花,装上一对毛茸茸的耳朵,用黑线缝上胡须,一个圆鼓鼓的猫头抱枕就做好了。
郑三斗打外面进来,见她做的新玩意,还上手按了按。
“这个好,累了还可以垫垫腰,不过媳妇,是不是小了点儿。”
他这虎背熊腰的可垫不住。
张明花白了他一眼,夺过抱枕自己抱着,“谁说给你垫腰的?人家做的这是抱枕,抱着睡觉的。”
她没事儿做着玩的,手得养几天再做头花,不然把绸子刮得拉丝儿了,做出来的头花不好看。
郑三斗一听,立马嫌弃的将她抱枕给丢一边去了。
还以为是垫腰的呢,原来是跟自己争宠的,这怎么行!
他揽着明花的肩,颇不甘心的问道:“媳妇,我是哪儿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你整这么个玩意抱着睡觉也不想抱我。”
张明花在他腰上拧了一下,娇嗔道:“大半天的瞎说什么?我就是没事儿做着玩的。”
这家伙,天天晚上缠着她酱酱酿酿不够,睡觉还得抱着自己,真的是太黏人了。
郑三斗被拧得呲牙咧嘴的,抓住她的手低头瞧了瞧,一秋天下来上面全是茧子跟细小的伤口,比刚结婚那会儿看着粗糙了很多,有些心疼,又没办法。
平时不上工可以,秋收不上工不行,这手得养上一段时间了。
张明花将手抽回来,不给他看,实在难看死了,“你不是说上山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魏哥打电话找我说点儿事,没上山,咱家柴禾够用了。”他还弄辉来几袋煤,留着过些日子烧炉子。
“你又要出门吗?”郑三斗秋收之前出去一趟挣回几百块,后来忙起来没时间,不然还得去。
“嗯,这次魏哥打算弄些海货回来。”他媳妇最爱吃海鲜了。
可惜不能带着她一块去,路上不安全也不大方便,等以后有机会的。
“我去给你收拾衣服,要去几天?”张明花说着穿鞋下了炕。
“怎么也要去五六天,媳妇,衣服先不着急收拾,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找个人过来跟你作伴吧?”
他们家这一片住户少,就零星有几家,有什么事喊邻居都听不见。
上次出去多少天他就担心了多少天,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不用,我不害怕。”张明花摆摆手,她胆子大着呢,一个人在家也丁点不会害怕。
“还是找个人吧,不然我不放心走。”郑三斗想了想,“让咱妈过来?”
张明花笑了,“行,让妈过来。”
郑三斗勾起唇角,抬手刮了下她鼻子,他媳妇这是又想娘家了,亏得嫁得近,不然时间长了见不到娘家人还不得哭鼻子……
第二天上午,陈秀珍跟张长贵一块来的。
张明花刚起来没多大一会儿,实在是昨晚被折腾狠了,早上没起来。
起来捶了捶酸疼的腰,随便吃了口饭,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她爸妈就到了。
两人溜达走来的,还给她拿来半袋子自家种的大黄米和刘美娟娘家给的花生,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豆子,都是明花家没有的。
陈秀珍进门四下打量了几眼,明花嫁过来她还是头一回来,“三斗走半天啦?”
“早上就走了,爸妈,你们怎么没把壮壮一块带来?”张明花找出棉拖鞋给二老换上。
“你大哥没让来,怕他住两天想家哭闹,到时候还得送回去。”张长贵进屋坐到炕上,“这屋真亮堂。”
“窗户这么大,能不亮堂吗?就是冬天取暖费柴禾。”陈秀珍可是体会到了,她家今天柴禾比往年都要费,幸亏家里柴禾多,女婿还给弄了几袋子煤,寒冬腊月也不担心。
不过还是砖瓦房住着舒心,自从搬到新家,没人趴墙头了,家里吃点什么好东西也不用藏着掖着的,自家新打的水井,再不用天天早起去挑水了,没事她还能去找明花她三婶唠唠嗑,反正是哪哪都好。
张明花倒了两杯水,又给她爸找烟,还拿出零嘴,昨天郑三斗收拾的有大兜子呢。
她家就两口人,零嘴她要是不吃,郑三斗是不会想起来找的。
“妈,新房子冷不?”她爸妈搬新到房子住有一段时间了,她是搬家那天回去了一趟看看,之后再没回去过。
“不冷,就是感觉有些空旷。”房子大,屋子多,家里人口却少了,没从前热闹了。
陈秀珍摸了摸炕上的垫褥,这还是结婚时她给做的,“明花,你大姐来信了,说是过年回来住几天,正好你姐夫放假有时间。”
张明花点点头,“我姐四五年没回来了,是该回来看看。”她爸妈嘴上不说,心里一直惦记着,她姐嫁得实在太远了回娘家费劲。
“妈,你上炕坐,出去看看,好像我七叔七婶他们来了。”
张明花听到外头“砰砰”敲大门的动静,赶紧迎了出去。
果真是郑连友跟韩玉芬,杨彩凤也来了,后面还有抱着孩子的郑向阳。
郑连友听说亲家来了,再忙也要来看看,进门就笑呵呵的拉着张长贵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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