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连启,看着可像了,就是脸上多了道疤,我寻思叫三斗去认认,要是他,就叫公安抓起来。”余婶恨恨的道。
她每次想起自家那只被拧了脖子的老母鸡就一肚子火气,偷走不算还给拧死了。
郑连启跑了,无影无踪的,这回可叫她逮着了,该死的偷儿,抓住了送他去劳改!
“余婶,他看见你了吗?”张明花紧张的问,那人多半就是了,余婶跟郑连启是几十年的老邻居,轻易不会认错人。
“没有,他当时侧脸对着巷子口,我走过去半天才想起来他是谁。”余婶也是后知后觉,刚开始根本没在意,毕竟她每天送饭要往返出租房和医院好几趟,经常会碰见很多人,不可能各个都仔细看。
“那还等什么,快报公安呐。”韩玉芬一脸焦急,“可不能让他跑了。”
“七婶,你说不能让谁跑了?”郑三斗进来了,正好听到韩玉芬的话。
“郑连启,余婶刚才看见了,就在医院后面的巷子里,三斗哥,他这时候出现在医院附近,肯定没安好心。”
张明花说着看向另一边床上的两个孩子,心里不禁担忧起来。
郑三斗脸色一肃,“没事儿,我下去看看。”说着,他立马下了楼。
他没走前门,直接从医院后门出来了。
医院后面有一条三四米宽的巷子,晚上没什么人,白天人还挺多的,这会儿有几个卖吃食的小摊子,因为是中午饭点,摊子前面人不少。
郑三斗没直接过去,而是探着头四下看了看,还真被他看见了。
真是郑连启,穿着一身黑衣服,正在一个卖面的摊子后头蹲着吃面,背对着人,不熟悉他的很难认出来。
郑三斗眼睛一眯,这人这时候出现在医院,多半是冲他跟孩子来的,他不敢大意,赶紧去打电话。
郑连启低头吃着碗里的面,并没注意到身后的郑三斗,他在后巷藏了一上午,有些饿了,想去弄点东西吃,又不敢走远。
他现在是个黑户,一直在县城里躲躲藏藏的,这段时间身上已经没多少钱了,毕竟不是谁家猪都那么好偷的。
看见卖面条的,他实在忍不住就买了一碗,想着快点吃,几分钟就吃完了,应该不会被认识他的人看见。
“郑哥,你吃了吗?”
郑三斗打完电话,碰见赵凯了,他去后巷买饭刚回来。
“没呢,我七婶来了,我正琢磨去食堂看看,买点什么吃的。”
赵凯点点头,“后巷那家卖面的不错,量大管饱。”
“行,我一会儿去看看。”郑三斗心里存着事没跟他多说。
直奔后院食堂旁边的锅炉房。
找到在锅炉房干活的老头,“沈叔,帮我个忙?”
沈叔拿着窝窝头刚要吃,一听郑三斗说找他帮忙立马就放下了。
“你小子不在楼上抱儿子,找我个遭老头子能帮你啥忙?”
他已经六十来岁了,是三十年前转业回来的老兵,跟郑连山有些旧情,因为腿上有伤,一直在医院锅炉房工作,郑三斗跟他挺投缘的,很喜欢听他讲从前打仗的那些事。
当年他决定去当兵就是受这位沈叔的影响,明花在医院这些天,他没事儿就过来看看。
“沈叔,您帮我盯着点后巷那个黑衣服脸上带疤的男人。”郑三斗递过去十块钱,“顺便请您老人家吃个面。”
老头笑了,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保证盯住了。”正好中午没啥事活动活动筋骨,还能顺便改善下伙食,这差事太美了,以后要是多来几次,他老头子就发达了。
“沈叔,注意安全,他就是郑连启,可不是个善茬。”郑三斗叮嘱了几句,叫他别太大意,郑连启虽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但也很难缠。
沈叔点点头,“放心吧,我老头子当侦查员的时候,他小子还在穿开裆裤呢。”说完,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就往后巷去了。
郑连启这两天一直在医院附近转悠,其实很难不被人注意到。
公安来得很快,都穿着便衣,不过没急着抓他,和沈叔配合着,一直跟着郑连启。
很快将他这一年的行踪摸透了。
这一年他东躲西藏的也没闲着,大偷小摸的事没少干,经常在火车站一带活动,认识了一帮三教九流,还发现他跟医院的护士有联系。
就是那个容长脸护士,她叫常美芳,三十多岁了,离婚多年,去年通过她表哥认识的郑连启,那时候郑连启身上有钱,人模人样的,常美芳就跟了他一段时间。
后来发现他不过是个老赌棍,酒鬼,想甩却甩不掉了。
被公安找上之后,常美芳将她知道的都说了,包括郑连启几次逼她偷双胞胎的事。
其实今天上午,她还尝试过接近双胞胎,可还是不行,正想着,明天再不行就随便抱个孩子给郑连启算了,没想到公安就找上她了。
张明花出院那天,郑连启还计划着抢孩子,结果被抓了。
第83章
魏乾开着吉普车, 将明花和两个孩子从县城送回南湾大队。
眼下已是九月末,稻子熟了,坐在车里放眼望去, 是一片金黄, 此时, 手上握着镰刀的社员们, 正弯腰在田里忙着收割。
到家了, 张明花捂得严严实实的, 从车上下来,这会儿自家门前没什么人,能上工的都在地里, 不能上工的也看不见人影。
郑三斗本来打算抱她进去,她非要自己走,她身体恢复了许多,卸了货感觉整个人轻盈了, 走路都带着风。
家里韩玉芬帮着收拾的, 看着干干净净的,跟她出门之前没什么两样。
张明花进门后转悠一圈,才进了东屋。
东屋里,不止窗前挂着帘子, 炕前也扯了跟尼龙绳, 挂着粉色的,的确良窗帘, 炕上铺了两层厚褥子, 早上还烧了火。
脱鞋躺到自家炕头, 张明花舒服得长叹了一声,“还是家里好。”
郑三斗放好带回来的东西, 听见她感叹,过来揉了揉她脑袋,笑道:“累了?先睡一会儿吧。”
“不累,我就是有些想家了,感慨一下。”张明花侧过脸,看着身旁两个在睡着的孩子。
今天是出生第五天了,小脸好像长开了一点,没有刚出生时那么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似的,而且吃饱了就睡,很好带。
“三斗哥,郑连启被抓住了吧?”公安在医院门口抓捕时,她整个人被郑三斗护在怀里,从头到尾什么都没看见。
“嗯,放心,他这次进去再想出来可不容易。”郑三斗安抚道。
今天早上的行动是提前计划好的,很顺利,没出现什么意外,媳妇眼睛被自己挡着没看见,郑连启当时手里攥着匕首。
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仇恨,郑连启宁可冒着被抓的风险也要对付他们一家。
张明花放心了,“他那人太执拗,就因为过去的一些事情对双胞胎下手,也不反省反省他自己做错了什么?爷爷去世前肯定后悔了,不该收养他。”
郑三斗摇摇头,“也不见得。”他爷爷那人就很固执,都说谁养大的像谁,郑连启有些性格特别像他爷爷,回头他得去打听打听案子审理得怎么样了。
说了会儿话,张明花就迷迷糊糊睡着了,郑三斗见这会儿屋里没别人,满眼温柔的在媳妇脸颊亲了亲,替她盖好被子,拉严实窗帘,转身出来了。
陈秀珍跟韩玉芬在厨房里,余婶回家去看看,明天再过来。
魏乾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很是无聊了半天,见郑三斗人总算出来了,便笑着打趣道:“这当了爹就是不一样,容光焕发的。”
“那没办法,谁叫我媳妇肚子给力,一胎两个儿子,你羡慕了吧?”
郑三斗得意的笑着,“我跟你说,羡慕也没用,你不能生了。”
“你才不能生呢!”魏乾听了他的话,立马炸毛了,是他不能生吗?那是情况不允。
郑三斗呵呵笑着,随即正色问道:“杨君没什么动作吧?”这些天他一直在医院里,没去打听杜家那些人的动向。
“他能有什么动作,倒是杜婷婷跟她二哥带着几个人出省了,莽得很呢。”魏乾一脸的不屑,杜家兄妹俩真是挣钱不要命了,不熟情况就敢贸然出去。
“不管他们,两只臭虫。”郑三斗说着去换了身衣服,中午留魏乾吃饭。
又叫上他七叔跟郑向阳父子俩,还有郑家其他几位长辈,跟他们说了郑连启的事。
不过并没人在意,抓就抓了,反正郑连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留着也是个祸害。
送走魏乾,张明花就开始做月子。
余婶每天仍过来帮忙,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什么的,陈秀珍也在闺女家住着。
回来的第二天,张长贵就来看外孙子,一块来的还有张家几位婶子大娘。
“这俩孩子长得真好。”张长贵挨个抱了半天后,稀罕得一直称赞个不停。
张明花在一旁听了就忍不住笑,她爸跟其他来看孩子的人一样,自身带着过滤镜,看着她家大宝二宝哪哪都好。
“自家孩子自家夸,幸亏他们还小听不懂,不然肯定要飘飘然了。”
“小孩子嘛,当然要多夸夸才长得好。”
张长贵看了看闺女的脸色,还不错,也就放心了,“明花,你奶还说要来呢,我没让她来。”说着他就跟明花告起了状。
“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跟人家下地去捡谷子,瞧把她能耐的,摔了磕了可怎么整?气得你三叔天天看着她。”老小孩,岁数越大越不听话,说她还不高兴。
“我奶是在家呆着没意思了,等哪天我叫三斗哥赶马车把她接来。”
她奶还没来过她家呢。
张长贵摆摆手,“可别了,你这做月子呢,三斗也要干活,把她接来帮不上忙不说,反倒添乱,等过了秋收再说吧。”
他老娘那人性格古怪得很,强势了一辈子,一般人受住不了她,可别折腾了。
张明花没吱声,心里却惦记上了,等消停两天的肯定把她奶接来,她有些想她了。
接下来,陆陆续续的家里就没断过人,要不是眼下正秋收队里忙,估计过来看望明花跟孩子的亲戚朋友还会更多。
家里热闹也没影响双胞胎,每天是吃饱了就睡,很少哼哼唧唧的。
张明花则是各种汤食滋补着,生完孩子身材是不像之前那么臃肿了,但也没瘦到哪去,她抗议都没用,她要不吃孩子就没口粮,又不能看着他们饿着,或者喝奶粉。
奶粉再好它也不如母乳,可整天没滋没味的,她是真有些吃不进去。
陈秀珍说她矫情,别人家女人坐月子想吃还没有呢,还有那刻薄的婆婆,干脆都不叫儿媳妇做月子,生完孩子顶多歇个五七天的,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她还不知足。
郑三斗还打算叫她做双月子呢,家里各种吃食不断,还买了不少当归、虫草这类适合产妇的草药,把她养得小脸蛋红扑扑的。
张明花被自家妈数落了两回,就不敢再吱声了,一天天的煎熬着。
不过一周时间,郑连启身上的案子就基本查清了。
郑三斗心里一直纠结着他父亲当年去世的真相,在郑连启被抓后,他就向公安说出了自己的怀疑,请求对当年的事深入调查。
为此,苏雅洁也被公安带到局里问话,因为郑三斗提供了一些郑家老一辈人的书面证词,虽然不足以证明她有罪,但她还是暂时被拘留了。
不说苏雅洁气得如何发疯,毫无形象的在公安面前破口大骂自己儿子,单说郑连启,指名道姓非要见郑三斗。
说要当面告诉他当年的真相。
郑三斗自然是要去的,想看看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其他案子他都认了,唯独郑连山去世事不肯说,也是那些和他一块被抓的二流子,就是和他一起偷盗的同伙。
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见到公安跟银手铐腿都吓软了,哪还有什么思考能力,都不用怎么审问,自己主动就招了。
郑连启身上的案子多且牵连广,光是有证可查的,就二十余起,全都是团伙作案,他还是团伙头子。
已经三进宫了,加上他脸上的伤疤,是致人重伤时留下的,这次进去没个十年八年的肯定是出不来了。
叔侄俩在拘留所见面。
隔着一道铁栏杆,还有公安守着。
见郑三斗来了,郑连启很是激动的站了起来,好像是见到阔别已久的亲人一般,眼里透着兴奋的光。
“我的好侄儿,咱们爷俩总算见面了。”看着对面,跟他那位早死的大哥面容酷似的郑三斗,郑连启嘴边泛起嘲讽。
“你小子比你爸心硬,你爸他太心慈。”所以短命,这四个字在舌尖绕了一圈,又生生被他咽回肚子里。
郑三斗面色不变,“别乱认亲戚,我可不是你侄子,咱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不,我是你爷爷亲生的,才不是捡来的,郑家那几个老混蛋合起伙来骗人,你是我亲侄子,我是你亲叔叔!”
提起自己的身世,郑连启就非常气愤,他怎么能不是亲生的,他就是亲生的!
郑三斗哧地笑了,这人可真偏执,“自欺欺人,一个身世不明的野种,郑家根本不承认你,还坚持个什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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