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微见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怕后宫中如今已是谣言满天飞!
映微想的没错,从前不少妃嫔本就嫉妒映微得宠,没少背地里嚼她的舌根子,如今有了话头,别说上头的主子们说三道四,就连宫女,太监们也是议论纷纷的,说映微是天煞孤星,说她是狐狸精转世,说她福气太过,所以克死通贵人的孩子……
这话是越传越离谱,不仅把通贵人前一个儿子折损一事算在她头上,甚至连荣嫔前几个孩子没了也怪在她头上,谁叫她们三人同住在钟粹宫?她们啊,可不管那时候映微尚未进宫了!
听雪轩内。
通贵人死死抱在怀中的小阿哥,任谁劝都不撒手,皇上站在一旁是脸色沉沉。
谁都能瞧出皇上心情不好。
毕竟将才查也查了,太医也请了,并未不寻常的地方,以孙院正为首的太医们都说是因小阿哥身子太弱,所以才会折损。
这话皇上相信,但身为母亲的通贵人却是不相信的,口口声声说他的小宝身子已一日日壮实起来,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没了,白日里他都好好的了……
继而,她就成了这般模样,抱着小阿哥不肯撒手。
佟贵妃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如今小阿哥已经走了,通贵人,节哀顺变,你如今还年轻,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可不管她怎么说,通贵人依旧一言不发。
佟贵妃没有法子,转头与皇上道:“还请皇上先行出去坐坐,如今通贵人受了刺激,人多她不适应,臣妾再好好劝劝她。”
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皇上答应下来。
半个时辰后,佟贵妃就抱着小阿哥的尸身走了出来,将小阿哥交给礼部的人,道:“好生葬了小阿哥。”
说着,她才看向皇上:“皇上节哀,您下朝之后就一直守在这儿,连午膳都没有用,可要用些吃食?通贵人这儿有臣妾守着,您大可以放心。”
皇上瞧她身上已有几分贵妃的气度,略感欣慰,却还是好奇道:“方才朕劝了她许久,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你与她说了些什么,她竟如此听话?”
佟贵妃当然不会说实话,只低声道:“臣妾说来说去也就那么些话,劝她养好自己的身子,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家中亲眷想想,臣妾从前就听通贵人说过,她额娘身子不好,阿玛宠妾灭妻,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叫她额娘怎么办?”
“再加上方才屋子里人多,通贵人气闷伤心,一时间没缓过神来。”
皇上点点头:“你辛苦了。”
“能够为皇上分忧,臣妾就不辛苦。”佟贵妃面上浮现出几分笑意,迟疑片刻,还是道:“孙院正的意思是叫通贵人仔细养着,可臣妾却觉得她从前就是个爱热闹的性子,越叫她静养,她就越会胡思乱想,如今正值春日,天气好得很,不如准她四处走动,也能叫她散散心。”
皇上觉得这话甚有道理:“那你就多费些心思,若有什么缺的少的看着安排。”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流言一事……”
佟贵妃自然知道皇上话中含义,心底一酸,面上却犟着不肯显露端倪来:“皇上放心,臣妾自会处理这事儿,至于通贵人那边,臣妾也会好好劝劝她的。”
皇上这才放心下来。
佟贵妃瞧着皇上身影渐行渐远,脸上却是笑意全无,长长的指甲嵌到肉里,却感觉不到疼。
掌心再疼,却不会比心更疼。
她是万万没想到皇上到了这个关头还念及那个贱人,想要她帮着劝通贵人?
呵,做梦!
方才佟贵妃可是与通贵人说了,唯有她活下去才能替她两个儿子报仇,若她没了,那才真真是亲者痛仇者快,就算她到了九泉之下,她那两个儿子也只会怪她这个当额娘的无能!
通贵人听闻这话,才乖乖将小阿哥交到佟贵妃手上,更呢喃着:“你们放心,额娘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替你们报仇的!”
接下来几日里,佟贵妃就有的忙了,不仅要镇压宫中那些流言,处理后宫琐事,还要时不时“劝慰”通贵人一番。
这流言蜚语倒好镇压,佟贵妃打死了几个嘴碎的宫女,宫人们很快就不敢再多嘴多舌。
但这不过是表象,佟贵妃越是雷厉风行,宫人们就越是觉得这事儿有猫腻,明面上虽不敢造次,私下却越是议论纷纷。
当然,这些事儿映微是半点不知道。
这几日的时间里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想差小卓子出去打听一番,小卓子都出不去。
皇上派人守住了钟粹宫西偏殿,外头的人进不来,里头的人也出不去。
对于映微,皇上可谓思虑周全,就怕她听到些风言风语影响心情,更怕有些不浑水摸鱼的妃嫔前来说三道四……
如今映微就像被软禁似的,也就每日皇上过来能听到些消息,还是皇上嘴里的消息,难辨真假。
这一日皇上过来直说事情都已尘埃落定:“……紫禁城中向来是三人成虎,胤禶之死只是巧合,被他们说的邪乎得很,你若真是不祥之人,朕与你相处最多,你该冲撞的是朕,如何会冲撞到胤禶身上?”
说着,他更是道:“至于通贵人,朕看她心情好了不少,昨儿佟贵妃还说她在承乾宫用了大半碗血燕粥,想必再过些日子,就会渐渐忘记这件事的。”
“皇上不必安慰嫔妾,丧子之痛,哪里是说忘就能忘的?”映微心里清楚的很,更是看向皇上,正色道:“若事情真像皇上说的这样轻巧,为何还不准嫔妾四处走动?如今像犯人似的幽禁在这里?”
皇上哑然,旋即却苦笑道:“放心,再大的事儿等过些时日总会过去的,这几日春雨绵绵,出门不便,你就好生在钟粹宫歇着就是。”
映微看向窗外,前几日开的正好的杏花被春雨一打,只剩下零星花骨朵,地下更是泥泞一片,的确不是出门的好时候。
但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明明事情与自己没有关系,却要遭受这无妄之灾,偏偏她连苦都没地方诉。
皇上也知她这几日心情不好,便故意逗她开心,甚至还将元宝抱了起来:“快,与你们家主子说,要她别不高兴了,整日愁眉苦脸的,当心老了。”
从前他问她为何整日都是悠哉乐哉的,她直说笑一笑十年少,更说为了些已发生的事情不高兴不值当。
他一直视猫儿狗儿的为畜生,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抱元宝。
元宝虽是只猫儿,却聪明得很,也不知道是皇上很少亲近它的缘故,还是它能从旁人言行举止中瞧出皇上不一般来,它一向有些惧怕皇上,如今即便被皇上抱的不舒服,小脸在皇上怀中都挤变了形,却也乖乖呆着,一动都不敢动。
映微瞧见它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皇上还记得嫔妾先前说的玩笑话。”
说着,她便将元宝接了过来,正色道:“嫔妾知道您这是为我好,可是,嫔妾总不能一直躲在钟粹宫,一直躲在您的羽翼下吧?”
“嫔妾自觉并非那等柔弱之人,那些流言蜚语从前也是听了不少,不会受不住的。”
“况且嫔妾什么事儿都没做,如今整日躲在院子里不出门,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嫔妾心虚。”
“您就准嫔妾四处走动吧,嫔妾早晚有一日要面对这些的,早晚有一日要对上通贵人的。”
“你啊你,叫朕怎么说你才好。”皇上摇摇头,很是无奈,可他到底还是答应下来:“那朕话先说在前头,你若受了委屈,一定要找朕给你做主,别到了夜里,一个人偷偷躲在被子里哭鼻子。”
映微笑道:“皇上放心好了,嫔妾可不是那等喜欢哭鼻子的人。”
当日,皇上就将钟粹宫西偏殿的人撤走了。
可那些妃嫔也并非一点分寸都不知道,有人深知映微在皇上心中分量不一般,自不会来触这个霉头,有人则持着观望态度,心想总有人会出头的……
待翌日映微一早前去承乾宫请安时,一路上更是感受众人打量的目光,不少人眼神中还带着避忌与惶恐。
映微像没看见似的,径直步入承乾宫。
在坐的不少妃嫔更是偷偷交换起眼神来。
安嫔瞧见她,更是不怀好意道:“……哟,这不是咱们平贵人吗?没想到你竟然敢出来,若本宫是你,恨不得一辈子躲在钟粹宫才好,本宫可提醒你一句,待会儿通贵人也会过来的!”
映微含笑道:“多谢安嫔娘娘提醒!”
接着,她便落座下来。
只是叫她没想到的是,原本有两个贵人是坐在她身侧的,可瞧见她坐下来却找由头换了个位置。
其中深意,是不言而喻。
映微知道她们这是怕被自己克了,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好在她早有心里准备,所以并未觉得有什么。
就在这时候,通贵人缓缓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眼神就死死落在映微面上,那眼神里,恨不得射出刀子来。
正当众人期待下一步通贵人有什么动作时,可她却是什么都没做,甚至什么都说,缓缓坐了下来。
别说众人愕然,就连映微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还是通贵人吗?
不过两次经历丧子之痛后,从前略有几分丰腴的通贵人憔悴的不像样子,身形消瘦,面容枯槁,好像一阵风刮来就能将她吹倒似的。
佟贵妃露面后瞧见映微时,也略有些惊愕,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与众人闲话起来:“……前几日春雨不断,今日总算放晴了,既是难得好天气,不如选个日子咱们一起去御花园散散步,也免得诸位妹妹整日无所事事。”
说着,她更是含笑道:“上次平贵人生辰,本宫虽有事耽搁并未亲自过去,事后却也听人说了那百花宴办的是极好,御花园里虽算不得百花盛开,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她都这样说了,众妃嫔自连连称是。
映微前几日在院子里憋闷坏了,便也打算前往,毕竟佟贵妃很少有时间举办这样的宴会,她多少得给佟贵妃些面子才是。
春萍经今日一事,瞧见通贵人没什么反应,放心不少,便兴高采烈替映微准备起衣裳来。
四月的天儿,几场春雨后便一日日热了起来。
到了花宴这一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映微等人与佟贵妃请安后先是去了御花园赏花,接着再去了水榭。
佟贵妃今日的确费了心思,不仅从宫外请来了戏班子,还找来了杂耍班子,更从京城最有名的酒楼里叫来了席面,更是笑着道:“……你们别谢本宫,若是要谢,该谢谢皇上与太皇太后才是,本宫原打算就请戏班子进宫,太皇太后说既然大家难得乐呵,便请了杂耍班子,皇上更说要大家尝尝宫外酒楼的手艺。”
“这些酒楼做菜虽不如内膳房精致,可咱们却也能吃个新鲜。”
众人连连称是。
映微对这席面很有些兴趣,瞧见爆炒鳝丝,夫妻肺片这类菜觉得很是欣喜,内膳房讲究食不厌精,所有菜肴做的越精致越好,再加上后宫中的女人向来不爱川菜,她也难得尝到正宗川菜滋味。
如今瞧着满桌子川菜,她心中明白皇上是有意为之,怕是专程为她请的擅川菜的酒楼师傅进宫来的……
佟贵妃瞧见众人都高兴,更笑着道:“待会儿用完饭,你们随本宫去湖边走走,更有好玩的东西瞧。”
安嫔不免好奇,多问了几句,可佟贵妃却愈发卖起关子来。
如此一来,众人是愈发好奇。
谁知等着午饭将尽时,皇上却过来了。
众人皆未想到,佟贵妃率众妃嫔上前请安,不免问道:“……臣妾昨日还听皇上说近来公务繁忙,如何有时间过来?”
皇上的眼神先是落于映微面上,瞧她神色如常,便看着佟贵妃道:“朕公务繁忙不假,可想着贵妃难得设宴,就想着过来看看,正好劳逸结合一番,明日再继续看折子也不晚。”
众妃嫔想着皇上不会离开,一个个别提多高兴。
可映微却瞧着佟贵妃面上的晦暗之色却一闪而过,正当她疑心自己看错了,再要仔细再看时,却见着佟贵妃面上已扬起笑容道:“皇上说的极是,公务虽重要,可皇上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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