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脸色阴沉沉的,可怕到了极点:“那这病症可有医治的法子?”
老大夫想了想,点了点头:“倒也能治,只是……就算治好了平贵人的病症,只怕以后平贵人也再难有孕。”
事到如今,皇上满心想的就是映微就是如她称号一样平安无事,当即就道:“无妨,只要能治好平贵人就行,您一定要想办法治好她!”
从皇上对两位妃嫔的态度上,老大夫就已经瞧出端倪,自然不敢怠慢,连忙下去开方子。
皇上靠在椅背上,良久没用说话。
到了最后,他更是庆幸自己如此坚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可到底是谁对映微下的手?
皇上首当其冲就怀疑到索额图头上,顾问行下去开方子,皇上却是靠在太师椅上,良久没有说话,幸好幸好他的坚持,若不然等着几年之后,因为病入膏肓,他该如何?
算算时间,映微三年前服用此方子,那时候正是选秀前夕,而且等到再过十多年,映微没了,那时候太子已到若冠之年,根基已稳,索额图自不再需要帮手……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无毒不丈夫。
虽说身居高位者大多不甚仁慈,但皇上万万没想到索额图会狠毒至极,对着自己亲侄女就能下此毒手,当即就吩咐人彻查此事。
他要查清楚当初索额图是如何对着映微下手的,又是如今寻得这腌臜的方子……便是翻天覆地,他也要查清楚。
事情虽过去三年,但若细细去查,总能查到些蛛丝马迹的。
这几日索额图只觉得自己倒霉极了,先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小厮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是府中的管事摔断了腿……他只觉得不对劲。
可索额图就算再聪明,也不会将此事与皇上联想到一起,只将目光放在了纳兰明珠身上。
惠嫔出生纳兰一族,随着大阿哥回宫,日渐得皇上喜欢,索额图也察觉出纳兰明珠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来。
他们两人在朝堂上势均力敌,如今又是各拥其主,矛盾日益加剧,前几日因朝堂上的一件琐事吵得是不可开交,下朝之后更是互不搭理,连明面上的体面都不要了,所以才会怀疑是纳兰明珠做下这些事儿。
***
映微这几日也很快发现皇上不同寻常,每每问起皇上,可皇上总不愿多说。
映微便是有心替皇上分忧一二,只是涉及前朝,她也是爱莫能助。
这一日,皇上前来钟粹宫,映微察觉皇上眼下青紫愈重,便劝道:“……虽说您是天子,可却不能事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如此,您身子哪里受得住?就算天大的事儿也会有解决的办法,您烦心做什么?”
皇上自不好与她说实话。
但今日,皇上也是有备而来,沉吟道:“朕这几日的确是有烦心事,这烦心事唯有你能解。”
映微好奇道:“若嫔妾能替皇上分忧,绝不推脱。”
皇上看着她的眼睛道:“朕想要你替朕生个孩子。”
映微一愣。
皇上瞧她如此模样,心中更是酸涩,总不能说她此生难有自己的孩子,如今更是身重剧毒,要日日喝药吧。
皇上强忍心中酸涩道:“这些日子朕每每心情烦闷时,瞧见你与六公主,这愁郁总能一扫而空,便想着你若是能再添个女儿与六公主作伴那是最好不过。”
他神色虔诚:“映微,你能答应朕吗?”
他不是没想过与映微说出实情,他也瞧的出来,映微对索额图没什么情谊可言,但她如何会对她的阿玛,对赫舍里一族无情谊?更何况,那位老大夫说映微顶多喝药两三个月就能好了,心情最为重要,所以他只打算将此事瞒下来。
映微迟疑道:“可是,皇上,不管是孙院正也好,还是那位老大夫,都说嫔妾身子好得很,子嗣一事是强求不来的……”
“话虽如此,可事在人为。”皇上见她语气松懈,忍不住松了口气,像哄孩子似的哄她道:“事后朕请那位老大夫去了乾清宫,他说他有个方子可以试一试,咱们试三个月如何?若三个月之后你肚子没有动静,朕绝不再勉强。”
三个月,足够让映微痊愈。
映微瞧见皇上那期盼的眼神,也只能无可奈何点点头。
皇上在她面上啄了一口,道:“朕就知道你不会拒绝朕的。”
事到如今,孩子什么的他不在乎,只希望映微能够永远陪在他身旁。
很快,钟粹宫西偏殿里就飘荡着一股子药味,皇上并没有瞒下此事的打算,这种事儿,也是瞒不住的,故而只对外宣称映微身子不好,所以从宫外请了大夫开药调养身子。
可这话哪里瞒得住后宫众妃嫔?
一来二去,她们只猜测皇上这是请了名医给映微调养身子,她们是看破不说破,一来是不敢驳了皇上的面子,二来是嫉妒都来不及,哪里还有闲情逸致说三道四?
众人都在想,等着孝昭仁皇后丧期一过,皇上大封六宫时,映微一个妃位肯定是少不了的。
若不然,皇上如何这般着急给映微调养身子?不过是为了日后堵住众人悠悠之口。
佟贵妃知晓这消息后,再次将承乾宫的瓷器砸个粉碎,更是气的浑身发抖,哽咽道:“本宫是说皇上为何会这般好,不仅派人半道上接那大夫进宫,还赏了不少东西给那大夫在,只怕一开始就存了这个心思,可怜本宫盼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却是为那贱人做嫁衣!”
一旁的彭嬷嬷都不知该如何劝了,更不明白为何佟贵妃每次都能如此动怒。
佟贵妃咬牙切齿道:“不成,彭嬷嬷,你一定要想个法子替本宫除掉她!”
彭嬷嬷这些日子实在是忙,不仅要盯着被贬浣衣局的喜鹊,还是照料已满一岁的四阿哥,更要替佟贵妃出谋划策。
思来想去后,她只道:“您不必亲自动手,您可还记得安嫔?”
佟贵妃这才想起病了好些日子的安平来。
人人都道安嫔是染上风寒,可如今正值夏日,哪里会染上风寒?旁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安嫔呐,是急病了。
如今的安嫔是嫔位之首,等着皇上再封六宫时是个什么情形就不知道了,惠嫔与荣嫔肯定是占去两个妃位的,她们一个出生大族,替皇上诞下长子,一个恭顺娴良,替皇上生下几个孩子……如此算来,妃位也就只剩下两个。
有再有身孕,柔顺乖巧的德嫔,娇艳得太后喜欢,正有身孕的宜嫔,如今再来一个平贵人……这妃位怎么算怎么没安嫔的份儿。
佟贵妃心中了然,已知道如何做。
当天傍晚,她就带着补品前去探望安嫔。
这是她从前用在通贵人身上的老把戏,三言两语不仅透露给安嫔皇上想让映微有孕一事,更是委婉透露出皇上有意将德嫔封妃,更是道:“……本宫向来待你与惠嫔一视同仁,前几日见皇上冷落了些宜嫔,原以为明年封妃你也在其中,不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说着,她更是微微叹了口气:“论出身,论资历,你皆在平贵人之上,可若平贵人有个孩子,便是到时候本宫想替你求情都站不住脚。”
安嫔剧烈咳嗽了几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向来不是什么善茬,只低声道:“贵妃娘娘放心,臣妾心中自有分寸。”
她向来不是那等坐以待毙之人,前些日子就已派人与映微身边的人套近乎了,不光映微身边,德嫔身边她也有所行动。
殊不知映微对她的小动作是心知肚明,再一次等阿圆进来回话时,瞧见阿圆手上捧着粗粗的金镯子,简直是哭笑不得:“这又是安嫔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送给你的?”
阿圆点点头,面上却是半点笑意都没有。
半个月之前,安嫔身边的大宫女秋兰就与她套近乎,一开始她并未放在心上,后来随着秋兰送给她的礼物是越来越贵重,她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来,连忙禀告了自家主子。
如今她更是哭丧着脸道:“……虽说秋兰与奴才是同乡,但奴才记得安嫔娘娘身边有个太监与小全子还是一同进宫的,为什么他们不与小全子套近乎,非选中了奴才?是见奴才蠢笨些还是贪财些?”
映微被她逗的直笑:“这等好事儿别人可是求都求不到的,不说别的,安嫔娘娘向来出手大方,这些日子你收了多少好东西?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好生将金镯子收起来,就偷着乐吧!”
春萍也跟着打趣了她几句,最后却心事重重看向映微道:“主子,您说安嫔娘娘到底是要做什么?”
“她还能做什么?无非是想要除掉我!”映微说起这话来是云淡风轻,她知道,后宫中看不惯她的人多的去了,可没几个有安嫔这样的胆子:“你们也不必害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可怕的?”
这是皇上给她的底气。
说起安嫔,映微对她的印象一向不大好,她因出身不俗,脾气比宜嫔还要大,毕竟宜嫔虽跋扈,可碰上皇上不高兴还会撒娇一番,但她倒好,脾气又臭又犟,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却仗着家世出众,丝毫没有改变的意思。
不过,安嫔的确有猖狂的资本。
她的祖父乃是抚西额父李永芳,当年乃是明朝降清第一位将领,曾受太/祖皇帝重用,说句夸大的话,当年若没有她的祖父,大清能不能顺利入主中原都是另外一回事。
若论起亲疏来,她更与皇上沾亲带故,还是皇上的远房表妹。
安嫔很快就有所动作,她身边的宫女秋兰以为买通了阿圆,要阿圆将一包粉末下到映微每日喝的汤药里。
这是能叫映微终身不孕的毒药。
可惜安嫔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以为阿圆已是她的人,却不想映微早有防备,告诉皇上后,她的罪名很快就定了下来。
皇上这些日子本就心情不佳,偏偏安嫔还要往枪口上撞,直接命人将秋兰打死,将安嫔丢到冷宫去了。
这番动作,可谓一气呵成,从事发到尘埃落定,不过一日的时间。
当天夜里,皇上歇在了钟粹宫。
映微躺在皇上的臂弯,低声道:“……您在想什么?这些日子,嫔妾很少见到您笑。”
“没什么。”皇上握住她的手,缓缓道:“朕在想安嫔一事,她下手狠毒,若非你机灵,若非你御下有方,若真的服下那碗燕窝粥,后果不堪设想,可惜事情落败,她却死不悔改……”
一想起方才的事儿,映微也觉得安嫔是个蠢的。
若她是安嫔,定会打感情牌乖乖求饶,而非将家中亲眷搬出来,安嫔祖父等人从前便是立功无数,便是皇上念及旧情,可很多时候话一旦出口就变了味儿,皇上若真对她从轻发落,以后有人有样学样怎么办?
她只道:“您别想这些糟心事儿了,早些歇着,身子要紧。”
皇上微微叹了口气,只觉得近来烦心事不断,更觉得安嫔一事怕是没完。
果不其然,翌日一早安嫔的祖母就朝太皇太后递了帖子,求见太皇太后。
纵然安嫔祖父李永芳已去世多年,但他的妻子李太福晋从前就与太皇太后有几分交情,如今虽年事已高,不大出门走动,可每到逢年过节时太皇太后都会赏些东西给她。
太皇太后允她进宫。
随着李太福晋进宫的还有淑哲大长公主,这人乃是太皇太后幼女,也是太皇太后膝下唯一的女儿,太皇太后一生有一子三女,如今却只剩下她这个女儿,可想而知她这个女儿在太皇太后心中分量如何。
太皇太后也知她们前来所为何事,却还是见了。
果不其然,李太福晋一露面就是连连请罪,说她育孙无方,还请太皇太后降罪,又说她宁愿替安嫔受过。
淑哲大长公主与苏麻喇嬷又是劝又是擦眼泪,一时间,慈宁宫是哭声不断。
太皇太后坐在上首,沉声道:“……并非哀家不愿出手帮你,哀家也是看着安嫔长大的,从小她便经常随你进宫,只是昨日一事她实在是罪大恶极,好在没有出事,若平贵人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就不是幽居冷宫这么简单。”
“我知道。”李太福晋泪水涟涟,哀声道:“我也不求太皇太后能格外开恩,只是这孩子从小养尊处优,那冷宫是什么地方啊,如今夏日倒还好些,到了冬日,连口热茶都喝不上,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淑哲大长公主今日本不愿来的,可架不住李太福晋在她跟前直掉眼泪,她实在推脱不过,这才走了这一趟。
太皇太后是冷眼旁观。
她老人家从前不是没劝过李太福晋,说安嫔养的太骄纵了些,但作用不大,后来便也懒得劝了。
如今见李太福晋喋喋不休,大有一副若不将安嫔放出来誓不罢休的架势,太皇太后下意识微微皱眉。
这位太福晋还当这儿是盛京,还当如今是李永芳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不成?
可偏偏李太福晋在家中向来是说一不二惯了的,便是到了太皇太后跟前也未有收敛,只道:“……我也知道这事儿叫您觉得为难,可这不是平贵人没事儿吗?您说您如今不管后宫中的事儿,那可否将皇上或佟贵妃娘娘请来?我求求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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