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并不是个脆弱的,很快就振作起来,手掌更是轻轻落在自己肚子里上。
没关系的,很快她就会怀上龙子,到时候还怕皇上不惦记她吗?
***
佟贵妃这几日的确是顾不上这些个投诚之人,一来她对这些人持观望态度,二来则是时不时要去慈宁宫请安。
眼看着大封六宫在即,温僖贵妃是巍然不动,佟贵妃却是愈发担心,生怕她使坏,想着既无法得皇上欢心,便时常前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说是请安,实则是为了讨太皇太后欢心,顺便看能不能打探些内情。
太皇太后身居高位多年,早已清净惯了,被佟贵妃日日叨扰是烦不胜烦,可有些话却不好明说,便透出皇上很快会大封六宫的消息出来,好让佟贵妃有事儿忙,不必日日到慈宁宫来。
佟贵妃一听这消息是又惊又喜又怕,还欲再打探后位人选,太皇太后却闭口不言。
太皇太后知道她嘴上是个没把门的,但凡透出点意思来,只怕很快后宫上下都知道了。
更何况,虽太皇太后与皇上属意佟贵妃为后,但事情一日未定,便还有转圜,越是到这个时候,越是能看出一个人的本心来,太皇太后最后也想看一看这人到底担不担得起皇后之位。
佟贵妃回去之后是日思夜想,甚至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皇后之位,她势必要坐上。
一向沉稳的彭嬷嬷也跟着着急上火起来,替她出起主意来:“……依奴才愚见,娘娘您与其将心思放在太皇太后身上,还不如放在皇上身上,立后一事,皇上才是关键。”
佟贵妃却为难起来:“难道要本宫去问皇上?皇上那性子……”
她但凡敢问出口,皇上势必要生气的。
彭嬷嬷笑道:“娘娘向来聪明,这种事儿又何须自己亲自出面?奴才觉得平贵人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平贵人进宫多年,一向独来独往惯了,也就看在六公主的面子上与郭络罗贵人略有几分来往,但只要是人,那都是有弱点的。”
“奴才听说平贵人对远在庄子上居住的姨娘很是上心,她们母女每个月都有书信来往,娘娘不如从此下手。”
佟贵妃当即就会过意来。
佟家早非当年的佟家,如今在京城早有一席之地,不知道甩赫舍里一族多少条街,在京中被人戏称“佟半朝”。
更何况,赫舍里氏的生母不过是个姨娘,如今又住在庄子上,显然不得赫舍里一族看重,就算是这人悄无声息死了,赫舍里氏又能如何?
皇上就算再疼她,难道还会大费周章去调查这事儿?就算真是如此,到时候一切证据都被抹的干干净净,又能查出些什么?
佟贵妃心中了然,只觉得自己这算盘砸得极好,隔天众妃嫔请安后便单单将映微留下来说话。
映微与佟贵妃一向没什么来往,因通贵妃一事情,对佟贵妃更没什么好印象,寒暄几句后见佟贵妃仍未说明来意,就开门见山道:“……不知道贵妃娘娘将嫔妾留下来可是有事?您也知道,如今六公主正在出牙,日日闹腾的很,嫔妾不好多呆。”
佟贵妃一个眼神扫下去,彭嬷嬷就将屋内不相干的人都带了下去。
顿时,屋子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佟贵妃这才缓缓道:“说起来平贵人你进宫也有三年多的时间,你一向独来独往惯了,如今本宫有心与你交好,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这话说的很是直接。
映微却是想也不想,一口就拒绝了:“多谢贵妃娘娘抬爱,只是嫔妾不是个喜欢热闹的,只怕要辜负贵妃娘娘厚爱。”
她知道这些人打的都是什么算盘,话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实则说白了,佟贵妃就是想要她成为一颗棋子。
当年刚进宫时她都不愿,更别说如今。
佟贵妃是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还嘴角含笑,淡淡道:“平贵人可要三思而后行啊,你当真要拒绝本宫吗?”
“嫔妾并非要拒绝贵妃娘娘,而是嫔妾自觉见识浅薄,不敢妄攀高枝。”话不投机半句多,映微也无心在这里多呆,更是站起身道:“若是贵妃娘娘无事,那嫔妾就先行回去了。”
只是,还未等她来记得转身,就听见佟贵妃缓缓道:“赫舍里氏啊,你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本宫如此待你,你既不承这份情,那也就别怪本宫不客气。”
“本宫知道你得皇上宠爱,在紫禁城内,本宫也不会铤而走险对你动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远在庄子上的生母?”
瞧见映微脸上渐渐浮现的怒色,她更觉得自己这步棋走对了:“本宫已打听清楚,你生母不过是赫舍里一族的姨娘,名叫云岚絮,是扬州瘦马出身,从前在家中时就不得你玛嬷等人喜欢。”
“如今你阿玛去世,赫舍里一族就更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在庄子上住了几年也无人接她回去……你倒是有心护她,可你身在紫禁城,如何能护得住她?你说,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你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那才真是人生憾事……”
映微冷冷看向佟贵妃,好看的面容上第一次浮现如此神色,毕竟自进宫以来,她什么牛鬼蛇神都见过,自诩自己算个好脾气的,如今却被佟贵妃犯了自己的忌讳:“嫔妾劝贵妃娘娘莫要打嫔妾姨娘的主意,嫔妾虽人微言轻,比不得贵妃娘娘身份尊贵,可若嫔妾姨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势必要与背后之人拼个你死我活,便是玉石俱焚,也是半点不在乎!”
佟贵妃却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只道:“玉石俱焚?”
“呵,好一个玉石俱焚!可你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如今天气炎热,庄子上失火也是常事,若是遇上贼人,或染上时疫……这都是大家不愿看到的,你说是不是?到时候就算你到了皇上跟前说是本宫所为,你觉得皇上会信吗?无凭无据的,谁会信呢?”
映微只觉得佟贵妃真不算十分聪明,若是聪明之人,根本就说不出这样一番话来。
当即她更是毫不客气道:“若贵妃娘娘真要自降身份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招数,嫔妾也自有手段对付贵妃娘娘,嫔妾能够在紫禁城中安稳度日几年,也并非一点手段都没有。”
说着,她更是不急不缓道:“嫔妾更贵妃娘娘如今这般着急拉拢嫔妾是为了什么,不过是眼看着大封六宫在即,想要嫔妾为您成功封后添几分助力,嫔妾不知皇上是否有此打算,但嫔妾今日却敢把话聊在这儿,只要您敢动手,便是皇上有将您封为皇后的打算,嫔妾也会让您与这位置无缘的,甚至会得皇上厌弃,您若是不信,咱们走着瞧便是。”
话毕,她更是看都没多看佟贵妃一眼,转身离开。
佟贵妃见她如此“张狂”,脸色顿时难看极了,反应过来时只狠狠将手边的茶盅扫落在地:“真是个贱人!居然敢威胁本宫起来了,本宫倒是要看看你能怎么对付本宫!”
她做的那些事儿自诩天衣无缝,却不知映微已顺藤摸瓜找到喜鹊那位远房姨奶奶,更找到当初塞了一大笔银子给这位姨奶奶的背后之人。
人,已经被映微控制住了。
当初落水一事乃是佟贵妃谋划的,这件事映微一点不意外,若搁在几个月之前,她兴许还会闹到皇上跟前求皇上做主,但前些日子她只想着将这把柄捏在手里,巴不得佟贵妃能够上位,如今她也算多了个保障。
不然,就算皇上彻查此事,佟贵妃却也罪不至死,白白便宜了温僖贵妃。
当初映微不过是留个后手以备不时之需,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彭嬷嬷是个谨慎之人,当即就劝道:“还望娘娘三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平贵人入宫几年,就连故去的孝昭仁皇后都没能在她手上讨到好处……”
只是她这话还没说完,佟贵妃就又一个茶盅砸到地下,更是厉声道:“嬷嬷到底是本宫的人还是她的人?怎么一心向着她说话?”
说着,她更是冷声道:“这个赫舍里氏狡猾得很,本宫看她这是故意耍诈,若她手上真有本宫的把柄,如何会等到今日?”
想到这儿,她嘴角更是浮现一抹冷笑:“来人,先去那庄子上放把火,好好给平贵人一个警醒,若她迷途知返,想要重新投靠本宫还来得及。”
***
映微脸色很是难看。
难看到便是她离开时听到那瓷器落地的声音心里也没能好受点,甚至在廊下站了站,深吸两口气,才没能在承乾宫咒骂佟贵妃几句。
映微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是否能够警醒佟贵妃,更怕佟贵妃不管不顾真冲着云姨娘下手,便吩咐道:“春萍,你送一封信给宋桐,要她帮着请几个人去庄子上守着姨娘,要身手好些的,若真有什么事儿也能抵挡。”
她与宋桐一见如故,在她尚未开口前,宋桐就帮她照料了几次远在庄子上的云姨娘。
找几个好身手的壮汉,对宋桐来说是易如反掌之事。
春萍应下,却有些不解:“主子为何不将这事儿告诉皇上?”
映微一步步下台阶,瞧见满院的阳光,心里这才舒坦些:“这件事尚未发生,如何与皇上说?况且当时只有咱们几人在场,根本没有证人,说了皇上会相信吗?皇上本就事忙,何必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去打扰他……”
正说着话,她却是微微一愣,竖起耳朵道:“你听,是不是有孩子在哭?”
自膝下养了六公主后,她对孩子的哭声就格外敏感,方才被宫女请到外间说话时就已隐隐听到了哭声,这一番话说完,一刻钟的时间都过去了,孩子的哭声怎么还没停下?
春萍也仔细听了听:“好像是有小孩子在哭……”
映微皱了皱眉:“承乾宫就只有四阿哥这一个小孩子,莫不是四阿哥在哭?”
她虽不是亲娘,却也是养娘,听到这孩子哭成这样,心里多少有些不忍,下意识想要过去瞧瞧——这可是大清下一任皇帝啊!
春萍却一把拉住她,低声道:“主子,您疯了不成?如今四阿哥可是佟贵妃娘娘的孩子,要管佟贵妃娘娘叫‘额娘’的,方才佟贵妃娘娘才说了那样一番话,如今您又去管四阿哥的事儿,这不是主动挑衅她吗?”
映微仔细一想,好像也是这个理儿。
虽说有些于心不忍,但她也知道后宫之中可怜之人,无助之事多的很,她哪能一桩桩都管的过来?更何况,今日若她替四阿哥出了头,正在气头上的佟贵妃只怕会将火气都撒在四阿哥头上。
她快步走了。
一路上,春萍这才与她闲聊说起四阿哥一事:“……说起来这四阿哥也是个可怜的,小小年纪亲娘不疼,养娘不爱的,原先德嫔娘娘尚未生下六阿哥之前,得空就想去瞧瞧四阿哥,可如今她有了六阿哥,满心思都放在六阿哥身上,只怕根本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
“至于佟贵妃娘娘就更不必说了,从始至终都没疼惜过四阿哥,一开始只想以四阿哥要挟德嫔娘娘,太皇太后却发话将四阿哥记在她名下,便是以后佟贵妃娘娘生下儿子,这孩子也只能算佟贵妃娘娘的次子,这叫佟贵妃娘娘如何不气?”
“佟贵妃娘娘对四阿哥不上心,下头的乳娘嬷嬷素来是看着主子的眼色行事的,对四阿哥自然也不会上心,可怜四阿哥如今已经快两岁,只于三阿哥差了几个月,却比三阿哥矮了一个头。”
映微想着历史上的雍正帝与生母不亲,想想若是她,她对这样一位额娘也亲厚不起来:“宫中的女人虽可怜,但起码每条路也是自己选的,这些孩子们是更可怜,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
如此,等她看到六公主时,只觉得更加稀罕,将六公主抱在怀里狠狠亲了几口才作罢。
六公主被她逗的咯咯直笑。
映微却叹了口气道:“我的好恪靖啊,你说你能说会笑的,怎么就还不会说话了?”
虽说有郭络罗贵人的劝慰,但她还是十分担心,有一次更是狠下心肠故意不抱六公主,想着六公主一时情急兴许就能开口说话了,可后来随着六公主哭了几嗓子,她实在狠不下这个心,将六公主抱着怀里又是哄又是逗的,更是下定决心再也不这样做了。
也不知道六公主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咿咿呀呀叫了几声,却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映微想着可怜的四阿哥,将怀中的六公主搂的更紧了些,无奈道:“罢了,晚些说话就晚些吧,只要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就够了。”
六公主笑得愈发开心,有样学样也跟着亲起映微的脸颊来。
一时间,这笑声传的好远好远。
东偏殿里的戴佳常在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了,隐隐听见映微与六公主的笑声,更是心里烦闷,冷声吩咐芳儿道:“……你怎么一点眼里见都没有?还不把窗户和门关上!这不是故意给我心里添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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