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西城注意到顾岚的笑容,嘴角忍不住微勾,只觉得满肚子坏水的小师父很是可爱。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顾岚当初看着仲旭业把顾娇娇救回来,反而笑得那么意味深长了。原来这其中竟然有这样隐秘的缘由。
然而他这边还在情人眼里出西施,崔妙竹那边注意到顾岚闪亮亮的杏眼,却只觉得喉咙口堵了一团湿棉花,勉强挤出一句话来。
“极致的爱恨和背叛,如果一起迸发出来,到那时仲旭业怕是会直接发疯的。”
她说的不是夸张,而是可以预见的事实,做他们这一行的,她见过太多因为爱恨太过激荡,而导致精神出问题的人了。
顾岚对此却笑道:“我要的就是他发疯,不然你以为我费心费力的迂回行事是为了什么?太闲吗?”
原主的母亲可是被活生生逼疯的,原主那么小的孩子更是在疯人院住了八年,这种滋味,不让仲旭业也尝一尝岂不可惜?
“我以为……”崔妙竹张了张嘴,她本以为顾岚还残存对父亲的一丝幻想,所以哪怕武功够高也不愿意亲手杀了他,或者……顾岚只是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不愿意触犯法律,破坏自己之后的美好人生。
但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后一条还有点可能,但前一条却完全不对,顾岚对仲旭业完全没有任何正向的情感!
之前因为顾岚活泼开朗的实在不像个会吞药自杀,从小一直被顾家打压的人,崔妙竹一直觉得她身上有股违和感,所以才怀疑顾岚不是本人,所以她才会三番五次的试探。
但现在,那股违和感终于从顾岚身上褪去,崔妙竹才恍然发现,顾岚的那些违和恐怕只是她的伪装而已。她对顾家的恨填满了心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向顾家复仇。
真正的顾岚既不抑郁阴沉、也不活泼天真,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冷静的复仇者。或者说是……冷静的疯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八岁前都待在疯人院的原因,崔妙竹从此刻的顾岚身上,隐约嗅到了一丝压抑的疯狂。
不过万幸的是,顾岚从始至终针对的都只是顾家。而顾家本身的那些所作所为,让人也只能说一句自作自受罢了。
顾岚还不知道因为她和原主两人的性格和行事,让崔妙竹脑补出了一场大戏。眼见崔妙竹久久不说话。顾岚开口道:“问完了吧?那么现在轮到我问你了。牧西城的案子是龙组在负责吧?周伯的尸检报告给我看看呗?”
崔妙竹脑子还混乱着,只是下意识接话:“你是说周芮成?不行。这不符合规定。”
顾岚挑眉:“擅自给我做亲缘鉴定就符合规定吗?这是侵犯我隐私的吧?你说,如果我去找你大哥投诉你的话会怎么样?如果龙组组长包庇你,那我就继续往上投诉……”
“停停停,别说了,这回是我不对,我认栽。”
崔妙竹揉了揉额角,顾岚做事一向有些混不吝,如果真和她别苗头,搞不好她真的会这么做,到时候,被停职几天罚钱事小,被一群人看笑话那就丢脸丢大发了。说不准还有讨厌她的人趁机落井下石。
“尸检报告不能给你看,不过我可以给你透露几句。那个周芮成身上多处砍伤,致命伤在脖子上,这里……”
崔妙竹指了指自己的脖颈。“被砍得只有一层皮先连。”
随后她疑惑的看向顾岚。
“你怎么对这个案子这么好奇,你叫那个人周伯……难道你和周芮成认识?”
顾岚只是从牧西城口中听多了周伯两个字,才这么叫的而已,自然是不认识的,不过她没有解释,而是微微挑眉道:“你确定致命伤是在脖子?”
“确定吧,当时是我们的人过去实地检查的……”
崔妙竹话音顿了顿,她看了顾岚几眼,打开手机开始发讯息,等到几条讯息过后,她的眉头微微皱起。
因为经过她的细细询问,她才知道,她的人那天只是粗略看了眼周芮成脖子处的刀伤,当时的牧文鹤相当的悲痛,直言周伯是他家的老人,所以他亲自给周芮成收殓的遗体。而周芮成的伤情也是牧文鹤口述的。
当时的龙组成员因为牧文鹤太过悲痛,加上信任牧文鹤,所以他们并没有按照规定进行细致的检查。
崔妙竹是个较真的人,所以在手机狠狠训斥了那几个工作不认真的成员。随后灵光一闪的看向顾岚。
“你突然问起这个,是不是你知道什么线索?”
顾岚:“我就算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崔妙竹来了兴趣,一个劲的催促她先说,顾岚装作无奈的压低声音道:“如果我说……周伯的致命伤其实是颈椎被大力扭断呢?”
“不可能!”崔妙竹听到这话,不假思索道:“牧文鹤不可能说谎!”
颈椎被大力扭断,和脖子被利器砍断的伤痕是有巨大区别的。牧文鹤是参加过大战的老江湖,不是没见过血的傻白甜,他不可能分辨不出这种区别,除非他故意对着龙组成员说了谎!
但崔妙竹却迅速否定了这种可能,毕竟牧文鹤才华、声望、人品都有目共睹。因为有牧家当初带头血战十绝门的声望加持。他虽然和封寻琴同为古武界的绝顶高手,但声望可比封寻琴高多了。说是一呼百应也不为过,加上牧家作为老牌世家,无论是底蕴还是财富,牧文鹤样样不缺。
这样的一个人,有什么必要在这种事上说谎?
顾岚摊手:“你看我都说了你不会相信的,你还非要我说。”
崔妙竹沉默不语,顾岚这个人做事亦正亦邪,行事风格不能以常理判断。身上的秘密一层罩着一层,让她根本看不清摸不清,自然不敢轻易交付信任,特别是顾岚说的还是牧文鹤。
牧文鹤在古武界的名声太高,崔妙竹实在不觉得牧文鹤会在这种事上说谎。
“行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顾岚抬脚就走:“我饿了,先去找点吃的了。”
牧西城跟上她的脚步,崔妙竹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开,脑子里一团乱麻,顾岚透露的八卦实在太劲爆了。以至于她的脑子里根本挤不进其他了。可恶,真的好想知道潘敏的姘头到底是谁啊!有了顾娇娇还不算,都和仲旭业结婚了还能有顾龙?!
就在这时,顾岚的声音却忽然又传来。
“对了,差点忘了说了,这件事我可只告诉了崔姐姐你哦,如果你乱说出去,破坏了我的计划的话,我会很苦恼的。”
听着顾岚暗含威胁的话语,崔妙竹一脸正经给出回答。
“这件事不归龙组管,我也不是那么八卦的人。”
顾岚知道崔妙竹是个聪明人,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于是对着崔妙竹甜甜一笑就带着牧西城离开了。
崔妙竹顺着楼梯往下走,正好遇上了找过来的诸亦温。“崔姐,你在这啊?听说你找顾岚?”
崔妙竹注意到他的眼神乱飘。当即挑眉。“怎么?急急忙忙老母鸡护崽了?”
诸亦温温柔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龙组的事该办还是要办的,我只是想说,顾岚毕竟才十八岁,从小又遇到了那么多的事,为人比较脆弱敏感,所以和她说话还是温柔耐心一些比较好。这样给她方便,我们自己行事也方便。”
“脆弱?敏感?”
崔妙竹想起那个笑着说要逼疯自己父亲的顾岚,眼角一抽,然后抬手拍了拍诸亦温的肩膀,拉长了语调道。
“诸大师啊,你可长点心吧!”
第50章
“田老神医, 真的不能再帮帮忙了吗?”
“这不是我奶奶能不能帮忙的事!顾娇娇大出血,伤口还有些感染迹象,高热不退, 我奶奶能把她救下来已经是尽力了, 相隔这么长时间, 如果你们还想要接上胳膊, 找我奶奶这个神医没用, 你们得去找神仙帮忙!”
有人转角遇到爱,而顾岚啃着苹果,扭头就在一楼拐角看见了仲旭业的笑话。
只见仲旭业拦住田半莲的身前低声下气的请求, 衣领肩膀处还能隐约看到深入衣服下的白色绷带。仲旭业自己背上的伤还没好,就一心惦记着帮顾娇娇接回手臂。这父爱倒是实打实的。
然而田英兰却不耐烦的挡在奶奶的身前, 对拦住不让她奶奶休息的仲旭业怒目而视。
她奶奶之前就因为木傀蛊的事情连续几晚上没睡好了。昨晚和今早又是连轴转的帮各位受伤宾客医治。两件事没件都十分的耗人心神, 就算是个年轻医生怕是也累得上下眼皮打架了, 更何况她奶奶已经快七十岁的人了!
“英兰, 你少说两句。”
田半莲看向仲旭业疲惫道:“仲先生,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但是大家尊称我一声老神医, 不代表我就真的是神了, 顾娇娇的命我能帮她保住,但她的手臂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仲旭业面露老态, 眼中满是痛惜。“她才十八岁,她一向以自己的武功骄傲, 如果她昏迷醒来后发现自己因为这次意外没了一只手臂,她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这件事?”
眼见仲旭业还在纠缠, 田英兰眉头紧皱。“意外?我怎么听说那位顾小姐是害人终害己,推人不成才落到这种境地的?”
田英兰是个年轻人, 也是个热心人,而这种人眼中最是容不得沙子。
“我家娇娇已经都这样了,你这小姑娘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还在这落井下石?”
仲旭业提高音量,话语中满是恼怒,随后又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道“这其中是有内情的,并非是你道听途说的那样,我们娇娇才十八岁……”
田半莲冷下脸:“好了!仲先生,老婆子我真的要休息了,顾娇娇的事我只能做到这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顾家的那一摊烂事她也有些耳闻,昨天顾娇娇的事,牛仁和王重威可都是站出来说自己都看清楚了,这两位都是田半莲相识已久的老友,人品很有保障,孰是孰非,她心里自然有杆秤。
之所以救人,不过是医者仁心罢了,如今仲旭业一再纠缠,还对维护她孙女的大小声,田半莲自然也不想给这人面子了,就他也配?!
田半莲和田英兰抬脚就走,仲旭业面色难看的站在原地,结果他转过身的时候,却忽然看见顾岚正站在他身后。注意到他的视线后,顾岚慢悠悠的啃着苹果。
“哟~老登,早上好啊,吃了吗?”
听着顾岚侮辱性的称呼,仲旭业憋得脸通红。
“你都看见了?!”
顾岚挑眉:“嗯,全看见了,真是一出好戏!”
“你满意了吗?把我们好好一个家闹成现在这种样子,娇娇甚至因为你没了一条手臂,你终于满意了吧?”
仲旭业低吼着大手抬起,就要给眼前这个不孝女一个大耳刮子。心里恶意的想着,最好打死了事!
然而他的手腕却再次被抓住,不同意昨天,这一次是顾岚亲手紧握住了他的手腕。随后单手用力,一个巧劲就让仲旭业重重飞起又砸落在地!
砰!剧烈的响动让在大厅收拾东西的佣人们都看过来,而顾岚可不管有没有人看,她一脚踩在仲旭业的背上,脚微微一用力,就见仲旭业呕出一口血来,他背上的刀伤也因为顾岚粗鲁的动作崩裂,一点血迹在他背部的衣服透出来。
顾岚居高临下的冷笑。“仲旭业,是不是以前我给你脸给多了?”
仲旭业虽然是穷苦出生,但鸠占鹊巢后也养尊处优多年,此刻剧痛让他顿时浑身瘫软,他愤怒的扭头,结果在对上顾岚的视线后,他顿时心里一紧。
他从没有如此仔细看过他的这位大女儿,所以从不知道他的大女儿其实长得和她母亲很像,同样的鹅蛋脸,同样的柳眉杏眼。
然而相比较她母亲的明媚,顾岚的杏眼太冷太利,里面除了对他的厌恶和不屑外,完全没有一丝对父亲该有的东西。那一瞬间,仲旭业甚至毫不怀疑,顾岚想要杀了他!
“我是你父亲!”
仲旭业愤怒中夹杂着几丝闪躲的强调着,仿佛这是什么免死金牌一样。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踩在他背上的力道更重了,痛得他又怒骂出声。
“混账,住手!住手!”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武功?”
“不对,你的武功路数和我见过的都不一样,顾家是不是留了一手?”
“是不是顾澜那个贱女人在疯人院教你的?”
“你和顾澜一样,都是养不熟的贱种!才刚满十八岁就不认我这个父亲了,我当初就该在你刚出生的时候掐……啊啊啊!”
顾岚的脚尖狠狠碾压着仲旭业背上的伤口。剧痛让他终于撑不住惨叫出声,而他背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染得湿哒哒的,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开始在周围蔓延。吓得周围本来还想上前阻止的佣人们纷纷后退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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