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主人,没想到会有一日你会沦到这般地步。”
祝屿耸耸肩,脸色虽然还有几分苍白,但身边有了熟悉之人,现在的状态是从前在其他人面前时没有的轻松。
“你知道的,我现在用的是人类的身躯。”
两人之间的交流用的是达亚大陆的语言,在听感超强的哨兵们耳中完全就是外星语一般叽里咕噜。
不过,什么时候精神体能够开口说话了?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精神体,两者眼神相对之时,出奇地沉默,随后只好讪讪地别开眼当作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生怕惹自己精神体生气,往后就不再回应自己的召唤。
连裕拦下想要前去寻找祝屿的云拥川,在他不解的目光下解释了一番现在的情况。
“那里面的东西是虫族。你是向导,它们对你的精神力感知最为敏感,你不能过去。”
他知道云拥川此刻着急的心情,自己之前和军部联系的消息又迟迟没有回应,眼下作问在场唯一的军人他只好做出抉择。
“我去找她,少将你在这管好这群帮糊涂蛋!”
说罢,他也等云拥川的反应,就着光脑的微光在一片黑暗中前行。
妮蒂亚注意到了连裕,“有人类来了。”
祝屿应了一声,转动着自己僵硬酸涩的颈脖,“动手吧,妮蒂亚。”
妮蒂亚空荡的眼眶中猛地燃起了幽火,毒霖蜂翅膀扇动起一阵风,将它的斗篷吹落。
它刻着繁复咒文的头颅骸骨就这么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中。
风中带来它身体上浓浓的坟土气息。
忽地,一道细丝闪过,几只白胖犹如蛆虫的幼虫掉落在了它的脸上,在那森然的白骨上蠕动着,只要它一有动作,就会有蛆虫窸窸窣窣掉落而下的声音。
跃动的幽火昭示着它此时不太平静的心情。
只见它抬起自己的手,两只指骨捏下一只爬在自己脸上的蛆虫,“啪嗒”一声脆响,蛆虫被捏爆,黏稠的液体附着在了它的指腹上。
祝屿不太稳定的精神图景随着她此时被毒霖蜂声波的干扰而慢慢褪去。
黑暗逐渐被光明取代。
在见到两人此时的状态后,那些年轻没有心理承受能力的哨兵一股脑地跑到了附近的树干上,扶着呕了起来。
恢复了光线后的世界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般的美好。
想法,眼前呈现的光景,还不如就让他们待在黑暗中。
距离他们百米开外的地面,被一片弥漫着诡异血腥的坟地所取代。
那些伫立着的墓碑上沾满了不知名的白色黏稠液体,与密密麻麻还在涌动着的蛆虫,破败的棺材四周壁上流淌着自棺材盖子而下的猩红血液,并且那些棺材还在不停地发出剧烈的声响,不停地抖落下灰尘同血水。
这一切充满了阴森与诡异。
让人最为头皮发麻的是那两坨被蛆虫包裹着不停传来细细碎碎蠕动啃噬声响的白花花的东西。
按形状来看,不难分辨出是人类的体型。
最为靠近这些东西得连裕,感官更加直接与冲击。
他的胃都有些闹腾。
此时连裕的脑子里翻转昏旋,耳朵中充斥着自己没能发出声的尖叫和如同幽灵一般的窸窣声。
他无法平静。
脸色由白转青,太阳穴上青筋暴起,整个人颤栗着,额头沁出豆大的冷汗,浑身上下都结起了鸡皮疙瘩,忐忑不安的心扑通扑通猛跳。
他从来没有同虫族有过这么近距离地接触。
对上那些细细小小无数双的眼睛,与从棺材中探出来的手骨,这神秘而恐怖的一幕让它吓得魂不附体,屏声静气,全身麻木无法动弹。
他的身边突然蹿过一道黑影。
是云拥川!
他不顾一切地冲向了被蛆虫包裹在里面的祝屿,却被那只毒霖蜂拦下。
毒霖蜂对他发起的攻击不紧不慢,但却丝毫无法同“温柔”能够沾上边。
它没有使用自己的毒针,而是凭借着触角与足上携带的毒粉来对付云拥川。
每一次进攻都是它的精打细算,逼得云拥川步步后退,不断地声波攻击便是为了激起云拥川的反抗。
它需要他的精神力来促进自己孩子们的进化。
也许在其他人看来现在是毒霖蜂与它的幼虫大军们占了上风,但只有毒霖蜂知道,它身体中好不容易聚起的力量正在慢慢消退,甚至连它那些被自己强行孵化唤醒的孩子们都成了对方的养料。
如果再进化的话,撑不过多久,它们就会全军覆没!
它就再也无法见到女王!
这让它开始变得发狂,攻击越来越刁钻与急促。
云拥川被它的攻击折腾得很是狼狈。
正因为太过清楚自己精神力对于虫族的意义,他才愈发的收敛着自己想要反抗的情绪。
他的劣势在连裕的加入后才得以反转。
可拥有着铁铸一般躯体的毒霖蜂怎么会这么轻易被打败。
来不及了!
它的触角向它传达危险的信号。
毒霖蜂朝着两人连续射出漫天的毒针后,便匆忙地离开,转身竟然开始吞食那些被它孵化出来的幼虫们。
它必须再次获得力量!
眼下没有其他办法,毒霖蜂只能够选择吞食自己孩子们,以此获得那些微弱的能量。
再快一点!
再快一点!
它的口器不停地咀嚼着,手足并用,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忽地,它发出一声长长的“啾唧”凄厉的叫声,口器中那团端头断尾的蛆虫们跌落而下,挣扎没多久,被没了动静,最后只剩下一滩又一滩黏稠的液体。
连裕抚起云拥川,两人视线一眼,无声地交流着:有东西攻击了毒霖蜂。
但会是谁?
很快,他们便知道了答案。
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骷髅身上不停地往地上掉落失去了生命力的幼虫,随着夜雾袭来,一把巨大的镰刀在空中凝聚而成。
就像是死神一样。
妮蒂亚手中的巨镰带着死亡的冰冷与阴沉,直直地朝着毒霖蜂的头部挥下。
根本没有毒霖蜂反抗的机会,它的脑袋被削成了两半,脑中的液体如同喷泉一般喷涌而出。
将自己所有的魔力输送给了妮蒂亚的祝屿,此时状态极差。
她站都无法站稳,甚至有些难以睁开双眼。
就在她要摔倒在地上之际,一只有力的手接住了她。
祝屿颤颤巍巍地撑开眼皮,看了一眼是云拥川后,便脑袋一歪昏睡在了他的怀中。
而一旁的妮蒂亚,却是说起了星际语。
“卑贱的人类,放开她!”
尽管它充满了压迫感,云拥川并没有屈服。
甚至在镰刀朝着自己挥来之际,丝毫没有理会一旁大喊大叫的连裕,他都没有眨过一眼。
他的眼中是无尽的偏执与占有欲,直直昂首望向妮蒂亚,双目都开始渐渐赤红,紧紧将人抱在自己的怀中,一字一顿道:“她是我的!”
第35章 突变与进化
妮蒂亚的巨镰尖端抵在了云拥川沾满了灰土的脖颈上。
一道鲜红的血液霎时顺着脖子蜿蜒流淌而下。
见状, 妮蒂亚丝毫没有收回自己的巨镰的打算,甚至它还又往云拥川的皮肤里又刺进了一些。
一人一亡灵就这么无声地对峙着。
云拥川突然发出一声轻笑,抱着祝屿昂头望着妮蒂亚的姿势一尘不变, 随着他缓缓站起的动作, 脖子上的血流得更快, 修长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他望着妮蒂亚,喉结微动漫出一声轻笑, 低沉喑哑的声音中, 蕴藏着极度危险的讯号, “我说了,她是我的。”
那微红的双眸中写满了极端的偏执, 宛如一头死死捍卫自己领地的野兽。
两人的头上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是军部的飞行器。
连裕之前联系的支援部队来了。
妮蒂亚收回自己的巨镰,旷荡的眼眶中已经没有了幽火, 留下一句“狡猾的人类”后,便同周围被太阳照得发出“滋滋”声响冒着烟雾的坟地消失了。
大量的失血, 让云拥川有些眩晕。
看了眼怀中脸色愈发苍白的人,根本顾不上自己此时的身体状态。
他朝着连裕喊道, “还不快滚过来救人。”
见连裕就这么直冲冲地跑过来,云拥川不由得一阵发昏,“脑子呢?人过来干吗,飞行器!”
“哦哦哦。”连裕停下自己的脚步, 想要替脸色发白的云拥川接过祝屿,却被他别过身躲开了自己伸出的双手。
为了不显得那么尴尬,他收回的手顺势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回答道:“我的飞行器前天借给梁仞了, 他说要回去一趟接个人。”
……
毒霖蜂死亡的那一瞬间,盘踞在昏暗的房间天花板上, 汲取到它身上能量后勉强睁开半只眼的母虫,身子不停抽搐着挣扎之下,最终还是阖上了那睁开的半只眼。
被它抖落掉在地上堆满了整个角落的茧子残骸,此时化作了无数条细细长长的丝,在母虫闭上眼陷入沉睡的时候又重新缠绕在它的身体上,铸成一层厚厚的茧。
这层茧即母虫的守护也是禁锢。
很快,整个房间,便落满了这些细丝,成了一个巨大的茧房。
屋外机器连接在母虫身体上的管道由于无法再继续提取它体内的微量物质,在最后一颗人工造成的虫卵完成后,只好停下了运作。
这个茧房是眼前整个流水线工厂最为主要的结构。
它位于整个场地的正中央,就像是一颗心脏。
而心脏失去了跳动,自然就牵动了所有的器官的罢工。
“噔”的一声,原本正在进行流水线作业的生产间除了挂着实验品的传送带以外,所有的仪器都陷入了休眠状态。
负责监督这个工厂运行的是一名实验人员打扮的仿生人。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插在了工厂外的启动仪器上,企图凭借自己的力量来修复这些出了问题的机器。
可这些机器不再运转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某一处零件出现了问题,也不是因为路线的出错,而是由于失去了最原始基础材料,无法进行下一步,只好就此罢工。
仿生人并不知道。
设计者创造他时设定的指令除了监督生产线之外,更多地输入了有关攻击的知识,至于修复突发状况,便只有用他的手插入启动处口中,作为钥匙,打开权限,让远在其他地方的人能够进入生产系统中。
收到来自工厂信息的女人,在看完光脑中所有的讯息同监测视频后,温柔的面庞突然变得狰狞地挤在一团,面目看起来异常得可怕。
她涨红着脸,怒目四顾,想要找点什么东西来宣泄自己心中的怒火。
只见她又急又气地疯狂挥舞着双臂,将摆在桌面上同柜子里的东西摔砸在地上,不停地发出叮铃当啷的声响。
由于动作过大,原本束起搭在颈侧的辫子失去了束缚,长发散落而下包裹住她脸颊边缘有些被撑开翘起的皮肉,也遮住了她此时的模样。
女人的声音被气得变得异常尖利,她歇斯底里地怒吼道:“该死!是谁!究竟是谁!”
随后便气急败坏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暴躁的样子像极了一头正在发怒的老虎。
屋中这般大的动静吸引来了外面长相丑陋怪异,不是人类面庞,但又有些像人类模样的缝合物。
它的手掌缓缓舒展撑开,连着手指中间的薄膜落在了面前的玻璃上,发出重重的“啪”的一声。
“嗬嗬”
缝合物粗喘着气,露出在外头摇摇欲坠的眼珠由于它太过激动的情绪,而被甩落掉在了地上。
屋子里发疯的女人在看见它这般丑陋的模样后,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眸子冷得像是一把凌迟的刀,投射在缝合物在地上跳动的眼珠子上。
女人气恼无比,心里憋着的一口气本就没有寻到能够宣泄的口子,她将头抬起看向来与她仅有一面玻璃门之隔的缝合物,脸色阴沉。
“看什么看!你个丑东西没有资格看我!”
见那对眼珠子还在不停地跳跃,发出嘈杂的声响,女人再也忍不住地抬起手打开门,将缝合物扯了进来。
随后自己走了出去,用脚碾碎了那对还在地上挣扎着想要回到主人眼窝中的眼珠子。
将一切踩在脚底下得快/感才让她的怒火消减了几分。
随后对着被她反锁在屋里的缝合物竖起中指,骂了一句“鲨比玩意。”
但下一秒,从电子眼中传来的声音却是让她犹如跌落了悬崖。
“6980。”
“你的任务失败了。”
原本还趾高气扬的人,现在却是一双手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衣角,指尖一遍又一遍地顺着上面绣着的编号花纹,时不时还用指甲抠一下,十指里已经有一半以上泛红,掌心也被清楚了一层薄汗。
她低垂着脑袋,不敢抬起头来,声音细弱如同文字一般。
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6980,你的任务失败了。”
电子眼中再次传来了如同枯井一般的声音。
这让女人更加胆怯和害怕,她的指甲盖嵌入指腹中,印出了泛红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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