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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女人抬起头，带着哽咽的声音与惊恐的眼眸望向了电子眼所在之处，颤抖的手昭示着自己对电子眼那头之人的恐惧之意。
空荡的室内响起了情绪毫无波澜的声音，用最简短的话宣判了女人生命的结局。
“6981，到你了。”
电子眼里的声音刚刚落下，女人就大惊失色地叫出声来：“不！母亲！你不能让它吃了我！”
“母亲！我才是你的孩子啊！母亲！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母亲！”
之前被她碾碎在脚底下爆开的眼珠子，此时透过地面的缝隙，渗进了屋里，重新汇聚在了缝合怪的眼眶里。
它的眼睛还是一副那种要掉不掉下来的样子。
在听到电子眼中的声音叫到自己的时候，它才伸出手，将自己还没完全磨合好，不太听话的眼珠子按进了眼窝里。
它张开嘴，里头青黄色的液体垂涎而下，僵硬稚嫩的声音响起。
“开—饭—了。”
它的动作就像是被放慢了十倍一般缓慢，深知自己结局的女人，不再祈求怜悯，而是看了眼朝着自己龇牙咧嘴的缝合怪，赶忙撒腿就跑，口中不断念叨着：“我是你的姐姐！你不能吃我！不能吃我！”
女人最后一个字才说到一半，她的脖子就缝合怪吐出延伸的舌头“卡擦”一声卷断。
瞪大双眼的投落掉落在了地上。
头颅上有一侧脸颊的皮肉全部被掀开，里头隐约露出了一张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脸。
沉默看着一切的电子眼终于才再次传来了声音。
“6981，她是你了。”
这道声音才将将落下，一道身影便从电子眼中闪过，接着便听到了大快朵颐啃咬撕扯的声音。
电子眼中隐约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后那道如同枯井一般死寂的声音匆匆留下一句，“吃完后把皮穿上”便切断了联系。
……
云拥川将自己的身体撑到了极限，在把祝屿抱到病床上后，他才昏厥过去。
但由于他勾着祝屿小拇指的手死死无法扯开，只好将两人安排在同一间病房里。
两张病床并排，让原本还算空旷的病房显得有些拥挤。
云拥川的伤口处理起来并不麻烦。
麻烦的是祝屿。
她的精神力在昏迷的状态中进化了。
但她的大脑明显有些承受不住。
脑中超出的负荷，导致她迟迟无法醒来，只能借助额外的脑部仪器来缓解她大脑中无法处理的那部分信息。
如果这种情况还要再持续超过三十六个小时的话，就算是科技已经到达了新里程碑的星际时代也无法将她从死神的手中夺走。
只有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的大脑承受住了精神力的冲击，完成精神力的进化，才能够让她恢复正常的生命体征，继而能够从昏睡的状态中苏醒过来。
然而到了第二天，躺在她隔壁病床的云拥川醒来后，她都还依旧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从医生口中得知了她身体状况的云拥川，撑着自己从床上下来，走到她的手边。
云拥川的脖子被缠绕满了绷带，他弯下身，将自己的脸贴在祝屿冰凉的手掌中，望着她的脸，眷恋地蹭了蹭。
随后便想听从前不久才离开的医生的话，试图用自己的精神力搭建桥梁，让自己的大脑替她承受那部分她的大脑还无法接纳的精神力。
可他的精神力在接触到祝屿精神力的那一瞬间，就被弹出。
无法搭建成功的精神力反噬让云拥川朝一旁喷出了一口血。
他看着祝屿，脸色凝重至极。
哨兵的精神力怎么会有自我意识的架起了精神屏障？
而躺在病床上看起来像是睡着的祝屿，此时正在黑暗中不停地下坠。
持续不停地失重感没有让她感到任何情绪。
但却在视野被一片雪白所覆盖时，她的眼皮有些微微抖动。
她的眼前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格瑞娅。
第36章 公会的邀请
两人四目相对。
祝屿沉寂如深海的目光对上格瑞娅干净温暖的眸子的那一刻, 她下意识地偏了一下头，有些不太自在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亡灵法师在面对这些与黑暗对立存在的东西时，总是会有些抗拒同不太适应。
格瑞娅的眼神明亮闪着如同碎星般的光芒, 她笑得灿烂, 专注地望着祝屿的侧脸。
“谢谢你, 救了我。”
祝屿应声回眸，她只在脑中的记忆里见过格瑞娅, 却从未像现在这般亲眼近距离地接触自己所依附身体的前任主人。
祝屿的目光不动声色搜寻着周围, 发现格瑞娅还在悄然地望着她, 便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故作淡定地望向别处。
她的声音笃定, “你是格瑞娅。”
两人周围的一切空无一物，只有最为纯净的白色, 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祝屿抬眸望向格瑞娅，视线落在她那看起来有些透明不真切的身体, 愣怔了一下。
“为什么会出现？”
格瑞娅注意到祝屿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噗嗤一笑, “别担心，我不是来夺回身体的。”
她眼里的光才与嘴角的笑意，仿佛要将周身充满阴冷气息的祝屿照亮，那不是一种夺目炫彩的光亮, 而是一种安详的，柔和的，就像是将人包围在光辉中的黎明时分。
“我是来道别的。”
她每说一句，便向前移动一步。
“抱歉, 这个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不能帮助你继续成长。”
“很高兴能够在离开前和你见上一面。”
“请原谅我的自私, 在将身体的主导权全部交予你时，能不能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两个明明长相截然相反的人，来自不同世界的人，站在一起时，却能从某些角度看到相似之处。
祝屿凝视着眼前的少女，那段曾经窥看过的记忆，此时走马观花般地重现在自己眼前。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
“你要离开？”
格瑞娅点点头，伸出已经透明得就快消散的手，虚虚地搭在祝屿的手背上，她和煦地笑了笑：“只有我彻底从这个身体中离开了，才能带走那颗时时刻刻束缚着你的大脑。”
“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再无拘束，彻底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说罢，她有些俏皮地朝祝屿眨眨眼，“反正你是异世界来的亡灵旅行者，根本不需要大脑，灵魂就能填充一切，不是吗。”
祝屿的眼底骤沉，侧脸像是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冰，嗓音也透着一股凉意，“你怎么知道的。”
格瑞娅并没有被她身上的气势所吓倒。
两人共处这么久以来，她就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个黑发赤眸的人不会对自己动手，不过是出于习惯性地和人类相处不好，从而吓她罢了。
“我们是一体的。”
格瑞娅的手指穿透过祝屿卷曲的黑发，开口的声音像是裹挟着出春之际的微风，清远而动听。
“你能看到我的过往，我自然也能看到你的过往，尊敬亡灵法师阁下。”
她精致的脸，因为太过虚幻，仿佛有玉般的光蕴，目光留恋在祝屿的身上，嘴边始终挂着柔雅的笑意。
“看在我主动离开的份上，尊敬亡灵法师阁下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格瑞娅的身体已经从脚下开始消散了。
她完全可以挤出祝屿的灵魂，然后自己重新活过来，可她却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用自己的离开，来换取祝屿灵魂的完全主宰。
两人之间千丝万缕的牵连，不合格瑞娅开口，就能让祝屿知道这一点。
这让祝屿有些不太理解。
在她的认知中，人类绝对不会作出这样的决定，那可是贪婪自私的人类，能够欺诈恶魔的人类。
怎么会有人类自甘愿意放弃自己存活机会而留给一个外来者。
隐隐之中，祝屿对人类一直以来的偏见，好像有了些许松动。
她看着眼前就要消失不见，但却从未催她回答的格瑞娅，心底竟然生出了怜悯之意，随即开口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猜对了！
格瑞娅眸子陡然亮了亮。
她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任何留念，就算祝屿不答应，她也会离开，只不过是抱着尝试的心态，想在自己离开前完成一项自己不能做到的夙愿。
“谢谢你，祝屿。还请你接管了身体后能够帮我的亲人报仇，他们是无辜的，不该因我而死。”
她的身体越来越虚无，可脸上的笑意依然存在，丝毫没有担忧自己的离开，“我要离开了。旅行愉快，异乡人。”
……
随着格瑞娅的离开，监视着祝屿脑中活动的仪器发出急促声响，昭示着她脑部的死亡。
云拥川望着那趋于平静的监视器屏幕脑子有些蒙，随后不可置信地将视线转向了躺在病床上的人，喉咙阵阵发紧，不知不觉间，眼眶已经泛红，他踉踉跄跄身子极为不稳地走到祝屿身旁。
极力地想要控制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可越是压制，越是适得其反。
向来骄傲的人，此时像是被打断了脊梁骨一般，无力地跪在地上，紧紧抓着祝屿的手，手背青筋暴起。
滚烫的眼泪扑簌地从眼眶中滴落而下，在白色的病床单上晕染开来。
那双潋滟的眼睛中，盛满了晶莹剔透的泪。
云拥川灰白的嘴唇，全无血色，一瞬间各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潮水一般朝他涌来，交织在一起的情绪就像一张让人透不过气的密网，死死地卡住他的呼吸，把他摁进汹涌的潮水中。
忽然，他开始失声，接着又变成了长嚎。
像是一匹受伤的孤狼，在旷野的深夜中嚎叫，凄厉的声音中夹杂着愤怒和悲伤。
“不可能！不可能！你不能死！不能死！”
随后他撑在床沿上，站起来，眼神呆滞，嘴里不停念叨着：“一定有别的办法，一定有的。”
就在他伸手准备按下传呼键时，病床上躺着的人发生了异变。
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一团黑色气体将祝屿完全包裹，病房里的仪器唰地一下皆数熄灭，就连电子眼也没有逃过。
云拥川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些泪珠。
他呆呆地看着病床。
躺在上面的人在被黑色气体剥去层层皮肉只剩下一具骨架后，又重新开始生出组织与器官，明明是异常诡秘的画面，可云拥川却一点也不害怕。
他甚至心中暗暗油然生出了侥幸，太好了的心态。
但由于眼前的一切实在太过古怪，太过不同寻常，就算是电子眼被切断，病房外的走廊上一会儿一定会有医护人员赶来。
为了不让祝屿被他们当作是怪物，也为了不造成慌乱，他召唤出自己的精神体，层层叠叠的藤蔓堆叠缠绕一成一个让人无法窥觑里头动静的“牢笼”。
祝屿的□□正在以一种近乎极速的速度重铸。
她的脸和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但身上有些部位却是大相径庭。
原本只是到肩膀处的黑发，如今变成了一头如同海藻一般的卷曲散发着幽光的头发，长度甚至到了她的腰间。
而穿在她身上的病服变成以一袭裁剪简约的黑色长裙，袖口处用金丝绣着一圈复杂精致的花纹。
袖口下那双不似于人类白骨森然的手被皮质的手套包裹住，最为显眼的，还是佩戴在手指上的那几枚镶嵌着宝石的戒指。
宝石的光辉在黑色手套的映衬之下，越发的耀眼同张扬。
随着手指的轻轻弹动，昏迷不醒，且脑死亡的人，此时渐渐苏醒了过来。
躺在病床上的人，仿佛从一个光年般漫长的沉睡中醒来，长而密的睫毛缓缓向上掀起，慵懒而高贵。
她的肌肤在头发与身上衣物的衬托之下如同冰雕雪铸，睁开的暗红色双眸不会让人觉得凌厉，反而有些恹恹欲睡的样子。
那双眼睛深邃不见底，充斥着冷漠，厌弃，却又美得惊心动魄。
这才是祝屿原本的模样。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却在看见云拥川时，身上的冷意被逐渐融化。
“你哭了。”
祝屿从病床上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歪头问道：“为什么？”
云拥川的眼睫还挂着一些水珠，在看见她安然无恙时，心中松了一口气。
随后坐在了病床上，朝她又靠近了一些，突然伸出手，一只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捏在了她的后颈，柔嫩的肌肤在他隐隐发力的指腹下有些凹陷。
云拥川吻向了祝屿。
他的吻却是和他收力的手掌截然不同。
充满了内敛克制与极尽温柔。
祝屿未尽的语声淹没在了这份满是情意的吻里。
一吻罢了，云拥川双手改为环着祝屿的腰，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她的脖颈处，轻轻啄了啄唇下有些凉意洁白的肌肤。
“你个小没良心的，怎么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两人还没来得及继续温存，云拥川敏锐强大的精神力就发现了有一小队的人正在往这里赶来。
他看向祝屿，不想让她的模样被其他人看见，故而问：“小宝，你能恢复之前的样子吗？”
像是怕祝屿误会，他又连忙解释道：“有人来了。”
祝屿轻轻抿了抿嘴角，眸子中的暗红之色愈发明亮，像极了一颗名贵的红宝石。
“可以。”
随着她话语的结束，下一秒，她便恢复了从前的模样，黑发黑眸。
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与云拥川一致的病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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