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烈:“?”
不等那点情绪从他眼底漫及凌冽眉梢,老苗惊骇的声音已经从门口响起来了:
“什么抽烟、抽什么烟?!游烈你——你,你……Areyoucrazy??Howdareyoudosuchathingthatcouldruinallofyourlife??”
老苗俨然是气也惊得不轻,母语都说不利索了。
英语老师发挥了他的专项。
夏鸢蝶听得像天书,但也确实是她第一次在现实里听这样流畅甚至优美的口语——连老苗那秃顶的脑袋都变得可敬可爱了起来。
游烈气得想笑。
栽了他一盆脏水的小狐狸这会儿半点没看他,倒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的老苗,完全忘了她自己作了什么恶,琥珀色的眼眸里几乎微熠起一种类似向往和渴望的东西。
“行,狐狸。”
游烈直回身,喉结轻滚了下。
夏鸢蝶没顾得给什么反应。
旁边乔春树却已经惊呆了,脑袋像俩定点的拨浪鼓,在两人身上一左一右地转,不能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东西。
游烈散漫地转过身,他插在口袋的手抽出来,敷衍地举到一半,骨节分明,修长冷白。而比手更勾人的,他声线倦怠地哑出几分性感:
“没抽。外宿,身上沾的。”
老苗半信半疑,甩头往外走:“你先跟我出来!”
“……”
老苗刚转过身,想起什么:“对了,夏鸢蝶?”
“在。”少女回神,应声。
“给你定的校服衬衫裙到了,你去我办公室拿走吧。课间跑操前记得换上。”
夏鸢蝶意外一顿,随即点头:“谢谢老师。”
第16章 腿好看
直到夏鸢蝶从老苗办公室把套着透明塑料膜的校服抱回来,乔春树还呆坐在原位上,一副没有回过神来的样子。
课前三分钟的预备铃打响。
夏鸢蝶刚翻开英语课本,就被突然转过来的乔春树一脸严肃地凑了上来:“你和烈哥,是不是私下认识?”
上来就是致命问题。
夏鸢蝶沉默了下,轻推眼镜:“怎么突然这么问。”
“就,他对你那个态度,很奇怪哎。”乔春树有些卡壳,“我高一就跟他一个班,从来没见他对什么人这么……”
“这么?”
“反正就很诡异,跟对其他人的态度都不一样!”
“没有吧,”夏鸢蝶认真地默读笔记里的例句,同时分心答,“我觉得差不多,应该是你想多了。”
“就算态度是我想多了,那他的称呼怎么解释!”
“?”
夏鸢蝶轻眨眼,回过头:“什么称呼。”
“走之前,他明明有喊你狐狸吧?”乔春树眯起眼,放低声,“虽然声音不高,但我可听见了,老实交代。你和他之间什么时候还有外号称呼的关系了?”
“……你听错了。”
夏鸢蝶轻舔了下虎牙尖,面上温吞笑着,眼睛都快弯成月牙。
“他可能是记错我名字,喊成胡丽了吧。”
乔春树:“?”
“胡丽和夏鸢蝶,哪里有记错的空间吗?”
“那种太少爷,贵人多忘事,很正常。”夏鸢蝶心不虚气不短地低回头。
乔春树还想疑问什么。
“老苗上节课好像说了,这节课默写词组和例句是不是?”
“——我靠,我给忘了!哪些来着?”
“嗯,这里……”
没多久后,老苗带着游烈回了教室。
不知道说了什么,大少爷又是那副倦怠疏离模样了。这次路过夏鸢蝶和乔春树的课桌,他眼皮也没抬一下,径直抄着兜向后走去。
老苗站上讲台:“游烈同学私自旷课,还缺席月考,这个行为很是恶劣,你们都不许学他,听见了吗?”
底下有人小声:“我们哪有这魄力啊。”
“哈哈哈……”
哄堂笑声里,夏鸢蝶下意识地回了下眸。
下午日头半落,歪歪斜斜打进窗里,独剔出他一人清影。像拿细尖金笔描过了轮廓,深得孤孑,于是那道背影清冷瘦削,明明走在笑声欢腾的人群里,却像虚化了身旁的一切,叫你觉着人间热闹,只他格格不入。
夏鸢蝶这一刻忽有些了悟。
为什么从第一次遇见,她在游烈面前就不想遮掩。
那大概是一种直觉。
这世上有人和你一样,同是孤独异类。
只是又和你相反,他不在泥淖里,他该在人间万丈红尘的最顶端,像云边上的星星。叫你看见他时,就知相隔岂止山海之距。
夏鸢蝶想着,安静地收回余光,笔尖下顺畅地默写出一个词组。
云边的星星太远。
她只想摘她亲手种下的果子。
新德中学的女生夏季校服,款式统一,上身是系红色丝带的白衬衫,加一条红蓝格子裙的搭配。
裙长一般是刚到膝盖位置。
一般……
至少在校园里,多数女生是这样。
夏鸢蝶站在卫生间隔间里,迟疑地拽着裙摆,开始思考到底是裙子还是尺寸出了问题,不然为什么裙摆在她膝上,还露了一小截。
山里多虫蚁,加上家境拮据,夏鸢蝶基本没有穿过短裙,一时之间也没意识到这是她腿长比例优越于常人的原因。
“好了吗小蝴蝶,再不出来,我们跑操集合要迟到了。”
“…来了。”
就算要确定是不是拿错尺寸,也得等跑操结束了。夏鸢蝶垂手捋了捋裙摆,推门出去。
乔春树背着身等在门外,从窗台转来:“这热得要命的天,竟然还要一天跑两回操,学校简直没人性。我要是你,巴不得校服永远别来,这样就能一直——不……跑操……操。”
“?”
夏鸢蝶不确定自己刚刚是不是听见了个脏话。
她停下捋裙子的手,莫名仰脸。
然后就见刚呆回神的乔春树扑了过来:“我的天哎小蝴蝶,你那大白T牛仔裤的我都没看出来——早说你有这胸这腰这腿啊!哇靠这么丑的校服你都能穿成这样——走走走,快,我带你出去转两圈!”
夏鸢蝶还懵着,已经被兴奋的乔春树一把薅了出去。
乔春树下楼飞快,拉得第一次穿膝上裙的夏鸢蝶更是惊慌,和裤子还有游家送的那条长长的睡裙感觉完全不同——
一路她都觉着裙子要飞起来,直想拿根皮筋把裙摆匝腿上。
等回神,她已经被乔春树带到楼下了。
高二学生就在楼下列队集合,一出楼口,面对着往校园大道两边延展的各班还松散着的列队,乔春树立刻停下。
还在夏鸢蝶后腰一托:“别跑,端庄点。”
夏鸢蝶:“…………?”
刚刚差点就起飞了的人难道是她吗?
女孩扶正了跑歪掉的黑框眼镜,有些无奈:“好了,再迟到就要被‘端庄’地罚站了。”
“……”
此时,高二九班队列内。
丁怀晴忽然被身旁的女生撞了撞胳膊:“我去,你看那不是一班新来的那个小乞丐吗?”
“哎呀,她有什么好看的。”
丁怀晴皱着眉转过去,眼焦缩了下。
少女正从他们不远处跑过去,翘挺的胸'脯在衬衫的束缚下轻晃,红色丝带迎风吹在白皙的颈旁。细盈盈的腰肢恰到好处地扎在裙子里,风掀起她崭新还带整齐压痕的裙摆,露出底下雪白凝脂似的长腿。
那里也是最惹眼的。
女孩的腿是极漂亮的型线,又长又直,多一丝肉显腴,少一丝则瘦,脚上是一双有些磨损的红纹白鞋,刚到踝骨下。
于是就连那个小小的脚踝窝都显出几分性感来。
丁怀晴无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镜子。
旁边的女生还没察觉,眺着夏鸢蝶离开的地方:“之前学校里传烈哥把衬衫借给她了,我还完全不信呢,现在看,有点难说了啊。烈哥不会真就喜欢这种——哎,怀晴,要跑操了,你上哪儿去啊?”
“晒,不跑了,给我请假!”
丁怀晴没好气地进了楼口。
那女生噎了会儿,别过脸,低声撇嘴:“切,家里有几个钱,还真当自己是公主了……”
夏鸢蝶和乔春树终于赶到高二一班的集合点。
一班惯常是打头阵的,也就在整个学生队伍的最前面。
离开始跑操还有几分钟,但和别的班整体还松散着的状态不同,这会儿一班的队列已经整齐成方阵了。
夏鸢蝶路过二班时,就已经看见了队伍最后面那道清拔修长的身影。这人本就天生叫人难忽略,即便只是站在人堆里,单凭那张冷淡清隽的面孔,还有那股子漠然众生里的疏离劲儿,也总是轻易就能将他在人头攒动里拔出尖儿来。
何况,他今天还“大不敬”地没穿校服,一身七分袖黑T抄着牛仔长裤口袋,碎发凌乱又不羁地杵那儿了。
可就这样,二班站得靠前的女生还是都望着他那一个方向,侧着脸踮着脚捂着嘴巴也要笑闹里看,不知道互相聊什么,脸颊红得苹果似的,空气里都满是少女心动的清新气。
大少爷也不在意别人看他。
眼皮就懒懒耷着,密匝的长睫毛垂曳着几分倦怠,半遮了眼睑下的淡乌色,整个人梦游似的,没表情地打哈欠。
也奇怪,他越是这样,她们好像越兴奋得不行。
夏鸢蝶觉着女孩子们的心思实在难琢磨,就不想了,快步又匆匆地从一班的队尾往前跑去。
白衬衫的红丝带没系紧,不知何时松了,曳在白衬衫后。
游烈打到一半的哈欠停住。
好在停的不止他一个,也显不出半点突兀。
事实上,高二一班全体基本都被从晒死人的燥热里唤醒了,连一部分拿着单词本背书的学霸们都没例外,被拖进没来得及看见的遗憾和看见的人的讨论里。
“是她吗??”
“我去,这腿,真人不露相啊。”
“不过上周刚来我就发现了,她是真白啊,南方小村子里来的姑娘都这么白吗?”
“腿好看有什么用,长得不行啊。”
“啧啧,这就看出你在阅片方面的无知了,腿好看那可有大用了,你是不是没看过小影片里——嗷!”
一声惨叫——
队列末尾,那个开黄腔的男生就“飞”摔出队伍,原地趴了个五体投地。
“谁!谁踹的我!?”男生气得不行,恼火地翻过身来。
“我。”
长腿懒洋洋杵着地,游烈曲着一条,活动了下脚踝。
他插兜垂睨着那人,声线也漠然。
“你看看我,腿好看么。”
男生:“……………………”
第17章 不要命
夏鸢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一班队伍后排隐隐传来骚乱动静时,她正在被老苗量着身高,准备往队伍里安插。她个子在南方算高,但在北方不太够看,勉勉强强也只能混个中前排。
正在老苗欣慰说:“行,你就站这儿。”
后排就忽地传来一片哗然。
男生女生们都回头去看,老苗也皱着眉绕过队伍:“怎么了?”
队伍里不知道谁憋了句:“烈哥把滕历行踹了个大马趴。”
连后边的二班和三班都惊得不轻,正往这边探着脑袋看,过去的老苗脸色有些黑:“游烈,你又扰乱纪律!”
游烈低嗤了声,不在意地挪开眼。
摔了个五体投地的那个男生,也就是滕历行,这会儿刚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不久,见老苗过来,他几乎是本能就往老苗那边躲了躲。
老苗的眼神就扫在他身上:“怎么回事?游烈为什么踹你?”
滕历行卡了个壳,眼神躲闪,支支吾吾。
这边闹了动静,一班二班也都安静了,压着声往这边看热闹。
老苗见滕历行不开口,皱眉看向队列。
余光扫过那位没事人一样懒懒散散杵着的大少爷,他也压根不指望游烈能替自己解释什么,就干脆望向其他人:“你们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苗是个某些时候都特奇怪又较真的人。
换了别的老师,这会儿为了不让年级领导注意,肯定各打五十板子就扔出来罚跑了,但他不,他就非得弄清楚谁对谁错——虽然还是都得罚,但得分个是非轻重。
被老苗一眼扫下来,男生们眼神避讳,尤其是方才参与讨论的几个,更是缩着脖子不敢抬头了。
后排女生里,有人忍不住:“老师,是滕历行嘴贱,他先说夏——”
“我的。”
游烈忽皱了眉,打断那个声音。
开口的人被这句冷冰冰的一梗,余话下意识咽了回去。
游烈从队里走了出来。
他神色厌倦地掀回眸,唇角薄勾,显出几分少有的桀骜与戾气。
“想踹就踹了,哪那么多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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